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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小念 来源：写故事的刘小念（ID：xgsdlxn） 编辑：慈怀读书会（ID：cihuai_dushuhui） 1983年，刚从天津转业回来的老范，分配到县运输公司，成为一名货运司机。那个年代，车轮一响，黄金万两，司机是令人艳羡的职业。老范身高一米八五，一身草绿色的军装，挺拔又精神，走到哪都是焦点。可是这样的优质男却看中了同院的陈小芳，也就是我妈。我妈是老范的初中同学，农技站的兽医，带着三个拖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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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动的原因很简单，他在学校和同学打架，挂了彩，衣服也被对方撕烂了。老范觉得这姑娘好看又善良，将来找媳妇就得找这样的。后来，我在老范精心保管的相册里，看到了年轻时的老妈，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老范和我妈的爱情并没有马上展开，充其量只是他的单相思。于是，她偷偷撕掉录取通知书，顶了父亲的班，去了农技站。再后来，在同事的介绍下，她嫁给县医院的医生，也就是我爸。这时，我爸被调进市医院，心里有了怨气，很快和一个护士好了。老范见到我妈时，万万没想到，曾经的女神会被生活折磨得失去了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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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久，自然就传出了风言风语，大家都说我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范他娘，听说自己儿子看中了离婚女人陈小芳，怒火中烧，直接跑到我家门口，骂了三天三夜。那会老范出车去了温州，根本不知道自己亲娘会对未来媳妇下狠手。我大舅气不过，悄悄从窗口扔了块石头，老太太这才悻悻地回家。三天后，老范从温州回来，到我家敲门，却吃了闭门羹。老范默默地在门口坐到半夜，后来，也是我大舅偷偷开门放他进来的。老范涨红了脸：“谁说我不想跟她好，我是一定要娶她的。”隔着门，我妈听到老范的表白，眼眶都红了，但还是没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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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老范每天在我家门口杵着，他娘气得拿棍子打他，骂他是不孝子。我妈受不了别人的冷嘲热讽，从房间里冲出来，把老范轰走。老范跪在她面前说，这辈子只会娶我妈一个人，不然就终身不娶，让范家断了香火。“娘，甭管你怎么闹，我都要跟小芳结婚，谁也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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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我妈嫁给老范不是因为爱情，而是为了我和两个舅舅。“你娶我，就等于接手了这一大家子人，你会后悔的。” 那半年里，老范一边跑车，一边利用在部队学的本事接各种零活。他给我妈准备的是，当时最流行的三大件：手表，缝纫机，还有一辆二八自行车。结婚后，老范视我如己出，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邻居同事笑他是冤大头，他一句话怼回去：“我乐意！”老范每周都要出车，一走就是好几天，走之前，他会把家里的活干完。上班永远穿他那身蓝色的工作服，平时只穿他的旧军装。老范说：“我不抽烟，不喝酒，吃住车队管着，平时根本用不着钱。”但半路出了车祸，他的额头撞到玻璃，受了伤，给我买的罐头也碎了。回到家，老范绑着纱布，跑了大半个县城，才买到半篓子山楂，亲手给我熬了一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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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两个舅舅，一开始不喜欢老范，因为他娘对我妈不好。我大舅高中毕业后，不学无术，整天跟社会上的闲杂人混，还偷了老范的钱去广州做生意。老范出车回来，又连夜去广州接大舅，全程没有一句抱怨。老范和我妈商量，不能让大舅在家里混，得让他去当兵。那年冬天，老范通过地方武装部和天津的关系，把大舅送进了部队。每封信的开头，都是问姐姐、姐夫好，还叮嘱小舅好好学习，多听姐夫的话。老范拿着信，念了好几遍，我妈说他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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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了酒，说小舅是我们家最有出息的人，让我向小舅学习。我妈怀孕了，她和老范商量暂时不要这个孩子时，被小舅听到了。小舅把通知书放在家里，留了一封信，说不能再让家里人操心，要出去闯荡。“姐，为了我们，你和姐夫已经牺牲很多了，这个孩子必须留下。”
一个星期后，老范在工地上找到了小舅，他连拖带拉，才把小舅拽回来。他跟小舅算了一笔账，大学生毕业后挣多少钱，在工地搬一天砖能挣多少钱。大学毕业后，小舅留在北京工作，成了他们所里最年轻的工程师。事后，他说，我这个大老粗上不了台面，别给你小舅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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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范是舅舅们眼里最好的姐夫，也是我心里最好的继父。有了弟弟后，邻居们在我面前搬弄是非，说老范有了自己的儿子，就不会管我了。连他娘听说我妈怀孕后也变得格外殷勤，今天送条鱼，明天送只鸡。“娘，你要是真心实意疼你儿子和儿媳妇，就得一碗水端平。把超超当成自己的亲孙女，你要做不到，从今往后就别来了。” 他听别人说，孩子喝牛奶就能强身健体，便让车队里跑上海线的同事，给我带进口奶粉。“超超，你爸从小到大都把最好的东西给了你，你要感恩。” “你要向你两个舅舅学习，疼你姐姐，你们俩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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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爸爸就像一头老黄牛，为了我们家，默默付出，任劳任怨。” 我一直以为老范和我妈没什么爱情，他们那个年代的人，也羞于谈爱情。是的，他除了对我妈几十年如一日的好，并没有做过特别浪漫的事。我妈更是，在我看来，她选择老范，就是因为他承诺，替她照顾家人。直到老范六十岁那年，一次死里逃生，我才知道，我妈有多爱他。老妈后悔死了，说她应该陪老范一起散步的，说着说着她哭的像个孩子。我赶到医院时，老范还没度过安全期，我妈在医院守了一天一夜，水米未进。见到我，她拉着我的手，一直絮叨着老范的各种好，从他年轻，说到现在。是舅舅们拦住了她，大舅和小舅，一人拿了十万给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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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范从ICU转到普通病房，小舅说起我妈要卖房救他。我这辈子听过最动听的情话，竟然是从我妈嘴里说出来的。这是生离死别面前，老范和我妈出示的本我，让我看到了爱情在人间的样子。
老范出院后，不管去哪，我妈都得跟着，生怕有个什么闪失。有人戏谑他们，老了老了，倒长成连体人了，到哪都形影不离。现在终于退休了，有时间了，一定得把之前的时光都补回来。” 我弟拍了他俩手牵手的背影，发在家人群，大家纷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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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我妈查出了肺癌，出结果那天，老范找我谈话。“超超，你妈这个病，医生说最多就是三个月的事，我们都要做好准备。” 我妈从查出病到去世，始终不知道自己是癌症，老范把所有的药都换了标签。我们无法安慰他的眷恋，能做的，就是把分分秒秒都完整地给他。直到我妈下葬后，某个深夜，我睡不着，发现老范坐在客厅发呆。“我永远都忘不了，她给我缝衣服的样子，那么好看，那么美好。” 是于万万人中，只因多看了你一眼，从此，一生只够爱一人。*作者：刘小念，一个写故事的手艺人，也是一个二胎妈妈，专写婚姻内外那些事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