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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湖湖底或沉睡千年古城?新一轮水下考古2020年有望重启

 泊木沐 2020-01-31

位于巢湖边的唐咀座落在一处岬角上

其地势北高南低

依湖世居的唐咀百姓

过着耕读渔樵或咸或淡的生活

在代代因袭的记忆里

他们坚信脚下的土地

是从前一座巍峨的城池——巢州

在合肥民间一直有 “陷巢州,涨庐州”的传说,意思是说巢州城“陷”落下去,而庐州城凸长出来。近年来,人们在巢湖湖底发现大量古遗迹,证明这个传说是有可能的,即巢湖湖底可能沉睡着一座千年古城。

近日,复旦大学历史地理学研究中心历史学博士、建筑史学家张靖华出版了他的新书《湖与山明初以来巢湖北岸的聚落与空间》,书中再度聚焦在合肥流传已久的“陷巢州、涨庐州”传说。 张靖华认为,三国时期吴魏两国之间的军事行为,特别是东兴堤的建立,可能是导致居巢县被淹没的主要原因。

从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获悉,为了寻找失踪的居巢县,新一轮巢湖水下考古2020年有望重启。

满宠的畏惧

青龙元年(公元233年),一直镇守魏国南线的名将满宠给魏明帝曹叡上了一道奏疏。

在这道奏疏里,满宠提及合肥的城迁大事。满宠建议将合肥西移三十里,“宜移城内之兵,其西三十里,有奇险可依,更立城以固守,此为引贼平地而掎其归路,於计为便。”在赤壁之战之后,南北战事日陷胶着。

西南的蜀国正在厉兵秣马,准备第四次北伐;东吴则在几年前将首都从武昌迁往建业(南京),距离合肥不到200公里,在战略上形成攻势。

合肥,是曹操命刘馥建设的一座军事重镇。从东汉末年至三国,吴魏以合肥为目标的争夺战已历经多年。据《三国志》记载:双方在合肥曾五度攻守。公元208年,东吴攻城不克;公元215年,曹魏则大胜。

可能正因为此前胜率较高,满宠的“弃旧城立新城”的建议遭到护军将军蒋济的反对,他质疑满宠有畏战嫌疑(“示天下以弱,未攻而自拔”)。

“但是从历史记载上看,满宠不是畏战之人。”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究中心历史学博士张靖华认为。公元219年,关羽攻樊城,满宠曾协助曹仁守城。满宠曾把自己的白马淹死,与士兵共同盟誓,以必死之心迎战。

另一方面,在张靖华看来,满宠提到的“西移三十里”的“奇险”也值得商榷。“从地图上看,(新城)就是现在的庐阳区三十岗(三国遗址公园附近),那里并无险要可守。”

那么,在历史上平定汝南、多次击退孙权、射杀孙泰的满宠为何要坚持迁城,他在畏惧什么?

进击的孙权

张靖华认为,令满宠恐惧的,可能是一场人为制造的洪灾。

在满宠上这道奏疏前三年,东吴开始兴建“东兴堤”。据《三国志》记载:孙权在黄龙元年(公元229年)迁都建业,第二年则开始兴建东兴堤,以遏制湖水。

从地图上看,秦汉时的巢湖通过濡须河汇入长江。而东兴堤旧址则在今东关镇和龟山之间,恰好扼住濡须河。孙权在濡须河口还开挖了导流航道(又称“曹工河”)。“东兴堤成,濡须坞船由龟山尾出入,今河路犹存,石崖高数十丈,缆迹尚存。”

“东兴堤不是一个水利设施,而是一个军事设施。”张靖华说:“濡须口地形险要,两座小山左右夹持,濡须河必须通过这一狭小的通道向南流去,如果在此遭到阻滞,立刻会对上游带来灭顶之灾。”

在新著《湖与山明初以来巢湖北岸的聚落与空间》中,张靖华写道:“孙权在建都建业第二年采用水攻的方法对上游区域进行淹没,显然是为了抵御曹军对自己的威胁。”

东兴堤的修建必然持续一段时间,之后显然发挥了阻滞湖水的作用。到233年满宠上奏,建议打造合肥新城,东兴堤建成的消息显然已传至他耳中,洪水正在淹没濡须河两岸的城镇,并逼近合肥。

居巢的陷落

从黄龙二年(公元230年)至正始二年(241年),濡须口被东兴堤堵住整整11年时间。

张靖华认为,由此引发的洪水可能是一个重要的诱因,导致巢湖的东扩,进而淹没了传说中的“居巢”,形成了目前的巢湖新格局。

居巢,是殷周时期的重要方国,西汉、东汉和晋代庐江郡均置有“居巢”县(或城),但其地所在,则说法不一。

张靖华推测,居巢就位于濡须口的上游区域。“首先,它是一座巢湖湖口的城市,其次,居巢县是一个人口和规模存在变化的军事化城市。在秦汉至汉末三国之间,居巢县并未有迁移的记载,它的地理位置应是稳定的。”

历史记载,合肥新城修建好后,在233年、234年两次抵御孙权进攻。而居巢县也留下了历史上最后两笔记录:“(青龙二年)五月,太白昼见。孙权入居巢湖口,向合肥新城,又遣将陆议、孙韶各将万余人入淮、沔。”、“权果招然入居巢,进攻合肥。”

从此以后,居巢则彻底消失于史迹之中。

张靖华认为:居巢县的突然消失,显然和濡须口被阻滞而形成的突发洪灾不无关系,在《青琐高议》等早期文本中,均记为“江水暴泛”“水至城崩”,显示异常突然的大水自东向西导致了城市的毁坏。“这个淹没区域不可能不留下相关痕迹,清代学者曾对淹没区前端的东关镇一代进行考察,发现穿过龟山尾的导流航道在历史上曾出现异常的水位抬升。”

寻找失踪的居巢县

历史上的居巢县究竟在哪?相关的考古学证据在近年来陆续有所发现。

自20世纪90年代末,陆续有人从巢湖北岸柘皋河与烔炀河交叉口唐咀村附近湖滩发现文物。这些文物类型很多,包括玉器、银器、铜器、铁器、陶等,类型丰富,包括了从新石器石斧至王莽时期钱币等各个时代。

记者从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获悉,为了寻找“陷落”失踪的居巢县,我省新一轮巢湖水下考古今年有望重新开启。

“报告已按程序送上级部门,等待国家文物局的批准。”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副研究馆员张辉向记者透露。按照计划,本轮水下考古将从裕溪河河口向巢湖延伸。“我们将考察水下(裕溪)河两岸的聚落遗址。”

张辉曾经参与过对巢湖水下文化遗存的历次探索。他告诉记者:目前主要有四方城、东库门和唐咀三大遗址可重点调查,其中最受关注的是“四方城遗址”可能与“陷巢湖”有关。

四方城遗址,位于巢湖市居巢区中垾镇沿湖村南部的巢湖之中。“据当地老渔民回忆,曾看到湖底四方形城墙的情形,城周长二里,高2至3米,有南、北两个石砌城门。”

此前,张辉在进行实地调研时曾用乘船之竹篙下捅湖底感受到湖底有较硬的堆积存在。张辉认为:“此处可能与“陷巢州”的典故有关,可作为仪器探测和水下探摸的重点调查对象。”

他同时提到,据了解,建国前,当地渔民迫于生计,经常进行一种叫做“赶湖拣鱼”的危险性极高的生产活动,即每当冬季强劲的西北风刮过,巢湖湖面会产生较大波浪,波峰与波谷之间形成很大落差。当落差大于或等于湖水深度时,来不及随波峰游走的鱼就会搁浅在湖底,渔民随即跑进湖底迅速抓起搁浅的鱼再跑到岸上,稍有不慎就会葬身湖底。

此外,20世纪80年代村民曾经在东库门西侧200至500米范围的水面下发现过青砖和瓦当。“此处应为一处古建筑遗存,但线索比较单一,可作为仪器探测和水下探摸的一般调查对象。”

陷巢州、涨庐州

张靖华认为,居巢县消失的过程中,除了人为作为以外,自然作用也不能完全忽视。

康熙《巢县志》引旧志云:“吴赤乌二年巢城陷为湖”,又说“按赤乌二年己未乃吴孙权十六年戊午岁所改号至次年则己未,旧志误称西晋,今改正之”。

实际上,从《三国志》的记载来看,孙权修筑东兴堤后至废止的11年间,确实有大地震集中在赤乌二年前后。

图:湖滩上,被湖水冲刷上来的陶片到处都是,似乎是历史的诉说,急切地告诉我们曾经。

居巢县陷没之后,秦汉巢湖向东部扩展了,而西部杭埠河流域和施口边的陆地则暴露出来,湖水向东部的倾泻造成西部河床地理环境的变化,形成了不可避免的断流和淤塞。

“在人力和自然力联合作用之下,西部湖水向东部漫灌速度加快,最终形成了东部堰塞区和巢湖漫灌区形成连片水面,这一地貌的改变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不可逆转。”张靖华告诉安徽商报记者。

“与此同时,因为秦汉巢湖的湖水溢出,导致水位下降,合肥就越来越多的‘露’了出来。”他认为,巢湖地区民间俗语中的“陷巢州,涨庐州”之说描述了这一过程:“在此后长达500年的时间里,居巢县和合肥县所在的两个区域逐渐分道扬镳,分别完成了‘被巢湖湖水覆盖’和‘远离湖水’的过程。”

疑点仍然存在

需要指出的是,孙权筑堤诱发居巢陷落的故事,还没有得到历史学界和考古学界的普遍认同。“居巢陷落就是地震引起的,跟筑堤无关。”合肥市文物管理处研究员钱玉春告诉记者。

张靖华也告诉记者,尽管清朝学者陆龙腾早在《巢县志》中就提出过类似假说。但这一假说依然存在几大疑点。

第一个疑点来自于巢湖西部。2019年12月31日,记者前往肥东县长临河镇吴大海村,这里地处巢湖西部,但沙滩上遍布各个历史时期的瓷片。“如果(巢湖)西半部分当时是较深的湖泊,那么今天的湖底显然不会有战汉时期的聚落,但吴大海村外的湖里,据村民说有一口井,并且还挖出了弩机等兵器,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个疑点是,如果巢湖西半部当时是较大的湖泊,那么“施口”(南淝河入巢湖处)就不应在当前位置,必须在今天南淝河上游地区。

第三个疑点是,在成化年间和康熙年间的东部湖区的两次湖泊干旱,都发现了大量城砖,这些砖石存量很大,显然不同于一些普通商周聚落遗址的状貌。从砖石大量被搬运贩卖的过程来看,这只能是一座坚固的城市。“按照常理,成化年间既然已经在湖中搬运,应该会搬运基本完毕,为什么到了康熙年间又发现了数万块?”

他进一步提出:巢湖中心究竟是有一座还是几座古城?在东兴堤被堵住的十几年里,堰塞湖究竟是如何缓慢的演化成今天巢湖的样子,这个过程和大地震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还需要进一步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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