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帧里的清流——犊皮装帧（Vellum Binding）上篇

这个假期不宜出门，除了读书看剧，也偶尔和朋友在网上聊聊书。给她发了很多装帧图片，都是欧洲的顶级工艺，豪华烫金的最多。红、蓝、绿、黑等各色皮革，在经历了百年岁月后依旧有温润感，精细有力的烫金在光线下闪耀着。我想着，在这有些清冷的节日里，美丽的装帧应该会让人觉得热闹一些吧。

她却选了其中一张回复我：“这么多华丽的装帧里，这本简直就是清流呐。” 

哈，此书正是我最欣赏的鸽子装帧工坊（Doves Bindery）用犊皮（Vellum）做的，由工坊主人桑德森（T.J.Cobden Sanderson）设计并制作，内容则是他朋友威廉.莫里斯（William Morris）排版印刷的《乔叟作品集》。乳白色的犊皮有着不同于皮革的质感，需要用手触摸才能感受的微妙不同。而星星点点的暗金色的烫金花枝，简洁雅致，和繁复的传统烫金花纹比起来，的确能给人一种清亮的感觉。

说起来，桑科斯基装帧工坊（Sangorski&Sutcliffe bindery）也制作过好几种风格的《鲁拜集》，其中就有豪华的宝石装帧和清秀的犊皮装帧，一个典丽奢华，一个轻盈素雅，两种不同的美，实在让人难以取舍。

犊皮纸（Vellum）还有羊皮纸（Parchment）相比我们常见的皮革，有着更为细腻光滑的表面，颜色常见乳白色和象牙色。

在中世纪，犊皮纸和羊皮纸是常见的书写材料，其顺滑的纸面能让书写变得顺畅。同时，皮纸也具有一定的吸水性，这能让墨水更快更好地渗透。而略微透明的皮纸经过手绘上色后，会呈现一种微微透光的渐变色彩。

文艺复兴时期，纸张取代了皮纸，成为最常见的书写和印刷材料。但手绘或者印刷在皮纸上的书籍却依旧大受欢迎。皮纸的种种特点，让其成为藏书家们一直以来都争相收藏的珍品。

（爱尔兰基督教插图手抄本《凯尔经》内页。图片来源：Wikipedia）

下面这张是现代加工的皮纸，用不同的方法加工出不同外观和不同用途的各色皮纸。

那么，犊皮纸和羊皮纸，有什么区别呢？

一般来说：

犊皮纸（Vellum）是用小牛皮，山羊皮或者其他动物的皮毛加工而成的。

羊皮纸（Parchment）是用绵羊皮的二层，或者小山羊皮加工而成。

犊皮纸的质地较硬，非常牢固坚实。羊皮纸质则相对较软，因为表面油脂比较多，牢固度不如犊皮纸。羊皮纸和犊皮纸都是手抄本的常用材料，但用来装裱封面的，则以犊皮纸为主。

其实，除非特殊说明，一般很难严格区分犊皮纸或者羊皮纸。（所以以下文章，统一称为犊皮纸）

西方书籍装帧的历史中，皮革（牛皮，羊皮，猪皮等）一直是装帧材料的主力，犊皮纸则是退而求其次的“替代材料”。中世纪的时候，只有价值不高的书籍才会用犊皮作简单装订，也不需要特别复杂的装帧技术。

文艺复兴时期，特别是在意大利。印刷工坊或者书店，通常会用犊皮纸作为封面，包裹印刷好的书籍内页；之后在用皮绳将犊皮纸和册页简单粗糙地装订起来，这称为——“临时装订”。通常客户买了这种“临时装订”后会送到装帧工坊，再请装帧师制作成各种风格的精美装帧。

（意大利常见的“临时装订”样式，非常简单。©️Princeton University Library） 

当然，也有很多的“临时装帧”，历经几百年，都没能换上真正的皮革封面。这些书一直穿着这身“简陋的衣服”，躺在图书馆库房的深处，或某个被藏书家遗忘的抽屉里，默默无闻。

之前我在文章中不断提及的，1966年佛罗伦萨的大洪水，让佛罗伦萨图书馆30多万册珍贵古籍遭受了灭顶之灾，意大利政府向全球的修复师发出了紧急求助。当时，老师Don Etherigton跟着他的老师和前辈们，去抢救这些古籍。

（1966年佛罗伦萨的大洪水后，等待修复的古籍）

据他回忆：当时几乎所有的书都被水淹没了，在污泥和油渍中浸泡着。可却有一种书，漂浮在水面，幸免于难。

这些“幸存者”们，就是用犊皮纸做封面的“临时装帧”。虽然犊皮也吸水，但是这种简单的装帧因为封面没有木板或纸板，所以总体比较轻，容易漂浮在水面上。

之后，Don和其他修复师们，一直致力于在图书馆系统推广这种“保护性装帧”。一般图书馆都会有很多缺少封面的古籍，用犊皮纸做保护性的装帧，不仅简单快速，而且牢固耐用。

现在这种装帧，已经在西方各大图书馆广泛普及了。

（图书馆“保护性犊皮装帧”的经典样式，图片©️Karen Hardy）

其实整个中世纪，犊皮装帧都一直无法摆脱“廉价”的标签。

（图片©️Princeton University Library） 

除了上面说的“临时装帧”，人们还会用回收的犊皮纸（比如抄写的时候写错的，或者把价值比较低的手抄本拆掉）做书的封面。一般都是用来做“日记本”，而非正式的书籍，类似我们现在流行的自制“手账”。 

比如下面这本，用旧的手抄乐谱做的日记本。

或许，在那个时代，达芬奇也会用类似的笔记本，记录下自己的奇思妙想吧。

文艺复兴时期，很多犊皮纸都曾被裁切分割，回收利用。有些用来装订封面，有些用来装裱书脊和背衬。

（图片©️Princeton University Library） 

不过可别小看了这些回收的犊皮纸，里面可藏了不少珍宝。据传，有人曾在装裱书脊的犊皮纸里，发现了“古腾堡圣经”的残页。 

读到这里，会不会觉得很枯燥啊。我也是，写着写着，总觉得自己在一本正经地写“犊皮装帧史”了。给人一种，明明放假了，却还在读教科书的感觉，这可不好啊。

好吧，今天就到这里结束了，下一篇我会写地轻松一点哦。

先给大家剧透下，下一篇中美美的犊皮装帧吧：）

想要了解这些装帧背后的故事，敬请期待哦。

假期剧荒的话，推荐动画《凯尔经的秘密》，讲述的就是手抄本《凯尔经》的绘制故事。

我们无法改变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但还是要保持心情愉快哦：）

幸好还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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