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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法灵针 如是我闻

 美学中医 2020-02-02

古法灵针 如是我闻

——恩师张士杰驾鹤 尚朴记文怀念




古法灵针 <wbr>如是我闻 <wbr>——恩师张士杰驾鹤 <wbr> <wbr>尚朴记文怀念
大凡汉译佛经,开篇总有“如是我闻”四字,表示经文所载是从释迦佛处亲耳听到的,以示真实不虚的经典地位,以下所记,也是尚朴在恩师张老处的亲历亲闻,而古法针刺,因是《黄帝内经》的当门针法,张老再现复活了这一经典针术,论意义与地位,也是相当的。
恩师张士杰,微针善用肾原之太溪穴,人称张太溪,禀赋聪慧,自幼家学严格,亲见兄妹多人因庸医误治夭亡,张老深悯中华医术颓废将倾,当时学针者以明代的《针灸大成》为宗,《黄帝内经》古奥难入,针家多避而不读,其针法亦已失传,恩师并未随波逐流,而是励志经典,凭其扎实的国学功底,特立独行,几十年不辍,精研《黄帝内经》,并勤于临症实践验证,直取《灵枢》上品针法,无师而自修自悟,竟力挽狂澜,将古法灵针,从《内经》的故纸堆中再次敬请而出,由形上原理到实操技巧,缜密深思千锤百炼,古法针刺又得重构再现,术惠苍生,张老堪称医道之国工,微针之龙圣。
古法针刺,理法严谨,疗效卓著,重构再现之,乃恩师毕其一生而成就的伟大贡献,在中华针术源流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雄浑一笔。
2001年8月下旬,经人介绍,尚朴在北京鼓楼名医馆,见到仰慕已久的张老,申明拜师之意,张老时年七十一,一头银发,天庭饱满、精神矍铄、语声缓慢洪沉,简问朴的学历工作情况。
张老当时用针,一般一个患者取穴十个左右,少时仅用2~3个,甚至单穴,细观张老微针疗效,果然出类拔萃,经常立竿见影,朴也曾跟从过针灸名家,但如张老这般疗效,则前所未见,讶异惊喜非常,尚朴坚持每周二上午跟随张老临诊,观摩学习,直至2004年初,持续了近两年半,以后则是断断续续,金宝街的易安中医、2016年的法华寺,朴得便时都会前往跟师观摩。恩师的针法取穴、学术言行、医话典故,朴随诊均做记录。
张老认为,针术起源应是先于方药的,《灵枢》或早出于《素问》,读《黄帝内经》,要先读《灵枢》,再读《素问》,《素问》中有些内容是对《灵枢》的解释,且针术有着自身独到的治疗原理与实操特点,与方药的辨证论治大有区别,两者不能混淆,不能简单地用方脉辨证来统摄针术,相反,微针径直催动与调节患者经脉之气,理法更为深秘,依托更为精妙的自然物理背景与机制。在古法针刺里,还注重施术医者自身的神气参与,这与一般方药辨证治疗又有不同,固然经典中医是运用多种疗法的综合施治,但微针无疑是其中的重量级治法,史载名医扁鹊、华佗均精此道,古法针刺,其简便、绿色、安全、高效,功能执简驭繁、双向调节,应对杂症与疑难病,堪为先锋主力。
古法针刺用针稀疏、取穴精少,而疗效却出类拔萃,常常立竿见影,屡起疑难沉疴,这在正史中有着明确记载,如扁鹊救虢太子尸厥“以取外三阳五会,有闲,太子苏”(《史记》),华佗用针取穴,“不过一两处,……病亦行差(愈)”(《三国志》),张老曾提到,民国时期类似针术民间尚存,但在时下的主流针灸界,古法针刺已然失传,取而代之的,则是通行了50余年的剟(音多)针候针法,张老称,此法的流行,是在前苏联时期,受到西医研究针刺治疗的一些有限实验结果影响,偏离且远逊微针的古意古境古效。


古法灵针 <wbr>如是我闻 <wbr>——恩师张士杰驾鹤 <wbr> <wbr>尚朴记文怀念
前排右二为恩师张士杰 2004年



那么究竟什么是古法针刺?依循恩师张士杰洞观到的《内经》法意,尚朴尝试规范一下其基本框架:
所谓古法针刺,源出《黄帝内经》,是《灵枢》主倡的上品针术,古法针刺的原理与操作,均有经典里的教下依据,记载在《黄帝内经》的不同篇节中。
其一,在操作上的特点包括:1用针稀疏,取穴精少;2注重针下的调气与得气;3注重医患双方神气的调动与协同;4得气则止,基本不留针;5远道刺,上取下,远端取穴;6巨刺,左取右、右取左;7治疗杂症与疑难病,疗效显著优异,常立竿见影,如风之吹云,犹拔刺雪污。
其二,在理论上立足于三项基础:1援物比类,天道气化阴阳术法; 2开合枢,人体六经脉的阴阳气机原理; 3调肾补肾大法,善用肾原太溪穴。
古法针刺这三项理论基石,犹如鼎立之三足,浑然为一体,在《内经》又称为“从容之道”,备受重视与推崇,“从容”二字,乃古经篇名,在《内经》之先,可窥见古法针刺之理术,渊源极深远,恩师张老大慧,再度明悟而行之。
“援物比类”,张老在其著述与教学中常常念兹在兹,“援物比类,化之冥冥”几为其口头禅,而每当尚朴或其他弟子请教张老“援物比类”之确解时?张老又从不正面回答,总是讲:回去读经。
今书此文,感怀张老,尚朴又反复研读《内经》示从容、著至教篇中“援物比类”等文句的经典出处,相关的阴阳术法,《内经》视野下的宇宙背景等篇节,结合恩师的教诲与著述,融会贯通,志在经旨,冀获在天恩师之首肯,或能承上而启下。
《内经》原文的相关论述:
《素问·生气通天论篇第三》:
“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第五》:
“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
“阴阳者,万物之能始也”;
“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阴阳”;
《素问·阴阳别论篇第七》:
“谨熟阴阳,无与众谋”;
《素问·宝命全形论篇第二十五》
“故针有悬布天下者五,黔首共余食,莫知之也。一曰治神”;
SPAN>·天元纪大论篇第六十六》:
“《太始天元册》文曰:太虚寥廓,肇基化元,万物资始,五运终天,布气真灵,揔统坤元”;
《素问·五运行大论篇第六十七》:
'夫变化之用,天垂象,地成形,七曜纬虚,五行丽地。地者,所以载生成之形类也。虚者,所以列应天之精气也。形精之动,犹根本之与枝叶也,仰观其象,虽远可知也。帝曰:地之为下,否乎?岐伯曰:地为人之下,太虚之中者也。帝曰:凭乎?岐伯曰:大气举之也。'
《素问·著至教论篇第七十五》:
“黄帝坐明堂,召雷公而问之曰:子知医之道乎?雷公对曰:……愿得受树天之度,四时阴阳合之,……请受道,讽诵用解。帝曰:子不闻《阴阳传》乎?曰:不知。”
“帝曰:子若受传,不知合至道,以惑师教,语子至道之要。病伤五藏,筋骨以消,子言不明不别,是世主学尽矣。肾且绝,惋惋日暮,从容不出,人事不殷”;
《素问·示从容论篇第七十六》:
“黄帝燕坐,召雷公而问之曰:汝受术诵书者,若能览观杂学,及于比类,通合道理……。雷公曰:臣请诵《脉经》上下篇,甚众多矣,别异比类,犹未能以十全,又安足以明之?”
[张志聪注]:雷公止知经脉之道,而不知天之阴阳,故帝即于有形之臟腑形骸而问之,殊不知有形之中,有无形之气也;
“雷公曰:肝虚、肾虚、脾虚,皆令人体重烦冤,当投毒药刺灸砭石汤液,或已,或不已,愿闻其解。帝曰:公何年之长而问之少,余真问以自谬也。吾问子窈冥,子言《上下篇》以对,何也?夫脾虚浮似肺,肾小浮似脾,肝急沉散似肾,此皆工之所时乱也,然,从容得之。”
[张志聪注]:然雷公止知经脉臟腑形骸,而不知人合于天之道,故责其年长而尚未知。子以,余真问臟腑肠胃之有形,因以自谬耶?然吾问子者,窈冥也。窈冥者,天之道也。子何以经脉之上下篇以对耶?夫肝肾脾者,太阴少阴厥阴之三阴也。脾虚浮似肺者,太阴之为开也。肾小浮似脾者,少阴之为枢也。肝急沉散似肾,厥阴之为合也。盖因气而见于脉,此皆工之所时乱而不能知其因也。然须从容得之。从容者,天之道也;天道者,阴阳之道也。
“雷公曰:于此有人,头痛,筋挛骨重,怯然少气,哕噫腹满,时惊,不嗜卧,此何藏之发也?脉浮而弦,切之石坚,不知其解,复问所以三臟者,以知其比类也。帝曰:夫从容之谓也。夫年长则求之于腑,年少则求之于经,年壮则求之于藏。今子所言皆失,八风菀熟,五藏消烁,传邪相受。夫浮而弦者,是肾不足也。沉而石者,是肾气内着也。怯然少气者,是水道不行,形气消索也。咳嗽烦冤者,是肾气之逆也。一人之气,病在一藏也。若言三臟俱行,不在法也。”
[张志聪注]:脉浮,开脉也。弦者,枢脉也。石坚,关脉也。雷公不解其因,故复问以三臟之脉证,以知其比类于窈冥焉。从容者,气之谓也。三阴者,长女中女少女也。太阴为长女,故当求之于腑,腑阳而主开也。少阴为少女,故当求之于经,经气内连臟腑,外络形身,主外内出入之枢也。厥阴处于两阴中之交尽,故为中女,是以求之于臟,臟阴而主合也。此因三阴之气而见证之头痛筋挛,脉之浮弦而石,故当求之于三阴气之开合枢,若只论其脉证,非从容之谓也。夫三阴之气,离则为三,合则为一,一者精水之少阴也。夫三阳之气,合并于太阳者,天之阳也。是以三阴之气,合并于少阴,少阴者,在下之精水也。盖合而为一阴一阳者,天之道也。离则为三阴三阳者,人之道也。人道通于天道,皆可分而可合者也。……此五臟之三阴,总归于一气,一气而复贯通于五臟者也。知天道之气交,阴阳之离合,而后能从容中道。若言肝脾肾三臟俱行,不在阴阳离合之法也。
“譬以鸿飞,亦冲于天,夫圣人之治病,循法守度,援物比类,化之冥冥,循上及下,何必守经?”
[张志聪注]:若夫一臟之精气,贯通于中土,上乘于肺金,则子与此病之大义失之矣。是以圣人之治病,循阴阳之法度,引物比类,譬以鸿飞亦冲于天,盖鸿乃水鸟,或渐于乾,或渐于陆,而冲于天,是鸿之有序而渐进于上,犹在下之精水,通贯于地中,而上交于天,犹人之肾精,中贯于脾胃,而上合于肺也。故圣人察造化之冥冥,循水天之上下,又何必仅守其经乎?
“不引比类,是知不明也……,明引比类从容,是以名曰诊轻,是谓至道也。”
[张志聪注]:子止以经脉上下篇而论,是与黑白([朴按]肾肺)之理相去远矣。与吾所论窈冥之道,失之过矣。今明引比类从容,是谓至道,其于经脉之论宜轻,而重在天之大道,是以名曰诊轻。
素问·疏五过论篇第七十七》:
“善为脉者,必以比类奇恒,从容知之,为工而不知道,此诊之不足贵”。
素问·阴阳类论篇第七十九》:
“孟春始至,黄帝燕坐,临观八极,正八风之气,而问雷公曰:阴阳之类,经脉之道,五中所主,何臟最贵?雷公对曰:春,甲乙,青,中主肝,治七十二日,是脉之主时,臣以其臟最贵。帝曰:却,念《上下经》,《阴阳》《从容》,子所言最贵,其下也。 雷公致斋七日,旦复侍坐。帝曰:三阳为经,二阳为维,一阳为游部,此知五臟终始。三阳为表,二阴为里,一阴至绝,作朔晦,却具合以正其理。”
[张志聪注]:此论经脉之道,五中所主,五臟之气,合于三阴三阳,三阴三阳之气,上通于天道也。夫天道者,昭昭为阳,冥冥为阴,春夏为开,秋冬为合,寒暑往来为枢,其合于人也,三阳为阳,三阴为阴,太阴太阳为开,阳明厥阴为合,少阴少阳为枢。肺主气而上合昭昭,肾主水而下合冥冥,盖在天四时之气,通于人之阴阳,阴阳之气,内合五臟,五臟之气,外见于经脉,非经脉之主时也。故帝责之最下。何臟最贵者,意谓肺主气,肾主水,以二臟合天道之最贵也。……合之于人,太阳主开而为经,阳明主合而为维,少阳主枢而为游部,……太阳主开而为阳,故三阳为经,阳明主合而为阴,故二阳为维,是人之阳而又分阴阳也。游部者,游行于外内阴阳之间,外内皆有所居之部署。三阳者,太阳也,乃至阳之气而主表。二阴者,少阴也,乃至阴之气而主里。
《灵枢·根结第五》:
“太阳为开,阳明为阖,少阳为枢”;
“太阴为开,厥阴为阖,少阴为枢”;
《灵枢·官能第七十三》
“先得其道,稀而疏之”;
“法于往古,验于来今,观于窈冥,通于无穷,粗之所不见,良工之所贵,莫知其形,若神仿佛”;

摘录上述《内经》的相关论述,是为了准确还原经典的原貌,只有沁润在经典原文里,同步到灵素的理论氛围中,才能形成对古法针刺“援物比类”、开阖枢、调补肾大法的一个完整的、合乎《内经》本意的精准认知,要知道,张老士杰研读《内经》,用的是一个花甲的时轮,可谓毕其一生的功夫。
尚朴精力有限,诸多引述无暇一一翻译,仅围绕最关心的“援物比类”、调补肾大法、开阖枢展开论述,但这个论述是在对《内经》、包括上述摘录,触类旁通的研读过程中领悟的,实际上,《老子》、《易经》也是重要的相关方,尚朴不得不提到,因为《内经》酝酿产生的原始土壤包括这些,可谓三经同源,《老子》、《易经》的内容在《黄帝内经》中时可碰到,张老也持这种态度。
援物比类的出处在《素问·示从容论篇》:“夫圣人之治病,循法守度,援物比类,化之冥冥,循上及下,何必守经。”
[尚朴解]
1/ 意译:经典中医的一流上工,那些通明气化的圣人,他们的施治原理与风范,是精谨地遵循天道气化的阴阳法度,把纷纭复杂变化无穷的疾病症候,统摄到天道气化的阴阳理法中,循上统下,加以取象把握,明察气机,再遵循阴阳气化理法,从形上以调治形下,改善恢复患者气机的调达平秘,以愈和疾病。圣人深明天道时空的变化原理,即形上形下乾坤聚散是物理世界背后的深层法度,形上的天道气化阴阳与人体六经臟腑等形下器质的五行阴阳,遵循乾始与坤成的物理法度,天垂象地成形,犹如根本之与枝叶,上级之与下级,基因编码与组织结构,故圣人治病,不拘泥缠绕于形下繁杂的经脉臟腑,而是上求无形之阴阳气化,借气类以调形质,因阴阳以治五行,高屋建瓴执简驭繁,半两拨千斤,举重若轻。
句中的“援物比类”一词,直译是指面对纷纭无穷的疾病症候,要上求到天道气化阴阳的理法层级中来进行取象辨识,诊明阴阳气机。这里的“援”乃牵引执持,“物”指疾病的症状症候,“比”意为取象辨识,“类”即指阴阳,意天道气化的阴阳法度,《素问·阴阳类论篇》“阴阳类”、“阴阳之类”用法,可为佐证。
2/ 张老认为,《黄帝内经》内含的大智慧,是我们现代人匪夷所思的,但恭行其妙法,临症则频频奏效、桴鼓响应,故后人不应妄自菲薄。弟子尚朴亦深以为然,依师依法,临症屡试不爽。
援物比类化之冥冥,天道气化阴阳术法,古传从容之道,是基于中华先圣以返观法洞察到的宇宙深层物理机制,形上形下乾坤主从聚散嬗变,在《内经》视野下,是一个自然真实的宇宙深层演化状况与构造过程,属高精端工科物理范畴,既非朴素唯物所能诠释,更非抽象哲学所能操作。后二说偏离道法之物理本质,丧失了源头活水,以其昏昏使人昭昭,误人子弟,久已。
1953年,爱因斯坦在寄给J·E斯威策的一封信中写道:“西方科学的发展是以两个伟大的成就为基础:那就是,希腊哲学家发明形式逻辑体系(在欧几里得几何),以及通过系统的实验发现有可能找出因果关系(在文艺复兴时期)。在我看来,中国的贤哲没有走向这两步,那是用不着惊奇的,令人惊奇的倒是这些发现〔在中国〕全都做出来了。”(《爱因斯坦文集》第一卷574页)
3/ 据中国科学院科学网,2017年5月,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参与的世界最大星系巡天eBOSS国际科技计划合作组织发现了显著的重子声波振荡信号,这是证明暗能量存在的一个新的独立证据,是除超新星、宇宙微波背景辐射观测之外的暗能量存在的又一独立证据。
4/ 2010年3月,在金宝街的中医门诊,张老讲:“我现在在走下坡路了,原来(指中年时期神气充足),针刺取穴只针2穴或4穴,最多6针,开经穴取2个、枢经穴取2个、合经穴取2个,或开经合经有所省略,依病情需要,针开不针合,或针合不针开,但枢经穴必取必针”。
张老后期临症取穴变多,一位患者约用20~30个穴位,另有一个现实的缘故,带教授学所需。
张老的取穴稀疏精少,是依托建立在《内经》援物比类理论之上的,源自深古的从容之道,具有以不变(阴阳法度)应万变的特点,非一般单穴针刺经验汇集之可比,正如《灵枢·官能》指出的:“先得其道,稀而疏之”。
显然,古法针刺包括一项重要内容,即施针者自身的神气是否充足的问题。
5/ 张老反对用臟腑辨证,用众多的所谓辨证分型,生搬硬套,来一统标准化规范针法与取穴,丢掉了《内经》古法针刺之神髓,不仅未能带来临床疗效的提高,适得其反,乃《内经》针道之大忌。
  已被西方科学洗脑了2~3代人的现代中医,痴迷西方科学的形下割裂分析与形式逻辑,总认为诊治上分辨得越繁细越便于学习、疗效越好,越逻辑标准化结构化越先进,辨证分型的种类越多越显得有水平,中医临床科室业已被分得五花八门,这对中医的异化西化到是有益的,但华而不实,真中医死掉了,时下大型中医院针灸科室常治能治的病种还剩几何?张老古法针刺可圈可点的疑难效案涉及100多个病种,尚朴庆幸有此亲历,才升起对古法针术的由衷之信。
中医医教研中的时乱偏颇,重形质而轻阴阳气化,甚至根本不知有气化,否定气化,其实在《内经》时代,这种术法迷失主学失传的危机就已经出现,如上引原文中所述,“世主学尽”,“惋惋日暮,从容不出,人事不殷”,“工之所时乱”,“子所言最贵,其下也”,等等……。
  几段引文中,后学雷公屡次被前辈师长黄帝斥责打脸,不妨看看雷公都是犯了怎样的错?
  雷公身为黄帝近臣,担有医疗师教组织领导之责,虽有树天之志,却“不知合至道”,主科《阴阳传》未修,至阴阳气化核心学术凋敝,调补肾之大法失承,黄帝哀叹如日暮将至,从容明道不显,忧虑百姓不得昌盛,此打脸一(“是世主学尽矣,肾且绝,惋惋日暮,从容不出,人事不殷” 《素问·著至教论篇》);
  黄帝发问雷公,是否掌握了援物比类之法?通达了天道气化原理?雷公不明师意,答非所问,执着形下的《脉经上下篇》,拘泥于分辨繁杂之形下结构,昏蒙不知上求无形气化,令帝师尴尬无措,恨不得要打自己的脸,此斥责二(“余真问以自谬也,吾问子窈冥,子言《上下篇》以对,何也?”《素问·示从容论篇》)
  “体重烦冤”一症的辨治讨论,雷公从症状体征脉象等出发,倾心建立肝虚、肾虚、脾虚等不同的症候分型,但一方面困惑于治疗效果的飘忽不定,一方面又面临复杂病情的分型困难,帝师指其应上求阴阳气化之开合,执简御繁,斥雷公沉溺局限于形下复杂的症候脉象,失“从容”气化易简之道,此打脸三(“此皆工之所时乱也,然,从容得之……,一人之气,病在一藏也,若言三臟俱行,不在法也”《素问·示从容论篇》);
  黄帝问雷公:“阴阳之类,经脉之道,五中所主,何臟最贵?”雷公再露肤浅,又一次忽略天道气化阴阳,局限停留在五行层级的地道表象时空来评论五臟高低,重肝而略肾,受到黄帝严斥:退下,回去再读古经论。为此,雷公还专心闭关反省了七天(“帝曰:却,念《上下经》、《阴阳》、《从容》,子所言最贵,其下也。 雷公致斋七日”《素问·阴阳类论篇》)——回去读经,这也是恩师张老每每爱对弟子讲的话。
6/ 张老何以倡导援物比类,反对用臟腑辨证分型来规范针法取穴?一如经中黄帝对雷公的多次斥责,有何蕴意?不难看出,这两个问题是同构的,张老不过是在贯彻和践行经旨。
在道气的自然嬗变和聚散演化过程中有个层级跳跃现象,也可称为层级原理。
先看相关经典的论述: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老子·25章》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老子·25章》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老子·40>章》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老子·42章》
“昔者圣人因阴阳以统天地。夫有形者生于无形,则天地安从生?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见气也;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质之始也。气形质具而未相离,故曰浑沦。浑沦者,言万物相浑沦而未相离也。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故曰易也。易无形埒,易变而为一,……”《列子·天瑞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易·系辞》
“夫五运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可不通乎?”《素问·天元纪大论篇
经典的论述方式虽有不同,但其基本的气化特征指向、层级梯次聚散原理则是一致的。其中“一”又名太极,是天地万物有形与无形之间过渡阶段的一个重要临界状态,太极之前称先天、无极、浑沦、混沌等,此时的道气呈现为未分化状态,虽无分别,其中也有开、合、逝、反等微妙运动变化,也具有一定的自组织演进与嬗变特征。
太极之后才是气化天地、万物有形演变的正式开始,出现了乾阳大气主导的天地之道,其自然正向的运动过程呈现为明确的梯次嬗变、等级跳跃方式,首先演变出的气化层级阶段是“二”,又名两仪,也就是阴阳,对应于天道气化;推进一步,分化嬗变出四象、也就是五行五运(四象+中央土),对应于地道之气化;再推进,还有八卦、六十四卦等。《老子》则指认道气中的宇宙存在五个层级:人、地、天、道、自然。
气化运动的层级嬗变或跳跃,有顺向和逆向两个方向,呈现为阶梯层级序列的渐次降低或升高,通常的嬗变转化过程是从高层级序列向低层级序列方向展开,所谓的顺向演化,从无形到有形,简单到复杂,能级逐渐降低、熵值逐渐增大,象、形、质结构渐趋明晰固化。
低层级气化始终要受到高层级气化的制约调控,层级越高自组织性越强、信息容量与可能性越丰富,负熵能量也越强。
  《黄帝内经》主要关注的气化阶段,是与有形万物包括人体生命直接相关、同态并存的一个气化演进区段,是太极之后的两个层级,这个阶段的气化物理,统称为天地之道,也就是阴阳五行,决定着形下万物与人的生杀变化,其中包含着上下两个气化层级,头一层级是天道阴阳,次一层级是地道五行五运,仅就这两个气化层级之间的内部关系来讲,亦如前述,乃“天垂象,地成形”,一种因果父子关系,所谓“形精之动,犹根本之与枝叶”(《素问·五运行大论》)。
援物比类的精深之处就在这里了,相对于地道气化的五运五行,上求把控气化之阴阳天道,在疾病诊治上更具战略战术的主动意义,圣工所不可须臾离,纲举而目张,天道阴阳在时刻主导统摄着地道五行,这是古传从容之道的内在根据。
  方脉辨证治疗杂病,主要是臟腑辨证,其治疗手段通常要落实在中药上,汤剂丸散膏丹等,这就必须考虑药物与组方的寒热温凉、升降浮沉、性味归经等,自然牵涉到地道五行五运之气化,那么,人体疾病与方药气化中的阴阳五行的匹配对治,固然是都要通盘周到考量的,此时五行层级的臟腑辨证、佐使引经则是必须的。
但针道术法,则大不同于方脉汤方,直接相关的是患者的气机与医工自身的调控能力,通常无涉动植药物等自然之地产,在这种状况下,援物比类开合枢从容之道的简捷优势旋即脱颖而出。这时仍要硬搬地道五行的臟腑辨证分型来规定针道,执下而扰上限上,岂非作茧自缚?
此外,《内经》中还提到一种原理更为精简劲力的医术:“道无鬼神,独来独往”(《素问·宝命全形论篇》),鬼神者,归伸也,指阴阳。该术涉及的气化等级复又在阴阳比类之上,已不受制于经脉之开合,气指更为自由而精准,可谓“道”针,可惜尚朴已无缘再与恩师张老请教。
>中华传统的道气理法与近代主流的现代科学有着近乎对峙的鲜明差异,前者的特征是形上、气化、反观内省、注重初始、逆向回归把握、贯通天地和谐长久;后者的特征则是形下、物质、外向追求、热衷未来、顺势推进分析、割裂天地功利现实。两种理法,两类医术,建构起两种文明,谁是历史的匆匆过客,谁又是历史的真正主人?
7/ 按《内经》的理法,肾之精水,以及作为三阴经枢机的少阴肾经,对人体的生理与病理,均起有基础性的、至关重要的作用。《素问·上古天真论篇》女子七七男子八八之生长壮老节律,其内在的控制基础“天癸”,指的就是先天肾精的盈虚变化,肾臟功能在五臟六府中是独到的,所谓“肾者主水,受五藏六府之精而藏之”。
《内经》从容古道的指向也是少阴肾臟,《示从容论》援物比类前“譬以鸿飞,亦冲于天”一句,借用易之渐卦,以水鸟鸿雁逐次渐于干磐,陆木,乃至于陵云飞天,比喻少阴肾之精气,对人体下中上三焦的生理病理,均具有独到的枢机调节功能。
调肾补肾大法,开端于《内经》,后世发扬者自是连绵不断,明代的张景岳(张熟地)是个典型,清代的张志聪也是,后者还著有《针灸秘传》一书,以其对《内经》相关注解之精到,想必书内应有古法针刺从容之道的传承与发扬,可惜失传。尚朴恩师张炳厚,乃当代时方大家,汤方治疗疑难杂病屡屡如桴鼓,也是惯用调肾补肾大法,常用生熟地黄、健步虎潜等…。
恩师张士杰曾讲:“我的贡献就是太溪—— 有病治病,无病保健,效果好于三里。”张老还讲:“我的针没有泻法,都是补针”,怎解?看客请自寻思。
8/ 尚朴有幸,得遇具有反观望气能力的功夫老师,曾彼此交流,观察检讨针术效果,据功夫老师讲:不同的针灸师用针施术,可观察到不同的气脉内景,有功力的针灸师用针,相应经脉中每每有气流感,或是如白色珠状物在经脉中流动,而不具备内功素养的普通针灸师用针,则观察不到这种独特的气脉内景。
张老用针,遇到针下迟迟调气不得的,或会候针几分钟后再调,此况下张老有时会说:“耗我的气。”有时患者紧张,亲友上前慰抚安慰,张老则立斥:“别碰,夺我的气。”
张老用针,静默专注,从不讲话,也不让患者讲话。“如临深渊,手如握虎,神无营于众物”(《素问·宝命全形论篇》)。
张老反对无痛进针术式,以为不合古法,认同微痛入针,如此,利于调动患者的神气与医者的神气相呼应,形成合力可增强疗效。
9/ 六经脉的开阖枢,可谓天道气化阴阳在人体经脉中的具体气机变现,也即阴阳层级上的经脉辨证。张老形容:譬如窗户,有三种状态,开、合,以及介于开合之间的中间动态,分别对应于主管气机开、合、与枢的不同经脉。患者不同的症状症候,要在这三种状态中做出恰当的选择归类,再在对应的经脉中选穴用针。例如上眼睑无力、肩背部疾患一般应归因比类于开经问题,就在开经的同侧或对侧的远端选穴。简单形象,便于操作。
验案一例,男,20,背左12肋下脊旁一兵乓球大小区持续痛2年。张老针右昆仑、腕骨,留针几分钟,痛立止。


古法灵针 <wbr>如是我闻 <wbr>——恩师张士杰驾鹤 <wbr> <wbr>尚朴记文怀念


恩师张老为人特立独行,从吾所好,亦道亦儒。
感怀张老所言:学兵(尚朴)类我。
尚朴解悟论述的是否合乎经旨,是否通达了《内经》之理法,仍惴惴私祈,叩问恩师,还望张老托梦告示。
2016年阴历七月初一丁巳,恩师张士杰(太溪)驾鹤,享年八十六。
2017年3月21日丁未,丁酉仲春,恩师张士杰(太溪),北京天寿陵园入土永安。
尚朴特记此文怀念。

20170615
部分参考资料:
张士杰:《古法针刺灵方治验》 中医古籍出版社 2006
郝学兵:《“治神”与传统中医“气”的实践》 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1997 (1)
尚朴:《针灸能治什么病?》
http://blog.sina.cn/dpool/blog/s/blog_4085d1100100aynr.html?vt=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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