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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讲座 | 《石门颂》临摹解析(1)

 陇上撷英斋 2020-02-02

《石门颂》是汉代隶书的代表作之一,也是中国书法史上的一座丰碑,其线条沉着劲道、结字舒展放纵、体势瘦劲,飘逸自然,素有隶书中的草书之称,为汉隶中的精品。从本期开始,我们将邀请书法篆刻家薛元明为大家讲授《石门颂》的临摹之法。    
——编者 
概述
在书法的发展历史过程中,“隶变”可谓影响深远。篆书为古文,隶书为今文,差异明显,但有一条永远不变:隶生于篆,存在血缘关系。在汉朝四百年的历史中,隶书达到了“每碑各出一奇”的昌盛程度。这当中,可以尝试从不同角度进行分类,以期更好地来把握,如端庄类、娟秀类、古雅类、方正类、雄强类,不一而足。然而,不能不说,风格分类其实是笼统之法,习惯上将《张迁碑》和《鲜于璜碑》归为一类,实质上二者有着非常大的差异。风格分类在某些情况下廓清了某些真相的同时也会遮蔽某些真相。就好比各类名词的“发明”,也是同样的道理,新名词太多有时反而更加模糊。从方圆角度来区分,汉隶可分为三种:一类纯方,一类纯圆,一类则是方中寓圆或圆中见方。方和圆是书法审美的重要范畴。宋代姜夔所著《续书谱》专设“方圆”一节:“真贵方,草贵圆。方者参之以圆,圆者参之以方,斯为妙矣。”明赵宧光《寒山帚谈》中亦曾论道:“笔法尚圆,过圆则弱而无骨;体裁尚方,过方则刚而不韵。”明项穆《书法雅言》曰:“圆而且方,方而复圆,正能含奇,奇不失正,会于中和,斯为美善。”在字体演化的过程中,约定俗成的特征决定了字形从圆到方,其书写性要求运笔离方趋圆。笔法的表现,方笔者本出于字法,圆笔者则便捷书写,最终方圆互用,产生了不同的书法风格。好的书法应如《书谱》所说:“泯规矩于方圆,遁钩绳于曲直;乍显乍晦,若行若藏。”字形与笔法之间的张力,不仅造就了中国文字书写的艺术性特色,也代表着书法的哲学精神。在古人看来,书法方圆,本乎天地自然:“篆贵圆,隶贵方,圆效天,方法地,圆有方之理,方有圆之象。”方中见圆、圆中见方,既是哲学之理,也是书法之理。以方圆之形论书,常见古代书法批评之中。宋代以后,方圆完全沦为用笔之法,康有为所言“书法之妙,全在运笔。该举其要,尽于方圆”乃是从“形学”对笔法总结。如果再换一个角度,从时间上来针对汉隶进行分类,主要是西汉初期、东汉早中期和东汉晚期等三个发展阶段。不同时期的隶书风貌差异极大。正如刚才所言,一个名词并不能概括所有,最典型的如“蚕头燕尾”。但并不是所有隶书都有蚕头燕尾的特征,这主要是针对东汉隶书而言,是对于隶书成熟形态的一种概括。西汉隶书通常没有蚕头燕尾,只是偶尔会出现,是不确定的。西汉初期的隶书主要以“篆意”为主导,这正是强调“圆”的原因所在,笔画细劲有力,圆浑饱满。《石门颂》属于纯圆类,充分展现了篆书意趣,笔画逆入逆出,含蓄蕴藉,横画不平,竖画不直,行笔如挽舟逆行,力逾千钧,横竖撇捺等笔画粗细变化不大,线质流畅遒劲。
《石门颂》全称《汉故司隶校尉楗为杨君颂》,立于东汉建和二年(148),是汉中太守王升为表彰杨孟文等开凿陕西汉中市褒城镇东北褒斜谷古石门通道之功绩而下令刻的铭石。杨涣(生卒年不详),字孟文,先后任过台郎、尚书、中郎、司隶校尉等。《华阳国志》称赞“孟文杰出,政绩卓著。”文辞即是由当时的汉中太守王升撰写,书佐王戎书丹,这是汉隶作品中屈指可数的能够知晓作者的作品,属“石门十三品”之第五品,原刻于石门内壁西侧,整块摩崖通高261厘米、宽205厘米、题额高54厘米,20行,行30、31字不等,全文共655字。1971年迁至陕西汉中市博物馆,保存至今。
《石门颂》在隶书史中具有非常尊崇的地位,属于名品、精品代表作,与《西狭颂》《郙阁颂》并称为“汉三颂”,在相近时期的隶书当中,可归为一家眷属者,有《杨淮表》《大开通》等,甚至像《好大王》都可以看作“远亲”。虽有相近之处,仍然存在非常大的差异,这是“每碑各出一奇”的见证所在。《大开通》的笔画更细,细到极致,《杨淮表》的字形更加恣肆多变,《好大王》则有楷化的成分,隶楷或楷隶是也。“楷”有模范、楷模之意。汉魏时以隶书即为楷法,故称“隶楷”或“楷隶”。明陶宗仪《辍耕录·瘗鹤铭》言:“元魏间尽习隶法。自隋平陈,中国多以楷、隶相参。”书法主要有五体,五体之外,包含很多带有过渡期特点的作品。梳理这些关系,一方面是通过对比,以更好地理解和把握《石门颂》的特点,另一方面,在充分熟悉《石门颂》之后进一步拓展如何进行,有了一定的思路,可以由近及远,从《石门颂》到《杨淮表》再到《大开通》,直至《好大王》,逐一研习,系统地对这一路书风有充分的了解和把握。反复体会篆意,对轻重笔、结体的正与奇、线质的细与厚等各种微妙的体验可以尽在掌握之中。如果想从隶书系统地拓展开去,《石门颂》不仅是入手佳品,可加以拓展的重要一步,同时也是涉猎其他书体的关捩。这当中,最有名的当属“三石”之谓,即《石门颂》《石门铭》以及《石鼓文》,三者之间有血缘关系。书法史中各种碑帖存在多种复杂的关系,在临摹之前,有必要进行有效的条分缕析,厘清多种脉络,在临摹上确立“一盘棋”的思路,才有风格系统化的可能。碑帖众多,喜欢者甚众,怎么办?如何去粗存精,抓住重点呢?就要通过各种比较的方法来筛选,切忌过于杂食而导致消化不良,导致“风格”的不伦不类。因为人各有所长,各有特点,不是所有的碑帖都适合自己,也不是所有的碑帖都能实现“兼融”,有的是存在冲突的,最典型的就是“碑帖相融”,其实并不适合任何人。如果单独将碑或帖发挥到极致,都可以确立自己的风标。
汉帝国的勃勃生机和放于四海的广阔视野,使繁富巨大的生活场景转化成为艺术素材。汉代审美首要表现的是物象。汉赋写景图貌、铺排列叙的夸饰,将辽阔的疆土、宏伟的山川、繁华的都市、巍峨的宫殿、广袤的林苑、富足的物产以及帝王恢丽典礼、庄严仪仗、宏大歌舞、豪奢宴饮结合起来,实现对自然的美妙和人的创造之功的礼赞,向世人展示了数量众多、体积宏伟、场面广阔、威势无比的巨丽之美。汉代书法审美无法脱离整个时代而存在,所强调追求的是“力在字中,下笔用力”的方法,以及“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的境界。《石门颂》具体的风格特征,简而言之,可以用“苍、厚、圆”三字来形容。“苍”就是苍劲有力,风格苍茫,这和摩崖刻石相关,在临习用笔时注重疾涩之意。冯武《书法正传》载蔡邕之女蔡琰述其父书法时说:“书有二法:一曰‘疾’,二曰‘涩’,得‘疾涩’二法,书妙矣。”古人论运笔,张旭有“挑夫争道”,苏东坡有“逆水撑船”。张说是“涩”字,苏说是“逆”字,强调用笔的逆势涩进和纸发生摩擦,笔画才能生劲。因为《石门颂》蕴含行草笔意,有“草隶”之称,乃《散氏盘》“草篆”一脉,流动感非常重要,但必须笔笔入纸,笔笔到位,非常重要。“厚”是书法审美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范畴,“厚”和粗壮是有区别的,厚可能粗壮,但粗壮未必就是厚。细劲也可以厚,所谓“遒厚”是也。“圆”就是篆意的体现,饱满、圆润,给人力透纸背之感,崇尚的是圆笔,体现了圆通之意。这在临摹的过程中需要着重体现出来,而圆润和圆滑仅仅一字之差,需要掌握好两者之间的界限,在后文的具体字例中会进一步详加解释。

有关习字从何种书体入手,一直众说纷纭。其中认为从楷书入手者居多。殊不知,如果按照书体的演进顺序来说,楷书是最后出现的,甚至于楷书可进一步分为魏楷、隋楷和唐楷等,大多数坚持从唐楷入手,因为法度、规矩是可视的,可以掌控的。其实唐楷亦有多家,各有千秋,彼此差异极大,还需要进一步深入选择。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入手临帖可以从“正体”入手,涵盖篆、隶、楷三种书体。三者之中,篆书有文字学要求,难度极大,楷书的法度既可以有利于掌握法度,同时也可能会形成一种桎梏,许多书家反对从唐楷入手,正是基于此。入手第一本帖影响持续终生,不可不慎重。经过多方思考应该能感觉到,隶书无疑是最佳选择之一,上可溯篆,下能追楷,左右逢源。选择隶书当中,又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比较精严的,如《礼器碑》《肥致碑》等,一种是豪放型的,如《石门颂》《张迁碑》便是。精严型的笔法要求高,刚开始会落差大,很难树立信心,《石门颂》比较豪放率意,稍有点落差,但仍然可以有几分形似或神似,更易于确立自信,坚持走下去。综合来看,《石门颂》既可以作为入门之选,也可以反复临习、不断提高。

《石门颂》全拓

碑额拓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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