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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40-41 春秋左氏傳雜論

 文化龙乡 2020-02-07

  欽定四庫全書
  雞肋集卷四十目錄
  雜論
  春秋左氏傳雜論二十五篇

  雞肋集卷四十目錄
  欽定四庫全書
  雞肋集卷四十    宋 晁補之 撰
  春秋左氏傳雜論
  秋七月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賵緩且子氏未薨故名【云 云】贈死不及尸弔生不及哀豫凶事非禮也【注惠公葬在春秋前故曰緩也子氏仲子薨在二年】
  右隱元年周政衰禮廢歸惠公之賵於葬後宜有之也而子氏未薨無故而幷歸賵此爲難知抑侮耶詛耶它國赴告之不一而誤耶求周之所以然者而莫得而人情無容如此也侮詛則周之不君甚矣言豫凶事非也誤則周之無政極矣言豫凶事亦非也不君無政則又何暇論禮與非禮之間哉言非禮亦非也蓋此元年七月也而子氏以二年十二月薨相去不遠杜氏以長歷推經或言日誤或言日月必有誤者不一安知非策牘脫亂而傳忘夏五之疑杜又信傳而不核其然歟
  鄭武公莊公爲平王卿士王貳于虢鄭伯怨王王曰無之故周鄭交質君子曰信不由中質無益也又曰君子結二國之信行之以禮又焉用質
  右隱三年周衰徒以虛器位諸侯上而周又最弱質固宜也然王而與鄭質鄭也而質王則無王與不臣未有甚於此時者如先君子之論則宜曰王不當取諸侯質諸侯固不可以質王可矣而曰信不由中質無益也又曰君子結二國之信行之以禮又焉用質是周鄭敵也非先君子之言也
  庚午鄭師入郜辛未歸于我庚辰鄭師入防辛巳歸于我君子謂鄭莊公於是乎可謂正矣以王命討不庭不貪其土以勞王爵正之體也
  右隱十年經書夏翬帥師會齊人鄭人伐宋公敗宋師於郜辛未取郜辛巳取防杜預云齊鄭後期而傳言鄭入郜入防蓋鄭後至而得邑歸功于魯魯受而不辭故書取也按十一年公及齊侯鄭伯入許齊侯以許讓公公曰君謂許不恭故從君討之許旣伏其罪矣雖君有命寡人不敢預聞廼與鄭人鄭伯使許大夫奉許叔以居許東偏曰其敢以許自爲功乎是魯與齊鄭連伐宋伐許而同勝之齊皆不取魯取宋邑而讓許土鄭以宋邑歸魯而得許不有也鄭莊公爲有禮且正宜矣隱公賢君也知讓許土而不嫌於取郜防豈其心哉蓋許國也郜防邑也人情於大者則不敢貪而辭小者則昜而受故三國有功而魯獨失惜哉
  周公欲弑莊王而立王子克辛伯告王遂與王殺周公黑肩王子克奔燕初子儀有寵於桓王桓王屬諸周公辛伯諫曰竝后匹嫡兩政耦國亂之本也周公弗從故及
  右桓十八年周公黑肩欲弑莊王而立其弟克辛伯告王而殺之元惡得戮義無可悔而傳廼以謂辛伯嘗陳四者以諫周公弗從故及於難夫使子儀作亂以累周公周公無辠而及禍如是言之可也周公爲惡而自禍豈但前弗從諫之咎傳意非也
  十一年鄭昭公之敗北戎也【大子怱】齊人將妻之昭公辭祭仲曰必取之君多内寵子無大援將不立三公子皆君也【子突子亹子儀母皆寵】弗從昭公立宋莊公誘祭仲而執之曰不立突將死亦執厲公【子突】而求賂焉祭仲與宋人盟以厲公歸而立之昭公奔衛厲公立又十五年祭仲專鄭伯患之使其壻雍糾殺之祭仲殺雍糾厲公出奔蔡昭公入又十七年高渠彌弑昭公而立公子亹又十八年齊人殺子亹而轘高渠彌祭仲逆鄭子于陳而立之是行也祭仲知之故稱疾不往人曰祭仲以知免仲曰信也
  右桓十一年十五年十七年十八年傳趙穿弑君而春秋書趙盾弑其君爲亡不出境返不討賊而仲尼善盾以其爲法受屈也祭仲立昭公又廢之立厲公又逐之至高渠彌弑昭公而立公子亹又假手於齊而殺之復立子儀人臣而改立君者四然而春秋不書其罪當時稱以知免何耶盾之力足以全靈公而靈公欲殺盾不獲而見弑弑非盾爲而事由盾起故盾被惡名而不辭若祭仲自昭公之未立也固已諫其受齊㛰知有後日之禍也昭公不從而及此其廢昭而立厲又非己志宋實刼之若曰喪君有君社稷無隕多矣是仲之心也至高渠彌立子亹齊人將誘而殺之仲雖知之而不往同其難則仲與子亹無君臣之分然也不然則衛州吁旣簒立爲君矣石碏亦安得使陳人幷石厚殺之哉石厚之黨於州吁猶高渠彌之黨於子亹也石碏敎陳殺二人尚無罪則齊人自誘二人殺之祭仲安得而預其難哉晏平仲亦曰君爲社稷亡則亡之爲社稷死則死之若爲已死而爲已亡非其親昵誰敢任之祭仲石碏晏平仲昜地則皆然人謂其以知免而仲曰信也者知其不可辯而可受也公羊以祭仲廢君爲行權而范甯非之曰是神器可得而窺也夫鄭之亂非一人之力可爲也祭仲固前言之矣宋旣劫之非其死所而三公子又自爭立以及於難祭仲何罪乎卒之逆子儀於陳而立之以存鄭者祭仲也則其本心可見矣馮道在五代時歷事異姓而不預其難惟其草昧力相簒奪道以爲不足死而勢不得去故昜世更主依違而獨全而世不加惡於道或恕而許之至稱其明哲保身其庶幾乎祭仲之以免者非耶然則要極而言之何如曰君子遭此爲不幸
  晉桓莊之族偪獻公患之士蔿曰去富子則羣公子可謀也已公曰爾試其事士蔿與羣公子謀譛富子而去之【富彊者】又與羣公子謀使殺游氏之二子士蔿告晉侯曰可矣不過二年君必無患晉侯圍聚盡殺羣公子右莊二十三年二十四年二十五年士蔿對伐虢事言禮樂慈愛戰所畜也夫民讓事樂和愛親哀喪而後可用也何其賢哉賢者而謀人之國則必以其道若患公族之偪則有道以裁之矣而無故敎其君以滅宗黨戕支傷本如是以爲彊公室耶實弱之矣獻公知患其族而不知患其子身死而諸子爭立禍流晉邦申生縊夷吾重耳奔而奚齊卓子其愛子也皆爲世大戮蓋其事好還也非天啓文公晉其可望血食哉來俊臣輩敎武后誅唐宗室而后亦不自戕武氏黨故士蔿之罪深於後人
  虢公敗犬戎于渭汭舟之僑曰無德而祿殃也殃將至矣遂奔晉
  右閔二年孟子論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而吳起亦言數勝以亡者衆善哉舟之僑之觀國於其得志焉而憂之可謂知矣
  晉侯使士蔿為二公子築蒲與屈不慎寘薪焉公使讓之對曰寇讐之保又何愼焉【云 云】退而賦曰狐裘尨茸一國三公吾誰適從
  右僖五年士蔿始勸晉侯去桓莊之族羣公子皆無罪而以爲戮晉公室已弱矣晉侯惑驪姫欲去申生夷吾重耳故爲二公子築蒲與屈士蔿賢乎當諫其君無疏諸子自啓禍不然知三年知將尋師焉則無築可也築而不愼坐觀晉隙若非己任者而退有後言以謂一國三公夫晉之寵者不惟奚齊卓子乎而二公子何預爲臣不忠慢君誤國其罪大矣惡後之人昵其浮詞而不要其衷故辯之
  夏會于葵邱尋盟且修好禮也王使宰孔賜齊侯胙【云云】下拜登受秋齊侯盟諸侯于葵邱曰凡我同盟之人
  旣盟之後言歸于好宰孔先歸遇晉侯曰可無會也齊侯不務德而勤遠略【云云】
  右僖九年葵邱之會天子初使賜胙齊方霸諸侯未有大失而宰孔徒以其勤遠畧知終在亂遽勸晉侯以無會其智遠矣
  初獻公使荀息傅奚齊公疾召之曰以是藐諸孤辱在大夫其若之何稽首而對曰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貞其濟君之靈也不濟則以死繼之【云 云】及里克將殺奚齊先告荀息曰三怨將作秦晉輔之子將何如曰將死之里克曰無益也曰吾與先君言矣不可以貳能欲復言而愛身乎
  右僖九年獻公嬖驪姬殺太子逐羣公子晉事可知卒以驪姬之子屬荀息荀息賢乎公子有當立者矣盍姑勸之以與所當立不然辭勿傅以直匡君可矣傅非所立而許之死非也而又終欲以復言爲忠孔子曰信近於義言可復也然則不義以爲信雖孔子猶不復也陳平亦嘗許呂后以王諸呂無不可者王陵駭怒而詰之而平不盡語以其心也及產祿已王乃與周勃舉兵而誅之後世不曰陳平無信以謂信不近於義也夫必以安劉氏爲忠則不以不忠於呂氏爲不信也忠所在義也義所在信也雖然陳平何足言哉智足以及之而已嗚呼曾謂荀息不如陳平乎
  初甘昭公有寵於惠后【王子帶也】惠后將立之未及而卒頹叔桃子奉大叔以狄師攻王王御士將禦之王曰先后其謂我何寧使諸侯圖之王遂出及坎欿國人納之狄師伐周大敗周師王出適鄭處于汜秦晉納王王入于王城取大叔于溫殺之
  右僖二十四年襄王辟母弟之難棄王城而處于汜曰寧使諸侯圖之卒用秦晉得入而後殺帶襄王之於待其親者亦足矣晉惠公之立雖非國人意而惠公卒懷公立重耳未入也入而殺懷公則遽矣諸侯之欲納重耳皆是也盍亦使諸侯圖之不可哉文公於是有愧於襄王矣唐太宗亦與建成爭立太宗始造唐者也雖欲不有天下天下其捨諸難起而避其兄天下猶當求我而不置何至援弓矢戕骨肉乎然則周之所以益弱而愈存雖文武之澤未竭亦其子孫義有以持之也
  晉侯入曹令無入僖負覊之宫而免其族報施也魏犫顚頡怒曰勞之不圖報於何有【二子各有從亡之功】爇僖負覊氏魏犫傷於胷公欲殺之而愛其材使問且視之病將殺之魏犫束胷見使者曰以君之靈不有寧也【云 云】乃舍之殺顚頡以狥于師
  右僖二十八年犫頡犯君命驕己功爇无罪快心忿亂莫大焉刑皆無赦者也晉侯誠愛犫之材耶則不以不病故生而病則重躋之死也曰病將殺之此何理哉頡之材則又未知其孰與犫也其不及犫乎則自其材之分於取死何增損哉罪鈞而材異舍一而戕一恩威胥失矣是役也祁瞞奸命舟之僑先歸皆殺之傳曰君子謂文公其能刑矣三罪而民服蓋言瞞僑與頡也夫殺瞞與僑自軍政之常而至殺頡則刑固已不平矣何所示民而民服哉傳之失誣非君子之意也
  晉侯有疾曹伯之豎侯獳貨筮史使曰以曹爲解齊桓公爲會而封異姓【邢衛】今君爲會而滅同姓非禮也與衛偕命而不與偕復非信也同罪異罰非刑也公說復曹右僖二十八年貨史而託神欺也利在復國忠也事順而辭恭禮也行一欺而二善得侯獳有焉淮南王書曰子貢詐而全魯詐不可以爲恒弦高誕而存鄭誕不可以爲常夫道不可遵而功有難廢故二子所以全存二國之名至今語曰屈寸而伸尺君子爲之小枉而大直聖人行之也
  晉師圍戚六月戊戌取之獲孫昭子衛人使告于陳陳共公曰更伐之我辭之衛孔達帥師伐晉君子以爲古古者越國而謀
  右文元年是役也晉襄公伐衛先且居曰効尤禍也請君朝王臣從師晉侯朝王于溫此近于轉敗而爲功其舉得矣衛求救於陳陳救之敎衛伐晉以示有餘慮勝而會可也而傳言君子以爲古者越國而謀夫越國而謀其舉固有可否不然凡鄰國以利交而權合者皆古也可乎哉杜預尊傳於傳之失不直攻之以爲合古之道而失今事霸主之禮故國失其邑身見執辱衛之禍陳啓之也預之言乃庶乎古
  戰於殽也晉襄公縛秦囚使萊駒以戈斬之囚呼萊駒失戈狼瞫取戈以斬囚禽之以從公椉遂以爲右箕之役先軫黜之而立續簡伯狼瞫怒其友曰盍死之瞫曰吾未獲死所【云 云】吾以勇求右無勇而黜亦其所也謂上不我知黜而宜乃知我矣子姑待之及彭衙旣陳以其屬馳秦師死焉晉師從之大敗秦師君子謂狼瞫於是乎君子
  右文二年瞫之失右也苟自謂黜而宜則亦安之苟自謂黜而非宜則亦有君命矣先軫何所受怨哉自以未獲死所而往馳秦師豈死所也哉若恥无勇乎則挺然以身投兕虎亦勇也是匹夫之剛也狼瞫而君子孰非君子
  晉人歸孔達于衛以爲衛之良也故免之
  右文四年此晉襄公事也春秋之時諸侯以彊幷弱得一士而可以弱一國人所貪而不捨者也何有於良蓋孔達嘗帥師伐晉不量力而干霸主故衛不得已而執達以說晉而襄公乃矜其國之良而捨之猶有文公之餘烈賢哉
  晉襄公卒靈公少晉人以難故欲立長君趙孟曰立公子雍【云 云】賈季曰不如立公子樂【云 云】趙孟使先蔑士會如秦逆公子雍賈季亦使召公子樂于陳趙孟使殺諸郫
  右文六年趙孟晉賢臣也立君國大事也己爲政與大夫謀而賈季實干命不能討季而止樂樂至而又殺之樂何罪哉徒曰旣不立則雖欲无殺不可得慮後患可也然晉於是乎始衰矣
  晉蒐于夷舍二軍使狐射姑將中軍趙盾佐之陽處父至自溫改蒐于董昜中軍且謂趙盾能是以上之宣子於是乎始爲國政【云 云】賈季怨陽子之昜其班也而知其無援於晉也使續鞫居殺陽處父【云 云】晉殺續簡伯賈季奔狄宣子使臾騈送其帑
  右文六年盾爲政晉始有政然而賈季專立公子樂旣不討又擅殺陽父亦不討僅能歸罪續鞫居異哉夫陽處父以能上盾公也賈季怨昜班而害處父私也盾自以不足當政耶則去之苟無愧于公而季再逞私盾力不足以禁又送其帑无政莫甚焉
  秦康公送公子雍于晉曰文公之入也無衛故有呂郤之難乃多與之徒【云 云】趙宣子與諸大夫皆患穆嬴且畏偪乃背先蔑而立靈公以禦秦師
  右文七年宣子始謀之不臧旣逆公子雍而殺公子樂矣患穆嬴又背先蔑拒公子雍而立靈公我則無信秦何所負哉不得已稱兵而禦秦愧矣而尚以先人謂有奪人之心無愧矣哉
  仲殺惡及視而立宣公書曰子卒諱之也仲以君命召惠伯其宰公冉務人止之曰入必死叔仲【惠伯也】曰死君命可也公冉務人曰若君命可死非君命何聽弗聽乃入殺而埋之馬矢之中
  右文十八年襄仲以敬嬴故殺適立庶叔仲初不可是也旣立宣公而詐以子惡之命已可以逃矣知非君命而以君命往死之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嗚呼惠伯
  季文子如齊納賂以請會【注宣公篡立未列於會故以賂請之】
  右宣元年文子不納莒紀僕之逆陳義甚高賢大夫也而襄仲弑君立君惠伯不避難而往死行父不能死亦不能正也又以身往賂齊而請會嗟乎不幾所謂然則從之者歟
  晉原縠宋華椒衛孔達曹人同盟於清邱曰恤病討貳宋爲盟故伐陳衛人救之孔達曰先君有約言焉若大國討我則死之【注衛成公與陳共公有舊好故孔達背盟救陳】晉以衛之救陳也討焉孔達曰苟利社稷請以我說衛殺其大夫孔達右宣十二年十三年十四年背盟以干大國罪也然春秋時諸侯曰尋盟盟未必善善未必信也背盟以干大國其罪小遵先君之約不忘與國而救之知利社稷寧以死塞責其忠大孔達賢哉
  齊師敗績逐之三周華不注韓厥夢子輿謂己曰且辟左右故中御而從齊侯邴夏曰射其御者君子也公曰謂之君子而射之非禮也【注齊侯不知戎禮】射其左越于車下射其右斃於車中將及華泉驂絓於木而止
  右成二年戰欲殺敵無問其人矣而頃公自以不射其君子爲有禮用此敗執此與宋襄公不鼓不成列不禽二毛同意
  郤至三遇楚子之卒見楚子必下免胄而趨風楚子使工尹襄問之以弓曰方事之殷也有韎韋之跗注君子也識見不穀而趨無乃傷乎【云 云】爲事之故敢肅使者【云 云】欒書怨郤至以其不從己而敗楚師也欲廢之使楚公子茷告公曰此戰也郤至實召寡君以東師之未至也與軍帥之不具也曰此必敗吾因奉孫周以事君公告欒書書曰其有焉不然豈其死之不恤而受敵使乎【云 云】長魚矯以戈殺之尸諸朝
  右成十六年十七年人臣無外交郤至事君无貳而在桴鼓之列受楚王之問苟以爲禮而忘義忘義安取禮故其後欒書之讒得入夫爲禮而不圖終尚以貽禍而不足成名况非禮也哉
  晉范宣子來聘告將用師于鄭公享之宣子賦摽有梅季武子曰誰敢哉賓將出武子賦彤弓宣子曰城濮之役我先君文公獻功于衡雍受彤弓于襄王以爲子孫藏匄也先君守官之嗣也敢不承命君子以爲知禮右襄八年晉霸業衰與楚爭鄭干戈日尋魯畏晉彊徒欲成晉志而嫁禍於鄭鄭何罪哉武子賦彤弓以諛晉而宣子不度其君之德不量其國之力而受之自以爲得可恥而不足榮傳猶曰君子以爲知禮若魯無君子者以爲知禮可也

  雞肋集卷四十
  欽定四庫全書
  雞肋集卷四十一目錄
  雜論
  春秋左氏傳雜論二十一篇

  雞肋集卷四十一目錄
  欽定四庫全書
  雞肋集卷四十一    宋 晁補之 撰
  春秋左氏傳雜論
  楚子囊曰今吾不能與晉爭晉君類能而使之韓厥老矣知罃禀焉以爲政范匄少於中行偃而上之使佐中軍韓起少於欒黶士魴上之使佐上軍君明臣忠上讓下競
  右襄九年天下有達尊三爵一齒一德一孟子以謂烏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蓋貴老敬長所以訓孝弟而賢能所在不必老長是以晉政類能少者位上羣臣樂推彊國罷爭才之所在不繫乎年也
  公送晉侯晉侯以公宴于河上問公年季武子對曰會于沙隨之歲寡君以生晉侯曰十二年矣是謂一終一星終也國君十五年而生子冠而生子禮也君可以冠矣大夫盍爲冠具武子對曰君冠必以祼享之禮行之以金石之樂節之以先君之祧處之今寡君在行未可具也請及兄弟之國而假備焉晉侯曰諾公還及衛冠於成公之廟假鐘磬焉禮也
  右襄九年國君十五而冠而魯君以年則十二年耳未及冠也武子對晉侯之言則是而廹於盟主之威不暇守其言至汲汲焉即它國之廟假同姓之器而行禮若不及竢返國者以謂禮耶非禮矣
  盜殺子駟子國子耳【云 云】子西聞盜不儆而出尸而追盜盜入於北宫乃歸授甲臣妾多逃器用多喪子產聞盜爲門者庀羣司閉府庫愼閉藏完守備成列而後出兵車十七椉尸而攻盜於北宫盜衆盡死
  右襄十年子西子駟子也子產子國子也子西之才不及子產不待此而知也均人子也盜戕其父聞難匍匐遑遽而往猶恐不及而責子西以不儆善子產以庀完此豈雍容時耶傳失之矣且言國事則三執政喋血朝廷言家事則父㬥尸衢巷而咎臣妾之逃悼器用之喪豈但鄙細不知務而已哉
  宋華閱卒華臣弱皋比之室使賊殺其宰華吳【云 云】宋公聞之曰臣也不惟其宗室是㬥大亂宋國之政必逐之左師曰臣也亦卿也大臣不順國之恥也不如蓋之乃舍之左師爲己短策苟過華臣之門必騁
  右襄十七年大臣擅相賊君欲討而卿不忍非國恥蓋國弱也國弱斯恥矣左師向戌爲賢乎則欲靖國而縱有罪何哉旣謂君舍之矣而過必騁以示惡之奚補
  荀偃癉疽生瘍於頭濟河及著雍病目出二月甲寅卒而視不可含宣子盥而撫之曰事吳敢不如事主猶視欒懷子曰其爲未卒事於齊故也乎乃復撫之曰主苟終所不嗣事於齊者有如河乃瞑受含宣子出曰吾淺之爲丈夫也
  右襄十九年宣子以事其子吳自誓而猶視而懷子以嗣事於齊禱之則瞑故宣子自以爲淺期偃也然宣子懷子皆晉之望也譬巫覡妾婦撫尸喋囁何其妖且鄙哉桓譚言病而目出初死日未含尸冷乃含非其有所知也譚言是矣
  吳人爲楚舟師之役故召舒鳩人舒鳩人叛楚楚子師于荒浦使沈尹壽與師祁犂讓之舒鳩子敬逆二子而告無之且請受盟二子復命王欲伐之薳子曰不可彼告不叛且請受盟而又伐之伐無罪也姑歸息民以待其卒卒而不貳吾又何求若猶叛我無辭有庸乃還【注明年楚滅舒鳩】
  右襄二十四年舒鳩實叛楚楚責之急僞逆二子欺言無之楚王欲伐其欺亦可矣而子馮不可其意曰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彼以不叛來請盟斯受之而已如是而復叛楚雖滅之楚可無罪昜曰田有禽利執言无咎子馮以之
  吳子諸樊伐楚以報舟師之役門于巢巢牛臣曰吳王勇而輕若啓之將親門我獲射之必殪是君也死疆其少安從之吳子門焉牛臣隱於短牆以射之卒
  右襄二十五年吳人輕而無謀自古記之矣孫堅孫策皆無王霸器堅輕騎從敵策暫出遇仇俱以輕敗雖賴周瑜魯肅輩輔權嗣立亦權稍持重故卒建吳國也
  鄭子展卒子皮以子展之命餼國人粟戶一鍾是以得鄭國之民故罕氏常掌國政以爲上卿宋司城子罕聞之曰鄰於善民之望也宋亦飢請於平公出公粟以貸使大夫皆貸司城氏貸而不書爲大夫之無者貸宋無飢人叔向聞之曰鄭之罕宋之樂其後亡者也二者其皆得國乎民之歸也施而不德樂氏加焉其以宋升降乎
  右襄二十九年展皮私施以收民而取國政罪也司城慕而效之皆權臣自培祿去公室之道也夫請於公出公粟以貸可也貸而不書以獨取一家之譽其可乎使大夫皆貸可也爲大夫之無者貸以家擅一國之名其可乎子貢贖人而不受金於府仲尼曰魯自此不復贖人則貸而不書使後不貸之道也或乞醯焉乞諸其隣而與之仲尼曰孰謂微生高直則爲大夫之無者貸不直之類也又田恒驟施以有齊國古之姦臣多託此以收衆幸而不亡而叔向以謂其後亡者何哉施而不直其干民譽多矣君子以謂不免於罪而叔向以謂樂氏加焉何哉不然彼皆不知此特誠心憂民而卹之可矣然君子猶避是名
  伯有旣死使大史命伯石爲卿辭大史退則請命焉復命之又辭如是三乃受策入拜子產是以惡其爲人也使次已位【注畏其作亂故寵之】
  右襄三十年以子產之賢察伯石之僞而惡之可以廢矣顧乃寵之使次己位何也以謂廢之則力未可爲若恥與同列而已自去耶則鄭不可以無子產故寧少假焉且與之偕而不自失爲鄭國慮故也嗚呼君子之馭小人有道抑孔子所謂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子產其懼此矣
  鄭徐吾犯之妹美公孫楚聘之矣【注子南穆公孫】公孫黑又使彊委禽焉犯懼告子產子產曰是國無政非子之患也適子南氏子晳怒【注子晳公孫黑】旣而櫜甲以見子南欲殺之而取其妻子南知之執戈逐之及衝擊之以戈子晳傷而歸【云 云】子產曰直鈞幼賤有罪罪在楚也乃執子南而數之放游楚於吳鄭爲游楚亂故公孫黑彊與於盟子產弗討公孫黑將作亂欲去游氏而代其位傷疾作而不果諸大夫欲殺之子產使吏數之曰以大國之事而未爾討也【云 云】昆弟爭室而罪二也不速死司寇將至七月壬寅縊
  右昭元年子產爲鄭叔向爲晉晏嬰爲齊皆三國之季世而晉齊甚焉初子皮授子產政辭曰國小而偪族大寵多不可爲也及爲政有事伯石賂與之邑子大叔曰國皆其國也奚獨賂焉子產曰無欲實難卒與之夫爲政而令不行於公族至有所欲使而用賂國於何有哉然子產之所以爲此抑可言矣子南子晳之爭子南直也若罪其用戈則子晳先櫜甲往殺子南矣子南用戈但應之也而曰直鈞幼賤有罪罪在子南杜預以謂力未能討而歸罪於楚非權也不得已而用最下之策也雖後子晳彊與於盟亦弗即討則其忍可知矣及子晳獲罪然後方數以大國之事未爾討而摘其昆弟爭室至此則晳之直安在哉以至椉遽而至廹以縊死則子產之本心可見矣故曰爲政而令不行於公族國於何有哉然子產之所以爲此抑可言者惟初忍而后決始逆而終伸事定國靖而衆方知其心是乃子產以爲賢而稱於孔子也昭元年齊侯使晏嬰請繼室於晉叔向從之宴相與語曰齊其何如晏子曰此季世也吾弗知齊其爲陳氏矣【云 云】叔向曰然雖吾公室亦季世也政在家門民無所依夫以鄭晉齊三國有臣若是然至世微政去皆不能救鄭未裂於彊臣子產其猶區區焉因事正之晉齊將亡賢如叔向平仲特相與私語而太息豈不哀哉雖然二國所以未遽亡亦曰有兩人者在
  宋寺人柳有寵太子佐惡之華合比曰我殺之柳聞之乃坎用牲埋書而告公曰合比將納亡人之族【云 云】合比奔衛於是華亥欲代右師【合比弟欲得合比處】乃與寺人柳比從爲之徵公使代之見於左師左師曰女夫也必亡女喪而宗室於人何有人亦於女何有詩曰宗子惟城【云云】
  右昭六年向戌知柳與亥之詐亥又徵其兄而戌身爲左師不能爲國討罪旣許亥代之矣尚面誚責陳詩揚義亦何爲哉前此宋華臣亦㬥其宗公欲逐之而左師不逐但過門必騁而已與此事終始意同傳載其言不足賢也
  楚子享公於新臺好以大屈旣而悔之薳啓疆聞之見公公語之拜賀公曰何賀對曰齊與晉越欲此久矣寡君無適與也而傳諸君君其備禦三鄰公懼乃反之右昭七年薳啓疆諫楚君以毋辱宣子叔向而恥晉國道聖王所以務行禮陳誼甚高蓋賢大夫也抑兩君相見問以弓矢物之至末者也何足道哉楚子悔焉而啓疆詐魯以還之君吝臣欺何以爲國彼哉彼哉
  楚王縊于芋尹申亥氏子干子晳皆自殺弃疾即位【平王也】使枝如子躬聘于鄭且致犫櫟之田【注本鄭邑楚中取之】事畢弗致鄭人請曰聞諸道路將命寡君以犫櫟敢請命對曰臣未聞命旣復王問犫櫟降服而對曰臣過失命未之致也王執其手曰子毋勤姑㱕不穀有事其告子也【注善其有權】
  右昭十三年春秋之時諸侯以詐謀相幷不可勝言弃疾從于亂以得楚無異於簒未可以正義責也然始即位而知楚取鄭邑之過欲㱕之設非其本心猶爲詐善枝如子躬忠耶王弗致猶將勸之遣致而弗致違君命以濟其諛欲誣鄰國以開其怨隙何以善其後哉諸侯是以知楚之不競也傳言弃疾令德有民然不足以知枝如之爲罪執手而悅且親之異於得原失信遠矣商於六里張儀之徒所以誤鄰國攜人心而杜預善其有權預亦非也
  晉成虒祁之宫諸侯朝而㱕者皆有貳心爲取郠故晉將以諸侯來討叔向曰諸侯不可以不示威【注知晉德薄欲以威服之】乃竝徵會告于吳【云 云】邾人莒人愬于晉曰魯朝夕伐我晉侯不見公使叔向來辭【云 云】子服惠伯對曰君信蠻夷之訴以絶兄弟之國寡君聞命矣叔向曰寡君有甲車四千乘在雖以無道行之必可畏也況其率道其何敵之有牛雖瘠僨於豚上其畏不死魯人懼聽命右昭十三年子產鑄刑書自謂以捄弊而叔向貽書切責以謂三辟之興皆叔世也其辭甚美子產屈之夫子產之治雖愧先王以權一時良不得已而叔向尚以叔世過舉誚而非之若晉之衰又甚於鄭侈成虒祁而不能諫諸侯皆叛而不知圖合衆示威以誣先王朝會之意而不知恥似非叔向之爲也杜預云自昭公即位邾魯同好又不朝夕伐莒無故怨愬晉人信之所謂謲慝宏矣而叔向不惟信邾莒之厚誣沮子服之正論至耀車甲之多曰雖以無道行之而可畏夫紂豈車甲之不多而亡哉蓋無道而可行自古蔑有且晉誠已衰不可復興爲叔向者尚當區區以道維之姑敎其君儉以守巳信以待鄰雖微未亡也若侈内而㬥外以暫屈人而爲彊所謂攘臂而仍之其技窮矣
  二月己丑日南至梓愼望氛曰今兹宋有亂國幾亡三年而後弭蔡有大喪叔孫昭子曰然則戴桓也【注戴華氏桓向氏】汰侈無禮已甚亂所在也
  右昭二十年傳曰通天地人曰儒通天地而不通人曰伎至哉言也術如梓愼望氣而知它國之祥蓋天地不能隱其情然不足以知其人孰當之也至昭子聞梓愼之占則知其禍在華向竟如昭子言然則吉凶由人氛能兆之非氛所爲也抑昭子可謂儒矣
  伍員如吳言伐楚之利於州于公子光曰是宗爲戮而欲反其讎不可從也員曰彼將有他志余姑爲之求士而鄙以待之乃見鱄設諸焉而耕於鄙
  右昭二十年世皆罪楚平王之信讒奪婦賊殺不辜而多伍員之忍詬含恥卒報平王蓋聲烈光於百世而如存而獨申包胥謂爲已甚揚子雲亦論而非之然以員事言之鞭尸藉館未爲已甚而始干吳王僚以伐楚而病公子光之不從若退而别求所以報楚尚或可也而知光欲簒至進刺客陷人殺君成已報父人誰無父僚何辜焉㫺之人求子者曰不以人子吾子其可得乎其言悲矣員誠以其父故不假避此而罪則當爲世大戮
  晉士彌牟逆叔孫于箕叔孫使梁其踁待于門内曰余左顧而欬乃殺之右顧而笑廼止士伯曰寡君以爲盟主之故是以久子不腆敝邑之禮將致諸從者使彌牟逆吾子叔孫受禮而歸
  右昭二十四年晉以邾人之愬執叔孫婼館諸箕自以不敢廢周制不肯與邾大夫坐禮也恥以貨免而爲不解獻子之求冠進其兩冠外弗與吏人之請犬殺而與食至於申豐以貨如晉將欲免巳尚以計留豐見而不出觀其意蓋義重於死如此以謂巳行人耳何所獲罪不幸而死顧不失義可矣其所館也一日必葺去之日如始至蓋處死者素定其暇豫又如此也及士彌牟將逆已而㱕而已不知謂將殺已陰戒其踁幾害彌牟異哉夫能忍無罪以死而不忍以計自全可謂義矣至疑彌牟來害已而欲戕之義安在哉始則不畏死終則欲拒命以死嗚呼其終始相迕不可知也已
  楚郤宛之難國言未已進胙者莫不謗令尹沈尹戌言於子常曰夫無極楚之讒人也民莫不知去朝吳出蔡侯朱喪大子建殺連尹奢【云 云】鄢將師矯子之命以滅三族【云 云】知者除讒以自安也今子愛讒以自危也子常曰是瓦之罪敢不良圖殺費無極鄢將師盡滅其族以說于國謗言乃止
  右昭二十七年詩稱取彼讒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讒人之可嫉而難去如是而沈尹戌一言以殺二讒安子常靖楚國於舜之功二十而二矣
  鄭駟歂殺鄧析而用其竹刑君子謂子然於是不忠苟有可以加於國家者弃其邪可也【云 云】故用其道不弃其人詩曰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
  右定九年鄭自子產鑄刑書而叔向難子產固自以救世鄧析又改焉其不得已而用可知矣鄧析春秋時亂人之雄也破律改作王制之所誅夫天下無王而諸侯有政能使亂人不得作是乃駟歂之所以爲賢也君子不以人廢言故鄧析雖邪竹刑有時而或用不以言取人故鄧析雖能爲竹刑不足以救死而傳載君子之言謂子然不忠夫子然可爲忠矣誅一邪臣不過忠於鄭去一亂人之雄忠於先王後世之人多矣而又以謂苟可以加於國家者弃其邪可也夫謂之邪矣何可以加於國家哉召伯之惠政在民其人賢故民愛而存其甘棠用其道不弃其人若召伯可也以比竹書異哉李斯爲秦立法漢滅秦亦因之不害於治然漢用李斯可存之法則善使李斯而在漢雖欲不弃得乎哉又列子載鄧析被殺事異而意同曰鄧析操兩可之說設無窮之詞當子產爲政數難子產子產屈之俄而誅之以謂鄧析非能屈子產不得不屈子產非能誅鄧析不得不誅雖不云駟歂殺之要鄧析之不可不誅列子亦云爾也
  初衛侯游于郊子南僕【靈公子郢也】公曰余無子將立女【蒯聵奔無大子】不對佗日又謂之對曰郢不足以辱社稷君其改圖君夫人在堂三揖在下君命祗辱靈公卒夫人曰命公子郢爲大子君命也對曰郢異於佗子且君没於吾手若有之郢必聞之且亡人之子輒在乃立輒
  右哀二年自古諸侯之子不當立無妄而求者多矣夫郢父在許之而不敢承父没母立之而不肯立郢之賢且智蓋子臧季札之義也或曰畏禍夫一臂重於一國身貴於天下昜知也利在於目前禍伏於事後難知也孟子曰苟非其人以簞食豆羮見於色至蒯聵與輒父子爭國而郢超然立於無過之地郢之賢且智蓋子臧季札之義也
  師及齊師戰于郊右師奔齊人從之孟之側後入以爲殿抽矢策其馬曰馬不進也林不狃之伍曰走乎不狃曰誰不如曰然則止乎不狃曰惡賢徐步而死
  右哀十一年杜預注魯非無壯士季孫不能使是也雖然不狃當伍非將帥也恥誰不如而不走可也言惡足爲賢而不止亦可也徐步而死以爲勇乎則不戰以爲怯乎則不走勇怯無當特怨乎不以而捐軀非以爲名也是役也孔子得三人焉孟之反殿而策其馬曰馬不進也孔子曰不伐公爲與其嬖僮汪錡椉皆死皆殯孔子曰能執干戈而衛社稷可無殤也冉有用矛於齊師故能入其軍孔子曰義也汪錡死孟之反冉有不死皆見稱於聖人不狃之死亦義乎孔子將稱之不然不若不死矣故曰非死之難處死則難也

  雞肋集卷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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