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总想把冠状病毒念成冠状病毒？

本文来源：语标

转自：汉语堂

2月4日，一张关于“新型冠状病毒”中“冠”字读音的手绘图走红网络。据《新民晚报》报道，该图的作者是上海蓬莱路第二小学校长、中学语文高级教师余祯老师。余老师笑言，最近听到很多人都读错了，实在忍不住“职业病”发作，手绘了一张图，给大家解释了这个“冠”字念guān而不念guàn的原因。

实际上，自本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升级为全国性疫情以来，标哥就在很多媒体中听到了把“冠”念成guàn的读法，其中很多都是科学家、医务工作者和政府工作人员，也有一小部分是播音员和主持人。从语言规范的角度讲，这说明“冠状病毒”很可能已经是个异读词了。

多音和异读有什么区别

_

01

多音

多音和异读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上面余祯老师手绘的图，实际上展示的是“冠”作为多音字时两个读音的功能。多音字是汉语中存在的合理现象。多音字的每一个音都负担着不同的功能，互相没有交叉。从来源上讲，guān和guàn这两个读音实际上是古代汉语“四声别义”造成的多音。“冠”原是名词，义为“帽子”。同时，它又用作动词，表示“戴帽子”。古人为了区别名词和动词两种用法，就把动词用法念成了去声guàn，而名词用法维持阴平guān。从余老师的图中可以看到，现代汉语的“冠”读阴平guān时承担的都是名词义，读去声guàn时承担的都是动词义或从动词义发展而来的意义，这跟古时两者分化的理据是完全吻合的。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衣”作为名词表“衣服”时念平声yī，作为动词表“穿衣”时念去声yì；又如“饮”作一般用法表“喝”时念上声yǐn，作使动用法表“使之喝”时念去声yìn。

应该说，多音是在“字”的层面定义的。多音分化了字的不同意义，减轻了单个读音承受的意义负担，在应用中有利于意义的明确化，因而是汉语中值得保留的合理现象。

02

异读

异读并不是一个很容易理解的概念，特别是跟多音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更是让人“傻傻分不清”。实际上，与多音不同，异读是在“词”的层面定义的。也就是说，只有当“字”组成具体的“词”，具有了唯一确定的意义而无需再分化时，才能讨论是否存在异读。在“字”的层面，“冠”字的guān和guàn两种读音分化了不同的意义，这是多音现象。在“词”的层面，“冠状病毒”中“冠”的意义是确定唯一的，就是指“像帽子或在顶上的东西”，无需分化。此时，人们把“冠状病毒”中“冠”读成guān，但也有相当大比例的人把这个“冠”读成guàn，且后者也并不认为读guàn有什么不对，这就是异读现象了。很显然，不管你是读guān还是读guàn，“冠状病毒”的“冠”永远都是那个“冠”，不存在两种不同的意义。

异读现象增加了单个词的读音负担，也增加了单个音的意义负担，因此除了少数情况外，异读基本都是没有必要维持的。异读现象是现代汉语规范化工作的对象之一，《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就是这项工作的具体成果。现行的《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1985年版）就收录了由“冠”字组成的“冠心病”“沐猴而冠”“冠军”这三个词，其规范读音如下所示。

冠

（一）guān（名物义） ~心病

（二）guàn（动作义） 沐猴而~ ~军

由于“冠状病毒”原本只限于科学领域使用，基本不进入大众视野，所以在以往的异读词审音中并没有引起关注。由于此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爆发，大众几乎人人都知道了“冠状病毒”，人人也都在说“冠状病毒”，所以“冠状病毒”的异读词性质一下子就显现了出来。

为什么你总想读guàn

_

在本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媒体报道中，guàn这个读音显得非常强势。播音员、主持人群体大多数都按照理据念guān，但在非播音员、主持人群体中，念guàn的比例可能要大于念guān的比例。这是为什么呢？我们大概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来分析。

01

guàn音有“超级传播者”

就像病毒的传播有“超级传播者”一样，读音的传播也有“超级传播者”。查《现代汉语词典》，两个读音下“冠”字能组成的词如下图所示。

在上述词语中，我们排除一些明显不常用的词，挑选出一些语感上较常用的词或词的组成部分（指“冠冕”“衣冠”），在语料库中查询其常用程度。我们使用北京语言大学BCC语料库，以《人民日报》为范围进行检索。各词语的检索结果数量如下表所示：

把这个表格做成柱状图是这样的：

很显然，我们捕捉到了一个极为常用的词——“冠军”。“冠军”出现的数量大大超过了其他词语，甚至大大超过了其他词语出现的总量。“冠军”的“冠”念guàn，这就为guàn这个读音的势力增加了极大的权重。可以说，“冠军”这个词，连带上与之相关的“夺冠”和“争冠”，正是“冠”字guàn音的“超级传播者”！

02

“冠”的理据不为大众所知

“冠状病毒”“冠状动脉”“冠心病”（“冠心病”即“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的“冠”，实际上取的是“冠”的名词义。我们在网络上查询，“冠状动脉”和“冠心病”的“冠”，指的就是皇冠，因为冠状动脉在心脏的顶部环绕着心脏，好像是皇冠一样。至于“冠状病毒”的“冠”，我们在网络上可以查到多种说法，一说“冠状”是日冕的样子（“冕”是古代的礼帽），一说“冠状”是皇冠的样子，一说“冠状”是花冠的样子。我们不确定何者是正确的来源，但无论是哪一个，其实取的都是“冠”的名词义，按理据均应读guān。无论是“冠状动脉”“冠心病”还是“冠状病毒”，命名的理据对于大众来说都是很陌生的，因为人们很难想象动脉和病毒长什么样。特别是对于“冠状病毒”，人们更是难以想象病毒能有一副“冠冕堂皇”的样貌。因此，在不明确理据的情况下，人们自然选择了由“超级传播者”所“传播”的读音guàn。

“冠状病毒”读音的未来

_

异读是语言规范化的对象，在两个异读的字音中，我们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能选择一个作为规范读音。“冠状病毒”的“冠”，今后到底应该以guān为规范还是以guàn为规范？从“约定俗成”的角度讲，目前普通大众和科学界读guàn的比例恐怕是比较大的。不过，从理据上讲，毫无疑问guān才是规范的。异读词的规范，既不单纯以从俗为标准，也不单纯以理据为标准，而要两方面结合，综合考虑发展方向。我们考虑，本次疫情是全国范围的大规模事件，广播电视媒体的高密度报道将会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广播电视上的播音员、主持人基本上都按理据念guān，因此广电媒体对guān这个音的引导力度是非常强的。据此，我们预测，一部分公众应该能在不久的将来习惯和接受guān这个读音，使得guān的势力明显增强。不过，由于新媒体的快速发展，广播电视传统媒体在信息传播中扮演的角色有所弱化，所以，最终有多少公众的读音习惯能在其引导下发生改变，也仍是个未知数。

免责声明：本文来自腾讯新闻客户端自媒体，不代表腾讯新闻、腾讯网的观点和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