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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卖妻从妓的背后,是生存与尊严的艰难抉择

 昵称59408546 2020-02-14

最近有个概念挺火的,叫“共享经济”。即一个人有闲置的资源,就先让渡给有需要的人,获取一点回报,等自己要用了再收回来。所有权还是保留的,只是使用权暂时让出去了。

以物品为标的的共享很容易接受,如果是“人”的“共享”呢?

沈从文在他的短篇代表作《丈夫》中,就说到了“卖妻从妓”的现象:当时底层人民生活艰苦,许多年轻的丈夫,在娶到媳妇后便让她进城做妓女,以缓解生活压力。

故事中,丈夫来到城里,看望妓船上的妻子老七,在目睹了老七一次次接客后,他的心理也发生了一系列微妙的变化:从一开始的惊讶、隐忍,到后期的嫉妒、愤怒,最终情绪崩溃,将妻子接客挣的钱全撒在地上,第二天一早便带着妻子回家去了。

《丈夫》:卖妻从妓的背后,是生存与尊严的艰难抉择

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中,生存需求排在最底层,而尊重需求排在第四层。

我们常常认为,这些需求是有先后顺序的,但事实上,这反映的是人的价值观排序:有的人不为五斗米折腰,而有的人,为了更优越的生存条件甘愿受辱,因为在他们的价值观中,物质比尊严重要。

沈从文的《丈夫》,正是一个关于人格尊严觉醒的故事。

对内:女性走上社会后,传统夫权的根基便开始动摇

故事中的丈夫是什么时候感受到尊严受损的呢?并不是妻子去当妓女的时候。因为当时的乡下,卖妻为妓是一种普遍现象,而人们接受这种行径是因为“名分不失”:“女人的名分仍然归他,养得儿子归他,有了钱,也总有一部分归他”。

发生转折的时刻,是丈夫来到妓船上,看到妻子的时候:

“这时节,女人在丈夫眼下自然已完全不同了。”

“大而油光的发髻,用小镊子扯成细细眉毛,脸上的白粉同绯红胭脂,以及那城市里人神气派头,城市里人的衣服,都一定使从乡下来的丈夫感到极大的惊讶,有点手足无措。”

再看丈夫的打扮:换了身洗干净的衣服,大概觉得很体面了;腰上挂了个短烟袋,是平时工作时不离口的,想必满是污垢和划痕的;更要命的是,还背了整箩整娄的红薯糍粑之类。

这一对比,丈夫就觉得自己丈夫的身份动摇了——妻子本来是他送来城里的赚钱工具,现在却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

《丈夫》:卖妻从妓的背后,是生存与尊严的艰难抉择

而他到了船上,就仿佛到了别人的地盘一样畏首畏尾,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随意走动。

因此,在跟后面出场的水保谈话时,他提到自己曾丢过一把小镰刀,并强调因此老七被骂哭的事实:“我为这件事骂老七。老七哭过。”“我还不曾同老七说起这个,她不会忘记哭那伤心的一回事。”“我并不曾动过手,可是生气时也真吓人。她哭了半夜!

丈夫想通过这些话,强调自己的权威。

只是,他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过去男性负责家庭的经济命脉,女性负责生育后代,延绵子嗣。而当女性走上社会后,传统夫权的根基就受到了动摇,男性的家庭地位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简单地说,没有老七,丈夫便少了一份重要的收入,生活会很艰难;而若没有丈夫,对老七的影响却不大。撇开子嗣、道德、名誉等因素来说,谁占优势已经很明朗了。

《丈夫》:卖妻从妓的背后,是生存与尊严的艰难抉择

对外:夫权与尊严紧紧捆绑,出让夫权的同时也就失去了尊严

单从商业角度来说,乡下的丈夫出让妻子的性爱权来获取经济回报,是认为利大于弊的,否则也不会用此举。但是,当丈夫亲身到老七的“工作场所”,看到其他男人享用老七的性爱权时,又不堪忍受这样的侮辱。

当时管这些妓船的,是一个独眼的水保,他在这些小船上的地位,“比一个中国的皇帝、总统在地面上的权力还统一集中”。所以当水保出现在船上时,独自一人在船上的丈夫先是很害怕,接着是有意无意地讨好,大段大段地讲家常,像一个学生讨好老师一般,把心事一一道出。

水保离开时,嘱咐丈夫告诉老七:

“晚上不要接客,我要来”。

《丈夫》:卖妻从妓的背后,是生存与尊严的艰难抉择

丈夫先是很愉快,想这人一定是老七的熟客,给了老七很多钱。可冷静下来后,另外一种情绪在他心中滋长,那是难以压制的愤怒——“他记忆得到那嘱咐,是当到一个丈夫面前说的!”

哪个男人能忍受这样的耻辱呢?放在动物中,便是赤裸裸的挑战了。

而这种耻辱在当晚彻底爆发:丈夫想与老七在床上说话,可老鸨却打知会:“巡官要来的!”意思是说,要老七照顾生意要紧。

丈夫意识到,自己原以为牢牢握在手的“名分”,早已被践踏了。在那些嫖客眼里,金钱在包括妓女在内的底层人民面前是至高无上的,他们可以牺牲名分、牺牲尊严来换钱,那么,嫖客也就无所顾忌了。

夫权与尊严是捆绑在一起的,当一个人出让了夫权时,也失去了他的人格尊严。

《丈夫》:卖妻从妓的背后,是生存与尊严的艰难抉择

侮辱与御侮

《丈夫》中,最值得同情的是老七。她的婚姻没有爱情,或者说,那点爱情还不如她每月的两晚接客收入;她也没有尊严,一个陌生男人最少只需要半块钱,就能换她“热忱而切实的服侍”。

她是怎么御侮的呢?没有。至少书中没有写她是如何反抗的。她与其他妇人一样,用“既不和道德相冲突,也并不违反健康”宽慰自己,接受了这一切。

那么,丈夫又是怎么御侮的呢?似乎也没有太激烈的表现。刚开始,老七接客,他主动钻进后舱,水保说了“晚上不要接客,我要来”这样的话后,他尽管生气,却没有行动;再后来,有客人在船外出言挑衅,他只一个人默默躲起来... ... 最激烈的反应,也不过是哭一场:

“男子摇摇头,把票子撒到地下去,两只大而粗的手掌捂着脸孔,像小孩子那样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

《丈夫》:卖妻从妓的背后,是生存与尊严的艰难抉择

他御侮的方式,是选择离开,是选择逃避。而且,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说出要带走老七的意思,也许老七最终跟着回乡,是她自己决定的。

老七与丈夫的御侮方式,都是消极被动的。那是因为,底层人民要获得尊严,比有钱有势的人难上千百倍,因为一旦他们用反抗的方式御侮,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不坑声,是最“不坏”的。

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丈夫和老七既不用挨饿,又保全生而为人的尊严呢?这个问题,也许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丈夫》:卖妻从妓的背后,是生存与尊严的艰难抉择

结语

《丈夫》这一短篇小说,让我们看到了那个时代下,底层人民面临的生存与尊严之矛盾,也让我们意识到,现在这个时代赋予我们最好的礼物,是大部分人能够用勤勉的劳动,换取最基本的温饱,同时又保有自己的尊严。

试图走捷径、走快路,往往要付出代价,需要仔细权衡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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