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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中篇小说连载10)

 昵称12783715 2020-02-15

    九二:包荒,用冯河,不遐遗。朋亡,得尚于中行。 

    “哒、哒、哒”,传来三下轻轻的敲门声,把秦轮从回忆中惊醒。他揉了揉有些迷蒙的双眼,将眼镜戴好,问道:“门外是哪一位?”“珠珠(叔叔),是我和阿妈扎西!”一个小女孩稚嫩而又不太流利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秦轮赶紧过去,匆匆地拉开门,只见尼玛的妻子──扎西,拎着一个包裹,手拿电筒站在门外,身边还有一位穿藏装的小女孩。“扎西,梅朵,原来是你们啊,快,快进屋!”秦轮惊喜地将门全部打开。

    “你这屋里已经安了电灯,怎么不用呢?真是个怪人呀!”扎西一脚踏进屋子,伸手将门旁的开关一扳,雪亮的灯光立刻照遍了全屋,那桌上的酒瓶与茶缸特别醒目,“秦老师,你又闷在屋里,喝酒啦?”“冇,冇喝多少,没事!”秦轮神色有点尴尬地回答。

    “梅朵,快把热茶拿来!”扎西朝身后的小女孩叫着。“好咧,珠珠,给!”梅朵将搂在怀里的一只锃亮的茶壶,往前一送。秦轮一弯腰,将梅朵连人抱起,感激地说:“吐其吐其(谢谢)!”“谢什么嘛?尼玛到地区去了,还没回来,我们照顾你一下,是应该的嘛!”扎西边说,边把包裹放在条桌上。

    “咯是么子东西罗?”秦轮抱着梅朵在床沿坐下,边将茶壶搁在桌上,边端过炒豆招待小客人。“这个包,是达娃校长临终前,托我转交给你的。”扎西拍着那个系了哈达的包裹,郑重其事地回答。

    “达娃校长?”“是呀,你进监狱后不久,达娃校长就因贫血和心力衰竭,不幸去世。她知道,你以后一定还会回到这所学校来,托我当面转交给你。前几天,因为人多事忙,我也没来得及……”扎西严肃认真地解释着,脸上充满敬佩与庄重的色彩。

    “校长,她?”秦轮有些冲动地将包接过,紧紧地贴在自己胸前。“我听校长说过,里面没有其它的,只是一些日记本。是从七八年,她当上校长之后开始记的,直到八五年底为止。”扎西说完,搂起梅朵来,“好了,你慢慢看吧,我们先回家去了!”“珠珠,再见!”“再见,再见!”

    秦轮搂着包,将她们母子送走。也许是他在黑暗的监狱里呆习惯了的缘故,伸手便把电灯关掉了。回到床边,将包裹平摊在床上,双手颤抖地解开哈达,掀开几层白布,里面躺着十几册大小与颜色都各异的本子。他随手拿起一本,翻看封面,只见扉页上用藏汉两种文字,写着“日记”与校长的名字,下面还有日期“一九七八年九月一日至一九八O年元月十五日”。秦轮眼下最想看的,当然是跟自己有关的那些,于是匆忙撇下,一本一本地翻寻,终于找到了,是本粉红色的塑胶日记,比较大,也比较厚,扉页上写着“一九八四年八月二十五日至一九八五年十月”。

    “八月二十五日?”秦轮脑海中,似乎还保存着达娃校长与尼玛主任,到地区招待所去迎接自己的那个傍晚的情景:夕阳、桔黄色的阳光、黑豆粒样的蜘蛛……他便立刻挑拣着翻看起来:

      *    *    *    *    *    *

    八月二十五日    星期×      晴

    ……傍晚,在地区招待所一零六号房间,见到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教育局“挖”到的秦轮老师。他个头很高,比我还要高出十二、三公分来。鼻梁上的眼镜片,既圆又厚,像两只玻璃做的小轮子。光看镜片,就知道他读过的书,一定忒多忒好,一副知识分子的斯文相。谁知他一握手,劲却很大,而且很久都没有松开。这一握,使我的心脏都似乎有被攥紧了的感觉,难道预示着以后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八月二十六日   星期×   多云

    昨晚回校的途中,有只车胎突然被什么东西划破半尺多长的口子。次仁停车检修,我也跟下车去,发现秦老师衣裳单薄,想劝他跟我们一同挤坐驾驶室,可次仁很不情愿,还差点发了脾气。我感觉很奇怪:次仁平时对我的工作忒支持,昨晚不知是什么心理在支配着他?难道我作为一个校长,关心新来的下属,也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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