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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图

 望月舒文 2020-02-17

/郭凤祥

那是一九七零年。

一场大雨过后,我家的屋后那条小河变成了一条浩浩荡荡的大河,咆哮的水声打破了山村的宁静。原本清清的河水已经变得浑浊不堪,水面上漂浮的树枝、草叶、以及腐败的植物碎屑随着奔腾的河水翻滚着呜咽着打着漩涡,绝望而又无奈地向下游流去。

7岁的我和姥姥一起站在河边,呆呆地望着河水。

“天老爷……天老爷!”只听见姥姥唠唠叨叨地叹息着。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我们,眼见得河水变成了浑水不能喝了。我和姥姥就四处找能喝的清水。终于,在院子里的地垄沟里找到了渗过来的水,而且这水还算是清澈的。我用葫芦瓢小心地把水舀进小铁桶里和姥姥抬水回家。姥姥开始生火做饭。

我仍回到河边卖呆看水。

忽见一个黑影在河边一闪小心,我心里一惊:有蛇?

那东西靠近了,竟然是一截木头。这可是好东西,晾干了能当柴火烧。

柴火对于我们在乡下生活的人来说重要性自不待言,有句话叫做“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印象里,我们家的烧柴都是姥姥种地收割时,收回来的苞米杆子、苞米叶子、豆角藤曼等一切可以晾干后,可以当柴火烧的东西。有时姥姥也上山割回来一些红毛公草、蒿草等。但是毕竟都是茅草不抗烧,甚至做饭都不容易熟。冬天取暖,每天都要抱回家一大捆柴草,几乎把外屋地塞满了,很快就烧得精光。姥姥说还是木头好,一根木头能烧好几天,能做好几顿饭。烧柴是我和姥姥很发愁的难事。姥姥常说什么时候你能跳水打柴啦,这家的日子就好过喽!我想,这根木头晾干,锯断劈开整齐的木柈子,放进灶膛,火苗一定红火明亮,炒出的鸡蛋或炖出的豆角一定好吃极了。当然,我也会看见姥姥那张结满愁苦皱纹的脸绽开欢欣的笑颜……

我打定主意就挽起裤腿向那木头靠近,好长的一块木头,足有两米长,碗口粗。我终于抓到了那根木头,慢慢地将木头向河岸拉近,可是凭我的力气要想把它拉到岸上,却十分困难。我就试探着一次又一次地将木头向岸上翻滚,终于靠岸了。我又担心再涨水又会把它冲走,或者是放在岸边被别人扛走。于是,我就把细的一头一点点地扛起来,有几次因为力气小支持不住又倒下了,还有几次是木头打滑,从肩上滑落,我几乎急得快要哭起来。终于,那木头被我立了起来。我用双手紧紧地把住木头,浑身有了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就像树木一样,奔腾的河水瞬间成了我嘲笑的对象。我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让木头顺着我的小肩膀慢慢滑下来,到中间的位置时,双腿叉开下蹲用右手迎着木头下端猛地用力一起身,木头竟然被我扛了起来。我晃晃悠悠地将木头扛到了我家的柴火垛边上。

姥姥从屋里出来,正好看到了我。“我的亲娘哎,累死我孩子了!”

我一下子坐到木头上,只觉得天眩地转。那天夜里,我记事以来,唯一一次尿了床!姥姥说这是累得。在乡下,出力干活,因为用力过猛出现过内伤,比如吐血或者是闪了腰等等的事情是常有的,所幸我只是尿了一次床。

念过中学的德发哥后来听说了我尿床的事,他就跟我打趣道:“听说你会画地图?”我终于不再为尿床而无地自容,好歹尿床还有这么有文化的别称。

多年以后,我也一直在怀疑:我的父母都是人群中的标准身材,而我的个子怎么就长不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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