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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民谣到文旅,“想尽一切办法先活下来” | 请回答2020·卢中强

 heshingshih 2020-02-19

2013年,民谣音乐借助综艺的力量开始爆发。原本聚集在豆瓣音乐和虾米音乐的一批小众民谣音乐人,在音乐流媒体平台崛起的大背景下迅速走红,更有一批90后、95后民谣音乐人无需多年苦熬,一跃成为乐坛黑马。此后几年,民谣音乐节更是遍地开花。

民谣音乐告别了“苦出身”,知名民谣音乐人商演报价几十万一场,年收入过千万不是问题。但在最惨的时候,万晓利、苏阳、马条等老一批民谣音乐人一年商演收入加起来也不到20万。

2015年前后,文化旅游的机会开始爆发。如何抢占文旅地产发展先机?显然,音乐天然地具有与文旅项目相结合的内容优势。

一批音乐公司也纷纷把重点放到了开发世界音乐内容和演出IP上,其中就包括十三月于2014年创立推出的“新乐府”品牌。“新乐府”用现代乐器和先锋手法对昆曲和评弹等中国传统戏曲进行跨界改编。随后几年,十三月开始进入文旅行业,这四年来,以多年来“民谣在路上”和“新乐府”在音乐内容创新上的聚合优势,先后与各个地方政府打造了定制性的音乐节,文旅的爆发也让十三月成功地突破了民谣音乐的局限。

如今疫情蔓延下,对线下场景的冲击最大,文旅行业未来几月里的形势尚不明朗,但这也正是行业反思、调整、储蓄力量的时候,疫情不会影响基本向上的大趋势,熬过去,也正是文旅的下一个春天。

此为小鹿角音乐财经频道“请回答2020”系列报道第九篇。

年满五十,卢中强开始寻求与自己和解。

过往,他认为自己容易愤怒,是非观过于鲜明,喜欢强调态度。现今,他更愿意正向地看待事物,让自己“活得轻松些,不背负那么多压力”。

对他而言,这个转变不关乎信仰,也不关乎世界观,单纯是“年纪到了”。

思忖了好一会后,卢中强用三个关键词形容自己对2019年的感受——机会、并存、沉住气。

2019年十月,他飞往芬兰参加Womex音乐博览会时,十三月文化所在展位被欧洲音乐节主办方、经纪公司、版权公司从业者和音乐人围得水泄不通,以致于当天闭展时间推迟了半小时。

这个画面让卢中强很受触动,在外头跑得多了之后,他发现非常多欧洲音乐圈人士希望跟中国的同行合作,认为中国市场有许多可能。

这个假期,卢中强在安徽合肥老家过的年,这期间一直陪父母待在家里,没有社交。

“虽然现在大家都在讨论大环境是经济下行,百业凋敝的状态。”对于2020年,卢中强表示,音乐行业里有很多机会,先活下来,依然充满希望。

以下是卢中强的自述:

1

一池活水

好多年前我给小宋佳制作过一张专辑,她当时的老板是王京花,著名经纪人,最早也是做音乐出身。

王京花和我提过一句话“都说30年河东,30年河西,音乐行业为什么永远在河东!”我一想还真是,音乐行业以前太惨了!这个惨是多方面的,无论是艺人的商业机会,版权制度的规范程度,还是音乐人在大众眼中受尊重的程度。

以前这些所谓的独立音乐人,商业机会几乎为零。十三月当初签一些音乐家的时候,他们赖以生存的收入是公司每个月开的工资,和额外给的房补。而这几年,我观察了一下,这些音乐家基本上每年都有差不多两三百万的稳定收入,放在以前根本不敢想象。

曾经,要是谈到独立音乐,这个生态里最大的两股势力,那就是摩登天空和十三月。那时候,我跟老沈在一块聊天,永远在想着节流,从没想过开源。而这几年,摩登在资本市场的回报自不必说了。至于十三月,我们在18年拿到了千万级的融资,在资本市场也受到了认可。

反过来,我们再看看影视行业。相对于音乐行业,影视行业反而有点萧条了。那么多年,你很难见到一家市值过千亿的影视公司,唯一做到过的就是2015年的华谊兄弟,而现在,我们看看TME的市值吧。

目前,音乐行业里真的是一池活水,机会非常多。很多年轻的独立音乐人基于所在的流媒体平台,像陈雪凝、花粥和隔壁老樊这类,一下就横空出世,我觉得堪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音乐人在吸引大量的流量后,商业上的想象空间实在是太大了。

另外,演唱OST能让很多歌手火起来,参加《乐队的夏天》这类综艺节目能让很多人得到关注,在抖音平台翻唱歌曲也能带火一批歌手,包括MCN机构和旗下网红都有一套商业模式,行业里获取流量和变现的门道五花八门。

现在,我们看到的盈利点主要是作品的版权收入,其实到5G时代之后,音乐与视频结合,还能迸发出很大的商业能量。一般视频用到的配乐,我们称之为背景音乐,在国内,这块领域还没有什么利润,但在国外却非常可观。

所以,随着科技的进步,音乐行业还有很多收入点有待开发。

2

多元审美并存

哪怕再过一百年,农耕审美永远是华语音乐的主流。

从凤凰传奇爆火的彩铃时代,到现在这么一个快速炮制神曲的体系,就能看出来,大众最喜欢的还是简单上口的音乐,对相对纵深的审美需求比较少。

这几年,我不单会听国乐和世界音乐,听市面上与国际接轨接得很清晰的音乐,我也逛B站,看鬼畜视频,看了特激动。不是说这个音乐真的厉害得不行,而是真实的东西就是有创造力,我喜欢。

△国乐复兴计划”携新乐府国风唱作人晓月老板

在大的主流审美所建构的商业可能之下,会催生很多爆款,但在这些爆款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类型的音乐,我觉得这就是所谓的并存。

伴随着资本的不活跃也好,经济的低迷也好,市场也会洗牌,它会洗掉存量红海市场中的爆款,会给更细分领域的专业公司留下空间。因为这种爆款是不可期的,并不是你今天写火了明天还能写火,这不具备可复制性。所以,如今的一些票友所创作的粗糙作品能大火特火的现象,我觉得会刹住车。

前两天我跟一些编曲音乐家聊天,我们都同意未来三年,音乐的制作手段会发生极大改变。尤其是2000后的年轻人,他们未来制作音乐,一定会像堆乐高积木一样——有个好的想法,找素材包去拼贴起来,这也是欧美现在很普遍的做法。

未来,流行音乐一定没法脱离开嘻哈和电子这两个门类,你看看B榜排名前100里,这两类音乐占比多少,起码超70%。这是审美习惯决定的,欧美崇尚party文化,party上需要各种各样的音乐,但不可能请这么多支乐队,用电子音乐的话,一个DJ就能给你玩出很多花样。

音乐最有趣的地方,在于乐手能力和制作人在音色和律动上创意的结合。当可用的素材包无处不在的时候,我只需要一个好动机,就可以搭配最好的鼓音色,最好玩的南美弹拨乐的音色,味道最足的中亚民族乐器音色,一块拼接起来,这就相当于找到最好的乐手来一起玩音乐。

△新乐府|昆曲”制作人、编曲DJ王璐

3

术业有专攻

去年,我和团队也一直在想,到底该怎么面对公司收入的增长和资本的期许,以及下一轮还有什么可开发的商业空间。

大家有一个共识是,线下音乐节始终是业务的有机组成部分,但不应该是主体。来自政府和C端的需求虚高导致很多不具备完整活动策划能力和音乐审美的公司挤进市场,它们敢于去做一些压低用户体验的策划,这个我们做不到。

此外,你说我们要是变成一个MCN机构去整爆款,听起来也很怪对吧?术业有专攻,硬整也整不明白。那么,你说我们去介入综艺选秀,当然也干不了。归根结底,还是要围绕公司的核心点和基因,围绕这些东西我们能做什么?

最后想明白了,我们能做的就是沉住气,把握自身在音乐制作和专业品质上的核心竞争力,在细分领域进一步夯实身位。

像新乐府,它在细分领域,已经跑出了一个独立赛道,是基于中国民乐的世界音乐这么一个形态,而且在制作上对标的是国际规格。就因为我们一直在坚持创作、坚持把钱花在好的内容和制作上,“新乐府”其实已经抢占了国风的头部。

去年新乐府用“国乐复兴计划”的大师团队制作了肖战演唱的《笑傲江湖》游戏主题曲,倍受追捧;现在正在和联合娱乐共同打造的一张国风合辑,我们用了很年轻的歌者,和十位国乐大师合作;今年下半年还会启动一个国漫OST项目。

我们就是希望通过对艺术的执著追求,给年轻人和国际市场输送优质音乐,让他们听到,原来好的琵琶音色是这样的,原来古琴还能这么表达,由此去激发他们的创造力,让每一个人都成为传统文化的传播者。

△VS专辑发布会

说回民谣,也不单是局限于常规的形式,它可以结合兰草,可以结合摇滚,甚至结合北欧的Indie风格,有各种可能。十三月现在做民谣,必然要用“破圈”的思路来做。把内容做到极致后,自然会有商业机会出现,你的内容在存量市场上的溢价会增加。

去年我们做了一张专辑,鹿京周的《33》,制作人是十三月的音乐总监周侠。4月份专辑就已制作完成,然后一直在找合适的机会,直到12月和腾讯音乐人一起把专辑发了。

这张专辑的乐手们一共拿到超过10座格莱美奖,来自美国、意大利、日本、荷兰等十个国家,都是最好的音乐家。它的流量现在还挺一般,但是业内的口碑极好,京周的现场也特别棒,我个人很喜欢,我也很自信这张专辑中的一些作品未来会被传唱。

其实像《汉阳门花园》,我们为冯翔制作这首歌和他的首张武汉方言民谣的时候是在2016年。还有在去年跟张尕怂讨论他的专辑制作的时候,我们也看不到流量,只能看到好音乐。然后到了今天,冯翔的《汉阳门花园》还有尕怂的《早知道》,都上了热搜,成了爆款;《早知道》那条视频在抖音上的点赞就有30万。这就是一个好作品的长尾效应,也是我们一直在坚持和为之骄傲的。

当你坚持一个专业判断和艺术审美,你会发现这样的作品往往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它不一定在一瞬间引爆,但是它的影响力会慢慢显现、经久不衰。

十三月最初做民谣的时候,05年那个阶段,我们给苏阳、万晓利和马条都做过专辑,在那个时代我觉得可以用“无助”、“自嗨”、“做慈善”来形容,但后来回头看,你会发现这些音乐是经典。

这几年,十三月比较少制作民谣音乐,我还是希望它不是一个阶段性产品,在眼下,它显然是被低估的。在我看来,专业度始终是第一位,流量并不那么重要,一切交给时间来验证。

4

关注增量市场

准确地说,十三月目前做的不是音乐节,而是音乐季,我们希望拉长战线,在一段时间内,结合餐饮、民宿、亲子教育这些生活方式,做自有的音乐生态。

2019年,我们计划建立三个制作中心,如今,青岛和苏州的线下中心已进入装修的最后阶段,预计二月底开放。今年,我们还可能会开辟到更多城市,目前正在聊的有四五个。

去年其实有件挺遗憾的事。从19年3月份开始,我们一直在筹划一个儿童音乐厂牌,花了一些时间来布局这个事情。但最后因为合作伙伴和我精力上都无法兼顾,产品没有真正做起来,但今年我们已经把这个案子重启了。

这个伙伴就是马一木,他曾经帮助韩寒创办《one》和《独唱团》,也是曾经风靡的短裤视频的创始人。我俩当初在上海见面,就儿童音乐这个话题聊了很长时间,从什么样的IP去切入、呈现方式有多少种可能,到商业变现的路径,一拍即合。关于具体情况,暂时先保个密,但我敢说音乐形态会非常不一样,这是十三月今年很重要的事情。

△卢中强

我刚才聊了这么半天,你会发现我们没有一条烧钱的路。我和团队的原则是,会一直观察增量市场,而不投身于存量市场。增量市场哪怕再小,它只要能形成一个独立赛道,我们就会去做。新乐府就是一个典型,而且也从来没有一个厂牌能在5年内成长得这么快。

现在,当我们可以用新乐府的国际复兴计划去跟大势接轨,促成一些好的音乐落地机会的时候,我们会选择做嵌入生活方式的体验式的音乐季,避开恶性竞争,给用户更多的可能性。

我觉得在将来,音乐公司的人设非常重要,这关乎商业逻辑,一提名字大家就能想起你们做的啥。就像我提到的,19年很遗憾没能做起来儿童音乐厂牌,其实16年我们就布局了亲子音乐节,但对于这个市场我一直没有投入很多,因为觉得缺乏足以撬动人设的内容——我一直想通过一个强内容,让我们有与亲子产品相关联的属性。

但当我找不到合适的人去催生内容的时候,我宁可把想法放一下,再好的想法也得放。因为万一找不到好的人,你硬着头皮去做的话只会是一个效益递减的过程,还不如搁着。

这一次疫情蔓延的过程,整体上人非常焦虑,像我这个年纪,大风大浪没少经历,但从来没有这次这样的无力感。

疫情对业务的影响是肯定的,我们原本三月份在苏州有音乐季,五月份在青岛有演出季,现在都暂时停摆了。

对于未来,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先活下来。

小鹿角APP报道组

采访:董露茜、吴凌茜、朱燕萍、王阳子、徐瑞灏

视频:张木子、阿蒙

设计:阿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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