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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根柳条,去扫墓!

 德明书斋 2020-02-19

折根柳条,去扫墓!

春色不拣墓傍株,红颜皓色逐春去

文/山野村夫


按老家的风俗,清明节前一天就该去扫墓,家里人不叫扫墓,叫“靠柳”,清明之后的半个月内,还得挑着“锅子”到墓地去“献坟”。当奶奶灰白的墓碑前插上了很多柳条,有大伯家的,还有三叔家的,绿油油的一簇,很显眼。可我们心里都明白,柳条活不了,奶奶也留不住!


难得,过去十多年,我都没有回家,今年回来了。按老家的习俗,清明节前一天就该去扫墓,但家里人不叫扫墓,叫“靠柳”,清明之后的半个月内,还得挑着“锅子”到墓地去“献坟”。

清明节的头一天,除了靠柳,还得做祭祀的食物——“黄花粑粑”。做法比较简单,将野生的黄花骨朵采来,洗干净,舂碎(现在都用机器打碎)跟糯米面合在一起,用豆沙、芝麻、红糖做成陷,包好。蒸笼里的底层铺上“黄糯米(用另外一种黄花熬水染黄的)”,中间放上包好的黄花粑粑,头上再撒一些黄糯米,蒸上一个来小时,黄花粑粑就可以食用了。当然,这一锅黄花粑粑,主要的用途是清明节当天早上在家里的祖宗牌位前祭献祖宗,祭献完了,家人才可以分而食之。自从家里置了打碎黄花,粉碎糯米的机器,每年的今天,村里不少妇女们都会聚集在我家,让母亲帮着打碎黄花或粉碎糯米。我和妻子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了,家里还等候着不少妇女!看这势头,母亲又得忙到很晚了。我便带着妻子,拿着母亲备下的柳条、香纸、水瓶,还有母亲一再提醒必须带的镰刀、锄头,向墓地走去。

一路上遇见许多同村人,老老少少,都是“靠柳”的。妻子好奇,问拿柳条去做什么?因为她的老家,上坟是不用柳条的。村里人很少问这样的问题,世世代代都如此,似乎并不认为这是一个问题。我也没有深究过,只记得奶奶生前说过,“清明过后,天变热了,祖宗们需要一棵乘凉的树,每年清明节的前一天,子孙们都要把柳枝插在坟前,算是给祖宗们种下的乘凉树,等我死了,你们也要给我种的”。那时我还年幼,想问但不敢问:“为什么不选叶子宽的,枝条密的树,而偏偏选择了柳树呢?”如今,奶奶的话应验了,子孙们要给她种柳树了。

妻子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我给学生讲了很多惜别的诗,也能吟诵李白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可折柳相送的“惜别”,我从未把它与老家的靠柳联系起来。现在走在给奶奶种柳树的路上,怀念、留恋,对祖先,对奶奶,倒是格外浓烈!

我家是个大家族,祖先很多,但都没有印象。他们在世的时候,我还没有来到这个世上,当我来了,他们都已静静的躺在墓穴。唯有奶奶:我看着她被病痛折磨后消瘦的样子,看着她拼命的睁开眼吃力的望着她的子孙最终久久闭上,看着她被装进木盒子,被众人抬到墓地,看着她的棺木放入墓穴,父亲嘶哑的喊着:“妈,儿子给您建房子了……”,随后扔下一把土。众人像是得了指令一般,挥起铁锹,很多土纷纷落在奶奶的棺木上。自此,奶奶与我们隔着土,她变成了坟!

奶奶的墓地到了,一人多高的油菜树,成片的长着,掩盖了奶奶的坟,远远望去,只能看见灰白色的坟头。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走到奶奶的坟前,满地黄花和绿草,几乎挡着了墓碑——这都是春天的功劳——还有绿油油的茶叶,也放肆的舒展的着枝条。我像发疯了一样,挥起锄头,铲掉所有的黄花和绿草。似乎眼前的不是坟,而是奶奶的房子,怎么能够让杂草丛生呢?妻子也不说话,拿着镰刀帮忙清理着,似乎也和我一样,想给奶奶一个干净敞亮的居住环境。不一会儿的功夫,坟前的杂草都除尽,露出了黄土,和灰白的墓碑协调了许多。我在墓碑前插上了香条、柳条,给柳条浇了水,心里默默念叨“奶奶,我带着妻子,给您种柳树了,天热了,您可以在树下乘凉了。”

灰白的墓碑前,很快就插上了很多柳条,有大伯家的,还有三叔家的,绿油油的一簇,很显眼。可我们心里都明白,柳条活不了,奶奶也留不住!

回去的路上,夕阳西下,微风徐徐,枝头的嫩黄的叶子,还有许多姹紫嫣红却不知名的花,随风舞动,不时还有布谷鸟的鸣叫传来。一片春意盎然,我心里却有一丝痛。想起了孟郊的诗——《伤春》——“春色不拣暮旁枝,红颜皓色逐春去。春去春来那得知,今人看花古人墓,令人惆怅山头路。”


作者@赵仁亮笔名山野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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