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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概说

 zcm1944 2020-02-20
(2015-07-24 20:06:48)

万 献初

清·张之洞《书目答问》:“由小学入经学者,其经学可信”;曾国藩:“读书以训诂为本”。《尚书》文字古奥,佶屈聱牙,需要从小学(文字、音韵、训诂)入手,才能读懂经文,进而阐发义理。

章太炎《菿汉微言》:“学术无大小,所贵在成条贯。制割大理,不过二途:一曰求是,再曰致用”。《尚书》号称“王者之学”,先从小学入经,求是求真;再阐发义理,通经致用。 

《尚书》,是中国古代的一部历史文献汇编,分为《虞书》、《夏书》、《商书》、《周书》四部分。战国时期总称《书》,孔安国传解释为“上古之书”,故称《尚书》。汉代《尚书》成为儒家五经之一,又称《书经》。

“书”原是纪录的意思,書,就是手(又)持毛笔写字(聿-書)。许慎《说文解字·叙》“著于竹帛谓之‘書’”。元吳澄《書纂言》:“𦘠者,史之所记录也,从聿从者。聿,古筆字,以筆画成文字,载之简册曰書,者,谐声。”大约初时所谓“书”,只是指当时留存着的一些古代的档记录案而已,那些档案恐怕还是一件件的,未结集成书,成书也许是在汉人手里。

一、《尚书》体裁、编排与内容

《尚书》是一部多体裁文献汇编,被认为是中国现存最早的史书。所载内容都与政事有关,是上古的政事史料汇编。《荀子·劝学篇》:“《书》者,政事之纪也。”《史记·太史公自序》:“《书》记先王之事,故长于政。”即论“王道”的书。

《尚书》的基本内容,是君王的文告和君臣的谈话记录,作者是史官。我国“史官文化”很发达,上古就设专门的史官记录君王的言行。《礼记·玉藻》谓“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即所谓“右史记言,左史记事”。《说文·史部》“史记事者也,从又持中,中,正也”,甲骨文作 粹一0,象手持文件袋(中)的史官形。

有关《尚书》的写作和编辑年代、作者,已很难确定,可能在先秦就已有了定本。传说孔子曾经编纂过《尚书》,但这个说法不可靠。

一般认为,流传至今的《尚书》多为伪书,较为可靠的是其中汉代伏生所传的28篇。顾颉刚将这28篇分成三组,第一组13篇:《盘庚》、《大诰》、《康诰》、《酒诰》、《梓材》、《召诰》、《洛诰》、《多士》、《多方》、《吕刑》、《文侯之命》、《费誓》、《秦誓》。这一组在思想上、文字上,都可信为真。第二组12篇:《甘誓》、《汤誓》、《高宗彤日》、《西伯戡黎》、《微子》、《牧誓》、《金縢》、《无逸》、《君奭》、《立政》、《顾命》、《洪范》。这一组有的文体平顺,不似古文,有的人治观念很重,不似那时的思想。这或者是后世的伪作,或者是史官的追记,或者是真古文经过翻写,均说不定,不过决是东周间的作品。第三组3篇:《尧典》、《皋陶谟》、《禹贡》。这一组决是战国至秦汉间的伪作,与那时诸子学说有相连的关系。

今传《尚书》58篇,按朝代分:《虞书》5篇为尧典、舜典、大禹谟、皋陶谟、益稷;《夏书》4篇为禹贡、甘誓、五子之歌、胤征;《商书》17篇为汤誓、仲虺之诰、汤诰、伊训、太甲上、太甲中、太甲下、咸有一德、盘庚上、盘庚中、盘庚下、说命上、说命中、命下、高宗肜日、西伯戡黎、微子;《周书》32篇为泰誓上、泰誓中、泰誓下、牧誓、武成、洪范、旅獒、金滕、大诰、微子之命、康诰、酒诰、梓材、召诰、洛诰、多士、无逸、君奭、蔡仲之命、多方、立政、周官、君陈、顾命、康王之诰、毕命、君牙、冏命、吕刑、文侯之命、费誓、秦誓。

就时代而言,学者认定不伪的28篇分为《虞书》、《夏书》、《商书》、《周书》四类:

《虞书》4篇,记载上古唐、时代的历史传说,包括唐尧禅位虞舜,虞舜和他的大臣皋陶等人有关政治的谈话等情节,这四篇都以虞舜为中心,所以称为《虞书》

《夏书》2篇,《禹贡》记载了禹治水以后全国的地理面貌,托言夏禹治水的记录,实为古地理志,与全书体例不一,一般认为不是夏代文献而属后人的著述。《甘誓》记载禹的儿子启征讨诸侯有扈氏的誓师辞,都是夏朝初期的事情。据传说,夏朝经历400多年,这两篇所涉及的只是夏朝历史的点滴而已。

目前学术界大多数人认为,上述《虞书》和《夏书》6篇都不是虞代和夏朝当时的历史记录,而是战国时期甚至晚至秦代的作品。其中只有《甘誓》一篇,战国前期学者墨子的《墨子》引作“禹誓”,文字和今本《尚书》大同小异,可见这一篇的来源不会晚于战国前期,是否确为夏后启的誓师辞,则未能确断。《虞书》四篇中的个别词句也曾被春秋、战国时期的人们引用过,但当时所见的篇文是否与今本相同,很有疑问。但从史料角度考察,这四篇似乎仍保存了不少有关尧舜时代的可靠传说,仍不失为研究我国上古历史的重要资料。《禹贡》一篇的内容,未见征引于前秦任何著作,可能出现的时间最晚,但它是我国古代对地理面貌做出综述的第一部文献学术价值极为重要,学者普遍把它作为战国晚期左右的地理文献看待。

商书7篇,除第一篇《汤誓》记载商汤伐桀的事件外,其余6篇都是商朝后半期的史料。其中,《盘庚》三篇记载盘庚迁都于殷时告谕臣民的讲话。其余3篇都记载商朝末年的事,有两篇与商纣王有关,与《周书》中前一部的内容是直接相连的。这7 篇中,只有《汤誓》被人们认为是后来追叙的历史传说,其余6篇都是比较直接的档案

周书20篇可以分为两部分。前一部分从《牧誓》《立政》,这14篇内容最为丰富,是全部《尚书》的精华所在,集中地叙述了周朝灭殷(商朝)以及周人如何巩固对殷人的统治等情况,主要内容以当时最重要的政治家周公旦为中心人物。后一部分包括《顾命》以下的六篇,其中《顾命》和《康王之诰》性质内容文字上看,本是一篇,故可以说是五篇。五篇中,时代早的属于西周前期,时代晚的属于春秋中叶。前三篇是周朝中央王室的档案,后两篇则分属于鲁国秦国。一般认为,《周书》二十篇大体都是可靠的真实档案文献,其中只有《洪范》一篇记载箕子对答武王的谈话,内容全系五行学说,似乎应是战国时期五行学家兴起以后的作品。但也有人认为五行学说起源很早,《洪范》即其渊源。总之,抛开这一篇不说,其余十九篇都是我们研究周代历史的重要原始资料

综合起来,28篇内容大致可分为三组。一是关于尧、舜、禹、皋陶、启等人的远古历史传说;二是关于周朝建国初年的重要文献,重点反映了周公旦的活动;三是一些零散孤立的档案,所属时代不同,各篇只涉及某一事件,和其他篇章没有直接的关联。

就文体而言,《尚书》各篇文体不尽相同,大多篇章为“记言”,少部分为“记事”或“言事兼记”,习称之为“典谟训诰之文”。《尚书序》分为“典、谟、训、诰、誓、命”6体;唐孔颖达《尧典正义》分“典、谟、贡、歌、誓、诰、训、命、征、范”十体。今粗线条分四大体式:

一是“典谟,主要记载古时的典章制度,尧典、舜典、洪范、吕刑、周官、皋陶谟等篇属此类。“典”本来就是“册”或“经”的意思,《尚书》篇名中的“典”,已含后世“经典”之意,表示尊崇。“典”的体裁并非当时的文献记录,乃后人追述之作,故文字相对而言比较浅显。“典”在《尚书》中所占比例甚小。谟”与“谋”通,意为“谋划、谋议”。如《皋陶谟》记载舜、禹、皋陶等人的政治协商与谋划。“谟”体多为问答,较易读懂。“谟”体在《尚书》中所占比例也很小。 

二是“训诰”,指训诫诰令,包括君臣之间、大臣之间的谈话及祭神祷辞,此类较多,是《尚书》的主体部分,盘庚、高宗肜日、西伯戡黎、金滕、大诰、召诰、梓材、多士、君奭、顾命等篇都是。“训”即“训谕”,如“逸书”之《伊训》记载商臣伊尹对商王太甲所作之训谕,该篇经文已经失传,今本《伊训》当系伪作。而《高宗肜日》虽不以“训”名篇,实即“训”体。“诰”为“告谕”之意,大都为君王对臣民的训话。如《盘庚》三篇,记载商王盘庚对臣民所作的三次训话。《康诰》记载周公告诫其弟康叔当如何统治被征服的商人。“诰”体篇名的命名法多样:或以训谕者命名,如《盘庚》、《康王之诰》;或以受训谕者命名,如《康诰》;或以训谕内容命名,如《酒诰》、《无逸》;或取篇中词汇命名,如《梓材》、《多方》等。“诰”体数量占全书一半,构成《尚书》最重要的部分。“诰”体多属讲话记录,当属上古口语,与后代口语差别甚大,而口语又往往欠缺文句的条理性,难免重复琐碎,故“诰”体格外难懂,韩愈进学解》称“周诰殷盘,佶屈聱牙”。

三是“誓”,主要是君王和诸侯的誓众辞,甘誓、汤誓、泰誓、牧誓、费誓、秦誓等篇都是,篇数仅次于“诰”体。“誓”体篇名的命名法也多样:有以人命名的,如《汤誓》为商汤伐夏桀之誓师辞。有以地点命名的,如《费誓》与《牧誓》中的“费”与“牧”皆为誓师地点。有以国名命名的,如《秦誓》为秦穆公在战后向其臣民宣告的誓辞。还有以“伟大”命名的,如《泰誓》就是“伟大的誓言”之意。“誓”体往往为韵文,如见诸《孟子》的《泰誓》有一段:“我武惟扬,侵于之疆,取则于残,杀伐用张,于汤有光。”词句整齐,韵律分明,颇似诗歌。这是因为誓辞意在令大众记取,如同今宣传口号,有节奏韵律,便于记忆。正因为此,“誓”体相对简单易懂。 

四是“命”,主要记载帝王任命官员、赏赐诸侯的册命,君陈、毕命、冏命、文侯之命等篇都是。“命”就是“命令”的意思,《尚书》中的“命”,是古代常见的“命辞”。《文侯之命》就是周天子对晋文侯的嘉奖令。属于“命”体的篇章在《尚书》中很少,不过因其常见于其他古代典籍,故也不难读懂。

《尚书》所载,上起唐尧、虞舜时代(距今4000余年),下至东周(春秋中期,距今2600余年),约1500多年上古历史。在可信的篇章之中,以记述殷王盘庚迁都的《盘庚》篇最早,写作年代约在公元前14世纪的上半叶,与至今所发现最早的甲骨文年代相近。

《尚书》的基本内容是古代帝王的文告和君臣谈话记录,反映那个历史时期的政治、思想、军事、哲学、教育、天文、地理、历法、法律和典章制度等,为《左传》、《史记》等史书的写作提供了珍贵的原始资料,对后世的历史与学术研究影响深远,是了解和研究上古社会不可或缺的历史文献。

《尚书》所表现的核心思想,是“敬天、明德、慎罚、保民”等,即以天命观念解释历史兴亡,为现实提供借鉴。这种天命观念具有理性的内核:一是敬德,二是重民。因此,帝王将相以《书》安邦治国,士民工商以《书》修身待物。《尚书》被儒家尊为五经之首,汉代立为学官,此后历朝历代都是最重要的教科书。

二、《尚书》版本、篇数及其流传

《尚书》的真伪、聚散,极其复杂曲折。流传至今的《尚书》包括今文《尚书》和古文《尚书》两部分。今文《尚书》共二十八篇,古文《尚书》共二十五篇。从唐代开始,人们把今文《尚书》和古文《尚书》混编在一起。后来经过明、清两代的学者考证、辨析,认为号称由汉代孔安国传下来的二十五篇古文《尚书》和孔安国写的《尚书传》都是伪造的,因此被称为《伪古文尚书》和《伪孔传》。

一般认为,《尚书》大约在先秦就已经有了定本,因为先秦书籍常常引用《尚书》。据陈梦家《尚书通论·先秦引书篇》统计,《论语》、《孟子》、《左传》、《国语》、《墨子》、《礼记》、《荀子》、《韩非子》、《吕氏春秋》九种书引《书》168条。汉代的《纬书》说《尚书》原来有3240篇,孔子删为120篇,其中18篇为《中候》、102篇为《尚书》。《史记·孔子世家》也说孔子修《书》。《汉书·艺文志》录《尚书》为100篇,相传其中《虞夏书》20篇,《商书》40篇、《周书》40篇,每篇有序,题为孔子所编。先秦书籍引《书》提到具体篇名的约40多篇,其中的30多篇不见于今存《尚书》。这说明先秦《尚书》篇目是超过58篇的,具体篇名是多少,今已难于考定。《史记·秦始皇本纪》载丞相李斯于秦始皇三十六年(前221)奏请“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有敢《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经秦火,《尚书》散失了不少篇什,今存《书序》为《史记》所引,约出于战国儒生之手。

现存今文《尚书》二十八篇,是秦、汉之际伏生传下来的。《史记·儒林传》说伏生曾任秦博士,焚书时,他把《尚书》藏在墙壁里,自己经兵乱而流亡。至汉惠帝取消禁书令,伏生回寻藏书,失掉了几十篇,只剩下29篇,如果再把《顾命》与《康王之诰》合并,就只有28篇。汉文帝知道了他的名字,想召他入朝。那时他已九十多岁,不能远行到京师去。文帝便派掌故官晁错来从他学《书》。伏生用这些篇在齐鲁间讲授,学生们用当时的文字隶书写成,所以叫做今文《尚书》28篇。《虞夏书》4篇,《商书》5篇,《周书》19篇。也称“伏生本”《尚书》。经伏生私人教授,加上朝廷的提倡,使《尚书》得以流传开来。西汉传授伏生今文《尚书》的,主要是欧阳高、夏侯胜、夏侯建三家。

《汉书·艺文志》载,汉武帝末年,鲁恭王拆孔子故宅一段墙壁,发现另一部《尚书》,是用不同于隶书的先秦六国古文字体书写的,因此称“古文《尚书》”。其中的29篇与伏生本相同,另外还比今文《尚书》多出16篇:舜典、汩作、九共、大禹谟、弃稷、五子之歌、胤征、汤诰、咸有一德、典宝、伊训、肆命、原命、武成、旅獒、冏命。多出的篇章被称之为“逸书”,相传由孔安国读后献于皇家。因得于孔府壁中,又称“孔壁本”或“壁中本”,后来这些逸书再次亡佚,现只存篇目和少量佚文。今文与古文《尚书》除了篇数多少和字体差异外,相同篇目并没有多少内容上的差别。《汉书·艺文志》载汉武帝河平三年(前26)“刘向以中古文(即皇家“中秘”所藏古文《尚书》)校欧阳、大、小夏侯三家经文,《酒诰》脱简一,《召诰》脱简二。率简二十五字,脱亦二十五字;简二十二字,脱亦二十二字。文异者七百有余,脱字数十”。师生口耳相传,师口授,生笔录,今文《尚书》流传一百多年,与古文仅异七百余字,脱误三简,可见两种版本的确区别不大。

汉代传授今文《尚书》的称今文学家,传授古文《尚书》的称古文学家。因研究方法不同,形成《尚书》的今文学派与古文学派。今文学派注重阐述微言大义,解说繁琐,严守家法师法;古文学派注重文字训诂,考订名物制度。

今文《尚书》在汉初就立于学官,因此今文学家在西汉多数颇有政治地位,使得今文学派一直处于学术上的统治地位。古文《尚书》因未列于学官,未能广泛流布。自刘歆(约前50一后23)提倡古文《尚书》,又经杜林、贾逵、马融等学者相继努力,直到东汉才终于确立了古文《尚书》在学术上的优势地位。东汉末,马融、郑玄兼通今、古文《尚书》,为古文《尚书》作注解,以他们渊博的学识和学术影响,实现了今、古文《尚书》学的统一。他们的注释通行后,其余各家的《尚书》注解都逐渐消失了。魏末晋初之际又出现一本来历不明、冒充孔安国所撰的《尚书传》。

晋朝末年“永嘉之乱”,伏生所传的今文《尚书》与孔安国所献的古文《尚书》“逸书”同丧于战火。南北朝南齐之时,魏末晋初出现的托名孔安国的《尚书传》也失传了。不久,南朝梁代又出现一本也号称是孔安国作传的真本古文《尚书》,与先出并已失传的伪孔安国《尚书传》不同,这本伪作不仅伪造孔安国之传文,并且伪造《尚书》经文。

东晋元帝时,豫章内史梅赜(zé)向朝廷进献伪古文《尚书》及孔安国《尚书传》。这部“孔传古文《尚书》”分四十六卷,合计58篇。其中有33篇内容与伏生所传今文《尚书》的28篇相同,只是从今文《尚书》中多分出5篇:分《尧典》下半篇为《舜典》,分《皋陶谟》下半篇为《益稷》,分《盘庚》为三篇,分《顾命》下半为《康王之诰》。另外,比今文《尚书》多出25篇,后人称多出的25篇为“晚书”。当时今文本中的《秦誓》篇已佚,故伪古文与今文合计58篇。现在通行的《十三经注疏》本《尚书》,就是今文《尚书》和伪古文《尚书》的合编本。

“孔传古文《尚书》”出现不久就得以立于学官,从东晋到隋唐,多数学者坚信这就是孔壁本古文《尚书》和汉孔安国作的传。唐初整理古籍,孔颖达奉诏撰写《尚书正义》,选此58篇本为底本,成为官方定本,致使原孔安国所传的古文《尚书》完全失传,而后出“孔传古文《尚书》”成为《尚书》的唯一版本,一直流传至今。

宋代学术思想活跃,南宋吴棫撰《书稗传》疑议“晚书”为伪作。朱熹赞成吴棫的观点,主要从今、古文词句深浅难易不同来辨析。《朱子语类》卷七十八:“孔壁所出《尚书》,如禹谟、五子之歌、胤征、泰誓、武成、冏命、微子之命、蔡仲之命、君牙等篇皆平易,伏生所传皆难读。如何伏生偏记得难底,至于易记底全记不得。”到了明代,梅鷟(zhuó,约1483-1553)撰《尚书考异》,考析“孔传”和“晚书”,从汉人记载有关古文《尚书》的情况、“晚书”的篇数、文体、来源等方面比较论证,指出孔传、晚书是伪作。清代阎若璩(1636-1704),在梅鷟论证的基础上,潜心研究二十多年,撰成《尚书古文疏证》,列出“孔传古文《尚书》”作伪的128条证据(29条有目无文,实有99条),条理清晰,辩证详备,理论确切。至此,“孔传古文《尚书》”是伪书成为定案:其58篇中有33篇是伏生所传的真本,“晚书”25篇是伪作,“孔安国传”也是伪作,故称“伪《孔传》”,其作者为谁,至今仍是一个谜。

2008年,清华大学入藏了一批流散到境外的战国竹简。竹简数量约2500枚,其内容多为经、史典籍,大多在已发现的先秦竹简中从未见过,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壹)》,于2010年底出版发行。整理出60余篇文献,包括《尹至》《尹诰》、《程寤》、《保训》、《耆夜》、《金縢》、《皇门》、《祭公》和《楚居》九篇文献。九篇竹简都是用战国时期楚国的文字书写,具有特殊的结构风格。其中部分篇章有传世本可对照,对于推进楚文字研究有很大便利。九篇文献的前八篇都属于《尚书》或类似《尚书》的文献。汉景帝末曲阜孔壁发现古文《尚书》,比伏生所传多了16篇,后又佚失。两千年来,清华简是首次发现《尚书》以及类似的典籍。清华简有《金縢》,但简上标题不是《金縢》,而是“周武王有疾周公所自以代武王之志”。清华简中还有性质类于《尚书》的前人未见的文献,如《保训》一篇,是焚书以来未有人知道的,简文讲述周文王临终前对其子武王的遗言,提到尧舜和商朝祖先上甲微的传说。篇中所包含的中道思想,很有哲学意义。

《尚书》中的《尹至》《尹诰》是有关伊尹和商汤的重要文献,涉及商汤灭夏的史实。《尹诰》又称《咸有一德》,对比清华简《尹诰》与传世的伪《古文尚书·咸有一德》,几乎没有共同之处,可以判断现存的伪古文系后人伪作,而清华简《尹诰》则属于秦始皇焚书之前真正的《尹诰》写本。清华简《程寤》篇非常完整,详细记述周文王“受命”(称王代商)的传说,对于了解“文王受命”有重大帮助,弥补了千年来的遗憾。

传世古文《尚书》中的《说命》共由3篇组成,记载了商王武丁与其大臣傅说之间的相关事迹。清华简中也有《说命》篇,题为《傅说之命》,也由3篇组成,其中部分内容与《国语·楚语》的引文完全一致,可证为先秦时期《说命》篇的原貌。传世古文《尚书》中《说命》篇与清华简《傅说之命》也完全不同,也证明是后人编造的。

从清华简提供的这些证据来看,传世两千多年的古文《尚书》确实是一部伪书,自北宋以来,许多学者对它的怀疑和否定是完全正确的。

不过,今传“孔传古文《尚书》”虽被学界认定为伪作,但它含有大量真实的成份,其价值虽因伪作而稍损,却仍是研究华夏上古历史必不可少的重要文献。“晚书”25篇虽不是真正的孔壁古文,但不妨把它看作是古文《尚书》的西晋辑佚本,仍然有其史料价值。

《书序》,相当于文章的题解。今存“百篇书序”,实际上只有81个篇目,仅67条序文。《汉书·艺文志》:“书之所起远矣,至孔子纂焉,上断于尧,下讫于秦,凡百篇而为之序,言其作意。”这是有关《书序》的最早记载。《汉书·儒林传》也记载张霸献102篇《尚书》,其中有一篇是《书序》,与《史记》大量引用的《书序》近同。汉熹平石经残石也有《书序》,足以证明汉武帝前《书序》已经问世。今存《书序》虽难定为孔子所作,但大部分为汉代以前作品是无疑的,仍然是宝贵的历史材料。也有学者认为,百篇《书序》非孔子所作,原只是《左传》、《史记》中叙述《尚书》篇章撰成情况的一些零散资料,张霸献“百两篇”时才搜集排列并加以补充,编造成一套《书序》。今文《尚书》也有序,汉石经可证,但只限于二十九篇,而且可能是东汉末受张霸古文百篇序的影响而采入的。

《书序》往往用寥寥数语简略介绍《尚书》各篇的内容。如《甘誓》的《序》为“启与有扈战于甘之野,作《甘誓》”;《秦誓》的《序》为“秦穆公伐郑,晋襄公帅师败诸崤,还归,作《秦誓》”。有稍微详细的,甚至记载了年代;也有更为简略的,仅提及作者的名姓。《书序》显然有助于了解各篇的历史背景,不过,毕竟是后人所作,未可尽信。但因《书序》自西汉就已编入《尚书》,又被普遍误认为孔子所作,故长期以来与《尚书》经文并重,被奉为不可怀疑的经典。其实,《书序》可能出自西汉传授《尚书》的学者之手。《金縢》篇所叙大致如下:武王有疾,周公祈祷于天,愿以自己之生命替代武王。祈祷既毕,将祷辞收藏于金縢。所谓金縢,即金属箱匣,大约等同如今之保险箱。武王去世之后,其子即位为成王,年尚幼,周公摄政。外有流言,说周公将不利于成王。成王疑忌周公,周公一度避处东国。一日,雷电交加,成王及其臣下恐惧,发金縢,见周公之祷辞,深感惭愧,于是迎周公返国辅政如初。且不说此事的真伪,仅就其记载而言,《金縢》必然作于武王既死之后,也必然出于后人的追述而并非出自周公之手笔。而《书序》却说“武王有疾,周公作《金縢》”。好像是周公亲自作《金縢》于武王在生之时。即使不以错误视之,至少是失诸严谨。又如上文提到的《文侯之命》,据《书序》当为周平王嘉奖晋文侯之令;而据《史记》,则当为周襄王嘉奖晋文公之令。二者相去百有馀年,史实不足,难以判断孰是孰非。 

《书序》总括篇名一百,但并非每篇皆有序文,有若干篇共一序者,如《康诰》、《酒诰》、《梓材》三篇共一序。至于有序文而无经文者,无从知悉序文是否妥当。《伪古文尚书》的伪经文,有可能是根据序文的提示而编撰成的。不过,序文往往过于简单,有时意思也不明确,因此《伪古文尚书》的经文是否能符合序文作者的本意,也无从考核。例如《旅獒》篇本来有序而无经,序文只有“西旅献獒,太保作《旅獒》”九字。“西旅”,据说是西方某部落酋长国的名称。“獒”,据马融、郑玄之说,当读作“豪”,意思是“酋豪”。倘若根据马、郑之说,“西旅献獒”的意思当是“西方旅部落酋长来朝献”。《伪古文尚书》的作者并未采纳这种解释,而是读“獒”为其本义“大犬”,从而编写一篇“西方旅部落国献大犬”的经文。由此可见《书序》未必可靠,也并非只有一种理解,更非不可动摇的准则,只是研究《尚书》经文的参考性提示而已。

至于《书》的“传”,原本是有的。除去徵引“书”之外,先秦著作也徵引“传”。如《孟子》就有“于《传》有之”的文字。“书”与“传”的区别,可能在于前者为正式的文献,而后者为传说或者为后代所谓的“野史”。

“孔安国传”原也是有的,郭璞((276-324)《尔雅注》明确称引《孔传》,如《释鸟》“鸟鼠同穴”郭注“孔氏《尚书》传云共为雄雌”(见《书·禹贡》孔传);《释兽》“狗四尺为獒”郭注“《尚书》孔氏传犬高四尺曰獒”(见《书·吕獒》孔传)。郭璞卒于东晋明帝太宁甲申年(324),梅赜献《书》在元帝时(317-318),其时郭璞还在世,郭璞《尔雅注》取材“孔传”与梅赜所献“孔传”有可能是同一个本子。

永嘉之乱(311)前,《尚书》各种传本并行于世,既有汉初立于学官的今文《尚书》本,也有魏时立于学官的古文《尚书》本。古文《尚书》在汉代还有河间献王本(见《汉书·景十三王传》)、杜林漆书本(见《后汉书》的《儒林传》、《杜林传》,只一卷,但属于古文29篇系统)。西晋时,这两个本子仍有流传,王国维《汉时古文诸经有转写本说》认为至少有转写本流传,因此,“晚书”编者不会不参考这些版本。

《汉书·艺文志》录“《周书》七十一篇”,班固注称为“周《史记》”,颜师古注引刘向说为“周时诰誓号令也”。《汉书·萧何传》颜师古注更进一步注明“《周书》者,与《尚书》同类”。西晋初年,汲郡又发现《汲冢周书》、《汲冢周志》,是记录周代历史的真实材料。“晚书”的编写者不会不重视并利用这些珍贵的史料。

“晚书”还有一个重要来源,就是先秦经、史、诸子的《尚书》引文,现已考明出处的约有120条。阎若璩《尚书古文疏证》、惠栋《古文尚书考》、程廷祚《晚书订疑》等,胪列周备,考证详实,可明其来源。

至于“伪《孔传》”,是否为汉代孔安国所作,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看它解经的成就如何。清代经学家焦循(1763—1820)在《尚书补疏·序》中,将《孔传》与郑玄注进行比较,列七事证明《孔传》优于郑注。焦循认为《孔传》即使“论其为魏晋间人之传,则未尝不可与何晏、杜预、郭璞、范宁等先后同时。晏、预、璞、宁之传注可存而论,则此传亦何不可存而论”。可以说,《孔传》汇集了前人研究成果,比汉儒的传注更加精审,是阅读《尚书》的重要训诂资料,有很高的学术价值,不能因其“伪”而不予参考或采用。

三、《尚书》的注疏、传习及其价值

《尚书》所遭劫难颇多。清代段玉裁在《古文尚书撰异》里说:“经惟《尚书》最尊,《尚书》之离厄最甚。秦之火,一也。汉博士之抑古文,二也。马、郑不注古文逸篇,三也。魏、晋之有伪古文,四也。唐《正义》不用马、郑,用伪孔,五也。天宝之改字,六也。宋开宝之改《释文》,七也。七者备而古文几亡矣!”

西汉以来,《尚书》一直被视为历朝历代的政治、历史、哲学经典,既是帝王的教科书,又是贵族子弟及士大夫必修的“大经大法”,影响深广。西汉就已经把儒家经典定为官方学术研究科目,今文《尚书》立为学官知识分子想做官,就必须学习经学,于是经学大为盛行,得以流传。经过两汉古文经学家的不懈努力,到三国时期,古文经学盛极一时。因尊重集经学大成的郑玄(127-200)学说,三国魏把郑玄的古文《尚书》《周易》《论语》古文著作立于学官,还于东汉灵帝熹平四年(175)刻成古文石经,即熹平石经。可见今文、古文《尚书》在当时人们心目中的地位都是很高的。

此后,历代注释和研究《尚书》的著作很多,成就突出的代表作有唐孔颖达的《尚书正义》,宋蔡沈的《书集传》,清孙星衍的《尚书今古文注疏》等。(宋两浙东路茶盐司刻本《尚书正义》20卷,现存北京图书馆)。

唐太宗贞观年间,孔颖达(574-648)奉诏撰《尚书正义》,采用古、今文混合的方式,以《孔传古文尚书》为底本,把《孔传》作为正注,博采魏晋南北朝以来的《书》说作为疏,成为唐以前《尚书》研究的集大成之作。清代阮元刻《十三经注疏》,采用的就是“汉孔安国传、唐孔颖达等正义”的《尚书正义》。

南宋蔡沈(1167-1230),字仲默,号九峰,建阳(今属福建)人,理学家蔡元定的第三子。蔡沈少从朱熹游,宁宗庆元二年(1196)从父谪道州。父没,护柩以还,隐居九峰山下,传熹《书》、元定《洪范》之学。著《书集传》,改变汉唐以来繁琐考据之法,力求简明易学,辨析《孔传》的解释,多有精当之处。《书集传》为宋代《尚书》注释的代表作,元、明、清都作为科举考试的标准读本,影响广泛。

清代研究《尚书》的角度多样。阎若璩撰《尚书古文疏证》,在辨伪上成绩斐然。段玉裁著《古文尚书撰异》,着重解决《尚书》的文字、句读等问题。王引之著《经义述闻》、《经传释词》,用因声求义和句法比较的方法解说《尚书》中许多疑难问题。孙星衍撰《尚书今古文注疏》,除《孔传》与宋儒《书》说外,搜罗历代有关《尚书》的所有书面材料,删繁就简,去非存是,极为完备,是清代《尚书》研究的集大成之作,皮锡瑞《经学通论》谓“治《尚书》当先看孙星衍《尚书今古文注疏》”。

近现代学者研究《尚书》,注意采用新材料和新方法。王国维《观堂集林》、于省吾《双剑誃尚书新证》,运用古文字和古器物考订《尚书》的文字和史事,创见甚多。曾运乾《尚书正读》,折衷旧注,择善而从,说解精要,训诂、语法、修辞等手法交互运用,决疑解难,成就卓著。周秉钧《尚书易解》博观约取,抉择精要,采用新材料,综合运用多种训诂方法进行研究,多有新见,又平实简明,既有深度,又便于普及,是很好的《尚书》今注本。周氏弟子江灏、钱宗武在本师研究基础上撰写《今古文尚书全译》(贵州人民出版社1990),是当今较好的《尚书》通俗读本。刘启釪《尚书学史》(中华书局1989),资料相当完备,清晰勾勒出《尚书》学的发展历史。

 “尚书”之名,最早见诸《墨子·明鬼下》“故尚书夏书,其次商周之书”。墨子学术出自史官,而“书”为史官所掌,故墨子对“书”的称谓不仅来历分明,而且具有权威性,从而被普遍接受。 

相传孔子编成《尚书》后,曾用它教育弟子。《论语·述而》“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礼记·经解》载孔子言曰“疏通知远,《书》教也”。可见孔子确实是以《诗》《书》作为教材的。因而在儒家思想中,《尚书》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孔子是儒家学派创始人,他看重或编校使用过的《尚书》也就自然会体现儒家思想。儒家思想以仁为核心,以礼为实行手段,即“以仁为本,以礼为用”。儒家反对苛政滥刑,主张“为政以德”,个人修养上也注重发扬“仁”的品德。《尚书》开篇便体现了这种以“仁政”治国主张,如《尧典》就说:古时候的帝尧……光辉广披四海,以至于天地上下,明察秋毫而贤才兼人;亲近各族人民,各族人民既已和睦相处;使百姓明辨是非,百姓所视明白;能团结天下万国,随着尧的德行的感化,风俗大和。

《尚书·尧典》载:尧在位已七十年了,想选择贤能之人以便禅位。当时想推举四岳为继承人,四岳说自己德薄,不能有辱帝位。于是推选舜,当时舜以孝闻名天下,所以才被物色为天子继承人。这正合了后来儒家倡导“以孝治天下”的思想。儒家思想“孝”与“忠”是相连的,俗语谓“忠臣出于孝子之门”。孔子认为“孝慈则忠”,故人臣忠于其君其国,必以孝为基础。《尚书》表现了忠于人民的汤、武革命,还树立两个忠于其君其国的典型,即商汤的伊尹、周初的周公旦。尤其是周公旦,孔子对他很崇拜,奉为后世忠臣的楷模

西汉董仲舒倡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确立儒家为正统学说的地位。从西汉开始,学习儒家经典成就为历代君臣士民的必须。历代大儒董仲舒刘向郑玄韩愈朱熹王阳明等,步孔子后尘,继承并发展儒家学说,使之根植于历代中国人民思想中,成为国人的精神支柱。两千多年来,《尚书》为“五经”之一,在儒学中一直占有重要地位,受到主流社会的推崇,对中国社会、历史、文化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除了“仁、孝、忠”思想外,《尚书》也反映了儒家学派孕育时期的民主思想 《尚书·五子之歌》提出“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之说,认为百姓国家的根本,只有人民安定,国家才能昌宁。再如《泰誓》所谓“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等,也体现了儒家“敬天保民”的基本思想。

综合观之,《尚书》蕴涵了“中庸、诚信(孚)、礼治、德育、修身、孝悌、民本、无为、法治、法先王”等思想,以及敬天保民的政治理念与朴素辩证法思想等,主体部分是儒家的基本思想,所以《尚书》列为儒家五经之一,是其原有自的。

宋儒兴理学,重视《孔传古文尚书》,是因为它的突出特征就是把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道赓续起来,一脉相承。《大禹谟》就理出了这条主线。宋儒认为:舜把从尧那里传承下来的道统传给了禹。《大禹谟》中的“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被奉为尧、舜、禹“三圣传授心法”。可是阎若璩《古文尚书疏证》考定,这四句是剿袭《荀子》所引《道经》三句及《论语》一句编成的。理学家把它视为儒家道统的精髓,理学的核心所在。宋儒要“探圣贤之心于千载之上,识孔子之意于百篇之中”,宣扬“道统”,鼓吹“心法”,提高《尚书》的思想性,以之为“道学”(理学)的出发点,从而建立起“理学”这一新儒学,借以与佛、道在思想理论上抗衡,以重建儒学的主导地位。故朱熹一方面考证古文《尚书》之伪,另一方面就又要借用伪书《大禹谟》来建立“人心(人欲)、道心(天理)”的理学道统。这就是宋学对《尚书》学的重要发展,也是《尚书》在理学上的重要作用。

《尚书》主要用散文体写成,按朝代编排,使用的语言、词汇比较古老,因而较难读懂。《尚书》不仅是文告、对话、会议记录等应用文体的滥觞,还开启古代散文创作的先河,甚至可看成中国古代散文形成的标志。《尚书》有些篇章注重人物的声气口吻,有些篇章注重语言的形象化及语言表达的意趣,有些篇章注重对场面的具体描写,具有散文体的特点。如《盘庚》三篇,盘庚动员臣民迁殷的训词,语气坚定果断,显示盘庚目光远大、用词丰富的人物特点。如用“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喻煽动群众的“浮言”,用“若乘舟,汝弗济,臭厥载”喻群臣坐观国家衰败的状态,都是形象的描述。《无逸》篇中周公劝告成王“呜乎!君子所其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秦誓》写秦穆公打败仗后,检讨自己没有接受蹇叔的意见时说:“我心之忧,日月逾迈,若弗云来!”话语中流露出诚恳真切的态度。而《尧典》、《皋陶谟》等篇中,或带有神话色彩,或篇末缀以诗歌,文学色彩浓厚。据《左传》等书记载,在《尚书》之前,有《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但这些书都没有传下来,不见于《汉书·艺文志》著录,论及先秦散文,还是要从《尚书》开始。《尚书》中文章,结构渐趋完整,有一定的层次,已注意在命意谋篇上用功夫。后来春秋战国时期散文的勃兴,是对《尚书》的继承和发展。秦汉以后,各个朝代的制诰、诏令、章奏之文,都明显地受到《尚书》的影响。刘勰文心雕龙》论“诏策、檄移、章表、奏启、议对、书记”等文体,都溯源到《尚书》。因此可见,《尚书》在语言上虽被后人认为古奥难读,但实际上历代散文家都从中得到多方借鉴。

《尚书》还是汉语史、语言研究的重要材料,尤其是今文经中那些经过考定的真实文本,反映了殷周时代的语言特点。比如,《尚书》词语古奥,多用雅言,很少用表示语法关系的虚词,也很少用表示语势语气的句末语助词,几乎不用句尾“也,双音词多为偏正结构”等,都是与后代汉语不同的独特语言现象。《尚书》对古文字学(甲骨、金文、战国文字)、古器物学、考古学的作用尤为重要,这些学科都要借助《尚书》来认字、定器、定时代。

纵观古今,记载中国上古史的书品类很多,大抵为神话传说之类,难令人信服。只有《尚书》,无论在史料价值上,还是在儒学思想上,还是在文体、语言上,都能被视为儒家最重要经典之一。它垂范后世已有两千多年了,经过历代学者千百年的整理与研究,历久弥光,焕发出不朽的价值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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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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