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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寒瘟疫条辨》《寒温条辨》清 杨栗山】卷一 2

 昊晟堂 2020-02-22

伤寒瘟疫条辨 卷一

夏邑后学栗山杨臻玉衡撰子鼎编次  古宋畏斋先生郭善邻春山参较  大兴静川孙宏智较样

治病须知大运辨 订正

天以阴阳而运六气,须知有大运、有小运,小则逐岁而更,大则六 十年而易。大小有不合,大运于阳,岁位居阴,是阳中之阴,犹夏日之 亥子时也;大运于阴,岁位居阳,是阴中之阳,犹冬日之巳午刻也。民 病之应乎运气,在大不在小,不可拘小运,遗其本而专事其末也。譬之 子平,以运为主,流年利钝,安能移其大局乎?病而与大小俱合无论 矣。有于大运则合,岁气相违者,自从其大而略变其间也,此常理也。 有于小则合,于大相违,更有于大运、岁气俱违者,偶尔之变,亦当因 其变而变应之。如冬温夏凉,怪病百出,俱不可以常理论也。总以大运 为主,不以岁气纷更强合乎证。又不设成见于中,惟证为的,与司天不 合而自合,庶乎其近道矣。若概谓必先岁气,毋伐天和,似非世则之 尝稽东垣李氏,一以补中为主;丹溪朱氏,一以滋阴为重;戴人张 一以荡涤为先,皆能表表于世。总得挈领提纲,故合一本万殊之 否则当年岂无岁气,而必各取其一耶。再以痘疹言之,有抱要于保 有独取于辛温,有得意于清泻,是亦治痘之名手,何不见有逐年之

分别耶。要知大运之使然,非三氏之偏僻也。如曰偏僻,则当年各操其 一以应世,何以得各擅其胜乎。后学不明其故,各效其一而不通变;亦 有畏其偏僻,而第据证按时,侈谈岁气,以示高卓,皆不知循环之大运 者也。余留心此道,年近四旬,乡闱已经七困,肇于乾隆九年甲子,犹 及谢事寒水大运,证多阴寒,治多温补,纵有毒火之证,亦属强弩之 末。自兹已后,而阳火之证渐渐多矣,向温补宜重者变而从轻,清泻宜轻者变而从重。迨及甲戌乙亥,所宜重泻者,虽极清极解而亦弗验矣, 势必荡涤而元枭之势始杀。至甲申乙酉,荡涤之法向施于初病者,多有 首尾而难免者矣。历年已来,居然成一定局。间有温补者,什一千百而 已,是大运转于相火矣。凡时行之气,如正伤寒与冬温、风温、暑温、 湿温、秋温、殖泻、疲疟、燥咳、吐痢、霍乱,并男妇小儿一切诸证及 痘疹,民病火病十八九,何况温病从无阴证,得天地疵病旱潦之气,其 流毒更甚于六淫,又岂寒水司大运者之所可同年语哉。自古运气靡常, 纯驳无定,病故变态靡常,补泻无定,今之非昔,可知后之非今,先圣 后圣其揆一也,易地则皆然矣,任胸臆者,断断不能仿佛。余于当事, 时怀冰兢,惟恐偏僻致误,庶几屡经屡验,差可自信,亦有莫挽者,明 知其逆不必治,不过热肠所迫耳。

脉义辨引

伤寒温病不识脉,如无目冥行,动辄颠陨。夫脉者,气血之神也, 邪正之鉴也。呼吸微茫间,死生关头,若能验证分明,指下了然,岂有 差错耶。伤寒脉法,与杂证自是不同,而温病脉法,与伤寒更是大异。 今将长沙《内经》脉法揭于前,继以陶氏浮中沉三诊脉法,又继以温病 与伤寒不同诊脉法,诚能洞晰于此,其于治也庶几乎。

长沙伤寒脉义

问曰:脉有阴阳何谓也?答曰:凡脉浮、大、动、滑、数,此名阳 也;沉、涩、弱、弦、微,此名阴也。阴证见阳脉者生按:证之阴者阴极 也。脉之阳者阳生也.阴证阳脉,真阴证也。阳生则阴长,故曰生.如厥阴下利,手足厥逆, 脉数,微热,汗出,令自愈是也。若脉不数而紧,则死矣,阳证见阴脉者死。

【畏斋曰: 仲景阳证见阴脉一语,不知糊涂了多少公,得此训话发人猛醒】

河间注云:脉近于绝故也。

《类经》注云:证之阳者,假实也,脉之阴者,真虚也,阳证阴脉 艮卩阴证也按,注既曰假实,知非真阳;既曰真虚,知为真阴.此假阳证真阴脉,真是阴证似 阳也,故注曰即阴证也。若火闭而伏,以致脉沉细脱,此真阳证假阴脉,乃是阳证似阴也,非 阴证也。辨之不明,死生反掌。

寸口脉微,名曰阳不足。阴气上人于阳中,则洒淅恶寒也。尺脉 弱,名曰阴不足。阳气下陷入阴中,则发热也。

阳脉(浮)濡⑴阴脉弱者,则血虚。血虚则筋急也。其脉(沉) 弱者,荣气之微也。其脉(浮)濡而汗出如流珠者,卫气之衰也按: “阳脉浮",其脉浮之二“浮”字,应是二“滯”字,若是“浮”字,则与卫衰汗出如流珠之义 不属,'‘其脉沉”之“沉”字,应是“弱”字,若是“沉"字,则与血虚荣微之义不属.悉宜 改之.

寸口脉浮为在表,沉为在里,数为在腑,迟为在脏。若脉浮大者, 气实血虚也。

寸口脉浮而紧,浮则为风,紧则为寒。风则伤卫,寒则伤荣。卫荣 俱伤,骨节烦痛,当发其汗也。

夏月盛热,欲着复衣;冬月盛寒,欲裸其身。所以然者,阳微则恶 寒,阴虚则发热也。

寸口脉浮大,而医反下之,此为大逆。浮则无血,大则为寒,寒气 相搏,则为肠鸣。医乃不知,而反饮冷水,令汗大出,水得寒气,冷必 相搏,其人必餞按:“令汗大出”四字,与上下文义不相连贯,当是衍文,宜删之。

诸脉浮数,当发热,而反洒淅恶寒,若有痛处,饮食如常者,当发 则生恶疮也。

欲发其汗,脉浮有力者,乃可汗之。若浮而无力,或尺 此真气内虚,不可汗也,汗之则死。

伤寒里证已具而欲下之,切其脉沉有力,或沉滑有力,乃可下之。 若沉细无力,或浮而虚者,此真气内虚,不可下也,下之则死。

仲景治少阴病,始得之,反发热,脉沉者,麻黄附子细辛汤主之。 此太阳少阴之两感也。有太阳之表热,故用麻黄;有少阴之脉沉,故用 附子、细辛,发表温里并行。此证治之奇,脉法之奥,故《内经》曰:微妙在脉,不可不察也。

《内经》脉义

《内经》曰:脉至而从,按之不鼓,诸阳皆然。王太仆注曰:言病 热而脉数,按之不鼓动于指下者,此阴盛格阳而致之,非热也。

又曰:脉至而从,按之鼓甚而盛也。王太仆注曰;言病证似寒,按 之而脉气鼓动指下而盛者,此阳甚格阴而致之,非寒也。

东垣治一伤寒,目赤面赤,烦渴引饮,脉息七八至,按之不鼓,此 阴盛格阳于外,非热也。用干姜附子汤加人参,数服得汗而愈,亦治法 之奇妙也。大抵诊脉之要,全在沉脉中分虚实。如轻手按之脉来得大, 重按则无者,乃无根蒂之脉,为散脉,此虚极而元气将脱也。切不可发 表攻里,如误治之则死,须人参大剂煎饮之。以上所言,乃脉证治例之 妙,水火征兆之微,阴阳倚伏之理,要当穷究其指⑴趣,不可轻易而 切之也。

陶氏伤家三诊脉义

浮诊法以手轻按于皮肤之上,切其浮脉之来,以察表里之虚实。 尺寸俱浮者,太阳也。浮而紧者为寒在表,浮而数者为热在表。以脉中 有力为有神,可汗之;浮而缓者为风在表,可解之,不可汗;浮而无力 为虚为无神,不可汗。凡尺脉浮,寸脉浮,俱有力,可汗。若尺脉迟弱 者,此真气不足,不可汗也。浮大有力,为实为热,可汗之;浮大无 力,为虚为散,不可汗也。浮而长,太阳合阳明;浮而弦,太阳合少 阳。凡脉浮主表,不可攻里也。

中诊法 以手不轻不重,按至肌肉之分而切之,以察阳明、少阳二 经之脉也。尺寸俱长者,阳明也。浮长有力则兼太阳,表未解也,无汗 者宜发汗。长而大,有力为热,当解肌;长而数,有力为热甚,当平热
也;长洪、长滑有力,此胃中实热,可攻之也。尺寸俱弦者,少阳也, 宜和之;浮弦有力兼太阳,表未解也,可发汗;弦洪、弦长、弦数、弦 滑有力为热甚,宜清解之;弦迟、弦小、弦微皆内虚有寒,宜温之也。 凡弦脉只可和,不可汗、下,不可利小便也。

沉诊法重手按至筋骨之分而切之,以察里证之虚实也。尺寸俱沉 细者太阴也,俱沉者少阴也,俱沉弦者厥阴也。沉疾、沉滑、沉实为有 力有神,为阳盛阴微,急宜滋阴以退阳也;沉迟、沉细、沉微为无力无 神,为阴盛阳微,急宜生脉以回阳也。大抵沉诊之脉,最为紧关之要, 以决阴阳寒热,用药死生在毫发之间。脉中有力为有神,为可治;脉中 无力为无神,为难治。用药宜守而不宜攻,宜补而不宜泻也。

温病与伤寒不同诊脉义 诸书未载

凡温病脉不浮不沉,中按洪长滑数,右手反盛于左手,总由怫热郁 滞,脉结于中故也。若左手脉盛,或浮而紧,自是感冒风寒之病,非温 病也。

凡温病脉,怫热在中,多见于肌肉之分而不甚浮,若热郁少阴,则 脉沉伏欲绝,非阴脉也,阳邪闭脉也。

凡伤寒自外之内,从气分入,始病发热恶寒,一二日不作烦渴,脉 多浮紧,不传三阴,脉不见沉;温病由内达外,从血分出,始病不恶寒 而发热,一热即口燥咽干而渴,脉多洪滑,甚则沉伏。此发表清里之所 以异也。

凡浮诊中诊,浮大有力,浮长有力,伤寒得此脉,自当发汗,此麻 黄、桂枝证也。温病始发,虽有此脉,切不可发汗,乃白虎、泻心证 也。死生关头,全于此分。

凡温病内外有热,其脉沉伏,不洪不数,但指下沉涩而小急,断不 可误为虚寒,若以辛温之药治之,是益其热也。所以伤寒多从脉,温病 多从证。盖伤寒风寒外入,循经传也;温病怫热内炽,溢于经也。

凡伤寒始本太阳,发热头痛而脉反沉者,虽曰太阳,实见少阴之 脉,故用四逆汤温之。若温病始发,未尝不发热头痛,而见脉沉涩而小急,【于脉中即见得异,此发前人所未到之旨也】此伏热之毒滞于少阴,不能发出 阳分,所以身大热而四肢不热者,此名厥,正杂气怫郁,火邪闭脉而伏 也,急以咸寒大苦之味,大清大泻之。断不可误为伤寒太阳始病,反见 少阴脉沉,而用四逆汤温之,温之则坏事矣。【此段议论,乃千古特识,患温 者,从此不冤矣,俗医何曾梦见】又不可误为伤寒阳厥,慎不可下,而用四逆 散和之,和之则病甚矣。盖热郁亢闭,阳气不能交接于四肢,故脉沉而 涩,甚至六脉俱绝,此脉厥也。手足逆冷,甚至通身冰凉,此体厥也。 即仲景所谓阳厥,厥浅热亦浅,厥深热亦深是也,下之断不可迟,非见 真守定,通权达变者,不足以语此。

凡温病脉,中诊洪长滑数者轻,重则脉沉,甚则闭绝。此辨温病与 伤寒,脉浮脉沉异治之要诀也。

凡温病脉,洪长滑数,兼缓者易治,兼弦者难治。 凡温病脉,沉涩小急,四肢厥逆,通身如冰者危。

凡温病脉,两手闭绝,或一手闭绝者危。

凡温病脉,沉涩而微,状若屋漏者死。

凡温病脉,浮大而散,状若釜沸者死。

按:伤寒温病,必须诊脉施治。有脉与证相应者,则易于识别,若 脉与证不相应,却宜审察缓急,或该从脉,或该从证,务要脉证两得。

【“脉证两得",此治病之大关键也,业医者深宜留心】即如表证,脉不浮者可汗而 解;里证,脉不沉者可下而解。以邪气微,不能牵引,抑郁正气,故脉 不应。下利脉实,有病愈者,但得证减,复有实脉,乃天年脉也。又脉 法之辨,以洪滑者为阳为实,以微弱者为阴为虚,不待问也。然仲景 曰:若脉浮大者,气实血虚也。《内经》曰:脉大四倍以上为关格,皆 为真虚。陶氏曰:不论浮沉大小,但指下无力,重按全无,便是阴脉。 此洪滑之未必尽为阳也、实也。景岳曰:其脉如有如无,附骨乃见,沉 微细脱,乃阴阳潜伏闭寒之候。陶氏曰:凡内外有热,其脉沉伏,不洪 不数,指下沉涩而小急,是为伏热。此微弱之未必尽为阴也、虚也。夫 脉原不可一途而取,须以神气、形色、声音、证候彼此相参,以决死生 安危,方为尽善。所以,古人望闻问切四者缺一不可。

伤寒脉证辨

太阳经病,头顶痛,腰脊强,身痛,发热,恶寒,恶风,脉浮紧, 以太阳经脉由脊背连风府,至巅顶,故为此证。此三阳之表也仲景曰:大 汗后,身热愈甚者,阴阳交而魂魄离也。

阳明经病,身热,目痛,鼻干,不眠,脉洪而长,以阳明主肌肉, 其脉夹鼻,络于目,故为此证。此三阳之里也。正阳明腑病,由表传 里,由经入腑也。邪气既深,故为潮热自汗,谐语发渴,不恶寒反恶 热,揭去衣被,扬手掷足,或发斑黄狂乱,五六日不大便,脉滑而实, 此实热已传于内,乃可下之,若脉弱无神,又当详辨。

少阳经病,往来寒热,胸胁满痛,默默不欲食,心烦喜呕,口苦目 眩耳聋,脉弦而数,以少阳经脉循胁肋络于耳,故为此证。此三阳三阴之间也,由此渐入三阴,故为半表半里之证。(伤寒邪在三阳,但有一毫表证,总以发汗解肌为主)

太阴经病,腹满而吐,食不下,嗌干,手足自温,或自利腹痛不渴,以太阴经脉布胃中,络于嗑,故为此证。

少阴经病,欲吐不吐(脉注胸,邪上逆),心烦(络心故烦),但欲寐(阴主静),口燥舌干,自利而渴(络心故干渴),或咽痛吐利,引衣踌卧(寒主收引故踌卧),其脉沉,以少阴经脉贯肾络于肺,系舌本,故为此证。

厥阴经病,烦满囊缩脉循阴器,消渴子盛则母虚,故肾水消而生渴,气上撞 心,中痛热母盛则子实,故气撞心而痛热,饥不欲食,食即吐蛔木邪则土受伤, 下之利不止,脉沉而弦,以厥阴经脉循阴器络于肝,故为此证。

按:伤寒自外之内,脉证一定,而传变无常,但不可拘于日数,泥 于次序。《内经》次第言之者,以发明其理耳。大抵太阳表证居多,然 岂无初病径犯阳明者?岂无发于太阳即少阴受之者?岂无太阳热郁以次 而传三阴者?岂无太阳止传阳明、少阳而不传三阴者?所以仲景有云: 日数虽多,有表证即宜汗;日数虽少,有里证即宜下。此二句语活而义 广,治伤寒之良法也。

温病脉证辨

《伤寒论·平脉篇》曰:寸口脉阴阳俱紧者,法当清邪中于上 焦,浊邪中于下焦。清邪中上名曰洁也,浊邪中下名曰浑也。栗山曰:此 段乃温病脉证根源也,虽未明盲温病,其词意与伤寒绝不相干。
《温疫论》以温病得于杂气, 《缴论》以温病由血分出,观此益信.阴中于邪,必内栗也栗,竦缩也。
按:《经》曰清 邪,曰浊邪,明非风、寒、暑、湿、燥、火六气之邪也,另为一种,乃天地之杂气也.种种恶 秽,上溷空明清净之气,下败水土污浊之气,人受之,故上曰沽,下曰浑,中必内栗也。

玩篇中此四十六字,全非伤寒脉证所有事,乃论温病所从入之门, 变证之总,所谓赤文绿字,开天辟地之宝符,人未之识耳。

【仍从《伤寒 论》中肴出,温病得于杂气,与伤寒外感風寒不同,是读书得间处】 大意谓人之鼻气通 于天,如毒雾烟瘴谓之清邪,是杂气之浮而上者,从鼻息而上入于阳, 而阳分受伤,《经》云清邪中上焦是也。久则发热头肿,项强颈挛,与俗称大 头温、虾蟆温之说符也。人之口气通于地,如水土物产化为浊邪,是杂 气之沉而下者,从口舌而下人于阴,而阴分受伤,《经》云浊邪中下焦是也。 久则脐筑湫痛,呕泻腹鸣,足膝厥逆,便清下重,与俗称绞肠温、软脚温之说符也。【奇想天开,妙有至理,温病之来历,从此复明于世矣】

然从鼻从口所入之邪,必先注中焦,分布上下,故中焦受邪,《经》云:阴中于邪是也。则 清浊相干,气滞血凝不流,其酿变即现中焦,与俗称瓜瓢温、疙瘩温、 阳毒、阴毒之说符也。此三焦定位之邪也。气口脉盛属内伤,洪长滑 数,阴阳搏激曰紧。若三焦邪溷为一,则怫郁熏蒸,口烂蚀断。卫气通 者,游行经络脏腑,则为痈脓。荣气通者,嚏出声喝咽塞,热壅不行, 则下血如豚肝,如屋漏,然以荣卫渐通,犹非危候。若上焦之阳,下焦 之阴,两不相交,则脾气于中难运,斯五液注下,而生气几绝矣。《堤论》所谓伤寒自气分传入血分,温病由血分发出气分,铁案不移。伤寒 得天地之常气,先行身之背,次行身之前,次行身之侧,自皮肤传经 络,受病于气分,故感而即动。认真脉证治法,急以发表为第一义,入 里则不消矣。未有温覆而当不消散者,何至传人血分,变证百出哉?【伤塞以脉为主】

河间以伤寒为杂病,温病为大病,信然。盖温病得天地之杂 气,由口鼻入,直行中道,流布三焦,散漫不收,去而复合,受病 于血分,故郁久而发。亦有因外感,或饥饱劳碌,或焦思气恼触动而发 者。一发则邪气充斥奔迫,上行极而下,下行极而上,即脉闭体厥,从 无阴证,皆毒火也。与伤寒外感,与治伤寒温散,何相干涉?奈何千年 愦愦,混为一病,试折衷于经论,宁不涣然冰释哉。治法急以逐秽为第 一义。上焦如雾,升而逐之,兼以解毒;中焦如濯,疏而逐之,兼以解 毒;下焦如渎,决而逐之,兼以解毒。恶秽既通,乘势追拔,勿使潜 滋。所以温病非泻则清,非清则泻,原无多方,时其轻重缓急而救之, 或该从证,或该从脉,切勿造次。【温病以证为主】

《伤寒论》曰:凡治温病,可束II五十九穴。此段明盲温病治法与伤寒不同. 成注:以泻诸经之温热,谓泻诸阳之热逆,泻胸中之热,泻胃中之 热,泻四肢之热,泻五脏之热也。

按:温病脉,《经》曰寸口脉阴阳俱紧,与伤寒脉浮紧、浮缓不同。 温病证,《经》曰中上焦,中下焦,阴中邪升降散、增损双解散主方也,与伤 寒证行身背、行身前、行身侧不同。温病治法,《经》曰刺五十九穴, 与伤寒治法温覆发散不同。非以温病,虽有表证,实无表邪,明示不可 汗耶。独是河间以伤寒为杂病,三百九十七法,一百一十三方,至详且 悉;温病为大病,岂反无方论治法乎?噫!兵燹散亡,传写多讹,错简 亦复不少,承讹袭谬,积习相沿,迄今千余年矣。名手林立,方书充 栋,未有不令发汗之说。余一人以管窥之见,而欲革故洗新,使之从风,亦知其难,然而孰得孰失,何去何从,必有能辨之者。

温病与伤寒根源辨

西汉张仲景著《卒病伤寒论》十六卷,当世兆民赖以生全。至 晋代不过两朝相隔,其《卒病论》六卷已不可复睹,即《伤寒论》十'卷,想亦劫火之余,仅得之读者之口授,其中不无残阙失次,赖有三百九十七法、一百一十三方之名目可为校正。而温病失传,王叔和搜讨成 书附以己意,指为伏寒,插入异气,似近理而弥乱真。

【人皆知仲景之法自叔 和而明,不知亦自叔和而晦,温病之坏始此矣。后贤先传,后经附会阐发,为叔和功臣*非仲 景功臣也。兹■欲溯仲景渊微,必先破叔和藩篱。警诸五谷虽为食宝,设不各为区别,一概混种 混收,鲜不贻耕者、食者之困矣】

其序例有曰:冬时严寒杀厉之气,中而即病 者为伤寒;中而不即病,寒毒藏于肌肤,至春变为温病,至夏变为暑 病。成无己注云:先夏至为病温,后夏至为暑病,温暑之病本于伤寒而 得之。由斯以谈,温病与伤寒同一根源也,又何怪乎!后人治温病,皆 以伤寒方论治之也。殊不知温病另为一种,非寒毒藏至春夏变也。自叔 和即病不即病之论定,而后世名家方附会之不暇,谁敢辩之乎!余为拨 片云之翳,以著白昼之光。夫严寒中人顷刻即变,轻则感冒,重则伤 寒,非若春夏秋风暑湿燥所伤之可缓也。即感冒一证之最轻者,尚尔头 痛身痛,发热恶寒,四肢拘急,鼻塞痰喘,当即为病,不能容隐。今为 严寒杀厉所中,反能藏伏过时而变,谁其信之?更问何等中而即病?何 等中而不即病?何等中而即病者,头痛如破,身痛如杖,恶寒项强,发 热如炙,或喘或呕,烦躁不宁,甚则发痉,六脉如弦,浮紧洪数,传变 不可胜言,失治乃至伤生。何等中而不即病者,感则一毫不觉,既而挨 至春夏,当其已中之后,未发之前,神气声色不变,饮食起居如常。其 已发之证,势更烈于伤寒,况风寒侵人,未有不由肌表而入,所伤皆同 荣卫,所中均系严寒。一者何其灵敏,感而遂通,一者何其痴呆,寂然 不动,一本而枝殊,同源而流异,此必无之事,历来名家无不奉之为 祖,所谓千古疑城,莫此难破。然而孰得孰失,何去何从,芸夫牧竖亦 能辨之。再问何等寒毒藏于肌肤?夫肌为肌表,肤为皮之浅者,其间一 毫一窍,无非荣卫经行所摄之地,即偶尔脱衣换帽所冒些小风寒,当时 而嚏,尚不能稽留,何况严寒杀厉之气,旦藏于皮肤最浅之处,反能容 忍至春,更历春至夏发耶?此固不待辩而自遍矣。栗山曰:予颇明读书之利 害,王安石遵信《周扎》,何如前人蹈弊.医虽小道,是乃仁术也,所以辩之亲切息至力尔。 乃又曰:须知毒烈之气留在何经而发何病,【此曰“毒烈之气留在何经而发何病” 却是正论,却是翻自己的案,可知中而不即病,寒毒藏于肌肤之说,于理大谬矣,质之叔和何 辞以对】前后不答,非故自相矛盾,其意实欲为异气四变,作开山祖师 也。后人孰知其为一场懵懂乎?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凡治伤寒大 法,要在表里分明,未入于腑者,邪在表也,可汗而已;已入于腑者,

邪在里也,可下而已。若夫温病,果系寒毒藏于肌肤,延至春夏犹发于 表,用药不离辛温,邪气还从汗解,令后世治温病者,仍执肌肤在表之 寒毒,一投发散,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且夫世之凶厉大病,死生人在反 掌间者,尽属温病,发于冬月正伤寒者,千百一二,而方书混同立论, 毫无分别。总由王叔和序《伤寒论》于散亡之余,将温病一门失于编 入,指为伏寒异气,妄立温疟、风温、温毒、温疫四变,插入《伤寒 论》中混而为一,其证治非徒大坏而将泯焉,后之学者,殆自是而无所 寻逐也已。【南山可移,此案必不可动】

余于此道中,已三折其肱矣,兼以阅 历之久,实见得根源所出。伤寒得天地之常气,风寒外感,自气分而传 入血分;温病得天地之杂气,邪毒内入,由血分而发出气分。常气、杂气 之说,出自《温疫论》,气分、血分之说,出自《绶论》,皆是千古特识.本此以辨温病与伤寒 异,辨治温病与治伤寒异,非杜撰也。

【《温疫论》杂气一语,开温痢无穷法门;《绩·论》血分 一语,开温病无穷方论】

一彼一此,乃风马牛不相及也。何以言之?常气 者,风寒暑湿燥火,天地四时错行之六气也;杂气者,非风非寒非暑非 湿非燥非火,天地间另为一种,偶荒旱潦疵疔烟瘴之毒气也。故常气受 病,在表浅而易;杂气受病,在里深而难。就令如序例所云,寒毒藏于 肌肤,至春夏变为温病暑病,亦寒毒之自变为温,自变为暑耳。还是冬 来常气,亦犹冬伤于寒,春必病温之说,于杂气何与?千古流弊,只缘 人不知疵疡旱潦之杂气而为温病,遂与伤寒视而为一病,不分两治。

【乡 外人家见有发热头痛诺语者,大家惊恐呼为杂疾,此却适中病根,习而不察者吾辈也】

余固不辞谢陋,条分缕晰,将温病与伤寒辨明,各有病原,各有脉息,各有 6 证候,各有治法,各有方论。令医家早为曲突徙薪之计,庶不至焦头烂 额耳。

或问《内经》曰:冬伤于寒,春必病温。余曰:冬伤于寒,谓人当 2 冬时受寒气也。春必病温,谓人到来春必病热也。亦犹《经》曰,人之 瘟 伤于寒也,则为病热云尔。【引《经》一语道破】

东垣云:其所以不病于冬, 而病于春者,以寒水居卯之分,方得其权,大寒之令复行于春,开发媵 条 理,少阴不藏,辛苦之人,阳气外泄,谁为鼓舞,阴精内枯,谁为滋养,生化之源已绝,身之所存者热也。故《内经》又云:冬不藏精,春 必病温。此水衰火旺,来春其病未有不发热者,于温病何与?温病者, 疵疡之杂气,非冬来之常气也。肾虚人易为杂气所侵则有之,非谓伤于寒则为温病也。《经》何以不曰温病,而必曰病温?盖温者热之始,热 者温之终也。岂诸家所谓温病者乎。特辩以正前人注释之谬。【辩的精细】

温病与伤寒治法辨

读仲景书,一字一句都有精义,后人之千方万论,再不能出其范 围,余又何辩乎?盖仍本之仲景矣。《伤寒论》曰:凡伤寒之为病,多 从风寒得之风属阳,寒属阴,然风送寒来,寒随风入,本为同气,故寒之浅者即为伤风, 风之深者即为伤寒,故曰伤寒从风寒得之。始因表中风寒,入里贝!1不消矣,未有 温覆而当不消散者。成氏注:风寒初客于皮肤,便投汤药,温覆发散而 当,贝’无不消散之邪,此论伤寒治法也。

【仍从《伤寒论》中看出温病治法与伤寒 不同,是读书得冋处】

其用药自是麻黄、桂枝、大小青龙一派。《伤寒论》 曰:凡治温病,可刺五十九穴。成氏注:以泻诸经之温热,谓泻诸阳之 热逆,泻胸中之热,泻胃中之热,泻四肢之热,泻五脏之热也。此论温 病治法也。若用药当是白虎、泻心、【泻心者,大黄黄连泻心澎也】大柴胡、 三承气一派。末又曰:此以前是伤寒温病证候也。详仲景两条治法,于 伤寒则用温覆消散,于温病则用刺穴泻热,温病与伤寒异治判若冰炭如 此,信乎仲景治温病必别有方论。呜呼!历年久远,兵燹散亡。王叔和 指为伏寒,插入异气,后之名公,尊信附会,沿习耳闻,遂将温病为伤 寒,混同论治。

【看仲景治法,温病与伤寒原是两门,惜经兵火之余,散亡不传耳。此段 接上生下。】

或以白虎、承气治伤寒,或以麻黄、桂枝治温病;或以为麻 黄、桂枝今时难用;或以为温病春用麻黄、桂枝须加黄苓,夏用麻黄、 桂枝须加石膏;或于温病知用白虎、泻心、承气,而不敢用麻黄、桂 枝、青龙者,但昧于所以然之故,温病与伤寒异治处总未洞晰。惟王氏 《溯洞》,著有《伤寒立法考》、《温病热病说》,其治法较若列眉,千年 长夜忽遇灯炬,何幸如之。惜其不知温病中于杂气,而于“严寒中而不 即病,至春夏变为温暑”之谬说一样糊涂,以为证治与伤寒异,病原与 伤寒同,而未免4、视轻忽之也。

【所以然之裁,乃得于杂气也,自血分发出气分也】 

刘氏《直格》以伤寒为杂病,以温病为大病,特制双解散、凉膈散、三 黄石膏汤为治温病主方,其见高出千古,深得长沙不传之秘。惜其不知 温病中于杂气,而于伤寒末传阴证,温病从无阴证之治法,无所发明。

庸工不能解其理,不善用其方,而猥以寒凉挨斥之也。诸家混淆不清, 而二公亦千虑之失也。

【王刘二公,分辨溫病与伤寒异治,是千古特识,但不知温病为 杂气也。因此为辨明以补王刘所未及,见得真,守得定,老吏断狱,铁案不移,二公当亦心 折。二公唯不知温病为杂气,茧治分二门,其实不敢尽变叔和序例伏寒暴寒之说,所以三黄石 皆湯、双解散内仍用麻黄,披枝见根,溯沆労源,公于此乃点出金刚眼昧矣。本《平脉篇》中 两次申明,不厌重复,正是婆心恳至处】

余于此道中,抱膝长吟,细玩《伤寒 论·平脉篇》曰“清邪中上焦,浊邪中下焦,阴中于邪”等语,始翻然 顿悟曰:此非伤寒外感常气所有事,乃杂气由口鼻入三焦,怫郁内炽, 温病之所由来也。因此以辨温病与伤寒异、辨治温病与治伤寒异,为大 关键。故多采王刘二公之论,并《缭论》、《绪论》、《温疫论》、《尚论 篇》及诸前辈方论。但有一条一段不悖于是者,无不零星凑合,以发挥 仲景伤寒温覆消散、温病刺穴泻热之意,或去其所太过,或补其所不 及,或衍其所未畅,实多苦心云。

行邪伏邪辨

凡邪所客,有行邪、有伏邪,故治法有难有易,取效有迟有速。行 邪如冬月正伤寒,风寒为病,自外之内,有循经而传者,有越经而传 者,有传一二经而止者,有传尽六经不罢者,有始终只在一经而不传 者,有从阳经传阴经为热证者,亦有变为寒证者,有直中阴经为寒证 者。正如行人经由某地,本无根蒂,因其漂浮之势,病形虽乱,若果在 经,一汗而解;若果在胃,一下而愈;若果属寒,一于温补;若果传变 无常,随经治之,有证可凭,药到便能获效。所谓得天地之常气,风寒 外感,自气分传入血分者是也。先伏而后行者,温病也。无形无声者, 难言矣。毒雾之来也无端,烟瘴之出也无时,湿热熏蒸之恶秽,无穷无 数,兼以饿殍在野,篱骼之掩埋不厚,甚有死尸连床,魄汗之淋漓自 充,遂使一切不正之气升降流行于上下之间,人在气交中无可逃避。虽 童男室女,以无漏之体,富贵丰亨,以幽闲之志,且不能不共相残染, 而辛苦之人可知矣,而贫乏困顿之人又岂顾问哉!

《语》云:“大兵之 后,必有大荒,大荒之后,必有大疫”,此天地之气数也,谁能外之。 疵疡旱潦之灾,禽兽往往不免,而况人乎。【杂气侵入,无论贫富强弱,说得淋漓洞快,令人同开心朗】

所谓得天地之杂气,邪热内郁,由血分发出气分者 是也。当其初病之时,不唯不能即其病,而病势日日加重,病家见病 反增,即欲更医,医家不解其故,亦自惊疑,竞不知先时蕴蓄,邪微则 病微,邪甚则病甚。病之轻重非关于医,人之死生全赖药石。故谚有之 曰:“伤寒莫治头,劳病莫治尾”。若果是伤寒,初受肌表,不过浮邪在 经,一汗可解,何难之有,不知盖指温病而言也。要其所以难者,总因 古今医家积习相沿,俱以温病为伤寒,俱以伤寒方治温病,致令温魂疫 魄含冤地下。诚能分晰明白,看成两样脉证,两样治法,识得常气杂 气,表里寒热,再详气分血分,内外轻重,自迎刃而解,何至杀人耶。 虽曰温病怪证奇出,如飙举蜂涌,势不可遏,其实不过专主上中下焦, 毒火深重,非若伤寒外感,传变无常,用药且无多方,见效捷如影响, 按法治之,自无殒命之理。至于死而复苏,病后调理,实实虚虚之间, 用药却宜斟酌,妙算不能预定,凡此但可为知者道也。若夫久病枯槁, 酒色耗竭,耆老风烛,已人四损不可正治之条,又不可同年而语。

证候辨

或曰子辨温病与伤寒,有云壤之别,今用白虎、泻心、承气、抵 当,皆伤寒方也,既同其方,必同其证,子何言之异也?余曰:伤寒初 起必有感冒之因,冬月烈风严寒,虽属天地之常气,但人或单衣风露, 或强力入水,或临风脱衣,或当檐沐浴,或道路冲寒,自觉肌肉粟起, 既而四肢拘急,头痛发热,恶寒恶风,脉缓有汗为中风,脉紧无汗为伤 寒,或失治,或误治,以致变证蜂起。温病初起,原无感冒之因,天地 之杂气,无形无声,气交流行,由口鼻入三焦,人自不觉耳。不比风寒 感人,一着即病,及其郁久而发也,忽觉凛凛,以后但热而不恶寒,或 因饥饱劳碌,焦思气郁,触动其邪,是促其发也。不因所触,内之郁热 自发者居多。伤寒之邪,自外传内;温病之邪,由内达外。伤寒多表 证,初病发热头痛,未即口燥咽干;温病皆里证,一发即口燥咽干,未 尝不发热头痛。伤寒外邪,一汗而解;温病伏邪,虽汗不解,病且加 重。伤寒解以发汗,温病解以战汗。伤寒汗解在前,温病汗解在后鲜薄 荷连根捣,取自然汁服,能散一切风毒。伤寒投剂,可使立汗,温病下后,里清表透,不汗自愈,终有得汗而解者。伤寒感邪在经,以经传经;温病伏 邪在内,内溢于经。伤寒感发甚暴,温病多有淹缠,三五七日忽然加 重,亦有发之甚暴者。伤寒不传染于人,温病多传染于人。伤寒多感太 阳,温病多起阳明。伤寒以发表为先,温病以清里为主。各有证候,种 种不同。其所同者,伤寒温病皆致胃实,故用白虎、承气等方清热导 滞,后一节治法亦无大异,不得谓里证同而表证亦同耳。

寒热为治病大纲领辨

客有过而问之者曰:闻子著《寒温条辨》,将发明伤寒乎,抑发明 温病也?特念无论伤寒温病,未有不发于寒热者,先贤之治法,有以为 热者,有以为寒者,有以为寒热之错出者,此为治病大纲领,盍为我条 分而辩论焉。余曰:愿受教。客曰:《内经》云热病者,伤寒之类也。 人之伤于寒也,则为病热。未入于腑者,可汗而已;已入于腑者,可下而已。三阳三阴,五脏六腑皆受病,荣卫不行,脏腑不通,则死矣。又曰:其未满三日者,可汗而已;其满三日者,可下而已。《内经》直言 伤寒为热,而不言其有寒,仲景《伤寒论》垂一百一十三方,用桂、 附、人参者八十有奇,仲景治法与《内经》不同,其故何也?余曰:上 古之世,恬淡浑穆,精神内守,即有伤寒,一清热而痊可,此《内经》 道其常也。

【道常尽变,说尽古今病势人情世不古若,人非昔比,以病有浅深,则治有轻重,气禀日趋于浇薄,故有郁热而兼有虚寒,此仲景尽其 变也。客又曰:伤寒以发表为第一义,然麻黄、桂枝、大青龙每苦于热而难用,轻用则有狂躁、斑黄、岫血、亡阳之失,致成热毒坏病,故河 间自制双解散、凉膈散、三黄石膏汤。若麻黄、桂枝、大青龙果不宜 用,仲景何以列于一百一十三方之首乎?致使学者视仲景书,欲伏焉而 不敢决,欲弃焉而莫之外。夫仲景为医家立法不桃之祖,而其方难用, 其故何也?余曰:伤寒以病则寒,以时则寒,其用之固宜。若用于温 病,诚不免狂躁、斑黄、翊血、亡阳之失矣。辛温发散之药,仲景盖为 冬月触冒风寒之常气而发之伤寒设,不为感受天地疵疡旱潦之杂气而发 之温病设,仲景治温病必别有方论,今不见者,其亡之也。叔和搜采仲 景旧论之散落者以成书,功莫大矣。但惜其以自己之说,杂于仲景所言之中,使玉石不分耳。温病与伤寒异治处,惟刘河间、王安道始倡其 说,兼余屡验得凶厉大病、死生在数日间者,惟温病为然。而发于冬月 之正伤寒者,百不一出,此河间所制双解、凉膈、三黄石膏,清泻内热 之所以可用,而仲景麻黄、桂枝、大青龙,正发汗者之所以不可用也。 

【双解、凉膈、三黄石骨、六一顺气、大柴胡五方,有治伤塞温病之不同处,观药方辨自知, 解毒承气湧,即大承气汤合黄连解毒湧,加白僵蚕、蝉蜕,去桃、柏即泻心承气湧,加格茎、 半夏,即陷胸承气汤。此段辨温病与伤木之异,辨治温病与治伤嘉之异,坦白明亮,毫无蒙 混,而笑力足以达之】盖冬月触冒风寒之常气而病,谓之伤寒;四时触受疵 病之杂气而病,谓之温病。由其根源之不一,故脉证不能相同,治法不 可相混耳。客又曰:人有伤寒初病,直中三阴,其为寒证无疑矣。又有 初病三阳,本是热证,传至三阴,里实可下,止该用承气、抵当,乃间 有寒证可温可补,又用理中、四逆,其故何也?余曰:以初本是热证, 或久病枯竭,或暴感风寒,或饮食生冷,或过为寒凉之药所攻伐,遂变 成阴证,所云害热未已,寒证复起,始为热中,末传寒中是也。【伤寒直 中三阴是来证,若本是热证,伟至三阴热证变为案证者,王刘亦未言及,此足补之】 

且人之虚而未甚者,胃气尚能与邪搏,而为实热之证。若虚之甚者,亡阳于 外,亡阴于内,上而津脱,下而液脱,不能胜其邪之伤,因之下陷,而 里寒之证作矣。热极生寒,其证多危,以气血之虚脱也。客又曰:寒热互乘,虚实错出,既闻命矣。子之治疗,果何以得其宜,条辨之说,可 闻否乎?余曰:证治多端,难以言喻。伤寒自表传里,里证皆表证侵入 于内也;温病由里达表,表证即里证浮越于外也。

【"侵入”、“浮越”四字,令 人咀嚼不尽】

大抵病在表证,有可用麻黄、桂枝、葛根辛温发汗者,伤寒 是也;有可用神解、清化、升降、芳香、辛凉、清热者,温病是也。在 半表半里证,有可用小柴胡加减和解者,伤寒是也;有可用增损大柴 胡、增损三黄石膏汤内外攻发者,温病是也。在里证,有可用凉膈、承 气咸寒攻伐者,温病与伤寒大略同。有可用理阴、补阴、温中、补中调 之养之者,温病与伤寒大略同。但温病无阴证,宜温补者,即所云“四 损不可正治”也。

【补出木证治法,又补出时气病治法,何等致密】

若夫伤寒直中 三阴之真寒证,不过理中、四逆、附子、白通,一于温补之而已。至于 四时交错,六气不节,以致霍乱、疟痢、吐泻、咳嗽、风温、暑温、湿 温、秋温、冬温等病,感时行之气而变者,或热或寒,或寒热错出,又当观其何时何气,参酌伤寒温病之法,以意消息而治之。此方治之宜, 大略如此。而变证之异,则有言不能传者,能知意在言表,则知所未言 者矣。客又曰:子之治疗,诚无可易矣。第前辈诸名家,皆以为温暑之 病本于伤寒而得之,而子独辨温病与伤寒根源异、治法异、行邪伏邪 异、证候异、六经脉证异,并与时气之病异,得勿嫌于违古乎?余曰: 吾人立法立言,特患不合于理,无济于世耳。果能有合于理,有济于 世,虽违之庸何伤。客唯唯而退。因概括其说曰:寒热为治病大纲领 辨,尚祈临病之工,务须辨明的确,或为伤寒,或为温病,再谛审其或 属热,或属寒,或属寒热错出,必洞悉于胸中,然后诊脉定方,断不可 偏执己见,亦不可偏信一家之谬说,庶不至于差错也。

发表为第一关节辨

伤寒,冬月感冒风寒之常气而发之病名也。温病,四时触受天地疵 疡旱潦之杂气而发之病名也。根源歧出,枝分派别,病态之异,判若霄 壤。

【温病与伤塞异处,不厌重复言之,正是婆心恳切处,从此得解,是作书根本处】 

窃验得凶厉大病,死生人在数日间者,尽属温病,而发于正伤寒者,未尝多 见。萧万舆《轩岐救正》曰,其值严冬得正伤寒者,二十年来,于千人 中仅见两人,故伤寒实非大病,而温病方为大病也。从来伤寒诸籍,能 辨温病与伤寒之异治者,止见刘河间、王安道两公,而病源之所以异 处,亦未道出汁浆。余宗其说而阐发之,著为《寒温条辨》。若论里证, 或清或攻,或消或补,后一节治法,温病与伤寒虽曰不同,亦无大异。 唯初病解表前一节治法,大有天渊之别。

【前一节治法大异,此论发前人未发之 奇】

盖伤寒感冒风寒之常气,自外而传于内,又在冬月,非辛温之药,、 何以开腰理而逐寒邪,此麻黄、桂枝、大青龙之所以可用也。若温病得 于天地之杂气,

【"伤寒得于常气,温病得于杂气,”本又可《温疲论》,王刘亦未吉及,论 “温病无外感,而内之郁热”自发,以朴王刘所未及。】

怫热在里,由内而达于外,京 故不恶寒而作渴,此内之郁热为重,外感为轻,兼有无外感,而内之郁 热自发者,又多发在春夏,若用辛温解表,是为抱薪投火,轻者必重, 重者必死。惟用辛凉苦寒,如升降、双解之剂,以开导其里热,里热除/ 而表证自解矣。亦有先见表证而后见里证者,盖怫热自内达外,热郁媵

理之时,若不用辛凉解散,则热邪不得外泄,遂还里而成可攻之证,非 如伤寒从表而传里也。病之轻者,神解散、清化汤之类;病之重者,芳 香饮、加味凉膈散之类,如升降散、增损双解散,尤为对证之药。故伤 寒不见里证,一发汗而外邪即解;温病虽有表证,一发汗而内邪愈炽。 

【论温病证有先见表而后见里者,以补王刘所未及。伤寒发汗,溫病不发汗,此着治法高出常 格,异处即在此】

此麻黄、桂枝、大青龙,后人用以治伤寒,未有不生者, 用以治温病,未有不死者。此前一节治法,所谓大有天渊之别也。举世 不惺,误人甚众,故特表而出之,以告天下之治温病而等于伤寒者。又 温病要得主脑,辟如温气充心,心经透出邪火,横行嫁祸,乘其瑕隙亏 损之处,现出无穷怪状,令人无处下手,要其用药,只在泻心经之邪火 为君,而余邪自退。每见人有肾元素虚,或适逢淫欲,一值温病暴发, 邪陷下焦,气道不施,以致便闭腹胀,至夜发热,以导赤、五苓全然不效,一投升降、双解而小便如注。又一隅之亏,邪乘宿损,如头风痛, 腰腿痛,心痛,腹痛,痰火喘嗽,吐血便血,崩带淋沥之类,皆可作如是观。大抵邪行如水,唯注者受之,一着温病,旧病必发,治法当先主温病,温邪退,而旧日之病不治自愈矣。

【此论发前人所未发,医家病家多为旧病所误】

不得主脑,徒治旧病,不唯无益,而坏病更烈于伤寒也。若四损 之人,又非一隅之亏者可比。伤寒要辨疑似,有如狂而似发狂者,有蓄 血发黄而似湿热发黄者,有短气而似发喘者,有痞满而似结胸者,有并 病而似合病者,有少阴发热而似太阳发热者,有太阳病脉沉而似少阴者

太阳少阴俱是发热脉沉细,但以头痛为太阳,头不痛为少阴辨之,头绪多端,务须辨 明,如法治疗。若得汗、吐、下合度,温、清、攻适宜,可收十全之 功,不至传变而成坏病矣。

【此篇论温病伤寒治法,各见雑妙,而其丈亦有笔有法,古致错落.忽止忽起,正如断岭连峰出没隐现,一望无际,仿佛张中丞后传】 

《伤寒论》 中,共计坏病八十有六,故伤寒本无多病,俱是辨证不明,错误所致。 如太阳始病,当以汗解,如当汗不汗,则郁热内迫而传经;如发汗太 过,则经虚风袭而成痉;如不当汗而汗,则迫血妄行而成岫。大便不可 轻动,动早为犯禁。当汗误下,则引邪入里,而为结胸痞气,协热下 利;当下误汗,则为亡阳,下厥上竭谐语。小便不可轻利,轻利为犯 禁。盖自汗而渴,为湿热内盛,故宜利。如不当利而利,必耗膀胱津液 而成燥血发狂;如当利不利,必就阳明燥火而成蓄血发黄。

【治伤塞大法, 不过所云云者,妙在要认的证,才下的药,不然則纸上谈兵矣】

若夫内伤类伤寒者, 【补出内伤类伤寒来,治法与伤索自是不同】用药一差,死生立判。盖内伤头痛, 时痛时止;外感头痛,日夜不休。内伤之虚火上炎,时时闹热,但时发 时止,而夜甚于昼;外感之发热,非传里则昼夜无休息。凡若此等,俱 要明辨于胸中,然后察色辨声,详证诊脉,再定方制剂,庶不至误伤人 命耳。

温病非时行之气辨

春温、夏暑、秋凉、冬寒,此四时错行之序,即非其时有其气,亦 属天地之常,而杂气非其类也。杂气者,非温非暑,非凉非寒,乃天地 间另为一种疵疔旱潦之毒气,多起于兵荒之岁,乐岁亦有之。在方隅有 盛衰,在四季有多寡,此温病之所由来也。叔和序例有云:春应温而反 大寒,夏应暑而反大凉,秋应凉而反大热,冬应寒而反大温,非其时有 其气,一岁之中长幼之病多相似者,此则时行之气也。栗山日,余读《绪 论》,冬月温气乘虚入里,遂至合病,而悟冬温与风温、暑温、湿温、秋温,并疟痢、咳呕、 霍乱等证,皆时行之气病也.正如叔和所云,而杂气非其种耳,与温病何干.观于此言, 嘴里说得是时气,心里却当作温病,由是而天下后世之言温病者,胥准 诸此,而温病之实失焉矣,而时气病之实亦失焉矣。

【伤寒、温病、时气,方 书皆混.而一之,得此辩别明白,自可免人错误,此后人发前人未到之处者也】

总缘人不知 疵彷旱潦之杂气而为温病,抑不知时行之气,宜热而冷,宜冷而热,虽损益于其间,及其所感之病,岂能外乎四时之本气?假令春分后,天气 应暖,偶因风雨交集,不能温暖而反大寒,所感之病,轻为感冒,重为 伤寒。但春寒之气,终不若隆冬杀厉之气,投剂不无轻重之分,此为应I 至而不至。如秋分后,适多风雨,暴寒之气先至,所感之病,大约与春 寒仿佛,深秋之寒,亦不若隆冬杀厉之气为重,此为未应至而至。即冬, 月严寒倍常,是为至而太过,所感乃真伤寒耳。设温暖倍常,是为至而3 不及,所感伤寒多合病、并病耳,即冬温也。

【可知伤案亦时气之一耳,与温病 原非一种】

假令夏月,时多风雨,炎威少息,为至而不及;时多亢旱, 株石流金,为至而太过。不及亦病,太过亦病,一时霍乱吐泻,疟痢咳 嗽等项,不过因暑温而已。又若春秋俱行夏令,天地暴烈,人感受之,内外大热,舌苔口裂,腹胁胀满,头痛身痛,状类伤寒而实非伤寒,状二类温病而实非温病,此即诸家所谓风温、暑温、湿温、秋温是也按:此四证,乃时行之气所发,与温病根源不同,而怫热自内达外,与温病证治相同。余每以温病十五方,时其轻重而施之屡效。盖能涤天地疵病之气,即能化四时不节之气,古人云,方贵明其所 名 以然者,即此也。与冬温差近按:冬温,即伤寒合病、并病也.先解表而后攻里,以外束罢风寒故也,与四证不同,须明辨之。

凡此四时不节之时气病,即风、寒、暑、湿、燥、火之六气病,所感终不离其本源,【将一切时气病说得明白坦亮,与温 W病毫无干涉,令人目开心明】正叔和序例所云云者是也,于杂气所中之温病 芝终何与焉?误以温病为时气病者,又宁不涣然冰释哉。

按:《内经》云:冬伤于寒,春必病温。谓春必病热也,非温病也。

霜降后雨水前,风送寒来,寒随风入,伤寒即冬之时气也。又云:春伤 于风,夏生殖泄,即春之时气也。夏伤于暑,秋必疲疟,即夏之时气 也。秋伤于湿湿土也,土生金则燥,冬生咳嗽,即秋之时气也。

【何等平易,何 等切当,岂无春夏秋冬受伤当时即发者乎?不可执泥。伤非藏于肌肤可知】

知此,便知温病非时气乃天地之杂气病也,后人多为叔和所误。

又按:喻氏谓仲景独伤寒一门立法,乃四序主病之大纲也。春夏秋 三时虽不同,其外感则一,自可取伤寒之方错综用之。此亦臆断,非确 论也。所伤风暑湿燥,殖泄、疟痢、咳嗽,亦能杀人,何必定以冬寒为 大纲,于三时不立法乎。至于包含万有,百病千方,不能出其范围,自 是别具只眼。【说得定】

又按:春伤风,夏伤暑,秋伤湿,冬伤寒,是人感节气之变,虚损 家多为所伤也,随感随病者固多,过时而病或亦有之。若中严寒杀厉之 气,即至壮之人亦必病,难言过时发矣。诸家注释四伤,皆推求太过。 但只平易说去,则经旨自明,而无穿凿之患。

温病是杂气非六气辨

日月星辰,天之有象可观;水火土石,地之有形可求;昆虫草木,动植之物可见;寒暑风湿,四时之气往来可觉。至于山岚瘴气,岭南毒 雾,兵凶旱潦熏蒸,咸得地之浊气,犹或可察。而唯天地之杂气,种种 不一,亦犹天之有日月星辰,地之有水火土石,气交之有寒暑风湿,动 植之有昆虫草木也。昆虫有龙蛇猛兽,草木有桂附巴豆,星辰有罗计荧 惑,土石有雄硫砲信,万物各有善恶,杂气亦各有优劣也。第无声无 形,不睹不闻,其来也无时,其着也无方,感则一时不觉,久则蓄而能 通。众人有触之者,各随其气而为诸病焉。或时众人发颐,或时众人头 面浮肿,俗名“大头温”是也;或时众人咽痛声哑,或时众人颈筋胀 大,俗名“虾蟆温”是也;或时众人吐泻腹痛,或时众人斑疹疔肿,或 时众人呕血暴下,俗名“搅肠温”、“瓜瓢温”是也;或时众人瘦疲m 红肿,俗名“疙瘩温”是也;或时众人痿癖足重,俗名“软脚温”是 也。大抵病偏于一方,延门合户,当时适有某气专入某脏腑、某经络, 专发为某病,故众人之病相同,不关人之强弱、血气之盛衰,又不可以 年岁四时为拘。【情理宛然】

是知气之所来无时也,或发于城市,或发于 村落,他处安然无有,是知气之所着无方也。

【温病本杂气,在六气外,来无 时,着无方,此论发千古未发之奇,启后人无雰之智,业医者大宜留心】 

虽有多寡轻重 不同,其实无处不有,如瓜瓢温、疙瘩温,缓者三二日死,急者朝发夕 死,在诸温中为最重者,幸而几百年来罕有之病,不可以常时并论也。 至于肿头发颐,喉痹咽肿,项强反张,流火丹毒,目赤斑疹,腹痛呕 泻,头痛身痛,骨痿筋搐,登高弃衣,谐语狂叫,不识人之类,其时村 市中偶有一二人患此,考其证,甚合某年某处众人所患之病,纤悉皆 同,治法无二。此即当年之杂气,但目今所钟不厚,所患者稀少耳,此 又不可以众人无有,断为非杂气也。况杂气为病最多,然举世皆误认为 六气。

【杂气为病基于六气,以补河冋《原病式》所未及】

假如误认为风者,如大 麻风、鹤膝风、历节风、老幼中风、痛风、厉风、痫风之类,概作风 治,未尝一验,实非风也,亦杂气之一耳。误认为火者,如疔疮、发 背、痈疽毒气流注、目赤瘴翳以及斑疹之类,概作火治,未尝一验, 实非火也,亦杂气之一耳。误认为暑者,如疟痢吐泻,霍乱转筋,暴注腹痛,以及昏迷闷乱之类,概作暑治,未尝一验,实非暑也,亦杂气之 一耳。至误认为湿燥寒病,可以类推。又有一切无名暴病,顷刻即亡, 无因而生,无识乡愚认为鬼祟,并皆杂气所成,从古未闻者何也?盖因 来而不知,着而不觉,人唯向风寒暑湿燥火所见之气求之,而不索之于 无声无形、不睹不闻之中,推察既已错认病源,处方未免误投药饵。 《大易》所谓,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灾也。刘河间作《原病 式》,百病皆原于风寒暑湿燥火六气,殊不知杂气为病更有甚于六气者。 盖六气有限,现在可测;杂气无穷,茫然不可测也。专务六气,不言杂 气,乌育旨包括天下之病欤此吴又可"杂气论"也,余订正之,更其名曰“温病是杂气非六气辨”?!

杂气所伤不同辨

夫所谓杂气,虽曰天地之气,实由方土之气也。盖其气从地而起, 有是气即有是病,譬如天地生万物,亦由方土之产也。但植物藉雨露而 滋生,动物赖饮食而颐养,盖先有是气,然后有是物。推而广之,有无 限之气,因有无限之物也。但二五之精未免生克制化,是以万物各有宜 忌,宜者益而忌者损,损者制也,故万物各有所制,如猫制鼠、鼠制象 之类。既知以物制物,既知以气制物矣。以气制物者,如蟹得雾则死, 枣得雾则枯之类,此有形之气,动植之物皆为所制也。至于无形之气, 偏中于动物者,如猪温、羊温、牛马温,岂但人温而已哉。然猪病而羊 不病,牛病而马不病,人病而禽兽不病,究其所伤不同,因其气各异 也,知其气各异,故谓之杂气。

【杂气为害甚于六气,观物益知人矣,人特习而不察 耳,至其沉潜理窟,如话家常,又非浅学所能道】

夫物者气之化也,气者物之变 也。物即是气,气即是物,知气可以制物,则知物之可以制气矣。夫物 之可以制气者,药物也,如蜒蝴解螟蚣之毒,山甲补蚁痿之溃,此受物 气之为病,是以物之气制物之气,犹或可测,至于受无形之杂气为病, 莫知何物之能制矣。惟其不知何物之能制,故勉用汗、吐、下、和四法 以决之耳。噫!果知以物制气,一病止用一药,又何烦用四法、君臣佐 使、品味加减、分两轻重之劳,并用方投证不投证、见效不见效、生死 反掌之苦哉。

杂气有盛衰辨

凶年温病盛行,所患者众,最能传染,人皆惊恐,呼为瘟疫。盖杂气所钟者盛也,以故鸡温死鸡,猪温死猪,牛马温死牛马,推之于人, 何独不然。所以兵荒饥僅之岁,民多夭札,物皆疵疡。大抵春夏之交为 甚,盖温暑湿热之气交结互蒸,人在其中,无隙可避,病者当之,魄汗淋漓,一人病气,足充一室,况于连床并榻,沿门合境,共酿之气,益以出户尸虫,载道腐瑾,燔柴掩席,委壑投崖,种种恶秽,上溷空明清净之气,下败水土污浊之气,人受之者,亲上亲下,病从其类。

【《经》云:清邪中上焦,浊邪中下焦,即亲上亲下,病从其类,二语可征矣,所谓读书有得者是也,岂伤辜外感表证所可同哉】

如世所称大头温,头面腮颐,肿如瓜瓠者是也加味 凉膈散;所称虾蟆温,喉痹失音,颈筋胀大者是也增损双解散;所称瓜瓢 温,胸高胁起,呕汁如血者是也加味凉膈散;所称疙瘩温,遍身红肿,发块如瘤者是也增损双解散,玉枢丹外敷;所称绞肠温,腹鸣干呕,水泄不通者是也增损双解散;所称软脚温,便清泻白,足重难移者是也增损双解散、升 降散皆可。

【升降散,温病主方也,此六证可参用】

其邪热伏郁三焦,由血分发出 气分,虽有表证,实无表邪,与正伤寒外感之表证全无干涉,人自不察 耳。必分温病与瘟疫为两病,真属不通。盖丰年闾里所患者不过几人,且不传染,并不知为温病,以致往往误事。盖杂气所钟者微也。余自辛 未历验,今三十余年,伤寒仅四人,温病不胜屈指。乐岁之脉证,与凶荒盛行之年纤悉无异,至用药取效,毫无差别。轻则清之,重则泻 之,各行所利,未有不中病者。若认为伤寒时气,误投发散,为祸不 浅,误投温补,更成痼疾。所以陈良佐曰:凡发表温中之药,一概禁 用。此尤不可不辨也。

温病瘟疫之讹辨

《伤寒论》曰:凡治温病,可刺五十九穴。只言温病,未有所谓瘟疫也。后人省“7"加“广"为“瘟”,即“温"字也;省“彳”加 “广”为“疫",即"役"字也。又如病证之“证(證)",后人省“登” 加“正”为“证(証)”,后省“言"加“广”为“症”,即“证”字 也。古文并无“瘟”字、“疫”字、"证”字、“症”字,皆后人之变易 耳。不可因变易其文,遂以温病、瘟疫为两病。序例以冬之伏寒,至春 变为温病,至夏变为暑病。又以冬时有非节之暖,名为瘟疫。春分后, 秋分前,天有暴寒者,名为寒疫病热云云。

【自叔和伏寒暴寒之论定,而后世诸 家循沿旧闻,喻氏谓“一盲引众盲,相将入火炕”,甚是之谓欤】

其后《活人书》以冬伤于寒,因暑而发为热病,若三月至夏为晚发伤寒。又以非其时有其 气,责邪在四时专令之藏,名为春温、夏温、秋温、冬温。云歧子以 “伤寒汗下过经不愈,如见太阳证,头痛发热恶寒,名为太阳温病;见 阳明证,目痛鼻干不眠,名为阳明温病;见少阳证,胸胁痛,寒热呕而 口苦,名为少阳温病;见三阴证,名为三阴温病”云云。又以发斑,名 为温毒。汪氏以“春之温病有三种,有冬伤于寒,至春变为温病者;有 温病未已,再遇温气而为瘟疫者;有重感温气,相杂而为温毒者。又以 不因冬伤于寒,不因更遇温气,只于春时感春温之气而病,可名春温” 云云。诸如此类,叙温者络绎不绝,议温者纷纭各异,其凭空附会,重 出叠见,不惟胶柱鼓瑟,且又罪及无辜。果尔,则当异证异脉,不然, 何以知受病之原不一也。设使脉证大相悬殊,又当另立方论治法,然则 脉证何异,方论治法又何立哉。【见得真,说得逸,放得倒】

所谓枝节愈繁而 意愈乱,学者不免有多歧之惑矣。夫温者热之始,热者温之终,故夏曰 热病,而春曰温病也。因其恶厉,故名为疫疡。终有得汗而解者,故又 名为汗病。俗名为瘟疫者,盖疫者役也,如徭役之役,以其延门合户, 众人均等之谓也,非两病也。此外,又有风温、暑温、湿温、秋温、冬 温之名,明明皆四序不节,所谓非其时有其气,乃风、火、暑、湿、 燥、寒之邪,天地之常气为病也,与温病何相干涉。总缘人不知天地间 另为一种疵病旱潦之杂气而为温病,【此句凡三见,非重出也,正是大声连呼,唤 醒世人处】俗名杂疾是也。诸家愈说愈凿,无所不至矣。噫!毫厘千里 之谬,一唱百和之失,千古同悲。余故不辞固陋,详为论辩,以就正于 知物君子。《温疫论》曰:温病本于杂气,四时皆有,春夏较多,常年 不断,不比凶年之盛且甚耳。序例、《活人》、汪氏,悉属支离,正如头上安头,伏寒异气,原非温病根源。云歧子则又指鹿为马,并不知伤寒 温病原是两途,未有始伤寒而终温病者。若是温病,自内达外,何有传 经?若果传经,自是伤寒由外之内,而非温病也。又曰:温病初起,杂 气热郁媵理,亦发热恶寒,状类伤寒,后但热而不恶寒也,其脉不浮不 沉,中按洪长滑数,甚则沉伏,昼夜发热,日晡益甚,虽有发热恶寒, 头痛身痛等症,而怫热在里,浮越于外,不可认为伤寒表证,辄用麻 黄、葛根之类强发其汗, 温病之所以异于伤寒也。

按:又可《温疫论》以温病本于杂气,彻底澄清,看得与伤寒判若云泥,诸名公学不逮此,真足启后人无穷智慧。独惜泥于邪在膜原半表半里,而创为表证九传之说,前后不答,自相矛盾,未免白圭之玷,然不得因此而遂弃之也,余多择而从之。

四损不可正治辨

凡人大劳大欲,及大病久病,或老人枯槁,气血两虚,阴阳并竭, 名曰四损。真气不足者,气不足以息,言不足以听,或欲言而不能,感 邪虽重,反无胀满痞塞之证;真血不足者,通身痿黄,两唇刮白,素或 吐血、朝血、便血,或崩漏产后失血过多,感邪虽重,面目反没赤色; 真阳不足者,或厥逆,或下利,肢体畏寒,口鼻气冷,感邪虽重,反无 燥渴澹妄之状,真阴不足者,肌肤甲错,五液干枯,感邪虽重,应汗不 汗,应厥不厥,辨之不明,伤寒误汗,温病误下,以致津液愈为枯涸, 邪气滞涩,不能转输也。凡遇此等,不可以常法正治,当从其损而调 之。调之不愈者,稍以常法正治之,正治不愈者,损之至也。一损二损 尚可救援,三损四损神工亦无施矣。

按:病有纯虚纯实,非清则补,有何乘除?设有既虚且实者,清补 间用,当详孰先孰后、从少从多、可缓可急,才见医家本领。余丙子在 亳,生员张琴斯正,年过六旬,素多郁结,有吐血证,岁三五犯,不以 为事也。四月间,忽而发热、头痛、身痛,不恶寒而作渴,乃温病也。 至第二日,吐血倍常,更觉眩晕,大热神昏,手足战掉,咽喉不利, 食不进。病家医家但见吐血,便以发热、眩晕、神昏为阴虚,头痛、

痛、战掉为血虚,非大补不可救,不察未吐血前已有发热作渴,头痛身 S痛之症也。余曰旧病因温病发,血脱为虚,邪热为实,是虚中有实证 I 也,不可纯补。余用炙甘草汤去桂枝,加归、芍、熟地黄、五味、犀、丹、僵蚕、蝉蜕,二服血已不吐,诸证减去七分,举家归功于参,均欲速进,余禁之竟不能止,又进一服,遂觉烦热顿作,胸腹痞闷,遍体不舒,终夜不寐,时作谐语。余曰:诸证皆减,初补之功也。此乃本气空 日 虚,以实填虚,不与邪搏,所余三分之热,乃实邪也。再补则以实填实,邪气转炽,故变证蜂起,遂与升降散作丸服,微利之而愈。后因劳 愛复,以参柴三白汤治之而愈。后又食复,以栀子厚朴汤加神曲六钱而愈。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可以应无穷之变矣。

六经证治辨

凡伤寒足太阳膀胱经,从头顶贯腰脊,故头项强,发热恶寒。然风 寒常相因,寒则伤荣,头痛恶寒,脉浮紧无汗,麻黄汤主之。开发媵理 以散寒,得汗而愈。风则伤卫,头痛恶风,脉浮缓有汗,桂枝汤主之。 充塞媵理以散风,汗止而愈。若风寒并受,荣卫俱伤,大青龙汤主之。 此三方者,冬月天寒媵密,非辛温不能发散,故宜用也。若夫春夏之温 病,其杂气从口鼻而入,伏郁中焦,流布上下,一发则炎热炽盛,表里 枯涸,其阴气不荣,断不能汗,亦不可汗,宜以辛凉苦寒清泻为妙。轻则清之,神解、清化、芳香之类;重则下之,增损双解、加味凉膈、升 降之类,消息治之。伤寒汗后热不退,此阴阳交而魂魄离也,证亦危 矣。其势稍缓者,宜更汗之。若反剧烦躁者,必有夹食夹痰,或兼有宿 病,当寻其源而治之。若发热烦躁,小便不利,为热入膀胱之本,五苓 散主之。温病清后热不退,脉洪滑数,或沉伏,表里皆实,谐妄狂越, 此热在三焦也,加味六一顺气汤、解毒承气汤大下之。伤寒传至阳明, 则身热目痛,鼻干不得卧,葛根汤。表里俱盛,口渴引饮,脉洪大,白 虎汤此在经之热也。传至少阳,为半表半里之经,往来寒热,胁满口苦而 呕,默默不欲食,小柴胡汤加减和之。过此不解,则人阳明之腑。表证悉罢,名为传里,潮热滝语,唇焦舌燥,大便秘,脉沉实长洪,如痞满 燥实四证皆具,大承气汤主之。但见痞满实三证,邪在中焦,调胃承气 汤,不用枳、朴,恐伤上焦之气。但见痞满二证,邪在上焦,不用芒 硝,恐伤下焦之血也。小腹急,大便黑,小便自利,喜忘如狂,蓄血 也,桃仁承气汤、代抵当汤丸。湿热发黄,但头汗出,茵陈蒿汤。伤寒 下后热不退,胸中坚满不消,脉尚数实者,此为下未尽,或下后一二日 复发热喘满者,并可用大柴胡汤,或六一顺气汤复下之。若下后仍不 解,宜详虚实论治。如脉虚人弱,发热口干舌燥,不可更下,小柴胡 汤、参胡三白汤和之。温病下后厥不回,热仍盛而不退者,危证也。如脉虚人弱,不可更下,黄连解毒汤、玉女煎清之。不能不下,黄龙汤主 之。若停积已尽,邪热愈盛,脉微气微,法无可生,至此下之死,不下 亦死,用大复苏饮,清补兼施,宣'2散蓄热,脉气渐复,或有得生者。 《医贯》以六味地黄丸料大剂煎饮,以滋真阴,此亦有理。若伤寒腹满 而嗑干,则知病在太阴也。口燥咽干而渴,则知病在少阴也。烦满囊缩 而厥,则知病在厥阴也。邪到三阴,脉多见沉,倘沉而有力,此从三阳 传于三阴,热证也。外虽有厥逆,自利欲寝,舌卷囊缩等症,正所云阳 极发厥,止该清之下之,自是桂枝加大黄,承气、六一一派。

【六一者,六一顺气汤也。加價蚕、蝉蜕、黄连所加味六一顺气汤也】

若本是阳证,因汗下太过, 阳气已脱,遂转为阴证。夫邪在三阳,其虚未甚,胃气尚能与邪搏而为 实热之证,邪到三阴,久而生变,其虚之甚也,气血津液俱亡,不能胜 其邪之伤,因之下陷,而里寒之证作矣。此热变为寒之至理。脉必沉而 无力,症见四肢厥逆,心悸惕晌,腹痛吐利,畏寒战栗,引衣蹬卧,急 宜温之补之。阳虚者附子、四逆,阴虚者理阴、补阴。伤寒多有此证 治,温病无阴证,热变为寒,百不一岀,此辨温病与伤寒六经证治异治 之要诀也。【伤木温病治法各别,层叠不况,足见精密,然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耳】

盖伤 寒之邪,风寒外感,始中太阳者十八九。温病之邪,直行中道,初起阳 明者十之八九。信乎治疗之宜早,而发表清里之宜谛当也。倘审之不 谛,而误治之,即成坏病矣。

坏病辨

坏病者,非本来坏病,医坏之也。谓伤寒不当汗而汗,不当下而 下,或汗下太早,或汗下太迟,或汗下无力不及于病,或汗下过度虚其 正气。如误汗则有亡阳翊血,斑黄谐语,惊惕眩冒;误下则有烦躁呕 泻,结胸痞气,下厥上竭等症是也。《伤寒论》曰:太阳病,已发汗, 若吐,若下,若温针,仍不解者,此为坏病,桂枝不中与也。观其脉 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又曰:若已发汗,吐下、温针,话语,柴胡 证罢,此为坏病。观其脉证,知犯何逆,以法治之。前一段桂枝不中 与,谓表证已罢,邪已传变。后一段柴胡证罢,谓半表半里之证已罢, 邪入更深。仲景随证治之一语,语活而义广。以视王韩诸公专主温补 者,为尽善也。若温病一坏,势虽烈于伤寒,果随证治之,亦有得生 者,但不可卤莽灭裂耳。又温病怫热内郁,断无传经之理。伤寒则以七 日为一候,其有二候三候不解者,病邪多在三阳经留恋。仲景《伤寒 论》原本《内经·热论》一篇,并无过经再经明文,唯有七日太阳病 衰,头痛少愈;八日阳明病衰,身热少歇;九日少阳病衰,耳聋微闻; 十日太阴病衰,腹减如故;十一日少阴病衰,渴止舌润而嚏;十二日厥 阴病衰,囊纵少腹微下,大气皆去,病人之精神顿爽矣。玩本文六衰 字,语意最妙。盖谓初感之邪,至七日及十余日尚未尽衰,则可或汗吐 下错误,以致邪气愈炽,则可自当依坏病例治之。岂有厥阴交尽于里, 再出而传太阳之事哉。试质之高明。

两感辨

表里俱病,阴阳并传,谓之两感,乃邪热亢极之证。冬月正伤寒, 病两感者亦少。一部《伤寒论》仅见麻黄附子细辛汤一证,有太阳之发 热,故用麻黄,有少阴之脉沉,故用附子、细辛,发表温里并用,此长 沙正伤寒,太阳少阴之两感治法也《内经》曰:一日头痛发热恶寒,口干而渴,太 阳与少阴俱病。即此而推,阳明与太阴两感,自当以阳明太阴二经之药合 而治之《内经》曰:二日身热目痛,鼻下不眠,腹满不食,阳明与太阴俱病。少阳与厥阴两感,自当以少阳厥阴二经之药合而治之《内经》曰:三日耳聋胁痛,寒热而 呕,烦满囊缩而厥,水浆不入,少阳与厥阴俱病。病有外内,药有标本,斟酌合 法,未必如《内经》所云必死也。惟温病两感最多。盖伤寒两感,外感 之两感也;温病两感,内伤之两感也。栗山曰:余读景岳书得钱氏论,而悟伤寒 温病两感,一感于外,一伤于内,确切不易也。伤寒得于常气,受病在经络,如前 注《内经》所云云者是也。温病得于杂气,受病在脏腑,钱氏曰,邪气 先溃于脏,继伤于腑,纵情肆欲,即少阴与太阳⑴两感;劳倦竭力, 饮食不调,即太阴与阳明两感,七情不慎,疲筋败血,即厥阴与少阳两 感。

【伤家两感属外感,温病两感属内伤,此论精切的当,发从来所未有】

按:钱氏虽未说 出温病,实温病确论也.从此分辨温病与伤寒异处,自了然矣。此所以内之郁热为重, 外感为轻,甚有无外感而内之郁热自发者,不知凡几。河间特制双解 散、三黄石膏汤,为两解温病表里热毒之神方,即以补长沙凡治温病可 刺五十九穴之泻法也。《缴论》谓河间以伤寒为杂病,温病为大病,其 见高出千古,深得长沙不传之秘,知言哉。余观张、刘二公用方,正以 辨温病与伤寒两感异治之要诀也。【注解谛当】

祖长沙,继河间,以著书 立说者,何啻汗牛充栋,未见有方论及此者,间或有之,亦挂一漏百, 有头无尾。余纠合前贤,广采众论,于散遗零星中凑集而畅发之、而分 晰之,务使温病脉证不致混入伤寒病中,温病治法不致混入伤寒方中。 【扫除一切,省悟一切】

后有识者,或不以余言为谬云。乾隆乙亥、丙子、 丁丑、戊寅,吾邑连岁饥谨,杂气遍野,温病甚行,余推广河间用 双解、三黄之意,因定升降散、神解散、清化汤、芳香饮、大小复苏 饮、大小清凉散、加味凉膈散、加味六一顺气汤、增损大柴胡汤、增损普济消毒饮、解毒承气汤,并双解、三黄亦为增损,共合十五方。地龙汤亦要药也。出入损益,随手辄应,四年中全活甚众,有合河间心法, 读《馈论》不禁击节称赏不置也地龙汤,即蚯蚓捣烂,人新汲水,搅浄浮油,饮清 汁,治温病大热诸证。

伤寒合病并病辨

凡伤寒合病,两经三经齐病,病之不传者也。并病者,先见一经 病,一二日又加一经病,前证不罢两经俱病也。若先见一经病,更变他 证者,又为传经矣。夫三阳合病,必互相下利。[《伤寒论》:合病止三证】

如 太阳与少阳合病,脉浮而弦,自下利者,黄苓汤。太阳与阳明合病,脉 浮而长,自下利者,葛根汤。喘而胸满者,不可下,麻黄汤。若心下 满,腹痛,宜下之,调胃承气汤。阳明与少阳合病,脉弦而长,必下 利,其脉不负者顺也,小柴胡汤加葛根、白芍;若脉不长而独弦,利不 止,不食者,名曰负,负者失也,土败木贼则死也;若脉兼滑而数者, 有宿食也,宜大承气汤,急从下夺,乃为解围之善着;若脉不滑数而迟 弱,方虑土败垂亡,尚敢下之乎?宜小柴胡汤合痛泻要方,或可救之。 太阳与阳明并病,太阳未罢,面色缘缘正赤,或烦躁者,桂枝麻黄各半 汤;若太阳已罢,潮热大便实,手足激激汗岀,此内实也,调胃承气 汤;若脉弦而长,口苦、胸满、壮热者,小柴胡汤加葛根、白芍;若脉 弦洪大,热盛舌燥,口渴饮水者,小柴胡汤合白虎。若太阳与少阳并病,【《伤寒论》:并病止二证】头项强痛、眩冒,如结胸状,心下痞硬,当刺 大椎第一间、肺臉、肝臉刺大椎,泻手足三阳经也。刺肺臉,使肺气下行,而膀胱之 气化出也。刺肝臘,所以泻胆邪也。不善刺者,宜小柴胡汤加瓜萎、黄连、枳 实、桔梗,或柴苓汤,慎不可下。若下之,便成结胸痞气,下利不止等 证。凡三阳合病,身重腹满,难以转侧,口不仁、面垢,澹语、遗尿、 自汗者,白虎汤。若一发汗,则津液内伤,谐语益甚。若一下之,则阳 邪内陷,手足厥冷,热不得越,故额上汗出也。惟有白虎汤主解热而不 碍表里,在所宜用耳。大抵治法,某经同病,必以某经之药合而治之, 如人参败毒散、冲和汤,乃三阳经药;麻黄汤、桂枝汤、大青龙汤,乃 太阳经药;葛根汤、白虎汤,乃阳明经药;小柴胡汤,乃少阳经药。凡 太阳经未罢,当先解表。若表已解,而内不建,大满大实,方可用承气 等汤攻之也按:今伤寒多合病并病,未见单经挨次相传者,亦未见表证悉罢止存里证者, 况多温病,乌能依经如式,而方治相符乎。《绪论》曰:伤寒合病,多由冬月过温,少阴不藏,温气乘虚入里,然后更感寒邪,闭郁于外,寒热错 杂,遂至合病。其邪内攻,必自下利,不下利即上呕,邪气之充斥奔 迫,从可识矣。必先解表,后清里。其伤寒合病,仲景自有桂枝加葛根 汤、葛根加半夏汤、葛根汤、麻黄汤等治法,观仲景治例可见矣。余谓 冬月温气乘虚入里,虽曰非其时有其气,到底是天地常气,所以伤寒合 病名曰冬温,即此而推,所谓风温、暑温、湿温、秋温,亦皆时气也, 与温病杂气所得根源不同。【此段议论开扩万古心胸,推倒一世豪杰,令长沙见之当亦 无异说矣】

按:伤寒感冒风寒常气,自表传里,故多循序而传,而合病、并病 为极少。温病因杂气怫热,自里达表,或饥饱劳碌,或忧思气郁,触动 其邪,故暴发竞起,而合病、并病为极多,甚有全无所触,止是内郁之 热,久则自然蒸动。《绪论》之邪气充斥奔迫六字,可为伤寒合病、并 病传神,并可为温病传神。故温病但见太阳少阳证,即可用增损大柴胡 汤;但见三阳证,即可用加味凉膈散。伤⑵寒见太阳少阳合病,必俟 邪热渐次入里,方可用黄苓汤;见三阳合病,必有身重腹满,澹语自 汗,方可用白虎汤,又何论大柴胡、凉膈散乎。太阳阳明并病,在伤寒 自是麻黄、葛根之类,盖伤寒但有表证,非汗不解也;在温病自是神 解、升降、增损双解之类,不可发汗,里气清而表气自透,汗自解矣。 太阳少阳并病,在伤寒小柴胡汤加减治之;在温病增损大柴胡汤。此辨 温病与伤寒,合病并病异治之要诀也。

温病大头六证辨

大头者,天行疵疔之杂气,人感受之,壅遏上焦,直犯清道,发之 为大头温也。世皆谓风寒闭塞而成,是不知病之来历者也。若头巅脑后 项下,及耳后赤肿者,此邪毒内蕴,发越于太阳也;鼻鎮两目,并额上 面部,雑⑶赤而肿者,此邪毒内蕴,发越于阳明也;耳上下前后,并 头角赤肿者,此邪毒内蕴,发越于少阳也。其与喉痹项肿,胫筋胀大,俗名虾蟆温,正经论所云清邪中上焦是也;如绞肠温吐泻湫痛,软脚温 骨痿足重,正经论所云浊邪中下焦是也;如瓜瓢温胸高呕血,疙瘩温红 肿发块,正经论所云阴中于邪是也。

【引证确切,铁案不移,长沙亦应三肯其首, 晋后名家林立,方书充栋,未见有发明温痛至此者,妙在仍从《伤寒论》中看由,见得真,放得倒】

古方用白僵蚕二两,酒炒,全蝉蜕一两,广姜黄去皮,三钱,川 大黄生,四两。为末,以冷黄酒一盅,蜜五钱,调服三钱,六证并主 之。能吐能下,或下后汗出,有升清降浊之义,因名升降散,较普济消 毒饮为尤胜外用马齿菟入麦曲并醋少许,捣,敷肿硬处甚妙。夫此六证,乃温病中 之最重且凶者,正伤寒无此证候,故特揭出言之,其余大概相若。七十 余条,俱从伤寒内辨而治之,正以明温病之所以异于伤寒也,正以明伤 寒方之不可以治温病也。知此则不至误伤人命耳。

喻氏曰:叔和每序伤寒,必插入异气,欲鸣己得也。及序异气,则 借意《难经》,自作聪明,漫拟四温,疑鬼疑神,骚成妖妄。世医每奉 叔和序例如箴铭,一字不敢辨别,故有晋以后之谈温者,皆伪学也。栗 山独取经论平脉篇一段,定为温病所从出之原,条分缕析,别显明微, 辨得与伤寒各为一家,毫无蒙混,不为叔和惑煽,直可追宗长沙矣。畏斋先生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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