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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三峡:我们该怎样打量你?

 孬张 2020-02-22

2003年6月号的《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精心策划了“典藏三峡”专号,主编单之蔷的刊首语标题就是:“三峡的河湖之变”。

单文的忧伤意味是明显的,他认为:“三峡成为人工湖后,挺立在湖水中的峡谷给人以错位之感,它将失去江水的流动和速度之美,随之失去的是对人精神的启示,提升和锤炼。”为寻佐证,他在唐诗300首里寻找李杜,作出了结论:“三峡发生的河湖之变,对中国人精神世界的影响将是深远的。大坝蓄水后也许三峡的群峰并没有变矮,但中国人却失去了一个汲取智慧,触发灵感,感悟人生,砥励意志,锤炼审美的精神高地”。于是,他们便决定“典藏三峡”了。

一一这真是唯有贤达圣人才能治天下的高论。试问:古老三峡确已雄险不再,中国人少了这块“精神高地”,贤达圣人将会变傻,中国的普通老百性还有活路否?另一位作家画家兼政协委员的冯骥才先生,在三峡蓄水前也发表了一篇题为“长江,一个可能的文化灾难”的“预言”。

“预言”说:“大坝已然筑成,长江蓄水在即。水位一旦升高,山川骤然大变。亘古以来,一切景观及传说即刻化为乌有,三峡也将不复存在;随之而来,却是一片全新的风景奇观出现在眼前。现在,我们谁也无法预想出这风光到底是何模样。但可以肯定,在升高到一百七十米的水面上,那些最终没有淹没的山头峰顶,一定是千奇百怪,延绵千里,蔚为壮观。这是廿一世纪中国人“人造”的景观。世界上绝无仅有,人类史上也绝无仅有。而且这突如其来的景观没有人文历史,没有民间传说,连名字也没有”……“我们将把一条具有七千年历史的积淀深厚而迷人的长江,改变为一条浅薄的、庸俗的、旅游化的长江。我们真的会这样吗?不要以为我坐在书桌前,胡思乱想,杞人忧天。只要我们到全国各地转转,看看当今‘下边’是怎样开发旅游的,怎样胡乱地改造旅游资源——无论是历史人文资源还是大自然资源,我们就会深深地为长江担忧。倘若如此,则必是一个文化灾难!”。

我不想与冯先生辩论,只想陈述一个“小三峡是怎样跨入世界旅游门槛的”事实:1980年代中期,中外游客没人知晓位于巫山境内的小三峡的名讳。当时的小三峡内三个峡也不叫龙门峡、巴雾峡和滴翠峡。为了发展旅游,当地政府首脑聘请了马识途等许多作家和摄影家来此观光,主要目的是给“藏在深闺人未识”的旅游资源命名,为三个峡内象形、会意的景观冠以恰当称谓,并在县内省内公开设奖搞景点命名评选征集活动……可以肯定地说,没有上述“人为造景”和广泛宣传活动,小三峡不可能闻名遐尔。

另一个不争的事实是:长江上游自重庆至宜昌600公里水域,两岸数十个古老城镇的地址和称谓,从来也没有长久固定过,宜昌秭归巴东如是,奉节云阳忠县亦如是。夔门不是人为命名?神女峰乃至巫山12峰不是人为称谓?诚然,新三峡新景点出现,冯先生不去命名不来帮助“造景”,想命名想来帮忙者会大有人在。

新三峡内的人们不能因为老三峡的消逝而断了旅游财路,市场经济规律和国人喜一哄而上的作派必然会导致五花八门的“人造天堂”。但它们会像滚滚长江,泥沙俱下,多数花哨令游客唾弃的景点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自然“死亡”,“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遥想五百年间事,只有滩声似旧时”也……

顺便提一下:北京的紫禁城很古老,天安门前不也高耸了人民大会堂之类的一系列“人造景观”么?几十年过去了,你说它的存在对否有多少意义?!现实人不能生活在古代。我们珍视传统,是要在继承的基础上弘扬三峡文化,在心中珍藏己然失却的三峡,不要用怀想与忧伤的抵触情绪面对变化,表现出一种王国维式的绝望与“虔诚”……

失却与拥有,我们应持何种心态?

我们在欣喜新中国拥有了一座举世无双的大坝的同时,我们也感叹,为了这座大坝,库区20座县城已被迫拆迁,100万居民将告別世代赖以生存的家园.更有甚者,近15万农民兄弟背井离乡,被分散安排远迁至广东、山东、江苏等11个省市重新安家落户。

失却和拥有,的确是一对矛盾。

因受水位淹没影响,整个库区沿江破旧的城镇已俱成废墟,取而代之的刚是一座座新颖别致的现代化城垣.从城市建设和居民住房条件改善两方面考察,建筑学专家感慨道:三峡库区,一步跨了50年!

著名水利专家,中国工程院副院长潘家铮坦言:“三峡工程技术上的难题都己解决,但围绕着三峡工程的争论,还会有50年……”

中国大坝委员会主席,工程院院士,原三峡工程建设领军人物陆佑楣认为:三峡工程是理性工程,是中国最大的生态环保工程,因为水是清洁能源,其发电量相当于燃烧一个年产5000万吨的大煤矿;三峡工程促使库区旧城改造和污染源治理,也使上游退耕还林和水土保持工作提前纳入国家环保计划……

诚然,三峡工程作为一项全球特大人为工程,如同其它事物一样,有利必有弊,在产生巨大效益的同时,也会产生一些生态与环境方面的负面影响,甚至是无可挽回的损失.譬如库区蓄水后流速减缓,支流水质恶化;地面城镇和文物古迹尚可迁移,而尚有许多藏在地下未知的来不及抢救的地下文物,将永存水底了;水库蓄水后泥沙的变化和河床演变是未知数,,实验室数据和模型演示与长江上游自然状态能否互相吻合,有待时间检验;此外,还有对水生动物鱼类生存环境的影响,对库岸陆生植物尤其是珍稀物种的破坏如何应对,再就是水库壅水形成对古滑坡体的长年浸泡可能导致新的滑坡或崩岸以及是否会诱发局部地震等……

承认三峡会产生负面影响,是一回事,而要弄清其影响将有多大,则是难题.

因为,谁也不是神仙,谁也不能枉下断语。

对三峡水库内泥沙淤积持肯定态度且一再呼吁慎建三峡的老右派黃万里先生虽然作古,但他是三门峡泥沙淤积的预言家,言扰在耳啊!

对水库水环境状况恶化担心者均还健在,他们是忠肝義胆且求实严谨的学问家专门家,他们的意见肯定会受到决策者重视。

三峡河湖之变既成事实,但我们不可以在怀疑和担忧里过日子.上游大部分地区退耕还林,退坡还草的措施已实行数年,目地就是防止水土流失状态的恶化;对于沿江城市,国家亦投入巨资兴建一大批大中型污水处理厂和垃圾处理厂.为了对子孙后代负责,把三峡建成“环境优美,经济繁荣,社会稳定”的新库区,既是中央政府的关怀,人民的祈盼,更是库区各级政府和职能部门扎扎实实的具体行动。

总而言之一句话:功过三峡,评价为时尚早;当代人对于它的存在,只可以做,没必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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