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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讲座 第一百二十九讲 汉纪三十二(3)

 焦耳99 2020-02-22

汉世祖光武皇帝建武二年丙戌(西元26年)

壬子,以太中大夫京兆宋弘为大司空。弘荐沛国桓谭,为议郎、给事中。帝令谭鼓琴,爱其繁声。弘闻之,不悦;伺谭内出,正朝服坐府上,遣吏召之。谭至,不与席而让之,且曰:“能自改邪,将令相举以法乎?”谭顿首辞谢;良久,乃遣之。后大会群臣,帝使谭鼓琴;谭见弘,失其常度。帝怪而问之,弘乃离席免冠谢曰:“臣所以荐桓谭者,望能以忠正导主;而令朝廷耽悦郑声,臣之罪也。”帝改容谢之。

壬子(十九日),光武帝任命太中大夫(执掌议论)京兆(郡治今陕西西安市)人宋弘当大司空(三公之一,最高监察官)。宋弘举荐沛国(今安徽淮北市)人桓谭当了议郎(执掌议论)、给事中(皇帝的顾问,有权出入宫廷)。光武帝让桓谭弹琴,喜爱那种复杂的音调。宋弘听说后,感到不高兴。打听到桓谭从宫中出来,宋弘穿戴好公服坐在大司空府中,官吏去召桓谭。桓谭到来之后,宋弘不给他座位就责备他,并且说:“能自己改正过失吗?还是让我根据法律检举你呢?”桓谭磕头谢罪。过了很久,宋弘才打发他走。后来,光武帝大会群臣,让桓谭弹琴。桓谭看见宋弘,失却常态。光武帝感到奇怪,问宋弘是怎么回事。宋弘于是离开座席,摘下帽子,谢罪说:“我所以举荐桓谭,是盼望他能用忠心和正义辅导君主;而他却让朝廷上下沉缅于郑国的音乐,这是我的罪过。”光武帝一听,表情由奇怪变为惭愧,向宋弘表示歉意。

之前的章节中我们讲过,春秋战国时期,各国音乐风格有所不同,而郑国的音乐普遍被认为是靡靡之音,常听会使人沉湎于享乐。作为大臣,应当用自己的才能去辅佐君王治国,至于休闲这类的事,大臣不应当掺和,否则会引导君王走入歧途。

湖阳公主新寡,帝与共论朝臣,微观其意。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帝曰:“方且图之。”后弘被引见,帝令主坐屏风后,因谓弘曰:“谚言‘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闻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顾谓主曰:“事不谐矣!”

光武帝的姐姐湖阳公主新近守寡,光武帝和她一块儿评论朝臣,暗中察看她的心意。公主说:“宋弘的威仪容貌,道德气度,群臣没有人能赶得上他。”光武帝说:“我正计划这件事。”不久宋弘被光武帝召见,光武帝事先让公主坐在屏风后,然后对宋弘说:“谚语说‘地位高了换朋友,财富多了换妻子’,这符合人情吧?”宋弘说:“我听说,贫贱时的朋友不能忘记;贫贱时的妻子不能分离。”光武帝回头对公主说:“事情办不成了!”

“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这句话几千年来一直教导人们,对待爱情要忠贞,不可因为贫穷富贵的变化就抛弃与自己同甘共苦的爱人。宋弘拒绝驸马地位的诱惑,愧煞了多少富贵后就萌生“换老婆”之念的暴发户。

帝之讨王郎也,彭宠发突骑以助军,转粮食,前后不绝。及帝追铜马至蓟,宠自负其功,意望甚高;帝接之不能满,以此怀不平。及即位,吴汉、王梁,宠之所遣,并为三公,而宠独无所加,愈怏怏不得志,叹曰:“如此,我当为王;但尔者,陛下忘我邪!”

光武帝征讨王郎时,彭宠征调骑兵突击部队协助作战,转运粮草,前后不断。等到光武帝追击铜马军到蓟城(今北京市西城区),彭宠仗着自己的功劳,期望很高。但是,光武帝没有满足彭宠的期望,彭宠因此心怀不平。及至光武帝称帝,吴汉、王梁都是彭宠的部将,并列为三公,而唯独彭宠没有加官,更加不满意、不得志,叹息说:“既然他们列为三公,我应当封王。仅仅现在这样,是陛下把我给忘了吗!”

是时北州破散,而渔阳差完,有旧铁官,宠转以贸谷,积珍宝,益富强。幽州牧朱浮,年少有俊才,欲厉风迹,收士心,辟召州中名宿及王莽时故吏二千石,皆引置幕府,多发诸郡仓谷禀赡其妻子。宠以为天下未定,师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属以损军实,不从其令。浮性矜急自多,宠亦狠强,嫌怨转积。浮数谮构之,密奏宠多聚兵谷,意计难量。上辄漏泄令宠闻,以胁恐之。至是,有诏征宠,宠上疏,愿与浮俱征;帝不许。宠益以自疑;其妻素刚,不堪抑屈,固劝无受征,曰:“天下未定,四方各自为雄,渔阳大郡,兵马最精,何故为人所奏而弃此去乎!”宠又与所亲信吏计议,皆怀怨于浮,莫有劝行者。帝遣宠从弟子后兰卿喻之;宠因留子后兰卿,遂发兵反,拜署将帅,自将二万余人,攻朱浮于蓟。又以与耿况俱有重功,而恩赏并薄,数遣使邀诱况;况不受,斩其使。

这时,北方州郡残破零散,而渔阳郡(郡治今北京市密云区)还较为完整。这里有旧时设置的铁官。彭宠运铁矿来换取谷物,积蓄珍宝,一天比一天富强。幽州(今河北北部、京津、辽宁、朝鲜国一带)州牧(一州的行政长官)朱浮,年纪轻而才华出众,想要严格风俗教化,收拢士人之心,征召州中素有名望的人,和王莽时俸禄二千石的旧官吏,全都招致安置在州府中;调拨各郡大量粮食赡养他们的妻子儿女。彭宠认为天下没有完全安定,军事行动方兴未艾,不应该多设置官员来消耗军事物资,因此不服从朱浮的命令。朱浮一向骄矜急躁,自以为高人一等。彭宠也倔强不让步,两人之间的嫌隙怨恨越来越深。朱浮多次向光武帝进谗言,陷害彭宠,密奏彭宠集结大量军队和粮草,意图很难预料。光武帝就故意泄露这些话让彭宠听到,以此胁迫,使他害怕。到最后,有诏令征召彭宠,彭宠给光武帝上疏,请求和朱浮一块儿去洛阳(东汉都城,今河南洛阳市),光武帝不准。彭宠因此更加疑心。他的妻子一向刚强,不能忍受这种压抑屈辱,坚决劝丈夫不要接受征召,说:“天下还没有平定,四方英雄各自称雄。渔阳是个大郡,兵马最强,为什么要放弃这里的一切离去呢?”彭宠又和自己亲信的官员商议,大家都怨恨朱浮,没有一个劝他去洛阳的。光武帝派彭宠的堂弟子后兰卿去劝导鼓宠,彭宠便留下子后兰卿,随后起兵叛变。他任命了将帅,自己率领二万余人攻打朱浮所在的蓟城。彭宠又因和耿况都有大功而封赏同样微薄,几次派人邀请引诱耿况。耿况不肯接受,将彭宠派去的人斩杀。

光武帝对待彭宠的做法,可以说是刻薄寡恩。王郎之乱,如果没有耿况和彭宠大力相助,是无法平定的。天下刚刚稳定一些,光武帝就把彭宠放在一边,似乎已经遗忘了,却把年少浮躁的朱浮提拔在彭宠之上,彭宠怎么能不怨恨呢?泄漏朱浮奏章以激怒彭宠,迫使其反叛而诛灭之,实在不知道光武帝是何居心。或许彭宠当初发突骑帮助光武帝讨伐王郎时,并没有坚定的信念,只是被吴汉、王梁所胁诱,而耿况、寇恂又跟在后面怂恿他才发兵的,因此不算功劳吗?可是,当时天下豪杰蜂拥而起,纷纷称帝称王,光武帝只是群雄中的一个而已。难道别人必须要在滚滚风尘中认准光武帝这个“真龙天子”,而义无反顾地前来投奔吗?既然彭宠为自己立过大功,解救过自己的危机,则本来就不应该忘记他。光武帝能容忍其他势力的人前来投降(如朱鲔、鲍永),却始终对彭宠心存芥蒂,究竟是为什么呢?

彭宠不得善终,也有自取其祸的因素。耿况当初投靠光武帝,也是寇恂推动的。他觉得听从寇恂的意见后,立即派自己的儿子耿弇亲自统兵而来。与光武帝会面后,耿弇无所回避而密陈自己的意见。因此寇恂虽得重用,却不能掩盖耿况父子对光武帝的忠诚。彭宠则不然,他接受了吴汉和王梁的计策后,就派遣吴汉和王梁为将,拨给他们军队,结果成全了吴汉、王梁的大功,而自己却没有份。吴汉和王梁驰骋于中原,而彭宠自己安坐渔阳郡。他为什么不亲自出马,反而把刀子交给别人?彭宠还不至于愚蠢到这种地步,显然他心中有犹豫不决之情存在。大概他的如意算盘是:如果光武帝成功了,则吴汉和王梁为自己挣了一份功劳,因为他们是自己派出的。如果光武帝失败了,则由吴汉和王梁承担灾难,他自己照样能稳坐渔阳郡置身事外。像彭宠这样姑且投靠别人,同时又不尽力,给自己留后路的人,是犯了英明君主的大忌。《易经》云:“需于泥,致寇至”。身处乱世时的去与就,只能以义决定,义定而守信,则虽凶但可以无祸。“需”,也就是等待、观望、首鼠两端,这是事业成功的大敌。彭宠的悲剧,并非是一朝一夕而形成的。尽管如此,如果光武帝不苛求其心迹,而表彰其功绩,以不忘患难之初心,则情理自顺。在这件事上,光武帝的确是显得刻薄寡恩。

延岑复反,围南郑。汉中王嘉兵败走,岑遂据汉中,进兵武都;为更始柱功侯李宝所破,岑走天水。公孙述遣将侯丹取南郑;嘉收散卒得数万人,以李宝为相,从武都南击侯丹,不利,还军河池、下辨,复与延岑连战。岑引北,入散关,至陈仓;嘉追击,破之。

延岑再次叛变,包围南郑(今陕西汉中市南郑区)。汉中王刘嘉兵败逃跑,延岑于是占据汉中随后进攻武都郡(郡治今甘肃成县),被原刘玄的柱功侯李宝打败,延岑逃往天水郡(郡治今甘肃通渭县)。公孙述派遣将领侯丹夺取南郑。刘嘉收容散兵,得到数万人,用李宝为宰相,从武都向南袭击侯丹,战斗失利,军队退回河池、下辨。又同延岑连打了几仗。延岑领兵向北,进入散关(位于今陕西宝鸡市),抵达陈仓(今宝鸡市陈仓区)。刘嘉追击,打败延岑。

公孙述又遣将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东据捍关,于是尽有益州之地。

公孙述又派将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今重庆市)向东占据捍关(位于今重庆奉节县),于是全部占有益州(今陕西南部、四川、重庆、贵州、云南一带)地区。

江州就是现在的重庆,公孙述吞并江州后,力量进一步壮大。

辛卯,上还洛阳。

辛卯(疑误),光武帝返回洛阳。

三月,乙未,大赦。

三月乙未(疑误),光武帝大赦天下。

更始诸大将在南方未降者尚多。帝召诸将议兵事,以檄叩地曰:“郾最强,宛为次,谁当击之?”贾复率然对曰:“臣请击郾。”帝笑曰:“执金吾击郾,吾复何忧!大司马当击宛。”遂遣复击郾,破之;尹尊降。又东击更始淮阳太守暴汜,汜降。

更始朝在南方未投降的大将还有很多。光武帝召集将领们商议出兵的事,用檄书敲打地面,说:“郾城(今河南漯河市郾城区)最强,宛城(今河南南阳市宛城区)其次,谁承担此任攻击这两个地方?”贾复不加思索地说:“我请求攻打郾城。”光武帝笑着说:“执金吾(九卿之一,禁卫军统领兼管京城治安)攻郾城,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大司马(三公之一,最高军政官)应去攻宛城。”于是派遣贾复攻打郾城。贾复破城,尹尊投降。又向东攻打更始朝的淮阳郡(郡治今河南淮阳县)太守暴汜,暴汜投降。

夏,四月,虎牙大将军盖延督驸马都尉马武等四将军击刘永,破之;遂围永于睢阳。

夏季,四月,虎牙大将军盖延统率驸马都尉(皇帝出行时的副车随行)马武等四位将军进击刘永,打败刘永。于是把刘永围困在睢阳(今河南商丘市睢阳区)。

故更始将苏茂反,杀淮阳太守潘蹇,据广乐而臣于永;永以茂为大司马、淮阳王。

原更始朝将领苏茂叛变,杀淮阳太守潘蹇(jian三声),占据广乐,向刘永称臣。刘永任用苏茂当大司马,封淮阳王。

吴汉击宛,宛王赐奉更始妻子诣洛阳降;帝封赐为慎侯。叔父良、族父歙、族兄祉皆自长安来。甲午,封良为广阳王,祉为城阳王;又封兄子章为太原王,兴为鲁王;更始三子求、歆、鲤皆为列侯。

吴汉攻打宛城。宛王刘赐带着刘玄的妻子儿女到洛阳投降。光武帝封刘赐为慎侯。光武帝的叔父刘良、族父刘歙、堂兄刘祉全从长安来到洛阳。甲午(初二),光武帝封刘良为广阳王,封刘祉为城阳王;又封哥哥刘的儿子刘章为太原王、刘兴为鲁王。刘玄的三个儿子刘求、刘歆、刘鲤全封为侯爵。

对于归降的刘氏宗亲,光武帝都给与了妥善安置,包括昔日仇人刘玄的儿子,这是真心恢复汉朝天下的气度。

邓王王常降,帝见之甚欢,曰:“吾见王廷尉,不忧南方矣!”拜为左曹,封山桑侯。

邓王王常归降。光武帝见到他非常高兴,说:“我看到王廷尉(九卿之一,掌管全国司法),不担心南方了。”任命王常为左曹(尚书台副长官),封山桑侯。

五月,庚辰,封族父歙为泗水王。

五月庚辰(十九日),光武帝封族父刘歙(xi一声)为泗水王。

帝以阴贵人雅性宽仁,欲立以为后。贵人以郭贵人有子,终不肯当。六月,戊戌,立贵人郭氏为皇后,以其子强为皇太子;大赦。

光武帝因为贵人阴丽华性情温柔宽厚,想立她为皇后。阴贵人因为郭贵人已有儿子,始终不肯承受这一封号。六月戊戌(初七),光武帝封贵人郭氏为皇后,以她生的儿子刘强为皇太子。实行大赦。

阴丽华作为光武帝的初恋情人,本来有做皇后的优势。不过她为人谦逊,不去争位。可以说是温良淑德,日后皇后的桂冠还是会落到她头上,因为她的确配得上。

丙午,封泗水王子终为淄川王。

丙午(十五日),光武帝封泗水王的儿子刘终为淄川王。

秋,贾复南击召陵、新息,平之。复部将杀人于颍川,颍川太守寇恂捕得,系狱。时尚草创,军营犯法,率多相容,恂戮之于市。复以为耻。还,过颍川,谓左右曰:“吾与寇恂并列将帅,而为其所陷,今见恂,必手剑之!”恂知其谋,不欲与相见。姊子谷崇曰:“崇,将也,得带剑侍侧;卒有变,足以相当。”恂曰:“不然,昔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于廉颇者,为国也。”乃敕属县盛供具,储酒醪;执金吾军入界,一人皆兼二人之馔。恂出迎于道,称疾而还。复勒兵欲追之,而吏士皆醉,遂过去。恂遣谷崇以状闻,帝乃徵恂。恂至,引见;时贾复先在坐,欲起相避。帝曰:“天下未定,两虎安得私斗!今日朕分之。”于是并坐极欢,遂共车同出,结友而去。

秋季,贾复南下,进攻召陵(今河南漯河市召陵区)、新息(今河南息县),占领了两地。贾复的部将在颍川杀人,颍川郡(郡治今河南禹州市)太守寇恂将其捕获,囚禁狱中。当时新的秩序还在创建,军人触犯法律,大多互相包容,而寇恂将那个部将在街市上处死。贾复以此为耻辱,回来时经过颍川,对左右说:“我和寇恂同样都是将帅,而我却被他所欺侮。今天见到寇恂,我一定要亲手给他一剑!”寇恂知道贾复的打算,不想和他见面。寇恂姐姐的儿子谷崇说:“我是一名武将,能够佩带宝剑在旁边侍候。一旦有变化,足可以抵挡。”寇恂说:“不能这么做。从前蔺相如不畏惧秦王而受屈于廉颇,那是为了国家。”于是下令所属各县,预备丰盛的供应,储存含渣的酒浆。执金吾的军队进入颍川境内,每人全都是两份饮食。寇恂出城在道上迎接贾复,然后声称有病返回城内。贾复率军要追寇恂,而官兵们都喝醉了,于是只好过境而去。寇恂派谷崇到洛阳把情况向光武帝汇报,光武帝于是征召寇恂。寇恂到达洛阳,被引见光武帝。当时贾复已先在座,想起身回避。光武帝说:“天下还未安定,两虎怎么能私下相斗!今天我替你们调解。”于是两人并肩而坐,都非常高兴,随后乘一辆车出宫,结为好友而离去。

这是东汉版的将相和,只不过没有负荆请罪这一段,而是在光武帝的调解下,双方握手言和了。其实本来也没啥矛盾。寇恂严明执法,贾复不过是面子上挂不住。心结打开了就好。

八月,帝自率诸将征五校;丙辰,幸内黄,大破五校于安阳,降其众五万人。

八月,光武帝亲自统率众将领征讨五校军。丙辰(二十六日),到达内黄(今河南内黄市)。在安阳大败五校军,接收投降的部众五万人。

帝遣游击将军邓隆助朱浮讨彭宠;隆军潞南,浮军雍奴,遣吏奏状。帝读檄,怒,谓使吏曰:“营相去百里,其势岂可得相及!比若还,北军必败矣。”彭宠果遣轻兵击隆军,大被之;浮远,遂不能救。

光武帝派遣游击将军邓隆协助朱浮讨伐彭宠。邓隆的军队在潞县(今河北三河市)南屯驻,朱浮的军队在雍奴(今天津市武清区)屯驻,然后派官吏向光武帝奏报军情。光武帝看过文书,非常生气,对那个充当专使的官吏说:“官营相距一百里,这种形势怎么能够相互支援!等你回去,驻扎在北面的潞县的军队必定吃了败仗。”彭宠果然派遣轻装部队攻袭邓隆的军队,大败邓隆军。朱浮离得远,结果无法相救。

光武帝本人的军事才能比手下的很多将领都要高。不愧是靠马上拼杀取得江山的皇帝。

盖延围睢阳数月,克之。刘永走至虞,虞人反,杀其母、妻;永与麾下数十人奔谯。苏茂、佼强、周建合军三万余人救永;延与战于沛西,大破之。永、强、建走保湖陵,茂奔还广乐;延遂定沛、楚、临淮。

盖延包围睢阳数月后,攻克睢阳。刘永逃到虞县(今河南虞城县),虞县人反叛,杀了刘永的母亲和妻子。刘永和部下数十人逃往谯县(今安徽亳州市谯城区)。苏茂、佼强、周建集合大军三万余人来救刘永。盖延和他们在沛县(今江苏沛县)西交战,大败苏茂等人。刘永、佼强、周建逃跑,据守湖陵(今山东微山县),苏茂逃回广乐(位于今虞城县西北)。盖延于是平定了沛、楚、临淮三郡。

帝使太中大夫伏隆持节使青、徐二州,招降郡国。青、徐群盗闻刘永破败,皆惶怖请降。张步遣其掾孙昱随隆诣阙上书,献鳆鱼。隆,湛之子也。

光武帝派太中大夫伏隆持符节出使青州(今山东北部一带)、徐州(今江苏中北部一带),招降刘永统治下的各郡、各封国。青州、徐州的盗寇听说刘永失败,全都惊惶恐怖,请求归降。张步派他的属官孙昱跟随伏隆到洛阳,奉上奏章,献上鳆鱼(鲍鱼)。伏隆是伏湛的儿子。

梁王刘永这支势力算是被光武帝击败吞并了。河南东部、江苏北部、山东南部这一地带尽归朝廷。

堵乡人董䜣反宛城,执南阳太守刘驎。扬化将军坚镡攻宛,拔之;䜣走还堵乡。

堵乡(今河南方城县)人董䜣(xin一声)在宛城反叛,捉住南阳(郡治今河南南阳市宛城区)太守刘驎。扬化将军坚镡进攻宛城,攻陷宛城。董䜣逃回堵乡。

吴汉徇南阳诸县,所过多侵暴。破虏将军邓奉谒归新野,怒汉掠其乡里,遂反,击破汉军,屯据阳,与诸贼合从。

吴汉夺取南阳各县,在经过的地方,多有侵暴行为。破虏将军邓奉请求回新野省亲,他对吴汉抢劫他的乡里十分愤怒,于是叛变,击溃吴汉的军队,在阳屯据,同各路贼寇联合起来。

正义之师,当以解救百姓为己任。暴虐无度终究会出事。但作为友军,邓奉应当将此事汇报朝廷,由朝廷对吴汉进行处理。以此为理由叛变,投奔贼寇,说明此人也是野心家。

九月,壬戌,帝自内黄还。

九月壬戌(初二),光武帝从内黄返回洛阳。

陕贼苏况攻破弘农;帝使景丹讨之。会丹薨,征虏将军祭遵击弘农、柏华、蛮中贼,皆平之。

陕县(今河南三门峡市陕州区)贼寇苏况攻破弘农(今河南灵宝市)。光武帝派景丹征讨。正赶上景丹去世,便改派征虏将军祭遵攻打弘农、柏华(今河南伊川县)、蛮中(今河南汝州市)等地贼寇,把他们全部荡平。

赤眉引兵欲西上陇,隗嚣遣将军杨广迎击,破之;又追败之于乌氏、泾阳间。赤眉至阳城番须中,逢大雪,坑谷皆满,士多冻死;乃复还,发掘诸陵,取其宝货。凡有玉匣殓者,率皆如生;贼遂污辱吕后尸。邓禹遣兵击之于郁夷,反为所败;禹乃出之云阳。赤眉复入长安。延岑屯杜陵,赤眉将逢安击之。邓禹以安精兵在外,引兵袭长安;会谢禄救至,禹兵败走。延岑击逢安,大破之,死者十余万人。

赤眉军打算向西去陇地(今陕西陇县),隗嚣派遣将军杨广迎击。打败赤眉;又乘胜追击,在乌氏(今宁夏固原市)、泾阳(今陕西咸阳市泾阳县)一带击败赤眉。赤眉抵达阳城、番须(今陇县北部)地区,天降大雪,把坑坑谷谷都填满了,很多士兵冻死。于是又返回来,挖掘西汉的皇陵,掠取其中的财宝。凡是用玉衣装殓的尸体,大都栩栩如生。贼寇于是侮辱了吕后的尸体。邓禹派兵在郁夷(今陕西宝鸡县西)攻打赤眉,反被赤眉打败。邓禹于是撤军,抵达云阳(今陕西淳化县西北)。赤眉又进入长安。延岑驻扎在杜陵(位于今陕西西安市雁塔区三兆村),赤眉将领逢安攻打延岑。邓禹因逢安的精兵离开长安,便率军袭击长(今西安市)安。恰巧谢禄的救兵赶到,邓禹战败逃跑。延岑攻击逢安,逢安大败,死十余万人。

先前赤眉军放弃长安,并非因为被邓禹驱逐,而是因为粮食用尽,不得不到外地劫掠,他们本来就没有以安定郡作为最终目的地,等吃饱了必定要返回长安。邓禹不趁敌人有可溃之势的良机,跟踪追击,一举破敌,反而进入长安后坐等赤眉军缓过劲来反攻,实在是失策。

这里提到,凡是用玉衣装殓的尸体,大都栩栩如生。这是完全有可能的,长沙马王堆出土的辛追夫人遗体,历经2000多年,保存仍然基本完好。更何况赤眉军时代距离西汉初年不过200年左右。对比一下苏联保存列宁的遗体,用尽了全国最顶尖科学家的心血。仅仅过了几十年,就腐烂得只剩下头颅了。中国古人的黑科技,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廖湛将赤眉十八万攻汉中王嘉;嘉与战于谷口,大破之,嘉手杀湛,遂到云阳就谷。嘉妻兄新野来歙,帝之姑子也,帝令邓禹招嘉,嘉因歙诣禹降。李宝倨慢,禹斩之。

廖湛率领十八万赤眉军进攻汉中王刘嘉。刘嘉和廖湛在谷口(今陕西礼泉县)交战,廖湛大败,刘嘉亲手杀死廖湛,于是到云阳筹备军粮。刘嘉妻子的哥哥新野(今河南新野县)人来歙,是光武帝姑姑的儿子,光武帝派邓禹招降刘嘉。刘嘉依靠来歙的关系到邓禹的营垒归降。刘嘉的宰相李宝态度傲慢,邓禹斩杀李宝。

又一支很有实力的刘氏宗亲归降于光武帝,天下离平定的日子已然不远。

冬,十一月,以廷尉岑彭为征南大将军。帝于大会中指王常谓群臣曰:“此家率下江诸将辅翼汉室,心如金石,真忠臣也!”即日,拜常为汉忠将军,使与岑彭率建义大将军朱祜等七将军讨邓奉、董欣。彭等先击欣堵乡,邓奉救之。朱祜军败,为奉所获。

冬季,十一月,光武帝任命廷尉岑彭当征南大将军。光武帝在大会群臣时,指着王常对群臣说:“此人率领下江将领辅佐保卫汉朝,心像金石一般坚硬,真是忠臣呵!”当天,任命王常为汉忠将军,派他和岑彭率领建义大将军朱祜等七位将军征讨邓奉、董欣。岑彭等先攻打堵乡的董欣,邓奉出兵援救董欣。朱祜战败,被邓奉俘获。

铜马、青犊、尤来余贼共立孙登为天子。登将乐玄杀登,以其众五万余人降。

铜马、青犊、尤来等贼军残部共同拥立孙登当皇帝。孙登的部将乐玄杀死孙登,率领部众五万多人投降光武帝。

邓禹自冯愔叛后,威名稍损,又乏粮食,战数不利,归附者日益离散。赤眉、延岑暴乱三辅,郡县大姓各拥兵众,禹不能定。帝乃遣偏将军冯异代禹讨之,车驾送至河南,敕异曰:“三辅遭王莽、更始之乱,重以赤眉、延 岑之丑,元元涂炭,无所依诉。将军今奉辞讨诸不轨,营保降者,遣其渠帅诣京师;散其小民,令就农桑;坏其营壁,无使复聚。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诸将非不健斗,然好虏掠。卿本能御吏士,念自修敕,无为郡县所苦!”异顿首受命,引而西;所至布威信,群盗多降。

邓禹自从冯愔叛变后,声望逐渐降低,再加上缺乏军粮,和赤眉军交战屡次不利,归附他的人逐渐离散。赤眉军和延岑军同时在三辅地区(今陕西西安市及其周边地区)横暴作乱,郡县的大家族各自集结兵众自保,邓禹无能为力。光武帝于是派遣偏将军冯异接替邓禹讨伐赤眉等贼军。光武帝送冯异到河南,告诫冯异说:“三辅地区遭受王莽、更始的灾难,又加上赤眉、延岑的暴行,生灵涂炭,没有地方哀告倾诉。将军现在奉命讨伐叛逆,对那些投降的营寨,将其首领送到京城洛阳,遣散小民,让他们回家耕田种桑;摧毁营寨堡垒,使他们不能再聚集起来。出征讨伐并不是一定要夺取土地、屠杀城池,关键在于平息叛乱、安抚百姓而已。将领们不是不善于战斗,但喜好掳掠。你本可以驾驭部众,要常常告诫自己,不要给郡县的百姓造成痛苦!”冯异叩头,接受命令,率军向西进发。他在所经过的地方传播威望和信誉,很多盗贼投降。

光武帝的做法,顺天应人。盗贼军的成员多是因为天下动荡,朝不保夕,因此投军以自保。光武帝对其进行妥善安置,让他们重返家园过正常的生活,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臣光曰:昔周人颂武王之德曰:“铺时绎思,我徂惟求定。”言王者之兵志在布陈威德安民而已。观光武之所以取关中,用是道也。岂不美哉!

臣司马光曰:从前,西周时代的人称颂周武王的恩德说:“宣扬令人怀念的美德,我的追求只是天下安定。”这是说君王的军事行动,目的仅在于传布威望美德,使人民安乐而已。光武帝所以能夺取关中,所用的就是这个原则。这难道不是美好的事吗?

又诏征邓禹还,曰:“慎毋与穷寇争锋!赤眉无谷,自当来东;吾以饱待饥,以逸待劳,折棰笞之,非诸将忧也。无得复妄进兵!”

光武帝又下诏征召邓禹回洛阳,说:“要慎重,不要同穷途末路的敌人争高低!赤眉军断粮,自然会来东方。我们以饱食等待饥饿,以安逸等待疲劳,折断策马用的杖便可抽打他们,大家不用担心。不许再轻率进攻!”

邓禹没有听从光武帝的叮嘱,自以为是,后面会吃更大的亏。

帝以伏隆为光禄大夫,复使于张步,拜步东莱太守,并与新除青州牧、守、都尉俱东。诏隆辄拜令、长以下。

光武帝任命伏隆当光禄大夫(皇帝的顾问),又派他出使到张步处,任命张步当东莱郡(郡治今山东龙口市)太守,并同新任命的青州牧、太守、都尉一起东下。光武帝授权伏隆可以自行任命县令、县长及其以下的各级官员。

十二月,戊午,诏宗室列侯为王莽所绝者,皆复故国。

十二月戊午(三十日),光武帝发布诏令:凡被王莽新朝废除的刘氏皇族列侯,全都恢复原来的封国。

这是重建汉室的重要标志。此举也是告诉天下刘氏宗亲,汉室正统已经确立,你们失去的爵位现在原封不动地都还给你们。防止了一些失去爵位的刘氏宗亲趁乱扯起旗号自立为王,让他们安心。

三辅大饥,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遗民往往聚为营保,各坚壁清野。赤眉虏掠无所得,乃引而东归,众尚二十余万,随道复散。帝遣破奸将军侯进等屯新安,建威大将军耿弇等屯宜阳,以要其还路,敕诸将曰:“贼若东走,可引宜阳兵会新安;贼若南走,可引新安兵会宜阳。”冯异与赤眉遇于华阴,相拒六十余日,战数十合,降其将座五千余人。

三辅地区发生了严重的饥荒,出现人吃人的现象。城郭全空,白骨遍野。生存下来的人往往聚在一起兴筑营寨自保,各自坚壁清野。赤眉军掳掠不到东西,于是领兵东归,部众还有二十余万,一路上又纷纷逃散。光武帝派遣破奸将军侯进等驻屯新安(今河南新安县),派遣建威大将军耿弇等驻屯宜阳(今河南宜阳县),以截断赤眉军的归路。他命令将领们说:“贼寇如果向东逃跑,可率宜阳部队去与新安部队会师;贼寇如果向南逃跑,可率新安部队去与宜阳部队会师。”冯异和赤眉军在华阴(今陕西华阴市)遭遇,互相对抗六十余天,交锋数十次,赤眉军将士有五千余人投降。

光武帝布得这个陷阱,套住了二十万赤眉军。从此,赤眉军被锁在宜阳附近动弹不得,直到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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