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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来森 陈曼生曾经给周瘦鹃写过一幅中堂条幅：“每行吉祥事，常生欢喜心。”岁朝清供，就是“行吉祥事”，让自己生一份欢喜心。 岁朝清供，其具象，在于清供物；而以何物为清供物，则是因人而异，因家庭状况而异的。 寻常百姓，家境贫寒（特别是从前），文化修养也不高，多数情况下，岁朝清供，也只是“应个景儿”，有那么回事罢了。以我们家为例，那些年，我的祖母还在世，年年清供，她老人家摆设的清供物，也不过是这几样：几个半干的水果、一盆青蒜苗、一株白菜花。青蒜苗和白菜花，都是事先养好的，算准时间，恰在春节间长好，或者开花。青蒜苗，是喜其青，生机盎然，勃勃有生气；白菜花，则是爱其美，金灿灿的白菜花，有富贵气；花枝摇曳，开在寒冬里，热热闹闹，欢欢喜喜，也确然是美。当然，有时候，也有例外。比如，有一年，我的祖母就用三只瓜蒌作为清供物；另有一年，三姑家送来了数枝腊梅，那一年，我的祖母，就以“瓶插腊梅”为清供物了。 汪曾祺是江苏高邮人，他在自己的文章中，写他们家栽有四株腊梅，“近春时节，繁花满枝”，“初一一早，我就爬上树去，选择一大枝——要枝子好看、花蕾多的，拗折下来——蜡梅枝脆，极易折，插在大胆瓶里。这枝蜡梅高可三尺，很壮观。”汪曾祺写的，虽是江苏高邮，但江苏比邻山东，故尔，其“腊梅清供”的时令特点，同样而也适用于山东。 富贵之家，或者是文化品位比较高的人家，其岁朝清供之物，就变得纷繁多样起来，而且相对品位、档次也高。如，花木水果、盆景，乃至于丹青笔墨、古玩彝器等，皆可为清供之物。 中年以后的周瘦鹃，以喜爱花木盆景而知名，所以，每年他的岁朝清供，就大多以花木盆景为主，且多为“梅兰竹菊”四君子盆景。即使是在特别困难的情况下，周瘦鹃在清供方面，也不失其风雅。他在一篇文章中写到：“就是在‘八一三’国难临头避寇皖南时，索居山村中，一无所有，然而也多方设法，不废岁朝清供。那时，我在寄居的园子里，找到了一只长方形的紫砂浅盆，向邻居家借了一株绿萼梅，再向山中掘得稚松、小竹各一，合栽一盆，结成了‘岁寒三友’。”虽身处困境，但仍不失知识分子的狷介、高洁之节操，岁朝清供，实在就是其高尚情操的一番写照。 岁朝清供，是入得画的，甚至于，在画界，还形成了一个“岁朝清供”的主题。 吴昌硕画有一幅《岁朝清供》图，画面有：水仙、红梅、菖蒲等水草，也有蒜头、柿子等寻常所见吃食之物，俗家烟火，整个画面充满了浓浓的生活气息。而“岁朝清供图”中，题材尤以梅花为最多，也最佳，如，清·赵之谦有一幅《岁朝清供》图，是一盆景梅，老干虬屈，不见梅花，梅花开，尽在想象中——是一种内蕴，更是一份期盼和向往。同样是吴昌硕，也画有一幅梅花《岁朝清供》图：瓶中，插梅花两枝，一枝短，一枝长；短枝差可露出瓶口；长枝旁逸而出，微微下垂，互相映衬照应，相得益彰。花，密集，红色，是红梅；红梅清供，气氛热烈，喜气洋洋——真可谓“常生欢喜心”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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