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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不会嫁给你……

 凯紫 2020-02-25


        我有一个非常要好的高中同桌,高中毕业后她随着做茶叶生意的父母一起迁到了上海,从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算起来至今都快20年了。起初几年我们都在通信,90年代末我们哪用得起奢侈的手机,读书期间要打个电话还得跑到小卖部,打久了别人会有意见,所以我们的信件来往非常密切。

        我们的通信维持了大概年左右,最后半年毫无征兆就突然断了联系,我打电话到她家的茶叶店里,说是店已经盘出去了,前任店主去了哪里不知道。

        从那天起我就和她失联至今,她似乎再也没有回来过,我们班的同学没有一个见到过她,我进了初中同学群,全班到齐就差她一人,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她就好像凭空失踪了一般。

      直到上个月,突然同学在群里说遇到她了,把她拉了进来,见到她感慨万千,要到她联系方式,我迫不及待打电话给她,听她说了自己的经历。

  

      我们通信的那个年代很流行交笔友,她通过朋友朋友的朋友介绍,认识了当时在北京郊县一所职业学校学烹饪的一个厨师,皮肤黝黑黝黑的,说有绰号叫黑皮,这件事情当时她和我说过,那时候我们还小,不足二十岁的年纪,不仅是我,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过将来会和这个笔友有什么交集。

       而事实上后来她嫁给了这个笔友,她这一嫁就是离家20年。

       当年,她和黑皮交往之后,两个人的感情慢慢升温,2000年世纪之交黑皮邀请她去北京跨年,她开心的赴约,那年春节前她还寄了一张在天安门广场的照片给我,她那封兴奋与喜悦洋溢的来信我至今记忆犹新。

       2000年那年的暑假,黑皮到上海去看她,她当时给我写信说,他提了好多礼物到她家,给她爸爸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但是就在收这封信不久,2000年还没有过完,她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十几年后,她才和我说起当年她消失的缘由。

      黑皮到她家见过父母的那一年里,他爸爸的生意越来越差,于是打算歇业回福建,而不舍得和她分离的黑皮到她家和她父母说,很喜欢她,想带她到北京去,自己马上就毕业了,毕业之后会在北京找一份工作,好好照顾她。

       她爸妈起初不同意,一来是自己姑娘还小,才20出头的年纪,二来怕黑皮毕业后会回老家。黑皮是东北人,女同学是福建人,嫁到那么远怎么能够适应和习惯。可是黑皮向她爸爸保证自己会努力留在北京,或者毕业后到上海,总之不会回去。

       女同学她自己也流露出喜欢黑皮的意思,死活要跟他走,于是她爸妈觉得女大不由娘,只好答应。

       这一答应,就算是默许了她们的婚事。而就是在她做了去北京的决定之后,我们彻底失去了联系。

        她都来不及与我分享与爱人相处的喜悦,就已经被现实的艰辛折磨得垂头丧气了。

  

       去北京的生活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虽然黑皮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好,可是当时黑皮没有毕业,学校军事化管理强制要求学生住校,她只好在学校边上租了房子。刚刚到北京经济窘迫,她离开了父母温暖的怀抱,一个人要面对生活的艰辛,她从一个娇滴滴的女孩不得不变成一个坚强的女汉子。

       而一年后黑皮终于毕业,而黑皮并没有如愿的在北京找到工作,虽然黑皮努力了,可是在北京那样人才济济的地方,黑皮高不成低不就,像是一个被城市边缘化的人,他们继续坚持了半年,那半年全靠女同学一天打两份工维持家用,最后她坚持不了打算放弃,这个时候黑皮提出回他老家。

       女同学从来没有做过要到东北的思想准备,她打电话回家,父母说北京不想待了就回吧,回家了她也不会这么辛苦。她说那时候她动摇了,她的疲倦让她心如止水,浓烈的爱情经不起艰辛生活的磨砺,况且偌大的北京却小到没有一点点属于她的世界。

        然而命运有时候就是捉弄人,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左右为难,肚子里的小生命不停的提醒母亲自己的存在,早孕反应严重,吐到虚脱,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工作,生活捉襟见肘,是要马上做决定的时候了。

       回家,就意味着和黑皮离别,意味着放弃肚子里的小生命,而不想放弃,她就要立马收拾东西和黑皮回东北。

       给母亲电话,母亲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劝她回来。她要嫁去的那个东北小城离家太远,不似上海北京,大城市交通方便,想念不过也就是12小时的飞机或者十多个小时的火车的事情,黑皮老家那个地方不要说飞机火车了,当时连大巴都没有。

        父母劝她了很多,害怕她嫁过去受苦,她又何尝不知道呢,在父母身边的时候她连衣服都没有洗过、饭菜没有做过,可是随黑皮去了北京之后一切都是靠自己。

 

       她放不下肚子里的宝宝,最终还是决定嫁过去。

      也就这样,越走越远,远到近20个春夏秋冬,我们都没有相见的机会。

       她说没想到嫁过去之后比在北京的日子还艰难,公婆常年生活在农村,对风俗习惯过于讲究,家里的家务全要女人承担。在北京的时候黑皮还会帮忙打个下手,可是嫁过去之后只要黑皮一动手,婆婆就板着脸说“男人哪里是做这些事情的。”

        孩子出生做月子时,女同学的母亲过去探望,照顾完月子便也因为种种不便不得不回家。月子刚结束,母亲也才刚离开,婆婆便开始分配家务给她,她躲在角落擦眼泪,婆婆看到阴阳怪气的说她娇气。

        黑皮是一个没有什么主见,过分愚孝的男人,他总是不停的劝女同学理解他妈妈,劝她多多让步。那几年她想给远方的爸妈打个电话,可是又害怕爸妈担心,每次都只是报喜不报忧,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连一个可以倾述的地方都没有。

  

      回东北前黑皮答应她每年陪她回家看父母一次,可是后来因为经济依然窘迫便把回家的事情一直延后,好不容易经济好转,黑皮的工作也越来越忙,于是还是继续拖。这么多年,都是她父母因为牵挂她,不远千里去看看她。她心疼父母路上折腾,可是心疼归心疼,她也很无奈。

       孩子上幼儿园之后她打算出去工作,不料她却又怀孕了。

带着两个孩子的她便再也没有了工作的念头,她说十几年了,她没有朋友,圈子小到只有丈夫、公婆、亲戚、邻居。我们这些同学和以前的伙伴们,她早就失去了联系方式,想找也找不到了。她的快乐没有人分享,她的悲伤没有地方倾诉,对黑皮的依赖越来越深,可是感情却好像越来越淡了。

 

       这一次她母亲病重,母亲的病已经多年,她从没回来看过,她害怕再不回来以后会再也见不到母亲。

     她和我聊到这里沉默了很久,电话那头是她颤颤巍巍的哭声。

       离开家这么多年她无法为父母分担过什么,逢年过节只能打电话,生病难受还只能打电话,对于父母无能为力的愧疚感在她心里,也许会是一生的痛。

        她说,如果人生还有一次选择,她绝不会远嫁,因为远嫁,她亏欠父母太多,也辜负自己太多。

 

        女人远嫁代价极大,为了自己爱的人放弃了牵挂的亲人、放弃了熟悉的生活环境、放弃了朋友和同学、放弃了最爱吃爸爸做的糖醋鱼、放弃了陪妈妈一起拉扯闲谈……放弃了太多。 

       远嫁就好像是一次重生,面对崭新的一切,不得不承受内心的孤苦、寂寞和潮水一般的思念

      回来半个月后,她向我告别,不得不回去了,我送她到车站,拥抱、告别,下一次再见,都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一边是放不下的父母,一边是放不下两个年幼的孩子。这种痛苦也许只有远嫁的女人才能切身体会,而我对她只有祝福,希望她不会因为愧疚而自责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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