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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七律《赠田叟》读记 （小河西） 赠田叟 荷蓧衰翁似有情，相逢携手绕村行。 烧畬晓映远山色，伐树暝传深谷声。 鸥鸟忘机翻浃洽，交亲得路昧平生。 抚躬道直诚感激，在野无贤心自惊。 大中元年（847），李商隐担任桂管观察使郑亚的支使兼掌书记。大中二年二月，郑亚因吴湘案株连，被贬为循州（今惠州东）刺史。李商隐失去靠山，只得北归。三四月间从桂林启行，五月至潭州，在刚被贬为湖南观察使兼潭州刺史的李回幕中，做过短暂停留。夏秋之交到江陵，于秋末回到长安，此诗当作于罢桂管幕后，徘徊江汉时。 首联：荷蓧衰翁似有情，相逢携手绕村行。 荷蓧（tiáo）：典“荷蓧丈人”。《论语-微子》：“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荷：肩负。蓧：古代耘田用的竹器。）《丙辰岁八月中于下噀田舍穫》（魏晋-陶潜）：“遥谢荷蓧翁，聊得从君栖。” 大意：挑着竹器的老翁看起来很有情致，我们彼此遇见之后就一起绕着村子走。（写与田叟相逢之情景。） 颔联：烧畬晓映远山色，伐树暝传深谷声。 烧畬（shē）：烧荒耕田。《竹枝词》（唐-刘禹锡）：“银釧金釵来负水，长刀短笠去烧畬。”《初到忠州登东楼…》（唐-白居易）：“隐隐煮盐火，漠漠烧畲烟。”《村舍》（宋-陆游）：“山高正对烧畬火，溪近时闻戽水声。” 暝：天黑，傍晚。日落；天黑。《宴东堂诗》（隋-杨广）：“雨罢春光润，日落暝霞晖。”《葭川独泛》（唐-卢照邻）：“山暝行人断。迢迢独泛仙。”《自溪东兰若夜归》（唐-许浑）：“鸟急山初暝，蝉稀树正凉。” 大意：正常的语序应为“烧畬色晓映远山，伐树声暝传深谷。”即早晨，田地里草木焚烧的火光映照着远处的山色；傍晚砍伐树木的声音在深谷中回荡。（写所见所闻，皆为田园生活之景。） 颈联：鸥鸟忘机翻浃洽，交亲得路昧平生。 鸥鸟忘机：典“鸥鸟忘机”。《列子集释》：“海上之人有好沤鸟者，每旦之海上，从沤鸟游，沤鸟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闻沤鸟皆从汝游，汝取来，吾玩之。’明日之海上，沤鸟舞而不下也。”喻人无机心，动物与之相亲。 浃（jiā）洽：融洽。《宣州响山新亭新营记》（唐-权载之）：“威惠交修，上下浹洽。” 交亲：互相亲近。这里指亲近之人。《郢州赠别王八使君》（唐-白居易）：“鬓发三分白，交亲一半无。”《刺左臂膊诗》（唐-宋元素）：“昔日已前家未贫，苦将钱物结交亲。如今失路寻知己，行尽关山无一人。” 得路：指得志升官。《江边有寄》（唐-罗隐）：“只言圣代谋身易，争奈贫儒得路难。” 昧平生：素昧平生，素不相识。《春暖》（唐-白居易）：“不论亲与故，自亦昧平生。” 大意：没有心机的人与鸥鸟反而和谐相处。本来亲近的人一旦得志升官，却如同素昧平生。（应有所指。或许遇到了作者认为与自己本该亲近的人却因为“得路”反而与自己成为陌路。） 尾联：抚躬道直诚感激，在野无贤心自惊。 抚躬：反躬自问。《春日家园诗》（南北朝-王俭）：“抚躬谢先哲，解绂（fú）归山丘。”《赠崔融》（唐-杜审言）：“抚躬衔道义，携手恋辉光。” 道直：为人真诚正直。《春感诗》(唐-李白)：“茫茫南与北，道直事难谐。”《送前缑氏韦明府南游》（唐-许浑）“酒阑横剑歌，日暮望关河。道直去官早，家贫为客多。”《赠卢长史》（唐-温庭筠）：“道直更无侣，家贫唯有书。东门烟水梦，非独为鲈鱼。” 在野无贤：《尚书-大禹谟》：“野无遗贤，万邦咸宁。”《新唐书-李林甫列传》：“时帝时帝诏天下士有一艺者得诣阙就选，林甫恐士对诏或斥己，即建言：'士皆草茅，未知禁忌，徒以狂言乱圣听，请悉委尚书省长官试问。’使御史中丞监总，而无一中程者。林甫因贺上，以为野无留才。” 大意：扪心自问真是要感谢这位真诚正直的“田叟”，让我吃惊的是朝里竟有人说什么“野无遗贤”！ 本诗首联说田叟对自己很热情，“携手绕村”。此处用了“荷蓧”这个典。这个典原意并非让人归隐。反而有“不仕无义”的意思。颔联写田叟们的田园生活。写烧荒耕田写“伐木丁丁”。颈联写田叟与自己相处无间，和谐融洽，并由此感叹本该和自己相亲之人却因“得路”而素昧平生。（不知道是不是又在说令狐绹。也或许是说李回在潭州不够意思。）尾联说真要感谢这位热情正直真诚的田叟，使我认识到“野无遗贤”的荒唐。当年就是李林甫搞“野无遗贤”害惨了杜甫。（或是说给令狐绹或当政者的，不要像李林甫一样搞“野无遗贤”，那会害惨另一个杜甫的。）本诗首联用典“荷蓧”，尾联用典“野无遗贤”，虽然写了田叟的美德写了田园的生活，但显然不能理解为李商隐向往归隐生活。李商隐当然还是要走仕途的。只是觉得“交亲”“得路”还不如田叟“有情”，心生感慨而已! 附：李回：字昭度。长庆初，进士擢第，又登贤良方正制科。会昌年间，在讨伐刘缜叛乱中，担任宣慰使赴魏博、成德、卢龙三镇宣慰。曾担任安抚党项副使和事实上的主事者安抚党项。会昌五年（845）五月，李回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大中元年（847）八月他被遣出京城任成都尹、西川节度使。李商隐有《为荥阳公上西川李相公状》。大中二年（848年）正月，被贬为湖南观察使、潭州刺史。当月，李商隐曾为他作《为湖南座主陇西公贺马相公登庸启》以贺新任宰相马植。李回九月又贬持节贺州诸军事、贺州刺史。后又迁抚州刺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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