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提高在线教学质量：参与、交互设计是重点

我的研究方向就是在线教学，确定这个研究方向始自于2003-2004年在美国纽约州立大学Albany分校访学。2004年春季，我在那里选修了人生第一门全在线的研究生学位课程《大众传播与教育》。这是一门异步在线课程，小班制（20人），密集而又高质量的师生、生生交互学习活动，使得这门在线课程的质量大大优于普通的面授课程。我被深深震撼，也深刻领悟到，在线教学的核心不是录制音/视频课件，这些“资源”都可以用优质图书、纪录片等替代。一门在线课程最核心的任务是设计高质量的交互教学活动，通过优良的学习活动设计，实践“以学生为中心”的在线学习。

访学回来以后，我有幸在2006年受教育部师范司（现教师司）委托，主持设计了中国第一门中小学教师网络培训课程。在项目试点阶段，3个实验区的中小学老师，对这门课程大加赞赏，认为学习质量远远高于专家讲授式的培训课，证明这种异步高交互在线教学模式同样适合中国的在线学习者，我也很快把在线教学模式引入到北大教育学院的研究生课堂。

一、课堂讲授 北大教学网“讨论区”的混合式教学

2007年，我开始承担北京大学教育学院全院研究生必修课《教育技术学基础》相关的教学，从那时候起，我就有意识地在课程教学中，融入了在线教学模块，先后开展了“共读一本书”、“数字化阅读”、“拆书”等线上教学活动。

以开展的时间最久的“共读一本书”活动为例。这个学习任务实际上也受到了Albany另外两门面授课程的启发。当时正值2001年MIT OCW开放课程运动之后，美国很多老师都尝试在面授课程中融入在线教学的元素。读书就是典型的、最适合安排成课外、通过在线学习的模块。当时他们主要使用邮件列表，通过群发群回的方式，组织学生开展关于一本书的集体对话。

“共读一本书”是利用北大教学网的“讨论区”组织的。关于这项学习任务的详细说明和要求如下：

讨论：共读一本书（支架）

1、本次的关于一本书的对话在这个讨论区完成。通过阅读每个组的讨论和后面将要提交的作业，8个组的报告，最后都在网站上公布出来，供其他同学浏览。让每个人都能吸收8本书中的知识。

2、每个分组设计自己的对话机制：

●交流的时间段

●交流顺序

●讨论中的分工等

●如何吸引其他组的成员，参加你们的小组，了解你们的阅读内容

●如果有其他同学参与你们组的讨论，如何反馈，鼓励他们？

3、为了引导讨论过程，建议大家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讨论，这个讨论提纲跟后面的读书报告的要求也是基本对应的。因为读的书不同，你们的讨论不局限在提纲的范围内。提纲只是为大家提供一个讨论指南。

●本书的主题是什么？作者的主要观点是什么？

●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作者列举了哪些主要的历史事实？包括编年史的列举，以及典型事件的描述等。

●对于作者的观点，你赞同那些，不赞同那些？你的理由是什么？在网络讨论中，最好也要提出你自己的证据，比如历史事件、个人经历的小故事、或者读到的典型事件等，都是很好的证据。

●你觉得讨论的主题，对你了解网络上出现的一些现象有什么帮助？

●看完本书以后，对你理解网络现象，理解网络教育发展有什么影响？

注意：为了避免大家都扎堆读一本书，我们约定一下，如果前面已经有人开讨论区了，比如娱乐致死，后面的小组就尽量避开这本书。这算是给先来者的优惠吧！！！本组的同学不要再新发起话题了，所有的回帖都在组长的讨论“线索”缩进一层回复。切记切记！！！

讨论要有实质性内容，我们不反对“同意你的观点”等鼓励性的讨论贴，因为这样的帖子可以提高“网络交流的社交性”氛围，但只有有实质性讨论内容的帖子才能计入小组讨论的总分数。

讨论交流的样例：XXX.doc

备选书单：略

“共读一本书”学习活动的“场地”是北大教学网的“讨论区”，8组学生讨论的目录列表如下：

图1“共读一本书”教学活动

其中，打开每一组的讨论区，将出现以下的缩进结构：

图2讨论区帖子的缩进结构

讨论的层次越多，对于某一话题的辩论，呈现更深入的状况。

异步在线“讨论区”有以下几点重要的优势：

（１）为学生提供表达、生生交流的机会。课堂上的“发言”，在时间上是“串联”的，每次只能一个人发言，整堂课没有几个人有机会“说话”。异步文字讨论区的“发表”是“并行”，给学生提供了更多的表达，以及相互分享、交流的机会。

（２）组间的竞争与协作。把８组关于８本书的深度阅读和讨论呈现在一同一个“讨论区”，他们相互能看见。每一组学生在深度阅读一本书（小组成绩）的同时，出于“竞争”的心理，肯定会去关注其他小组的阅读情况，无形中就了解了多本书的精华内容。

（３）教学相长。读经典其实涉及到学生跟大师、现在跟过去、理论与当下现实等的多重对话。由于推荐书目都是传播学的经典，所以，学生在讨论中，会自然地使用当下互联网的现象，去理解经典。老师在检查、评价学生的阅读情况时，经常会感慨“网上还有这样的内容”！意想不到地扩大了自己的“互联网边界”。我们常说，互联网是无边界的，但是，“每一个人的互联网都是有边界的”。“共读一本书”这项在线教学活动，无形之中变成了一个老师了解这一代学生、向学生学习的“社区”。

之后，我又在这门课程中设计过简单&高频的“数字化阅读”学习活动，以及难度更大的深度阅读活动“拆书”等。

由于在“混合式教学”方面富有特色的探索，这门课程曾在2008年获得北京大学优秀教学成果二等奖；2016年，获得北大教学优秀奖。并于2018年制作成MOOC课程，在北大华文慕课、中国大学MOOC上，进行了三轮教学。

二、特殊时期，微信群 B站 ClassIn 北大教学网的混合式教学

同步直播教学是2015年以来，在国内外流行开来的一种新的在线教学模式。原因第一当然是因为互联网的基础带宽条件越来越好，能够支持同步、交互式的视频交流。第二，这种模式更接近传统的课堂教学，不需要像MOOC那样提前制作视频，老师和学生更容易适应。所以，成为这次冠状肺炎期间，各大学采用的主要在线教学模式之一。

我曾经旁听过几次国外学者的ZOOM直播教学，但是使用ClassIn开展在线直播教学还是第一次。考虑到在线直播教学情境下，学生与屏幕的距离近，姿势单一，注意力高度集中，上课比课堂教学更累。联系到我之前已经把主要的讲授内容录制成MOOC视频，所以，采取了“微信群 B站MOOC视频 ClassIn直播教学 北大教学网”的混合式教学模式。

设计的思路是：

●微信群：一个能够通知到所有学生的稳定渠道，及时通报在线教学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协商变更教学方式

●课前：引导学生在B站观看教学视频、阅读经典图书的重点章节；观看筛选出来的重要纪录片选集；

●课上（ClassIn）：教师介绍概念和框架结构；学生以小组合作形式介绍深度案例和话题；对当下热点话题的随机讨论。

●课后：在北大教学网提交小组作业，提交个人的FinalEssay。

课程的6个模块，以及模块二的设计如图3所示：

图3直播教学的模块设计

本课程有48名学生选课，分成10个小组。每个小组都要做分享，保证每个学生至少有一次发言的机会；其次，还安排了随机讨论。这些措施都是为了加强学生的“课堂”参与，通过参与检查学生的课前预习情况。如果学生能在课前投入足够的时间和精力，阅读和观看精选出来的图书和视频资源，教学质量就有了保证。

三、学生参与直播教学的规则：必须打开摄像头，作为“出勤”的证据

这两天有很多老师分享第一次在线教学的经验，我看到很多篇都提到学生不开摄像头的问题，所以特别强调一下这个问题。

大约2年前，我第一次“旁听”王敏娟老师的ZOOM课堂，她在圣地亚哥加州我在北京，由于时差的原因，我穿着睡衣顶着一头乱发就上线了。王老师第一时间就提醒我“大家能看到你”，我赶紧关了摄像头。这才开始认真观察老师和学生的妆容，老师穿正装，而学生也都穿休闲正装，是很“正式”的课堂。

所以，直播教学的基本要求：

1、老师和学生都需要提前准备，着装应参照课堂教学，不能睡衣、乱发“上课”。

2、直播教学，学生必须开摄像头，通过轮播，作为“出勤”的证据

四、抓住机遇，推动高等教育变革

基于对2500多年来人类《教育的“技术”发展史》的研究，以及对在线教学的多年研究和探索，我对于这次大规模在线教学的尝试充满期待。

北大教育学院EDD寒假课程从2月3号开始，已经率先采用了ClassIn的直播课堂，完成了10门课程的教学。这两天我们学院的群里，在热烈讨论总结在线教学感受，策划相关研究。利用互联网平台，打通教学与实践，建立“多空间”教学模式，拓展高等教育的服务模式，建立终身学习的未来高等教育体系，或许正在向我们走来。

一点感想

郭文革

北京大学教育学院教育技术系长聘副教授，博士生导师

2003年SARS之后，我去美国访学一年，2004年春结缘在线教育，自此开始聚焦研究在线教学。没想到17年后，冠状病毒再一次来袭，导致了更大范围的封城、延迟开学，更多的老师和同学延期开学，“第一次”尝试在线教学、在线学习。疫情过后，是否又会回复原状？作为一个在线教育研究者，真不希望是这样。

站在人类媒介史和教育史的交叉视野、站在全球化信息化的高度来看，这一场“在线学习”的大规模社会实验的意义远不止此。笔者在2015-2018年间，与时任江苏省苏州第十中学校柳袁照校长、罗强副校长合作，探索通过在线教学打通“大学—中学”人才培养通道，以充分多视野的“养分”撑开学生看世界的头脑，取得了让人欣喜的成果。与近1500名中学生的“直接”对话，让我和我的研究生们看到了00后“互联网”一代的情感和视野：他们是人类有史以来，在同一年龄段接受“信息量”最大、去过的国内外地方最多的一代人，教育要托举着他们鼎立前行，才不辜负这个技术变革的时代。在线教育因此承担着面向未来、责无旁贷的历史使命。

与近年来人工智能引起的“喧嚣”相比，这一场冠状病毒让我们更切身体会到了人类对于世界认知的“无知”和盲点，认识到科学知识的局限（边界）。这也给了我们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思考科学知识（或者说知识、认知）的生产过程（无特效药、双黄连、中西医、双盲实验、病理解剖、炎症风暴等），建立起对教科书上“已知”知识的批判态度；以及重新思考“信息和知识流通机制”对于人类社会性认知发展的影响；保持对“未知”的敬畏。

因此，这一次大规模在线教学的社会实验，不仅是一场转变教学方式的变革；从深层次来看，这是一场对原有知识体系、对人才培养的素质结构的全方位审视和思考。未来新教育的“标配”不再仅有印刷时代的课本和课堂，知识内容的数字化表达和传播，教学的在线化、灵活性、以及伴随终身，将成为一种新常态。

作者简介：郭文革，女，博士，陕西长安人。北京大学教育学院教育技术系长聘副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大学计算机软件学士；理学硕士；高等教育学博士。美国纽约州立大学、香港中文大学访问学者。曾任教育技术系系主任，现任中国教育技术协会第五届理事会常务理事，全球华人教育技术协会理事。2011年，入选“教育部新世纪人才计划”。全国教师网联平台建设专家组专家，教育部颁布的《校长信息化领导力标准》、《职业教育数字校园建设规范》两项规范的专家组专家。发表专著1本；译著2本；论文20余篇。其中，《中国网络教育政策变迁——从现代远程教育试点到MOOC》，2014年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本期编辑 | 慕编组 顾聚邦

转载自：《数字化阅读》2020年2月26日

排版、插图来自公众号：MOOC（微信号：openon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