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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的至爱

 飛谿 2020-02-27

  “不思量,自难忘”

  穿越千年的风沙,追寻苏东坡,我暗自感慨,人生有的时候、有些事,真的不能由己。这个在无数坎坷面前,从不认输、从不低头的男人,却在婚姻上无奈地任由命运之魔的摆布。

  他一生有过三次婚姻,而这三个女人,尽管都无限的爱他,且一个比一个更年轻于他,可却都中道下车,没能陪他终老天年。她们每一个魂归西天的时候,都给苏东坡心里留下无法愈合的伤痕,引起苏东坡无奈和痛苦地悲叹。

  苏东坡有一首凄美绝艳的词《江城子·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这正是写给王弗的。他十九岁时与十六岁的王弗结的婚。不曾想王弗活到二十七岁就殂谢了。以后的日子里,无论是客旅中,寂寥时,笙歌里,他无时无刻不念想着王弗。在王弗十年祭日的夜里,名满天下、官至密州太守的苏东坡,又一次梦见了王弗。这时,他再也按奈不住,提笔写下了这首千古传诵的悼亡词。从词中喷发的浓烈情感,我们可以看出苏东坡长久难消的疼痛和极端的思念之情。他一定没有忘记王弗陪自己在茅草屋外聊天,在瑞草桥畔野炊,为他炒瓜子、炸蚕豆,陪他大口喝着美酒,同他一起在爱河里徜徉。他还一定回想着王弗陪他度过一个个读书的长夜。那时,他一夜一夜专心读,王弗则一夜一夜陪着熬。其实,她大可不必,然而她不能不陪。世间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名满天下!她太在乎苏东坡了。她多么渴望她的这个男人日后横空出世。当然她无法知道整个中国乃至世界的文化史都在期待苏东坡的飞翔。所以,她要陪他读下去。不是流传这样一个故事吗?——一次苏东坡读书因疏忽而有错落,王弗便笑着指了出来。苏东坡惊异地问:你还能知书?王弗的读书面远不及苏东坡,要想插上嘴发表意见何其难也。她能做的只有专心,甚至比苏东坡还专心,才能找到这个千夜难遇的苏东坡犯的知识错误。这是一个个多么美好的,使无数善男信女艳羡的夜晚啊!一个大众化的妻子,一个卓尔不群的丈夫,在婚姻的黑森林里本应极不和谐,可结果却出乎意料不同寻常的默契,并且一起诞生出一个宋朝进士,诞生出一个名扬千古的伟人。

  苏东坡更不会淡化王弗对章惇的判断。他进京高中不久,很快担任凤翔府签判,王弗带着生下不久的儿子苏迈相随。苏东坡酷爱交友,天南海北,来者不拒,一律盛情相待。一天来个叫章惇的人,对苏东坡热情无限,奉承有加,两人侃得天昏地黑,说得唾沫横飞。王弗躲在帘子后面偷听。章惇一走,王弗从帘后出来,指着章的背影,说,一个人有多假,就有多热情,捧人过了分,必定是小人,你要小心才是。我想,像苏东坡这般坦荡的人,一定不喜欢妻子偷听丈夫和朋友的谈话。但后来证明王弗说中了。置苏东于死地的正是章惇。大概苏东坡每每想到章惇的阴险歹毒,就会想到王弗的预言。

  遗憾的是王弗开往坟墓的列车提前那么多就到站了。这对苏东坡的打击有多大,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天,父亲苏洵对他说:“你太太跟了你,却无法享受你的成就,你该把她葬在她婆婆的身边。”也就在第二年,苏洵也死了。苏东坡将二人一同运回故乡安葬。他在坟墓周围种下三千棵松树,也同时种了自己深深的牵挂。从此以后的十年,苏东坡人在官场和他乡,可心里总是念想着爱妻王弗,牵挂这座孤坟和这片松林。无数次梦中见到王弗,醒来又是阴阳两隔,他再也见不到实实在在的王弗了。倘若是活着分手,即便山高水阔,世事缠身,总有晤面的希望,而现在面对无法穿越的生死之界,死者对人世的一切都茫然无知了,而活着的对逝者呢,当然也是一样无从了然。一对恩爱情深的伴侣,撒手永诀,时间倏忽,转瞬十年。人虽云亡,而过去夫妻生活的美好情景“自难忘”呵!十年忌辰到了,往事蓦然之间涌到心扉,久蓄的情感,如闸门大开,奔腾澎湃而不可遏止。他有无数的话语要与之述说,可人不在呵!能站在坟前默默倾诉也好,可是坟又在千里之外,他转而又想,就是坟在眼前,就能如同面对活人一样述说吗?就是王弗真的又活了,十年的风雨苍桑,漂泊在外,容颜苍老了,形体衰败了,“尘满面,鬓如霜,”一切都不复当年,相逢了也不一定能认识了。但是,一意孤行,思念太切的苏东坡硬是抹煞了生死界线,凭借梦幻的翅膀回到时刻思念中的故乡,小小的轩窗,亲切而又熟悉,王弗呢,情态容貌,依稀当年,正在梳妆打扮。两人由一时不识到识,相互看着激动得千言万语说不出,不由得泪水流了下来。可这毕竟只是幻觉,谁能让人死而复生!又不得不回到痛苦的现实中来。他的梳妆残梦只能永远地留在王弗墓地的明月之下,松涛声里。他只能永远在心里吟诉:“天涯流落思无穷!既相逢,却匆匆……为问东风余几许?春纵在,与谁同!”

  苏东坡在所有的攻击和迫害面前,都像一块坚硬的石头。谁曾想这块石头般的男人,竟有着最柔软的心!

  正因为苏东坡爱的纯真炽烈,才让王弗这个平凡女人超越了时空,才让天下无数男女为她过早殂谢,爱的故事不能续写而悲叹。

  而今,苏东坡为我们民族留下的这份爱的温情还剩几多?!现在漫漫红尘中,谁能扎根谁的心底,谁又是谁的永远!谁能在谁心中投下永远不能平静的波澜,谁能成为谁心中永远不可侵犯的圣地!既便曾有最初的惊艳,也不过是逝若惊鸿。芭蕉绿樱桃红的时候,有爱;芭蕉枯樱桃落,谁会在心中存放谁!正弹的曲都能突然中断,而已断了弦,谁还会去想着再续呢!唐朝的风早停了,宋朝的雨早止了。

  “生则同室,死则同穴”

  王弗去后,王润之登门了。这都得益于润之哥哥的张罗,才成就这桩美好姻缘。她是王弗的堂妹,小于苏东坡十一岁。很小的时候,她就认识和崇拜苏东坡。现在出落成二十岁的姑娘了,又有哥哥牵线搭桥,她自然乐得不行。

  这可是一位陪同苏东坡度过风波迭起岁月的女人!

  苏东坡是在神宗熙宁四年(1071)底到杭州任通判的。这时他才36岁,风华正茂。可是因为他反对王安石变法而受到排挤,被下放到杭州。作为进士的女儿,她很懂事理,深深理解英姿勃发、才超群雄的丈夫,在仕途上受到这么大的打击,内心会是如何的痛苦。所以,事事、处处、时时,她都细心关照着丈夫,安慰着丈夫。

  她虽然不如王弗能干,但同王弗一样温柔,凡事顺随,容易满足。她知道一个好妻子,会佑护男人不违法犯纪,不遭遇横祸。所以,她打定主意,要做的就是一个丈夫的好妻子,一个孩子们的贤良母,一个家里的好内助,既聪明解事,又规矩正常,使自己的丈夫时时感到她美丽、健康、善良,感到家庭和谐、温馨、恬静、安然。

  于是,她什么事都依着丈夫的心愿。他知道丈夫身在宦海,有许多烦心事,还要读书写作,精力耗去的太多,不能让他心里再添堵,再在家事上分心。所以,她一直尽心尽力抚养堂姐的遗孤苏迈,同时照顾好自己生的两个儿子,她为丈夫精心做好他最爱吃的菜,为丈夫及时沏好他最爱喝的茶,为丈夫煮好他最爱喝的酒。苏东坡生病了,她像母亲照顾儿子一般照顾他。

  做夫妻就要包容对方的缺点、毛病。睡觉时的苏东坡是很怪的。他总是发出雷鸣般的鼾声,尤其是酩酊大醉时鼾声更大更长,绕梁不息,作为同床共枕的妻子,她甘愿忍受,即便自己因此而难以入睡,也从不惊醒丈夫。苏东坡入睡前,“他要不厌其烦地把被褥塞好。他要翻来覆去把躯干四肢安放妥帖,手拍被褥,直到把自己摆放适当又自在又舒服为止。他身上倘若有地方发僵发痒,他要轻轻,轻轻柔。这些完毕,这才算一切大定。”也许不知有多少次刚刚入睡的润之被他折腾醒来。可是作为妻子的润之始终忍而无怨,容而不气。别看这是小事,有些女人未必做得到。有的丈夫不把她们放在头上顶着都不舒服呢!

  身在官场的丈夫,特别需要妻子的信任和理解。润之知道自己嫁的是一个人人喜爱的诗人。喜爱丈夫的自然有男人也有女人,人家接受丈夫,她不能阻拦,也不该阻拦。作为大诗人兼官人的妻子当然应有宽宏大量,不可鸡肠狗肚,心生妒意。当时的杭州太守陈襄,是个饱学之士,经常搞些带有文化意识的活动,邀请方方面面的人士,举行宴会,来个即兴作诗朗诵。举凡这样的场面,太守都要请许多歌妓参加。这些歌妓都有才艺,会唱歌曲,会奏乐器,有的还会填词。这种时候,大家互相填词赠送,自然免不了。因为苏东坡是名冠天下的大诗人,别人尤其是歌妓们请他给填词相送也总是不断。这又有何妨?润之知道自己的丈夫对那些职业性的女艺人,决不迷恋。她就听说丈夫还把一个歌妓琴操劝服去遁入空门修道为尼呢!作为聪明解事,办事圆通的妻子怎么会事事生疑,又处处阻拦丈夫的社会交际呢!她知道这样做会既影响丈夫的心情,又影响丈夫的人际关系,还会影响家庭和夫妻和睦,把丈夫反推到歌妓的怀抱。“她知道丈夫这个男人是管不住的,连皇帝也没用。她做得最漂亮——信任他。”如此善解人意的妻子,使得任性、固执、无拘无束的苏东坡天天活在自由自在、心情舒畅中。他还有什么要求呢?他还感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没有。妻子给他和家庭呈现的,是一片温暖明媚的春光。

  苏东坡曾说:“仆文章虽不逮冯衍,而慷慨大节乃不愧此翁。衍逢世祖英容好士而独不遇,流离摈逐,与仆相似,而其妻妒悍甚。仆少此一事……”可见他对润之的满意。

  苏东坡在杭州期满转任密州太守,又转任徐州太守,又调任湖州太守。无法料及的是,在湖州任上被人隐害而遭逮捕,险些丧命,多谢皇太后相保才免一死,被贬谪黄州。这期间,润之日日夜夜担惊受怕。

  于元丰三年(1080),她带着儿子及家人随苏东坡先后来到黄州。这里当时荒凉偏僻,地广人稀。初到黄州他们一家吃住皆无。先住在破庙里,后全家动手盖了茅草屋,后又自己开荒种地,维持生活。人说,夫荣妻贵。但是,夫落难妻就跟着受罪了。这时苏东坡虽然名誉上是黄州团练副使,实际没有签署公文的权力,还不允许他随便离开贬居地。这等于无职无权,等于软禁。他和妻子润之带着孩子和家人度过四年的难关,直到皇帝重新起用苏东坡的圣旨下来,才结束这场灾难性生活。

  后来,苏东坡又几起几落,当上了兵部尚书、礼部尚书,直至皇帝的秘书长,就差一步当上宰相。官阶为三品,当时没有一品,宰相才是二品。看去一切顺当。谁知风云突变,元祐九年(1094)秋天,苏东坡的守护神皇太后突然去世。苏东坡立刻预感情势不妙。不幸的是他的爱妻王润之也丢下他和孩子突然死去。随即苏东坡的命运逆转直下,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时埋葬地下的王润之再也不能与他相依为命了。

  王润之死后,苏东坡为她写的祭文中说她是贤德的妻子和母亲,视前妻之子一如己出。丈夫宦海浮沉,穷达多变,为妻子的她一直心满意足,绝无怨尤。苏东坡誓言生则同室,死则同穴。

  “惟有朝云能识我”

  王润之走了,丢下开始走向暮年的苏东坡。好在还有个王朝云,她是苏东坡在杭州为官时,王润之用钱买下的。当时王朝云才十二岁,开始当丫环,后来长大了升为妾。三妻六妾,这在当时社会是道德允许的极为正常的事,与我们今天的贪官养小三不可同日而语。

  当初,王润之买王朝云来苏家当丫环时,也许就是一种暗示,自己不能同他的诗人丈夫携手到老,一旦有朝一日自己去了,也给丈夫留个伴。

  现在应验了。朝廷内部掀起的巨浪一夜之间把苏东坡打翻在地,发配到遥远荒凉的岭南惠州。一个落魄的官,一切待遇都没有了。这时,随同苏东坡前往贬谪地,并侍候前后的主要就靠王朝云了。

  朝云是自愿陪同的,而且坚定不移。谁都知道凡是被贬到岭南的,大都难以生还,她还很年轻,才30来岁。苏东坡曾劝她离开他。她执意不肯,她不愿放弃最初的心之誓言。她爱的坚贞,我们无法衡量,永远也没人能够测度。只要苏东坡在,就是她一世的光明。为此,她愿义无反顾用她柔软的心迎接一切苦难的刀刃,用整个生命、用柔情用温爱,陪伴、呵护他生死相依的爱人。

  惠州,乃瘴疠之地,天气炎热,生活艰难。苏东坡开始借住,后被赶出,还险些被人暗杀,后来自己种地收获粮食和疏菜瓜果充饥,又自己建房,后取名“朝云堂”。在这期间王朝云跟着受了说不尽的艰辛,可她从没动摇,起异心。惠州之于京都开封简直一落千丈,是地狱与天堂之比。在京都苏东坡虽然不是贪官,但靠大官级别的薪奉,日子自然还过得去。现在过去的一切美好都跌入苍茫的社会变换中。眼前呈现给她的是浓重的晦暗,痛苦绝无仅有,艰难绝无仅有,可她却在这时这里显现出绝无仅有的爱。虽然她与苏东坡年龄相差26岁,可她对苏东坡的爱却毫无殊异。她的心因爱而英雄化了,什么艰难困苦都能承受。除了高贵、纯洁的爱,她什么也不依附了,任何杂念都不能在她心里滋长。不管是在黑夜中露宿,还是在风雪中流浪,她都迷恋同苏东坡宿命般相逢。生活不是诗,她却把生活当成最耐读最不易读最有韵味的诗来读,她在读这世间罕见的生活之诗中来创造最深刻最烁烁生辉的爱之诗篇。

  所以,苏东坡总是称朝云为“天女维摩”(表示纯洁不染之意)。他还专门给朝云写了两首词,其中一首称赞朝云,“说不像白居易侍妾小蛮,因为小蛮在白居易老时离开了他,而是像通德,她终生陪伴伶玄。”一个比苏东坡小26岁的绝色女子竟然为那份爱宁愿忍受一切苦难,甚至赴死,也在所不惜,在俗人眼里有点憨。且看今日那些款爷官爷们的小三小四……是何等聪明,不管是哪个男人只要有钱有权,爱火立马烧得浮沸盈天,似超级胶水粘上怎么也扯不掉,这个男人一朝失势,钱权两空,她们就立马变脸,另攀高枝,连头都不回。

  大概从绍圣二年(1095),60岁的苏东坡开始独自睡眠,不再亲近女人。这时的朝云,那种欲念和庸俗的冲动所不能攀缘的崇高宁静的灵魂高踞青天。她对失去男女之事毫无怨尤。从此开始她皈依了佛教。

  朝云在某种意义上说更像苏东坡的灵魂伴侣。从丫环到妾、到妻的过程中,应数她最懂苏东坡。《东坡笔记》记载:东坡一日退朝,食罢,腹徐行,顾谓侍儿曰:“汝辈且道是中何物?”一婢曰:“都是文章。”东坡不以为然。又一人曰:“满腹都是机械。”东坡亦未以为当。至朝云曰:“学士一肚皮不合入时宜。”坡捧腹大笑,赞道:“知我者,唯有朝云也。”她不仅知道东坡在政治上的立场和思想的境界,也理解东坡对爱情的执着。在惠州,一天,苏东坡又让王朝云唱《江城子·记梦》。为啥?分明他又思念王弗了。这对一般女人来说,绝对是越不过的坎;你与我同床共枕,还去想念她,实可忍孰不可忍,不是闹翻了天,就是拂袖而去,还给你唱,一边去吧!可是,王朝云一点“不”的意思都没有。她起身整衣,清了清嗓子,以无法形容的感伤和深情唱了起来,边舞边唱,越唱越动情,不禁泪流双颊,沾满衣襟。这样的女人哪里有?可偏偏让苏东坡遇上了,使得他拥有了一个仅仅是为他的爱情而哭泣的女人。

  遗憾,不久,王朝云得了一种瘟疫,竟然身亡。

  苏东坡于悲痛欲绝中写下一联:“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他还写了两首词以慰朝云亡灵,其中一首这样写道:“玉骨哪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玄凤。素面常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名借颂梅花,实赞朝云的芳踪芳魂也。

  王朝云也许一直一厢情愿,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流年,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只要苏东坡在,自己就在,就该在,就必在,就不敢不在。可是命运无常啊!天不怜她,过早地夺去了生命,使她这朵艳丽的花,突然之间凋零了。

  同朝云一起度过的惊艳时光和温柔岁月永远去了。两人牵手一起走进苦难,其中一人死于苦难之中,没有最后一同走出来,这对死去的那一个自然悲凉,而对活着的这一个又该是何等凄苦。从此,苏东坡鳏居未娶,一个人看草木枯荣,望云卷云舒,孤独地走着余生的一山一水,度着一朝一夕,直至终老。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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