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还年轻，可是各有各的老法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还年轻，真的，我很少照镜子，就算偶尔照一照，除了对自己日渐花白的头发不满意之外，其他的还好，不觉得自己有多老；如果不笑，脸上也没有太多皱纹；身材嘛，虽然体检时被频频提示超重，但比起那些腆着啤酒肚的同龄人，我的身材也算没有大走样。总之，作为一个男的，我看不出现在的我与十年前的我有多大的区别。

因为心里总觉得自己不老，所以虽然这些年不常运动，但潜意识里还认为自己是个运动健儿，偶尔爆发起来，也是一发不可收拾，结果，折腾坏了脚踝和膝盖，因为疼痛，近几年基本上也不跑不跳了。

尽管如此，我真没觉得自己老。但从前几天开始我也有些心虚了。

那天，我和妻子带着儿子去某个地方，路过一个知名工程的工地，见大门开着，我们有点好奇，就想进去看看。我们径直往里走，还没走出几步，看门人就追了过来，他很客气地对我说：“里面正施工，很危险。这是你孙子吧？小孩子喜欢乱跑，不安全，你们还是别进去了。”

我看着身边六岁的儿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守门人。我心里想，如果我是这孩子的爷爷，那我身旁的老婆在这个人眼里该是孩子的什么呢？奶奶？我俩是一对出门遛孙子的老头老太？这么一想，我心里真有些堵得慌。但愿他会觉得我身旁这个女人是这孩子的妈妈，只有我是这孩子的爷爷而已。

我心里愤愤的，这人什么眼神啊！于是很不服气地辩解道：“我有那么老吗？这是我儿子！”

那人没再说什么，也没个抱歉的表示。我觉得这人好奇怪。当然，或许在他的眼里，我才奇怪呢，该当爷爷的年龄，却才当上爸爸。

这个守门人这样想，其实一点儿都不奇怪。前年给我家搞装修的装修经理，年龄只比我大三岁，面相上看起来似乎比我还年轻，总是乐呵呵的。刚开始我还觉得我们是同龄人，似乎能套个近乎，结果一聊才知道，人家孙子只比我儿子小一岁，我们不是同龄人，我们是两代人啊。

仔细想想，我好像也不是这两年突然变老的，虽然这两年头发白了不少，但其他方面应该变化不大啊。但是我记得儿子还只几个月大的时候，某天早晨我带着他在小区的小花园处玩，他在鹅卵石铺的环形小道上爬，我在旁边看着。我们身旁的长凳上坐着一个八九十岁的老人，老人家看着我们迷惑了好一阵后，终于还是问出了他的疑问：“你是孩子的爷爷还是孩子的爸爸？”

当时我没在意，我只觉得这老人家老眼昏花，或者老糊涂了。说一个刚刚当上爸爸的年轻人是孩子的爷爷，这眼神该多离谱啊！

这次，当这个中年民工又认为我是孩子的爷爷时，我是没法责怪他老眼昏花了，结合五年前的那一幕，我对我是不是还年轻真的不太自信了。如果我不老，为什么会有接二连三的人认为我是孩子的爷爷？如果我现在才变老，为什么五年前就有人觉得我是爷爷？

如果五年前我就老成爷爷了，为什么那个时候大学同学大聚会时，他们都纷纷称赞我十多年不变样，还是刚入大学时那么年轻？

如果这些人的话都是真的，现在的我跟五年前的我也差不多，五年前的我跟十多年前的我也差不多，莫非我十九岁时就是一副爷爷样了？你们谁说的是真的？

我又照了照镜子，爷爷？我真的不服气。

不服气的还有我的女同事，昨天一起吃饭，这个女同事说现在好郁闷，碰到个带孩子的，对方就让孩子叫“奶奶”，刚开始真的很冒火，接受不了，现在越来越多的孩子这么叫她，她也就不在乎了。

同事这么说的时候，我想到了我对儿子的教导，我给儿子说：“见到那些看起来没有幼儿园老师大的女的一定要喊姐姐，看起来年龄跟妈妈差不多的才能喊阿姨，特别老的，爸爸让你喊奶奶你才能喊奶奶，否则别人会不高兴。”儿子迷惑地问我为什么，我把大人的虚伪给儿子解释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

被别人突然喊出个高辈分确实会让人恼火，这一点我印象深刻。恐怕在我二十五六岁左右吧，有一天我坐公交车去湖南大学，车上我发现了掉在脚下的一卷钱，最外面是一张红红的百元大钞，里面还有一沓，我用脚踩住钱，让丢钱的人招领，后来确定失主是个湖南师大的女学生。这学生拿了钱之后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叔叔”叫的那个感激那个亲热，我真是忍无可忍，拂袖而去。当时我还没个女朋友呢，就已经荣升成这个女大学生的“叔叔”了，你说可气不可气。后来我还写了一篇文章，标题是《郁闷的“叔叔”》，郁闷中不忘给“叔叔”加个引号，我是多么倔强地认为我很年轻啊。

哦，那差不多是15年前的事了，如果15年前我在那个至少18岁的姑娘眼里是叔叔，那15年后的今天，我被人看成是这个6岁小孩的爷爷，这不是很自然吗？有什么不服气的？

可是，同学们说我十多年没变样，还是那么年轻，这又怎么说？你们是在说我天生就这么老吗？

曾经看到过一篇微小说，印象深刻。小说的题目是《都觉得自己还年轻》：

有一天，我去了一家牙科诊所，在接待室里候诊。

我第一次到这个诊所，有些好奇，四处张望。我走到墙上挂着的行医执照前，发现上面写着的医生的名字和我34年前上中学时的一个男同学的名字相同。

我之所以记得这个男同学的名字，是因为他是一个又高又帅的家伙，那时女生都喜欢他。我想，这个医生莫非就是我以前的同学?于是，我心里充满期待。

可是，一见到他，我立即失望了。这个人满脸皱纹，禿顶，岁数太大了，不可能是我的同学。

他在给我检查牙齿的时候，我提到我上过的那所中学，并问他是否也上过。

“是呀，我就是那所中学毕业的。”他答道。

“那你是哪一年毕业的?”我问。

“1981年。”

“啊，是我班上的!”我惊讶得喊了出来。

他凝神看了看我，然后问:“您教的是哪一门课?” 

这篇微小说中写的这种戏剧性的事件相信我们平时都不少碰见。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年轻，可是在别人的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记得有一次在一个朋友的办公室看到一张同学聚会照，是他们大学毕业15周年纪念。这个朋友欣喜地向我介绍道，都毕业这么多年了，大家都还这么年轻，几乎没变什么样。

我拿过那张照片细细端详，几十个人一排排站着，穿着靓丽的文化衫，摆着青春活力的POSE，脸上笑容灿烂。可是，我真的在这张照片上找不到这个朋友所说的那份年轻的影子，这就是一群中年人，中年的身段，中年的脸庞，虽然脸上没有皱纹，头顶没有白发，可是总有那么一种气息在无声地向你展示着他们已到中年的年龄。

或许我的同学没有骗我，就像在我的印象中他们都很年轻一样，这是因为他们年轻的模样从十多年前就已经深深地印入我的内心，此后我是透过这层年轻的滤镜看待他们的，在记忆的美颜之下，他们怎么能不年轻？

但陌生人看我们，无滤镜不美颜，就那么赤裸裸地直接看到我们的真实年龄上，他们觉得我们老了，这是很自然的事。

伤感吗？坦然面对吧。

做好某一天某个小孩跑过来礼貌地喊一声“爷爷”的准备，那不是孩子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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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本文笔者杨昇，高校教师，喜好写作。公众号发布原创文章300多篇，阅读量10万+文章4篇，其中阅读量1000万+文章1篇。其原创文不但在全网的传播有广度，更有高度，1篇文章被《光明日报》全文转载刊登，1篇文章被国务院内参《国是咨询》选登（能被这两家顶级官媒刊登，在国内整个自媒体界，绝对找不出第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