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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桥抗战:抗日的第一声“怒吼”

 梦想童年594 2020-02-29

嫩江江桥

城市、村落中,江桥镇并不起眼。然而在这里,却曾迸发出历史的强音。一个民族在对外来侵略者的反抗与挣扎中,于此处爆发出震撼心魄的怒吼。

隆冬之际,笔者一行来到位于齐齐哈尔市泰来县的嫩江江桥旁,希望通过实地的体验,切身感受当年那场血战的余威。初冬,大半个中国都笼罩在漫天的浓雾中,嫩江水仍然静静地流淌着,当年那座跨江而过的木质大桥早已拆除,仅仅留存着一尊作为历史见证的木桥墩。迷雾漫江,面对远处新修建的嫩江大铁桥,80年前的战役仿佛又在我的眼前重现。

日军谋犯 将军布防

提起“抗战第一枪”,更多的国人最先想到的是1937年的“卢沟桥事变”,而对于1931年发生在嫩江上的“江桥抗战”,能知其首尾的人并不在多数。对于马占山这一名字,不熟悉历史的人可能更会觉得陌生。从历史的角度来看,1931年11月4日,由时任黑龙江省代主席的马占山将军指挥的泰来县“江桥抗战”,是在中国的土地上,有组织地打响的抗日斗争的第一枪。

九一八事变以后,日军以最快的速度占领了辽吉两省,黑龙江省成为他们全部占领东三省的最后目标。对于出兵侵占黑龙江,日本人已经是箭在弦上,但慑于苏联的势力,日本还不敢贸然进兵。日军采用了折中的办法,他们先是以重金收买了洮辽镇守使张海鹏。命他宣布独立,自立成军,然后提供给他大量的枪支弹药以扩充军力。张海鹏的伪军在日本人的授意下蠢蠢欲动,随时准备侵犯黑龙江省境。

关键时刻,东北军统帅张学良身在天津,黑龙江省主席万福霖又远避北平。在国内一片“不抵抗将军”的指责下,张学良电令黑河警备司令兼步兵第三旅旅长马占山代理黑龙江省主席,兼任东北边防军驻黑龙江省副司令、黑龙江省军事总指挥。马占山临危受命,在爱国军民的拥戴中宣誓就职。

当时,驻扎在黑龙江省的东北军总共有3万多人,驻扎在黑河、满洲里、克山等处。兵力上,仅有的3万余人在短时间内还难以调集,形势非常不利。而东北军精锐部队早已退逃关内,所余者皆老弱之兵。武器配备上,日军有重炮、飞机、坦克、装甲车,我方则只有疏于修理的步枪和少量库存潮湿之弹药,力量对比十分悬殊。

齐齐哈尔是当时黑龙江省的省会,位于大小兴安岭南麓、松嫩平原北端,是东北及黑龙江省的战略重镇,守黑龙江当以守齐齐哈尔为重点。嫩江则是防守日军进攻齐齐哈尔的一道天然屏障,位于嫩江泰来段的铁路桥长853米,高30米,距离齐齐哈尔只有不到80公里,它既是齐齐哈尔的南大门,也是从洮南北进突破嫩江天然屏障的唯一通道。

这里不得不提到一个人——齐齐哈尔副司令长官、公署参谋长谢珂将军,在获悉日军的图谋后,谢珂从9月下旬就果断采取了一系列阻击日伪军的战略措施:他调炮兵团两个营布防齐齐哈尔;调第二骑兵旅进抵泰来布防,并担负对洮南方向的警戒;将第一骑兵旅调至齐齐哈尔城南;由徐宝珍率卫队团及配属炮兵一个营,工兵及辎重各一个连2000余人进驻江桥北端阵地,构筑战斗工事,在桥南端布设地雷场,同时谢珂还电告省防军两旅各派一步兵团进驻昂昂溪,电令驻满洲里程远志旅做好准备待命而动。在谢珂的努力下,江桥抗战的各项前期准备工作已近完成。

抗日名将马占山

10月11日,马占山由黑河抵松浦后,乘火车于当夜到达省城齐齐哈尔市。10月20日,马占山宣布就职,并亲自到一线战场激励将士。他对将士们说:“于此国家多难之秋,三省已亡其二,稍有人心者,莫不卧薪尝胆,誓救危亡,虽我黑龙江一隅,尚称一片干净土……尔后凡侵入我省者,誓必死一战。”到10月29日,马占山基本完成了从江桥至榆树屯和昂昂溪的以铁路为轴心、纵深40公里的三道防御阵地的部署。

血战江桥 当头一棒

从泰来江岸上平视江面,这个时节江中水不甚多,但眼前一片开阔,江面与江岸尽收眼底,作为阻击来犯敌寇的天然屏障实是再好不过。但是一旦这一屏障被突破,松嫩平原的大片平地是不利于武器装备落后的东北军作战的。

10月16日,张海鹏派遣的伪军率先犯境,伪军旅长徐景隆率3个团于拂晓向嫩江桥发起攻击。东北军卫队团与工兵营两个连、辎重兵1连、炮兵1营顽强反击。徐景龙触地雷身亡,所属伪军伤亡惨重,并有大量伪军战场倒戈,起义投诚。江桥抗战的第一次战斗以马占山部的完胜而告终。为了防止伪军再犯,守军将嫩江桥炸毁了一部分。

守军炸毁江桥后,日本人认为这是进犯黑龙江最好的借口。日本驻黑龙江省领事清水八百一向黑龙江省政府发来照会,提出要“派工修复江桥”,当即遭到黑龙江省方面拒绝。气急败坏的日本人不久后又以关东军司令部的名义向马占山提出:“迅速修复嫩江桥,限期一周。”马占山又予以严词拒绝。11月3日,时任齐齐哈尔特务机关长林义秀发来最后通牒:“在11月4日中午12时以前,两军撤至距桥十公里外,在修桥任务未完成前不得进入十公里之内。对不答应上述要求者,视为对日军怀有敌意,当依法诉诸武力,特此警告。”马占山决定对日军修桥不予干涉,但如果进攻中国军队,则采取自卫措施。此时,江桥之战已经一触可发,双方军队严阵以待,等待着那历史性的一刻。

11月4日凌晨,日军嫩江支队主力到达江桥,4000多名日军由滨本大佐指挥,在7架飞机、4辆坦克和40门重炮的掩护下悍然向江桥发动进攻。日军500多名步兵率先突入江桥左翼阵地,主力部队则从江桥正面向东北军阵地猛攻,企图一举拿下江桥主阵地。马占山卫队团徐宝珍部、张竞渡部奋起反击,多次打退敌人的疯狂进攻。

日军通过抢修后的嫩江第二铁桥

下午3时,敌人集中兵力密集进攻。我军指挥官沉着指挥,在敌人攻近至只有百米左右时,令全军枪炮齐发。趁敌人一阵慌乱,我军全线冲入敌群中与日军展开白刃战。敌人的飞机、大炮这个时候失去了作用,敌步兵开始向江桥方向溃败。这时,预伏在江岸芦苇中的东北军部队杀声震天地冲了出来,截断了日军的退路。仓皇逃窜的日军有的陷入苇塘泥潭,有的慌不择路跳入江中。敌人增派的援军也在桥上被我军骑兵冲断,一股回撤,一股被迫逃往我军左翼阵地,被包围全歼,扔下了400多具尸体。

4日入夜后,日军在一阵炮击掩护后分乘近百只小船渡水偷袭。待船快要抵达北岸时,潜伏在芦苇内的中国军队突然开火,日军措手不及仓促应战,死伤落水者不计其数,剩下的日军只好退回。11月4日这一天,东北军以伤亡300多人代价,毙伤日伪军1000余人。日方飞行员大针新一郎在低飞投弹时被我军击伤。

11月5日,日军再次发动进攻。他们先是用炮火压制守军的火力,紧接着日伪军8000余人在大炮和飞机掩护下,日军从中路、伪军从左右两路渡江。当船到江心时,中国军队猛烈还击,日伪军虽伤亡很大仍挣扎强渡。10时,日军占领江岸第一线阵地,守军分撤至左右两翼阵地,日军继而向第二道防线大兴阵地猛攻,遭到守军的顽强抗击。中午,马占山赶到前线,指挥吴德霖团和徐宝珍团从正面反攻,另急调骑兵第1旅萨布力团从两翼包抄日军。从15时血战到日暮,由于“中国军队用步兵及骑兵实行包围式之反攻,日军蒙受极大之损失;而不得不向后撤退”。同时,守军还将伪军击溃,夺回被占领的阵地。这一日,中国军队伤亡200余人,击毙日军167人,击伤600余人,毙伪军700余人。

6日,日军增调了近万人的重兵继续强攻。守军步兵第4团、5团(各欠一个营)及卫队团等顽强抵抗。战斗中,马占山亲自到前线督师,士气大振,到12时将日伪军击退。旋即,日军又增大批主力军进行强攻,遂占领大兴主阵地。中国军队拼命冲杀,白刃格斗,喊杀之声震天动地,几次夺回失去的阵地。

江桥之战打得最激烈的就是大兴战役,阵地几度易手,抗日将士与敌人“血肉相搏,死伤枕藉”。日本拥有铁甲车、坦克、重炮,我守军则只有轻武器,甚至更简单的刀枪棍棒之类武器。在敌人的坦克攻上我军阵地的时候,我军战士就把手榴弹捆在身上,滚到坦克底下,以身体炸坦克。但终因连日苦战,伤亡很大,又无援军,弹药告罄,工事被毁修筑不及,守军不得不于当晚撤至三间房一带。此战,中国军队伤亡1850余人,毙日伪军2000余人,击落飞机1架。日军滨本支队几乎被全歼,高波骑兵队伤亡殆尽。这一天是江桥抗战自开战以来战斗规模最大、伤亡人数最多的一天。由于江岸阵地已失,中国军队面临着无险可守、敌兵愈来愈多的艰难境地。

11月7日,大批日伪军在10架飞机掩护下,向马占山部退守的三间房南汤池猛攻。危急时刻,张殿九旅和苏炳文旅一个混成团赶到,迅速加入到战斗中,战至午后将日伪军击退。此战中国军队伤300余人,毙伤日军600余人、伪军千余人。

由于在江桥作战中损失严重,此时的日军也不得不向本部请求援军。日军攻势暂缓,双方进入下一阶段战斗的准备当中。

平原鏖战 泣血撤防

11月7日,马占山主持召开了军事会议,研究下一步对敌战略并布置新的防线。他告诫部属:眼前部队所处的三间房车站虽是小站,但北距齐齐哈尔不足70里,南距嫩江江桥也仅60里之遥,这里将是保卫黑龙江省省会的重要防御阵地。日军要攻克齐齐哈尔必须先拿下三间房,这里将是下一阶段战斗的焦点所在。

黑龙江东北军战壕

马占山重新布置了三道防线。第一道防线在汤池、乌诺头、新立屯一带;第二道防线在英老坟、三间房、大兴屯、小兴屯、霍托气等地,这是东北军正面防御的主阵地;第三道防线在朱家坎、富拉尔基、昂昂溪、榆树屯等地。我军总兵力1.5万余人。

日军侵占江桥和大兴,只是占领黑龙江省的桥头堡,而占领黑龙江全省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所以,当其军事准备就绪后,又开始新的军事进攻。12日上午,日军步、骑兵500余人,向中国军队的前沿阵地前官地、后官地、张花园进攻,守军吴松林部奋起抗击。战至13时,阵地被日军占领,守军600余人撤向第一线阵地。

在接下来的13日至17日五天内,日军步步紧逼,关东军司令本庄繁连续下达增援命令,并派遣第二师团长多门中将一并指挥嫩江支队,赶赴前线。每天双方都爆发规模不等的拉锯战。东北军在兵力严重不足、武器装备极度落后又无险可守的情况下,用奋死拼搏的精神与敌人殊死搏斗。在悬殊的军力对比下,马占山所部署的各条防线均告沦陷。三间房阵地成为马占山部最后的防线。

18日晨,日军以步骑、炮、坦克和空军联合向中国守军阵地压来,发起了全面而猛烈的进攻。6时30分,日军飞机和炮兵先后向三间房一线阵地持续投弹轰炸,中国守军以近射程炮火还击,一时间炮声隆隆,大地震动。8时许,日军采取中间突破、两翼包抄的战术开始总攻。在守军的拼死抵抗下,日军进攻没有得逞。9时20分左右,日军指挥官多门中将调出预备队,又发动疯狂进攻。上午10时左右,东北军右翼部队虽浴血对抗,却难固守,便退至昂昂溪。10时30分,东北军左翼阵地也告失守,部队退至红旗营子、榆树屯一带。此时,日军步、骑兵在飞机、坦克配合下向三间房主阵地进攻。守军苑崇谷旅及张殿九旅顽强抗击。14时,日军第三十九混成旅团从三间房西侧三家子加入战斗,与正面进攻的长谷旅团对东北军阵地形成夹击。15时后,日军又增加飞机12架、坦克12辆、大炮30余门,以猛烈炮火将东北军战壕全部摧毁。这时的守军已激战一昼夜,由于补给跟不上,已是一天一夜米水未进,然而士兵们斗志不减,阵地前喊杀之声惊天动地。

被日军掠去的我方军队的火车

在日军的强攻下,东北军各旅死伤各半,无力再战,遂撤至昂昂溪。中国军连续鏖战3日,伤亡3000余众,毙敌2000余人。在三间房战斗进行最激烈时,马占山虽致电各方增援,但是“吉林军观望不动,北平方面亦无一确切指示。自洮昂路战事发生,所用子弹均黑龙江省旧存,且多霉湿不堪用。一昼夜激战,已用去十分之九,士卒虽有斗志,其奈徒手不能应战何”。马占山在伤亡惨重、弹尽粮绝、乞援无望的情况下,于18时15分下令各部撤出阵地。大部队沿齐昂路向省城撤退,留骑兵于距省城18里的乌黑马设防。22时,日军又自红旗营子追踪而至。马占山遂下令省府迁往克山,由苑崇谷旅掩护撤退,并率卫队500余人及骑兵700余人扼守龙沙。

19日9时许,日军主力占领距离齐齐哈尔仅15里的榆树屯,以猛烈炮火向齐齐哈尔城内轰击。17时,日军5000余人侵占齐齐哈尔。马占山率部沿齐克路撤往克山、拜泉、海伦一带集结。震动国人、威震日军的江桥之战至此结束。

激励抗战 国人共仰

江桥抗战失败后,马占山率部撤出齐齐哈尔,11月22日在海伦成立黑龙江省抗战政府,继续组织指挥全省军民抗日斗争。

江桥抗战失败以后,我军遗留下来2000多具战士的尸体。1932年春天,尸体腐烂,当地老百姓自发地把这些遗骨收在一起,在三间房西的树林里挖了一个环壕大坑,把尸体掩埋在那里。后人把它称为“环壕英烈墓”。

江桥抗战纪念馆

江桥一役,在敌强我弱,军需补充严重不足的情况下,马占山以“一旅之众,首赴国难”,“为国家保疆土,为民族争光荣”,带领官兵抗击入侵的敌人达半月之久,杀伤敌寇数千人,使敌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很大代价,沉重地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并一举扫除了甚嚣尘上的投降主义阴霾。他所率领的爱国将士“拼命抵抗,不为所屈,碧血横流,再接再厉”,“誓死保卫国土,坚决抵抗到底”,书写了一段抗战史上最为悲壮的不朽篇章。

中华民族是不甘屈辱的民族,自日本侵略者踏上中国土地的那一天起,我们中华民族就一天没有停止过反抗。就在1931年的“九一八”当夜,部分爱国官兵就进行了勇敢的自卫抵抗。而江桥抗战在“九一八”以后日军迅速占领辽宁、吉林两省后,在人们感到希望即将破灭的情况下,它又点燃了人们的抗日怒火,激发了人们的爱国热情,揭开了历时14年的中国人民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序幕。从此,白山黑水30万义勇军、抗日联军蜂拥而起,长城内外爆发了一系列的曾被视为“局部抗战”的大规模抵抗。

历史是不能忘却的。眼前的嫩江水缓缓东流,站在历史的遗迹前驻足沉思80年前那场血与火的洗礼,不禁想为那群生长在黑土地上的男儿们喝彩。沧海横流,方显男儿本色;民族危亡,甘洒热血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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