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寻吟子
上世纪50年代之初，世界和平理事会举办“世界四大文化名人”的盛大纪念活动。四大文化名人一个是波兰天文学家哥白尼，一个是法国作家拉伯雷，另外两位是诗人，一个是中国的屈原，另一个是古巴的马蒂。
文化名人只有具备产生巨大历史影响的文化才能称为文化名人。屈原能够成为2000年之后数十亿人口的世界级文化名人，缘于司马迁《史记》中《太史公自序》里面一句：“屈原放逐，著《离骚》”。屈原是打破《诗经》问世以来300年沉闷，使楚辞破土而出的诗歌之父，而《离骚》是楚辞系列作品中最具魅力的杰出代表作品。
屈原是因“放逐”而著《离骚》，那么屈原为什么被放逐，又是何人将他放逐呢？
屈原名平，与楚国王族同姓。远祖颛顼，高阳氏六代孙名季连，是楚国的创业始祖。屈姓是楚国姓氏分支，屈原与楚怀王同支共祖，由此受楚怀王重用，以宗室之亲做到左徒高官，系楚国内政外交重任于一身，外迎宾客诸侯，内制治国政令，很受怀王信任。
与左徒官位相当的令尹子椒、上官大夫靳尚勾结宠妃郑袖在怀王面前进谗说：屈原居功自傲，狂言楚国的富强皆出于他制订的政令。此时秦国欲称霸东进，也非常惧怕楚、齐两大国合纵连横，遂派秦相张仪游说楚齐，离间六国联盟。张仪向楚王许以商、於之间600里秦地，使贪心的楚王和多年的盟邦齐国绝交。楚、齐绝交后，楚王派使者向秦国索取600里土地。张仪先是假装脚伤不见楚使，后见了楚使却说：“我只向怀王许以自己的6里俸地，谁敢把大秦国土地随便送人。”
怀王大怒出动大军攻秦，秦兵素耐苦战，在丹水和淅水之间大败楚军，斩楚军8万余人，生俘楚国大将屈丐，夺取楚国汉中一带大片土地。怀王再次举全国之力继续攻秦，深入秦地，两军大战于蓝田。原是楚国盟友的魏国此时乘楚国国内空虚袭击楚属郑地，楚军两面受敌，而齐国也因楚毁盟拒伸援手。此战以秦国让出上次战争夺得汉中战略要地与楚和解。而昏庸的楚怀王却说：“我不想要土地，只要张仪随我归楚”。
张仪原是魏国人，是七国争霸时期著名的纵横家，巧舌如簧，辩口若河，受秦孝公之子惠王重视聘为宰相。随怀王入楚后即以重金贿赂当权大臣靳尚和宠妃郑袖，反诬屈原向秦索白壁一双。当屈原劝怀王不要与虎狼之国秦王联姻结盟时，怀王反唇相讥道：“难道秦国的600里土地抵不上你的一双白壁重要吗？”
秦昭王以秦楚通婚为借口要怀王入秦会面，屈原此时已被逐出朝廷中枢贬为三闾大夫，哭于怀王车驾之前，请怀王以楚国祖宗基业和百姓生灵为重，不要自入虎口。而不涉世事的怀王小儿子子兰却说：“怎么可以断绝与强大的秦国的友好往来呢？”
上官大夫靳尚喝道：“大王出门吉祥喜庆之日，三闾大夫尽说丧气话”！令人推倒攀住车辕的屈原，引500人马簇拥怀王绝尘而去。
怀王一进入秦地武关即被秦军扣留，仅靳尚一人一骑逃回。秦要求怀王割让黔中之地放怀王回国，怀王不允，逃出秦国投赵，赵气愤楚反复无常不接纳怀王。再投魏半道被秦兵追回，押至咸阳吐血而亡。
怀王既死，郑袖拥长子顷襄王继位，任命小儿子子兰为令尹。秦送怀王枯骨归楚，楚朝野上下受此奇耻大辱大恸。屈原更是日夜在宫门前痛哭，脑了宫中掌权太后郑袖，命令尹子兰革去屈原三闾大夫之职，流放江南。屈原大骂子兰是楚国奸细，回故乡汩罗江边设怀王灵位歌长诗祭奠。
屈原在汩罗江边披发且走且吟，渔翁看着这位昔日楚国贵族的憔悴瘦削脸庞说：“这不是三闾大夫吗，你怎么来到这里？”
屈原吟道：“举世浑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
顷襄王21年5月5日，秦将白起攻占楚国国都郢城，屈原如闻晴天霹雳。清澈汩罗江水照着倔强头颅上的苍苍白发，革职的三闾大夫解衣包石缚于腰间，以必死之心往江心一跳，与楚共亡。屈原自沉汩罗江之后，“楚人哀之，每至此日，以竹筒贮米，投水祭之，世人作粽带五色丝及楝叶”。形成全国五月端阳节包粽子凭吊屈原的千年习俗。
战国时期的激烈的社会动荡和政治变革使沿袭商周以来的千年奴隶制摇摇欲坠，代之而起的封建制成为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屈原作过制定国策的左徒高官，受排斥后仍然是掌管全国教育的三闾大夫，不可能不向楚国最高统治者怀王提出顺应时代发展的主张，由此触痛腐朽统治势力利益而遭放逐。从而让强烈的爱国主义政治观点融入浪漫主义艺术风格，孕育出2000年前的楚辞风骨，折射出中国诗歌艺术的盖世辉煌。
屈原热爱自己的国家，尽管现在看来他所属的邦国是那样的弱小；屈原为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而九死一生地奔走，尽管现在看来他的理想抱负也不无狭隘。但是爱国主义的胸怀和情操产生的浪漫夸张气势和比兴写作技巧，使《离骚》、《九歌》等系列楚辞气贯长虹，光争日月，产生前所未有的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融合统一，成为《诗经》以来最高水平的文学作品，竖起一座五千年文化史中的巍巍丰碑。
屈原诗歌展示了屈原风格的人性美。如果说庄子作品中人性美是一种自然上的返朴归真美感，那么屈原作品中人性美则是人为创造出来的意志之美。《离骚》中烘托出作者的高尚的祖国之爱是作者人性美的最完美的展示。原始神话中浪漫无羁释化为作者的理想人生，从而让作者笔下人物个性丰满、形象优美。致千百年来人们交口赞颂：“衣被词人，非一代也！”
作为古老的诗歌王国最早的奠基人，屈原吸收南方民间楚声表现方式，创造出一种句法参差、长短灵活的楚辞体裁，打破《诗经》四言体固定框架，四、六、七、九伸缩不一，使诗作者更便于驾驭诗体语言，发展文字语言的特性。屈诗既出，标志中国诗歌新纪元的诞生，并且影响到后世名噪千古的汉赋的孕育。
突破了四言诗体束缚的《离骚》，包容了屈原伟大的爱国精神和悲壮的政治容量；以景寄志的《涉江》，号称小《离骚》，大张自由诗的弹性特点，开我国散文诗之先河；博大精深的《天间》，融物、哲、文、史于一著，倘不是充分发挥诗句的自由空间，哪能涵盖2000年前的人类疑问！为阵亡将士大唱赞歌的《国殇》，为边关文学和现实主义鉴立了前所未有的典范；兼蓄民间原始语言艺术的《九歌》，四、六参差，极致的发挥了诗歌特性，使楚辞艺术魅力超越至圣先师孔子审定的《诗经》。
屈原继往开来，两次政治流放，造就了屈原的爱国灵魂，开创了中国爱国主义的诗篇，揭开了《诗经》之后诗史的崭新一页，使屈原无愧为中华民族的文化先驱，摘下独一无二的中国诗歌之父桂冠而成为世界文化名人。
屈原创立的楚辞是战国时期楚国的诗歌形式，发源于长江流域的民歌。换言之，楚辞以及楚辞的代表作品《离骚》是长江流域的楚文化。而《诗经》是黄河流域的中原文化或曰炎黄文化。刘勰说“没有屈子，何有《离骚》？没有《离骚》，岂有楚辞？”那么经孔子整理的现实主义文学巨著，记载商周至春秋中叶的儒家经典《诗经》，用刘勰的语言翻版就是：“没有孔子，何有《国风》？没有《国风》，何有《诗经》”？楚辞与诗经的沟通，实际上是长江流域楚文化和黄河流域中原文化的融合交流。诗经产生于陕西、河南、山西、河北、山东等地，楚辞产生于四川、湖北、湖南、江西、安徽一带。楚辞北上，诗经南下，碰撞裂变，衍生出中华民族崭新文学体裁秦辞和汉赋。
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在《屈原列传》中评介屈原诗曰：“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唐朝大诗人李白在《江山吟》律诗中赞美屈诗道：“屈平词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
东汉张衡的《四愁诗》、北魏曹植的《美女篇》、唐代杜甫的《佳人》篇都直接间接接受了屈原创作手法影响而成为一代绝唱。因此现代学者评论屈原抒情诗的典范性质时说：“几千年来，能够在艺术水平上与相匹配的，可能只有散文文学《红楼梦》。”仅此，可见屈原诗歌艺术在中国文学史上崇高地位。
2007．05．23 11：00于寻吟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