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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 李商隐七律《野菊》读记

 小河西 2020-03-02

李商隐七律《野菊》读记

(小河西)

野菊

苦竹园南椒坞边,微香冉冉泪涓涓。已悲节物同寒雁,忍委芳心与暮蝉。

细路独来当此夕,清尊相伴省他年。紫云新苑移花处,不取霜栽近御筵。

这首诗作于大中三年秋(849)。此时,李商隐任“京兆府掾属”。令狐绹对其成见颇深。李商隐无论如何陈情自剖,都得不到谅解。这首诗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写的。

苦竹园南椒坞边,微香冉冉泪涓涓。

苦竹:又名伞柄竹。笋有苦味。《劳劳亭》(唐-李白):苦竹寒声动秋月,独宿空帘归梦长。《寻白鹤岩张子容隐居》(唐-孟浩然):岁月青松老,风霜苦竹疏。

坞:四周高中间低之地。《酬刘员外见寄》(唐-严维):柳塘春水漫,花坞夕阳迟。《发阆中》(杜甫):前有毒蛇后猛虎,溪行尽日无村坞。

冉冉:慢慢变化或移动。《狂夫》(杜甫):风含翠筱娟娟静,雨裛红蕖冉冉香。《落花》(唐-严恽):春光冉冉归何处,更向花前把一杯。尽日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

涓涓:指细水缓流。《孔子家语-观周》(-王肃):涓涓不壅,终为江河,绵绵不绝,或成网罗。《归去来兮辞并序》(东晋-陶潜):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

大意:苦竹园南椒坞旁有一片野菊。微风吹来淡淡的花香,花瓣上露珠如泪缓缓滴下。(实景。又是苦竹又是辣椒,旁边有一丛野菊。用“竹”,有多节之意。用“椒”有性烈之意。“野菊”根植“辛”“苦”之地,有节而烈。

已悲节物同寒雁,忍委芳心与暮蝉。

节物:具有季节性的景物。《拟明月何皎皎》(晋-陆机):踟蹰感节物,我行永已久。《从军中行路难》(唐-骆宾王):徒觉炎凉节物非,不知关山千万里。《长安古意》(唐-卢照邻):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

忍委:不忍抛弃。《和友人题僧院蔷薇花》(唐-崔橹):忍委芳心此地开,似霞颜色苦低回。《李花赠张十一署》(唐-韩愈):后日更老谁论哉,力携一尊独就醉,不忍虚掷委黄埃。

芳心:花之心。《落花》(李商隐):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新荷》(唐-李群玉):半在春波底,芳心卷未舒。

蝉:李商隐有五律《蝉》: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首联说蝉因高而“难饱”因“恨而费声悲鸣。次联说夜深蝉声稀疏已近断绝,碧绿之树依然无情。三联说自己官职卑微且漂泊不定孤苦无依也没有后路。末联说烦劳你让我清醒。)

大意:如大雁要随季节迁徙,作为“节物”已够可悲。又怎能委屈自己,甘心成为暮秋的寒蝉?(我跟随郑亚到桂林,如同寒雁南飞,本已可悲。现在还要遭人指责被人孤立还解释不清。李商隐心里很痛苦。“暮蝉”即指暮秋之蝉或也指“五更”之蝉,已经“五更疏欲断”之蝉。

细路独来当此夕,清尊相伴省他年。

细路:小路。《山寺》(杜甫):野寺残僧少,山园细路高。《秋风》(杜甫):天清小城捣练急,石古细路行人稀。

清尊:亦作清樽。酒器;亦借指清酒。《古歌》(汉乐府):朱火飏烟雾。博山吐微香。清樽发朱颜。四坐乐且康。《送费六还蜀》(唐-骆宾王):还愁三径晚,独对一清尊。

省(xǐng):《说文》:,视也。《尔雅》:省,察也。《论语》:退而省其私。《论语-学而》:吾日三省吾身。《寄顾云》(唐-杜荀鹤):省得前年别,蘋洲旅馆中。

大意:追忆过去也是这个晚上自己曾踏着小路走来,曾陪伴恩师令狐楚把盏同饮。(写自己受恩遇的往事。令狐楚的恩顾,诗人念念不忘。

紫云新苑移花处,不取霜栽近御筵。

紫云:紫色云。祥瑞之云。一作紫微。《新唐书》:开元元年,改中书省曰紫微省,中书令曰紫徽令。这里“紫微新苑”指中书省。如“紫云新苑”可代指中书省,亦可宽泛地理解为“朝中”。令狐绹现为翰林学士、中书舍人、皇帝身边近臣。

移花:《三辅黄图》:“帝初修上林苑,群臣远方各献名果异卉三千余种,植其中。”

霜栽:指霜天的秋菊。

御筵:宫中筵席;有时喻指帝位。《梁书·萧子显传》:高祖雅爱子显才,又嘉其容止吐纳,每御筵侍坐,徧顾访焉。《玉壶吟》(唐-李白):凤凰初下紫泥詔,谒帝称觞登御筵。《秋日夔府咏怀》(杜甫):耿贾扶王室,萧曹拱御筵。

大意:紫云飘来,御苑移花,野菊却无人选栽,不能进御苑,无以“近御筵”。(这句其实很直白。李商隐现在是京兆府掾属,并非朝廷任命的官员。当然希望令狐绹帮忙弄个好位置,至少弄个“公务员”。)

此诗与作者另一首七律《九日》主旨相近。首联写野菊。说“野菊”植根与“苦竹”辛“椒”旁边,虽也“微香冉冉”但命中“辛苦”,常“泪涓涓”。次联说自己本如候鸟大雁一样常因寒向南漂泊迁徙,岂能再如“五更之蝉”因“恨费声”已经“疏欲断”还要领受别人的“碧无情”?三联说自己当年就是“此夕”沿着这条“细路”来与恩师共饮相伴的。当年自己“曾共山翁把酒时,霜天白菊绕阶墀”(《九日》)。自己是环绕在恩师身边的白菊。末联回到现实。说你令狐绹现在是“紫云新苑移花”的人,就不能把俺这株“霜栽”(也即“白菊”)移到“近御筵”吗?从这首诗似乎看到了李商隐“苦竹”和“辛椒”的一面。无论多么“辛苦”,仍然有节有烈。本来是求人帮忙的,也是火药味十足,好像令狐绹欠他似的。

这首诗诗人有意识地避实就虚,采用象征手法,不作平直语。字面上除颈联外,句句写菊,又句句寄托自己的身世之感。尤其颔联,含意精警,令人回味。(研读此诗最好参读作者七律《九日》和五律《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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