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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南山区，各县于山峦夹缝间勉创县城，地狭城小，举步皆山。季逢阴雨，山云林雾，笼罩城邑。唯成县川野展阔，土地肥美，东、南二河，汇流巽方；沿岸长堤远树，村舍菜寮，不尽田园风光之秀美、恬静。 有此一片郊野，实乃县城居民福气。四季菜蔬丰富方便，晨练，晚步亦畅朗、舒心。现代人讲究户外活动，每天晚饭后，田间小路、大路，三三、两两，悠游不绝。最佳之道是河堤，流水，河风，高朗阔远，堤内侧有七十年代所植白杨，虽已伐去，次生苗木却蔚然成林。又间生桑、榆、槐、柳，荫蔽长堤，阴翳秀美。 河堤是我常去之地。不过我去的晚，单户独院，必待老母、老妻归来，方始出门上路。这时暮霭已深，外部景物已完全朦胧着了。这也好，免得路遇熟人，唠叨不休。河流交汇处，长堤成不规则半月形。有混凝土水闸平台。我常小憩于此。如果有月亮，恬静里又增加了月光的皎洁与幽丽。这里很开阔。河滩平整如砥。河水映月，亮晃晃一河碎光。对岸河堤，树影参差；遥村远社依山而居。圆月夜，地面深腾一层淡淡薄雾，笼罩村庄树杪。如帷幔，隐逸无尽飘渺幽谧。 人在月光下，容易遐思。许多关于月亮的诗文，都详尽的描述了月光浴人，逸兴遄飞的妙曼境界。真是自然面前，人人平等，劳动人民如我，郊野夜游，临水望月，心思也常常想得很远。我身后近长堤的一个村庄，我中学毕业在南山劳动时，和这个庄里的许多少年男女，曾在雨雪霏霏的南崖之下，度过了艰苦的岁月，并建立了友谊。这个村庄，地处城脚，一步距离，即重农耕，轻读书。我的那些朋友，大多终身躬耕田野，一些女孩子嫁得很远。我也时常想起我的两个女同学，她们也在这个庄里。张君和燕君，和我高中一班。，去学校的路上常和我在东街路遇，我们就结伴而行。 去学校的路有两条。一条走北街，过北关；一条走伍家巷道，穿北坝郊野。这是一条田间小道，敞朗幽静，我们走的就是这条路。美丽聪明的张君，开朗活波，性格总似春天的早晨，有充沛的感人的朝气。这些优良的秉性，使她成为班上女生的领袖，文体活动的组织者。我们一行走在上学的路上，她的话语多而富于热情。她的声音响亮、清脆，如山涧流水，又如枝头鸟鸣。后来当我们走到伍家巷口分路时，燕君就不辞而别，独自走北街了。张君亦不留不顾，与我进伍家巷道，走北坝郊野。那时离毕业大约也不远了吧！秋阳还很温熙，田野里也一片翠绿。毕业是在年底，记得翌年元月领的毕业证。我们在路上当然有许多话说，说了些什么，是一句也记不得了。但却记得她对我的嘲讽，甚至冷笑过。现在想来，可能是我的狂傲和过于的自信，引起了她的反感吧？ 生活证明女人考虑事情，要比男人细致实际。我们毕业是要去农村的，一生沉沦农村也完全可能，所言关于毕业后的设想总是居多吧？我们在那条路上走了多长时间呢？大约也不久，秋风起来时，田野里景色萧索、霜风凄紧，没有人再爱走哪条路。学校就像一株树，一茬茬的叶芽发生、成长，随季风飘零四散。我们很快毕业，也如落叶四散于成邑周围的山村乡野。形势如汪洋，我们都各自努力的挣扎，以求不被沉没。谁还记得谁呢？ 二十九年后，在省城我又见到了她。因为她的不老，在熙攘喧嚣的人流里，我得以一眼就认出她。我兴奋的迎上去招呼：“张君！”她听见唤她名子的声音了，她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我，又戒备性的后退一步，“你是谁啊？”“我就是某某，怎么，你竟不认识了？”“嗷！认识，认识。”她终于认出我来了。稍事寒暄，又隐入人流，大家都正忙于事。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正是人生的长夏，“绿叶成荫子满枝。”儿女的学习和成长，成为生活的主要内容。她女儿大，儿子小，还都在努力阶段，她叙说了他们的学习成长情况，也叙说了她过日子的方法。 “别人都说我过日子太细，可是当需要用钱的时候，我就能拿出来。”语气显得自豪、自信。她又打了几处电话叫我接，她知道我蜗居山乡，与老同学已几十年未得谋面。这些都使我很感激，也很感概。 我的这位同学，无疑是女中之皎皎者，她已久居省城了，我身后的村庄，已成她的故乡。 夜色愈深，月光愈亮。时过九点，月光下澈，地面竟白亮起来。树枝交横，影布堤上，玲珑摇曳，如积水空明。长堤这时已很寂静了，只有树丛里的少年情侣还窃窃私语。他们是最幸福，最美好的了。最美的花前月下呵！这里虽无人莳养的玫瑰、牡丹，但纷繁点点，如星光闪烁的野花，却开满了草丛，淡淡清馨，随夜风袭人阵阵。恋爱应是人生幸福之极致吧。看昆虫鸟雀，兴奋的追逐，羞涩的逃逸，欢悦的颤抖，惬怡的亲热，天地之间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呢！人，万物之灵，其美之浪漫，想来又何其极也？ 人生短促，遗憾的我这一生，竟没有谈过恋爱。我的婚姻是媒妁搭桥，客游的缘故，说好就成家了。成家生子，抚儿育女，儿女长成，我也两鬓苍苍了。但仔细思想，于我也说不上遗憾。我的性格原就喜欢平静自然，如这眼前河水，缓缓流淌，平静无波。而家庭又像一叶小船，行驶于苍茫无际的生活长流，所谓柁桨互济，风雨同舟，正我垒百姓人家也。冲天的涛声，故多浪漫的彩虹，于我既不适合，也嫌多余。 堤上的月夜，总使人留恋忘返，遐思沉迷，但时至九点多，无论如何也得回去了。 零八年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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