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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海棠隐如水

 古风沐沐 2020-03-06

“摄政王的势力越来越大,此番他竟为了排除异己,将朱大人和李大人先斩后奏。皇上,如若再任由他这么下去,恐怕……”一旁的莫丞相滔滔不绝,说得面红耳赤,情到深处还不忘挥舞一下双臂,差点打到苏棣棠。

“哈……”苏棣棠打了个哈欠,莫丞相已经烦了他一下午了,难不成他还想要留下来共进晚餐吗?

苏棣棠不耐地瞥了一眼他,说道:“摄政王的事,朕会处理的。莫丞相就不必担心了。天不早了,今儿朕也乏了,跪安吧。”

莫丞相半张着嘴,愣了老半天,终是吐出字来:“是。臣,告退。”

出了门后,莫丞相无奈地摇了摇头,拖着落寞的背影渐行渐远。

一年前,七王叛乱,皇室子弟几乎全部被杀。只留下这个一直不受重视的九皇子。沐家在那次叛乱中立下大功,沐家家主沐隐又力保九皇子登基,苏棣棠这才得以登上帝位。苏棣棠当了皇帝后不忘沐家大恩,大封沐家甚至封沐隐为摄政王,通告全国,今后摄政王的命令就是皇上的命令。这,这不是等于把大好河山拱手他人了吗?糊涂,糊涂啊!

初春,冬雪还未融化,柳树已经开始抽出嫩芽了。

苏棣棠正倚着窗,手托下巴,一个人默默地想事情。

突然感到身后有人,忙转过去。一袭白衣胜雪,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一双丹凤眼正看着他。苏棣棠有一瞬的失神,忽而又笑了起来:“摄政王何时来的,怎么没人通报一声。”

沐隐没有笑,淡淡地回答:“是臣不让他们禀报的。”

苏棣棠觉得自己一定是笑地太久了,嘴角有些僵硬,不过他还是勉强笑着说:“摄政王找朕有事?”

 “莫丞相来找过皇上了?”

“是啊。”

“我听齐国公说皇上今儿早上刚下旨把漠北驻守的将领换成了江镇父子。”

苏棣棠抬头望了一眼沐隐,说:“摄政王认为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沐隐浅笑,说:“无不妥。”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屋子里本就静,这下连屋外的雨滴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滴答,滴答……

苏棣棠不由想起了他与沐隐初次见面的时候。

那天也是下着小雨,天灰蒙蒙的,就好像是自己的心情一样。


“快,去那边看看。”

“你们几个跟我来,其余的去那边。”

“一定要找到那个刺客。”

苏棣棠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沐府的侍卫,一面躲,一面暗自后悔:真不该偷溜出来的。如果被抓住了,我就完了!

情急之下,苏棣棠闯进了一间屋子。

“谁!”一个充满杀意和冰冷的声音吓了苏棣棠一下。

“你,你别怕。我,我,我是不会伤害你的。”苏棣棠结结巴巴地说着。

“哼,伤害我?”那人冷哼一声,“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下一秒,苏棣棠的脖子就被人死死地掐住了。

“咳咳咳……”苏棣棠的脸涨得通红,拼命用手去抠那人掐在他脖子上的手。

“你是女子。”那人稍显惊讶。

一丝慌乱闪过苏棣棠的眼眸。

那人稍稍松劲,问:“是何人派你来的?”

苏棣棠摇头:“没有人派我来。我是无意之中才闯进来的。”

门突然被推开了。

“大哥!”沐淳熙进来,看到自己的大哥正掐着苏棣棠的脖子急忙大喊:“放开她!大哥她是我的朋友。”

苏棣棠的脖子被解放了,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大哥?她扭头看向那人。他就是沐家新任的家主,沐隐?

沐淳熙用身体隔开苏棣棠和沐隐,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苏棣棠护着脖子摇了摇头。

沐淳熙责备地冲沐隐说道:“大哥,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话还没说完就被沐隐凌厉的眼神吓回去了。

“她到底是谁?”沐隐冷冷地打量着苏棣棠问沐淳熙。

沐淳熙显得又紧张又犹豫,但是他知道什么事都不能逃过自己这位大哥的法眼,不如老老实实地回答:“她就是九皇子。不过大哥,你千万不能说出去啊。不然棣棠就惨了。”

“女扮男装?”沐隐面无表情地盯着苏棣棠。

苏棣棠瞟了一眼沐淳熙,深吸一口气决定全盘托出:“是。从小我母妃就要求我以男装示人同时也严厉地管教我要跟那些皇子一样生活学习。”

沐隐心下已经了然。这个刚去世的燕妃生前为了争宠居然想出这么一招。可惜啊可惜,她是享尽荣华富贵了,留下个假皇子这以后让她怎么继续在险恶的宫廷里继续活下去。

“淳熙,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沐淳熙“嘿嘿”笑两声,如实说道:“我是一年前跟着爹一起入宫凑巧碰到了棣棠,又凑巧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随后又很担忧地问:“大哥,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沐家此刻在朝堂上正需要一个听话的皇子作为依靠。如今就有一个现成的,她的把柄也握在自己的手中,怎么能不好好利用呢?

“我不会说出去。”苏棣棠和沐淳熙两人暗自松了口气,没想到沐隐还有话没说完,“但是,从今天起,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如果你还想要好好地活下去的话。”

苏棣棠沉静地看了一会沐隐,开口:“好。”

“皇上,摄政王又去茗香苑了。”暗卫禀告道。

苏棣棠闻言,一语不发。良久,她说:“安排一下,朕要出宫。”

暗卫诧异了一下,不过立刻就回道:“是。”

茗香苑。

茗香苑头牌落英,京城近两年来最红的一位姑娘,在外人看来那是风光无限啊,特别是最近她又被摄政王看上了。现在天下谁不尊摄政王的,大家都知道真正的皇帝是摄政王,苏棣棠不过就是个傀儡罢了。

“这么说来,这个落英不就是娘娘了吗?”一个茗香苑的客人问身边的朋友。

“嘘,你轻点声!再怎么说,现在的皇帝还是那位呢。”一旁的朋友瞄到有人走过,谨慎地提醒道。

“来,喝喝喝……”

苏棣棠走过,恰好听到刚才的谈话。心底不禁浮起一阵哀伤,沐隐,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说,江镇那个老匹夫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沐隐坐在上位,冷眼看着地上正跪着的落英。

“主子,落英也不知道啊。”落英强撑着抬头看了一眼沐隐,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冰冷气息的男子,自己的生死全掌握在他的手中。

“不知道?落英,你知道,背叛我是什么下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落英一狠心,咬着牙说道。

“很好。”沐隐冷笑一声,随后慢慢地起身。

片刻后,他瞥了一眼门外:“进来!”

苏棣棠被吓了一跳,心想这也能发现。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进去了。

进门后看见沐隐慵懒地斜倚在榻上,而刚才还在说话的落英现在软瘫在地上,动也不动。

苏棣棠知道沐隐手上又多了一条人命。没有多说,小心地避开落英,走到沐隐面前。

“皇上怎么出宫了?”沐隐淡淡地问道。

苏棣棠没有看沐隐,反而打量起这间房的布置来了。

淡粉的流苏隔开了卧室和客厅,黄花梨做成的圆桌摆在客厅中央,上面搁着一副白瓷茶具。旁边竖立着的屏风上面描绘着各色奇珍异兽。

“早就听说茗香苑美人多。今儿个来瞧瞧果真是名不虚传。难怪摄政王喜欢来这儿呢。”

“你不该来这里的。皇上,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沐隐不悦地皱眉。

“天天呆在宫里很闷的。”苏棣棠突然回神,想起自己的目的,嘟着嘴像是在对沐隐撒娇道。

“那皇上想干什么呢?”沐隐起身,站在苏棣棠面前耐心地问。

苏棣棠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沐隐,眼里满是期待:“自从淳熙到江南监察来两年,朕都没有好好出宫玩过。那些杂耍、评书还有还有民间的小吃都让朕做梦都在惦记。摄政王不如陪朕出去走走?”

不知是不是苏棣棠的错觉,沐隐听她在说这些的时候眼神好像变得柔和了许多。

“好吧。”

苏棣棠拍手,猴急地拉起沐隐的手就往外走。沐隐轻轻皱眉,轻轻甩开。

苏棣棠眼睛黯淡了。

“话说大梁永元帝时有一个妃子被封为定妃。那定妃啊长得那叫一个国色天香。自从定妃进宫,永元帝就和她每天形影不离。又一次定妃生了很重的病,永元帝罢朝整整七天,天天守在定妃床前,一直到定妃康复。过了几年,定妃旧病复发,撒手人寰。永元帝伤心的呀,亲自督建了她的陵墓。一连好几年都不再进后宫临幸其他的妃子。遗诏中还着重写出只让定妃与他合葬。”

苏棣棠听评书听得可认真了,听到动情之处几乎要流眼泪。趴在桌子上对一旁面不改色的沐隐说:“那个永元帝真的很爱定妃啊。好感人的。要是我以后能遇到一个对我很好很好的人,我也甘愿为他而死的。”

沐隐挑了挑眉:“这都是评书的人瞎掰的。就为了博得你们这些人的感动好趁机让你们乖乖掏腰包。”

苏棣棠白了他一眼:“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血呀。你以后的夫人一定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嫁给你。”

沐隐笑笑不说话。反而是苏棣棠话刚出口就像是有心事般小心地瞄了眼他,见他没有多心这才安心。

“待会儿我们去买糖葫芦吃吧。宫里头都吃不到的。”

“那个脏得很。”沐隐满是嫌弃道。

苏棣棠一挥手,满不在乎地说:“那有什么,只要好吃就行了。哎呀,不行了,说起这个就直流口水。”说着便“吧咋吧咋”嘴好像全天下最好吃的就是糖葫芦了。

沐隐现在很后悔,自己是怎么了会答应陪她出来玩?

苏棣棠兴高采烈地左手三四串糖葫芦,右手三根糖人边走边时不时地伸舌头去舔舔,丝毫不觉得这样走在大街上会丢人。

一不小心,两串糖葫芦掉了。苏棣棠心疼地看着它们。沐隐叹了口气,拉过发呆的苏棣棠:“我以后每天都让人送糖葫芦进宫给你吃好不好?现在你赶快跟我走。别站在这里大家都在看着我们呢。”

苏棣棠狡黠地眨眨眼睛,用手中剩下的糖葫芦指着沐隐说:“你说的哦,可别忘了。”

沐隐无奈地扶额:“是,我说的。”

苏棣棠这才满是得意地跟沐隐走了。

在回宫的路上路过齐国公府,苏棣棠貌似无意地说了句:“齐国公的千金好像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吧。我听别人说齐家千金长得明媚皓齿,可水灵了。”

沐隐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话。

苏棣棠暗暗地观察沐隐脸上的表情,却没有看出什么来。

他总是这样高深莫测的,喜怒不形于色。

下朝后,苏棣棠回到御书房屏退左右然后走到一处屏风后,伸手扭开了暗格里的圆形按钮。一扇门缓缓打开,一条幽长的阶梯出现在她眼前。苏棣棠谨慎地踩着阶梯下去,走了一会儿,来到一间石室。里面早已有人候在那里。

“莫丞相。”苏棣棠轻声叫了一声。

年老的莫丞相转过身,恭敬地朝苏棣棠行了礼:“皇上。”

苏棣棠赶紧上前扶起莫丞相:“莫丞相,不用多礼。”

“皇上,老臣这里已经布置好了。”

苏棣棠点点头。之前她一直对莫丞相不耐烦而莫丞相也渐渐表现出对这个皇帝失望其实都是在演给沐隐看的。

“好,朕明日就下旨给摄政王赐婚。辛苦你了,莫丞相。”

莫丞相笑笑,谦虚道:“这都是老臣该做的。”

第二天,苏棣棠就在原本平静的朝堂上投下一块巨石,溅起千股浪。

“摄政王这五年来一直尽心尽力,以至于忙到没有时间成亲。俗话说得好,成家立业。都是先成家再立业的,朕这几日思前想后觉得特别对不起摄政王。”说着,看向站在左下首第二位老臣,齐国公。

“齐国公,朕记得你家的千金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吧。”

齐国公出列拱手:“回皇上,承蒙皇上还记得小女。是的。小女今年刚满十六。”

“那好啊。今日朕就做主,把你的女儿嫁给摄政王,你说好不好?”苏棣棠特意去看沐隐的神情,发现他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思,心里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感到几分不舒服,说不出的不舒服。

“谢皇上。”齐国公喜笑颜开地谢恩了。

也对,齐国公是他沐家的人,联姻让两家更加的团结,实力也会更强,沐隐怎么会反对呢。

苏棣棠心里闷着气,示意旁边的太监退朝。

八月八,宜成婚。             

作为主婚人,苏棣棠就是再不愿意也得到摄政王府亲眼看着沐隐和齐嘉仪拜堂成亲。

“一拜天地!”

“二拜天子!”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苏棣棠郁闷地看着满身喜服的沐隐。今天的他嘴角含着一丝笑,很开心吗?烦躁地一甩袖,苏棣棠还没等开席就回宫了。对外宣称是身体不适。

沐隐带着一大帮官员亲自送她到大门口,眼眸中有一丝担忧:“回宫找个太医瞧瞧。”

“朕自己会处理的。摄政王不要因为朕坏了兴致。回吧。”苏棣棠头也不回地进了马车。

行到半路,马车居然被人拦下了。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拦天子的车?苏棣棠掀帘,惊讶发现站在马车前的居然是去了江南两年的沐淳熙。

“沐淳熙,你怎么回来了?”侍从连忙上前相扶可惜晚了。苏棣棠撑手就跳下马车。

沐淳熙牵着一匹马,在月光下笑得格外灿烂:“我大哥成亲这种大事我怎能不回来凑个热闹呢?”

苏棣棠撇嘴:“你回来晚了,他们已经拜好堂了。不过你现在赶回去应该还能灌他几回酒。”

沐淳熙遗憾地说:“这样啊,那就先不回去了。喝酒吗?”他摇了摇手中的酒囊。

苏棣棠很爽快地应了。

沐淳熙把她带到郊外,两人躺在空旷的草地上,四周都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虫鸣声。

苏棣棠一小口一小口地蛮横地不让沐淳熙喝上一口好酒。沐淳熙受伤地待在她身旁心疼地看着她喝完了自己好不容易才买到的佳酿。

“好喝吗?”沐淳熙结果空荡荡的酒囊。

“还不错。”苏棣棠随意地用袖子擦擦嘴。

“这酒很烈的,你怎么喝得这么快呀?”

“有吗,我没觉得。看来是我的酒量好啊。”苏棣棠沾沾自喜。

沐淳熙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等着吧,过一会儿就知道了。

“今天的星星怎么这么多啊,一颗,两颗,三颗……”苏棣棠觉得头有点晕。

沐淳熙抬头望着天空,觉得星星跟往常一样不多也不少啊?转头看苏棣棠,发现那人早就醉得大大咧咧地躺在草地上睡着了。

“哎。”沐淳熙认命地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到马背上,慢悠悠地向皇宫行去。

“还说自己的酒量好呢。”沐淳熙爱怜地替苏棣棠撩起一撮额前的头发。

到了宫门口后,沐淳熙很自然地拦腰抱起苏棣棠沿着宫中小道走到承德殿。

黑暗中,沐淳熙远远地好像看到一个人站在承德殿门口。

“大哥。”奇怪,他今晚不是应该在洞房的吗?怎么也不穿喜服呢?

沐淳熙发现沐隐冷冽的目光“刷刷刷”地射到自己身上。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大哥看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怀里这个。

“给我吧。”沐隐向沐淳熙伸手。

沐淳熙突然不想把苏棣棠交给他,于是没有反应。

“淳熙。”沐隐的口气中夹杂了一丝不容侵犯的威严。

“好吵啊。”苏棣棠在人家的怀里也不安分,嘟囔着举起手挥拳。然后沐淳熙光荣地负伤了。这刚好是个借口掩饰沐淳熙此刻真实的心情:“给给给。”

沐隐接过苏棣棠,低声吩咐他:“你先回府吧。”说完便不管沐淳熙大步抱着苏棣棠进了承德殿。

沐淳熙站在原地神色复杂。

沐隐轻手轻脚地把苏棣棠安置到床上,看着她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翻来滚去。

“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还跟着淳熙出去喝酒呢?”沐隐蹲下身,凝视她。

但是苏棣棠早已醉得不成样子了,自顾自说着胡话不理他。

此刻沐隐身上的戾气仿佛消散在夜风中了,浑身上下透露出温和。他刚想起身却不想被苏棣棠的小手紧紧抓着衣摆,嘟囔着好像不许他走。他笑了,顺势坐到床边,任由苏棣棠抓着自己的衣服。

翌日,苏棣棠揉着酸痛的头直嚷着不肯起床。

“皇上,快把这碗醒酒汤喝了吧。”宫女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过来。“这是摄政王特地吩咐的。”

沐隐?苏棣棠感到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醉酒?看来宫里还是有很多他的眼线呐。

苏棣棠接过,一仰头全喝了。真苦!

苏棣棠余光看到宫女不同寻常的眼光,问:“朕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宫女连说:“没有,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奇怪地看着朕?”

“因为,因为……”宫女支支吾吾不说。

“难道要朕治你一个欺君之罪你才肯说吗?”苏棣棠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就很欢乐地觉得做皇帝还是有那么点好处的。

宫女吓了一跳,急忙下跪:“是因为摄政王昨晚一直在殿里陪着皇上知道今早才走。”

什么!苏棣棠也被她吓了一跳。沐隐昨天晚上一直跟自己呆在一块儿?他不是应该和齐嘉仪洞房的吗?天呐,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棣棠定了定神,吩咐道:“如果朕在其他人口中知道了这件事,你知道后果的。”

宫女战战兢兢地点头。

上朝的时候苏棣棠都不敢看沐隐,仓促地下了朝。听到身边的人禀报:“皇上,摄政王妃求见。”

齐嘉仪,她来做什么?“宣吧。”

齐嘉仪穿得喜气洋洋地进宫向苏棣棠请安。

“摄政王妃不必多礼。坐吧。”苏棣棠朝她友好地笑笑。

齐嘉仪起身,坐在苏棣棠下首的椅子上。

苏棣棠见她满面愁容便问:“王妃为何不快?”

齐嘉仪委屈地向她诉苦:“这件事妾身本不该向皇上说的。但是不说心中实在是憋闷。王爷他昨晚没有,没有留宿在王府里。今早他回府妾身问他他也不说。”说着便要哭出来了。

苏棣棠突然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苏棣棠也不知道该怎样哄她就这么干坐着看着齐嘉仪。

“你怎么进宫了?”沐隐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不是回府了吗?苏棣棠疑惑地看着他,又转念想到终于有个人可以把齐嘉仪带走了,心情突然高兴起来了。

齐嘉仪慌忙起身:“王爷,妾身,妾身是……”还没等齐嘉仪说完,沐隐便打断她:“好了,你快回府吧。今后不要随便进宫。”

齐嘉仪被沐隐当众如此对待,不由难堪万分,她窘迫地朝苏棣棠看了一眼,貌似是想请苏棣棠出面说话。但是沐隐冷冷地对她说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齐嘉仪收回视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泪,憋得着实辛苦:“没有了。妾身这就回去。”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小跑着离开了。

苏棣棠现在有一点点同情齐嘉仪了。沐隐啊……

“皇上,齐国公那边有所动作了。”莫丞相禀报道。

苏棣棠盯着手中那份密件半天,考虑再三说:“该变天了。莫丞相,这几天要辛苦你了。”

在万城大战中,青锋军的统领江镇老将军战死沙场。苏棣棠特赐少帅江天扶江老将军的灵柩回京城安葬。

“皇上,江少帅已在殿外。”

苏棣棠神色一亮:“快请。”

一个身穿铠甲,面容俊逸的年轻男子跨进御书房。

“在外面候着,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苏棣棠命令道。

沐隐来找苏棣棠的时候看见专门伺候她的入保太监正守在御书房门口。

“皇上呢?”

入保上前行了一礼,回道:“皇上正和江少帅在里面议事。”

沐隐听后正要推门进去,不料入保第一次大胆拦住他:“摄政王,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准打扰。”

沐隐轻轻皱了眉头,凝视紧闭的大门,转身离去。

入保暗暗松了口气。

沐隐刚回王府,齐嘉仪就迎了上来:“王爷,您回来了。”

沐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父亲正在里面候着。”

齐国公怎么这时候来了?

“王爷。”齐国公等得正心烦,看到沐隐踏进书房忙殷勤地走过来。

沐隐不动声色地瞄了他一眼:“齐国公有何事?”

齐国公思量片刻,沉吟道:“如今江镇那老匹夫也死了。除了莫丞相拥护皇室之外再无他人。朝堂上下几乎全是咱们的人了。王爷,大好机会呀!臣已经偷偷把手下的十万大军藏进京城了。只要王爷振臂一呼,即刻便能拥立王爷!”说道这儿,齐国公面露喜色。只要沐隐成了皇帝,自己就是国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财富不就手到擒来了吗?

沐隐没有说话。齐国公以为他是在担心青锋军的势力,忙道:“王爷不必担忧青锋军。老臣已经查明,那青锋军少帅江天这次回京只带了几十名随从,他那二十万大军至今还留在漠北呢。”

沐隐其实没有在考虑青锋军。他是在想,现在是不是个机会让苏棣棠全身而退。她是女子的事实瞒不了多久。

“这件事你去负责吧。”

齐国公见沐隐答应了,不禁喜上眉梢:“臣定不负王爷的嘱托。”说完就退下了。

《大元.嘉文帝策》记载:嘉文帝元年十月,摄政王沐隐叛乱。帝亲率大军平定叛乱,诛灭叛贼。

那一夜,苏棣棠永生难忘。

当宫人来报摄政王带领大军前来逼宫。终究还是来了。苏棣棠望着自己面前那盘鲜艳欲滴的诱人的糖葫芦发呆。沐隐果真没有骗她,他每日都会派人送几串糖葫芦进宫还特地嘱咐不能多吃,会伤脾胃的。但是沐隐,我们都在提防对方。

那一夜,皇宫血流成河。厮杀声响彻云霄。苏棣棠站在七星台上看着疯狂的士兵们,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人。在她心底深处,多么希望那人不会出现。可是,天不遂人愿。沐隐骑着马,身后跟着齐国公,慢悠悠地纵马前行,风姿卓越,好像这里不是修罗场,而是在野外欣赏风景一般的淡然。

沐隐抬头,与苏棣棠眼神相撞。苏棣棠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无奈地发现一切都是徒劳。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无路可退。

她感觉后面来人了。

“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江天望着远处说。

苏棣棠没有接话,她知道,今后在这皇宫里,在没有她什么事了。

“沐隐必须得死。”江天不容置疑的口吻像极了先皇。

“我知道。”苏棣棠一直都知道。大元从建国开始就是靠门阀士族存活的。到了先皇一代,他立志一定要改变这一局面,加强皇权。但是凭他一朝并不能完成宏图。九皇子是先皇最喜爱的妃子所生,自小聪明伶俐,先皇对他期与厚望。但九皇子自小体弱,先皇为了保护他同时避开外界的目光,他表现出对这个儿子漠不关心,把他养在深宫内。十五岁那年,先皇考虑到未来的皇帝需要牢牢把握住军权,所以他把九皇子托付给九皇子的舅舅,江镇。江镇的青锋军一向是大元最强的军队。

先皇挑中沐家作为一把利刃对付其他的门阀。为了最后能成功,先皇未雨绸缪,把自己的亲信齐国公插入沐家,在沐隐的父亲当家的时候。

所以,这一战毫无悬念。齐国公为沐隐挑选的士兵都是那些有异心的,也就是说通过今晚这一战,不仅可以除掉九皇子在掌权道路上最后一个障碍,还可以肃清军中各种势力。

沐隐啊……

刚才还站在苏棣棠身后的江天倏地转身下楼。他要亲手斩杀沐隐!苏棣棠几乎要奔上前去阻止他。但是,不能!苏棣棠紧紧握拳,努力克制自己。苏棣棠,你是清风宗的第二十七代传人,维护正统才是你应该做的。不要辜负了师父的期望!

那一夜,苏棣棠站在七星台上,居高临下,亲眼目睹江天一剑刺入沐隐身体。沐隐没有穿铠甲,只穿了一件雪白的长袍,像是已经预知自己的命运似的提前穿上了丧服。大片大片的血浸染他的长袍,沐隐遥遥看着她,嘴角含着一丝笑意。

“不!”苏棣棠突然疯了一样,奔下七星台,在满是血污的重重人影中拼命朝沐隐跑去。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

可惜,她与他之间隔得那么远,远到根本无法近他的身。

让我再看他最后一眼,最后一眼,就最后一眼啊!我只想看他最后一眼!只是就算见着了他最后一眼,她该跟他说什么呢?

沐隐,是我负了你!我根本没有脸再去见你。苏棣棠像是突然被人抽光了力气,跌倒在地,双手掩面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她身边全是兵戈声,士兵们相互推搡着,大概许久不见血,一个个都变得激动不堪。

场面快要失控了。江天在这时展现出王者风范,及时稳住了刚取得胜利的将士们。他也许会是个有所作为的皇帝吧。但绝不是个仁君!一个为了权力而不惜一步步陷害臣子的皇帝如何能称作是仁君!

苏棣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没有人注意到她。

是时候离开了。

十日后,在郊区的一座墓园中,一个穿着白色披风的人静静地站在一座墓碑前。

江天为了展现出他的宽大胸怀,也为了稳住残余的世家大族,他还是为沐隐修建了陵墓。他还赦免了沐家全族,据说现在沐家的家主是沐淳熙,那个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自己兄长的人。苏棣棠冷笑一声,自己还真是不懂得识别人心啊。居然被沐淳熙纯真无害的外表骗了这么久。

沐隐墓旁还有一座较小的墓,那是齐嘉仪的。那个唯一真心待他的女子。沐隐死后,齐嘉仪在王府里上吊了。她的遗书中要求她的父亲把她葬在沐隐身边。那是她此生唯一一次为了自己而要求她父亲的。

“沐隐,还好还有一个真心待你的。”在我们相处的五年中,我极少真心对你。连我的身份都是骗你的。我肩上担着的责任让我不得不掩藏住自己最真实的感情。

所以,我不值得你对我如此好。

沐隐成亲那晚她没有醉的不省人事,她知道沐隐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只想任性这么一回。她自私地抓住沐隐的衣角不让他离开去陪另外一个女子。

本以为沐隐会像上次那样冷冷地、毫不留情地一把甩开她。可是他没有。女孩子的直觉让她隐隐觉得沐隐是喜欢她的,就像她喜欢他那样。

“再见。”苏棣棠留恋地最后看了一眼沐隐的墓碑,拢紧自己的披风,转身离去。

不远处,一角黑色衣袍在大树后出现。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望着苏棣棠远去的背影微笑。

“苏棣棠。”

原创简介

作者: 远归的狐狸,努力做一个人明媚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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