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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戏子,戏一生

 古风沐沐 2020-03-06

咱不是前生爱眷,又素乏平生半面,

则待来生出现,咋便今生梦见。

东寺街新起了个戏楼,名唤凤栖楼。

要说这金陵城,草台班子实在是不少,光是这东寺街,少说就有两三个,这还不算西市那边的。眼下这戏楼虽然新鲜,但寻常百姓看着这富丽堂皇的戏楼,却实在是不敢进的,而富贵人家又有听的惯的戏班子,因此这凤栖楼开了两个月依旧是冷冷清清,给老板愁得跟什么似的,戏子更是一个个愁得没了精神,脸儿也黄了,嗓子也哑了,好不容易来了几个客人,上了台,得!唱不出来了!

有人给李老板出主意,说这戏楼茶不错,点心也地道,但戏子唱的却实在不怎么样,李老板琢磨了一天,看着眼前这几个脸色蜡黄的戏子,一拍大腿,下定主意,还是得请个角儿来。

可这事儿说的容易,就眼前这情势,这金陵城里哪还有唱的好的戏子呢,于是李老板给戏楼的人放了假,关了门,提溜着盘缠就离开了金陵城。

整整三个多月,这李老板都没回来,这凤栖楼的大门也被胆大的人砸开了,但凡是值点钱的东西全被人搬出来卖了,众人都以为这凤栖楼算是倒了,谁知道就在这时候,李老板带着一个人回来了。这李老板神秘的很,一路自己驾着马车回来的,车上坐着一个白衣人,白纱覆面看不出男女,这李老板回来,看到店面被抢也不气恼,反倒摇摇头,把手下的伙计和戏子都叫了回来,收拾了一番。

众人都好奇这李老板从外边究竟请了一个什么角儿回来,可这李老板回来半个月了,却始终不重新开业,请回来的那位见天儿的在院子里吊嗓子,有懂行的人听了,点点头,勾的人更加好奇。终于,一个月后,这凤栖楼才重新开了门,还是和以前一样,这茶水点心贵的吓人,而且还多了个毛病,无论你这个客人多有权势,咱们这上了台的戏子,无论是不是角儿,都只唱自己想唱的戏,客人点的一律不唱。

这金陵城的戏班子哪家也没有这个规矩,客人付钱,让你唱什么就唱什么,哪有这个规矩啊,这不,还没开唱,就走了好多的人,不过还有些付了茶钱,只得坐在那里听戏。

这一出唱的是名戏《琵琶记》,书生蔡伯喈在与赵五娘婚后想过美满生活,但伯喈的父亲不满,逼迫伯喈上京赶考,又让其娶丞相的女儿,后家中饥荒,伯喈父母双亡,赵五娘一路行乞进京寻夫的故事。

乐声起,众人只见一个窈窕身影缓缓上台,身段轻盈,眼波也柔情,一颦一笑煞是动人,一开嗓更是惊为天人,此人无论是感情的投入,还是唱腔,都不是一般的精妙,一曲过后,众人都惊叹李老板是从哪里寻来的这样的妙人儿,凤栖楼的台柱子洛九娘,一夜之间声名鹊起,一跃成为整个金陵城的角儿。

月白看着台下稀稀拉拉的客人,再也无心上妆了。

自打凤栖楼重新开业,仇家戏班的生意一直惨惨淡淡,甚至有两日都无戏可唱,客人全一窝蜂的跑去凤栖楼,胡四爷前几日来捧场,话里话外也全是对那洛九娘的称赞,胡四爷的品味是极高的,这金陵城的戏班子,胡四爷几乎家家都听过,可他认可的,也仅仅是他仇月白一家而已,仇月白始终忘不了胡四爷所说的那句话:

“月白啊,你比那洛九娘,仅差一分而已。”

他知道那一分是什么,他仇月白入门那日师傅就说过,他并非是唱戏的好材料,却独有一颗爱戏的诚心,因此只要勤加修习,便有成角儿的那一天,所以这十几年来,他没有一日懈怠,方才成就今日金陵第一戏的名声,而洛九娘却不同,她有天分,只要有他一般的努力,就能超越他。

想到这里,仇月白擦掉脸上化了一半的妆,换了件碧色长袍,便向凤栖楼走去,他倒是要看一看,这位名满金陵的洛九娘,究竟是什么样子。

仇月白走到门口,便看到李老板在门口张望,见到他,极为卑微的样子,仇月白有些疑惑,这李老板与他是素未谋面,怎么竟好似认识他似的。

“哎呀,仇老板!”李良原本坐在门口的木椅上,看到仇月白,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来。

仇月白略略躬身,道“这位,想必就是李老板了。”

李良哈了哈腰,心想小祖宗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你了好几天了。

“仇老板客气,快请进,九娘正在戏上,烦请您在台下略等,我让人备好了雨前龙井,又听说您爱吃宝乐斋的点心,我都备好了。”说着,李良便拉着仇月白走进了凤栖楼。

“李老板这是......”

仇月白被李良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塌糊涂,完全看不出李良是何用意。

李良看出他的疑惑,“九娘知道您早晚回来,所以让我在门口等您好几天了。”

仇月白看着台上的洛九娘,细细听了一会儿,道:“洛老板还真是料事如神了,不过我倒是不清楚了,这凤栖楼到底是谁当家。”

李良苦笑一声,“这凤栖楼全靠九娘一人撑起,自然是她当家。”

仇月白听着台上女子婉转吟唱,心下一惊,他年少时与师傅云游四海,曾在北疆遇见一个小戏子,那时那小戏子年方九岁,却被师傅称为当世奇才,当年他虽已学有所成,却依旧听不出那小戏子如何出众,他们师徒生活艰苦,师傅却执意要带着那无父无母的小戏子,后来小戏子意外走失,师傅十分惋惜,他却不以为然,可如今听这洛九娘唱戏,竟和当年那 小戏子极其相似,莫非......


仇月白并不能确定这洛九娘就是当年的小戏子,但是这女子的天赋与唱功却是自己比不上的,当日胡四爷所说的“仅差一分”,实在是对他的安慰了。

洛九娘在仇月白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他坐在一群富商贵胄中间,即便身穿素布长袍也不显得暗淡,反倒是透着那一股子风骨来,气场之强,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无法忽视。

下了戏台,九娘对身旁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会意,径直走到仇月白面前,带着他到了后台。仇月白行至后台,被小丫鬟引领着进了一个房间,小丫鬟斟了茶便退了出去,仇月白仔细端详着这个房间,方才觉出这李良对洛九娘的重视来,这一路看过来,这间房是最华贵的,各色珍贵的摆件,桌椅也全是品质极佳的木料,就连这手中的茶具也是上好的瓷器烧制的,妆台上放着的油彩也是极珍贵的,一旁大的妆台上放着两三副极漂亮的宝石头面,想必也是 洛九娘的,仇月白摇了摇头,这洛九娘好大的排场, 光是这一间屋子,就抵得上他的仇家班全部身家了。

“仇老板。”

仇月白回过头,看见卸完妆的洛九娘站在门口,面上带笑的打量着他。

仇月白有些不悦,“不知道洛老板让人将我带来,有何用意?”

洛九娘笑了笑,“我在未到金陵时就听说了仇老板的大名,还去听过仇老板的戏,请仇老板来,自然是欣赏仇老板。”

仇月白冷笑道,“洛老板谬赞,若论风头,现下金陵城谁有洛老板名声大。”

洛九娘笑道,“仇老板论唱功绝不输我,只是没有伯乐罢了,如今我愿意当这个伯乐,不知道仇老板能否赏脸到凤栖楼来唱戏。”

仇月白一愣,他早该知道,这李良先前献殷勤必定没有好事,他猛地站起身,“若早知道洛老板是此用意,我定不会耗费时间等上这么久,告辞了。”

洛九娘看着仇月白的背影道:“仇老板想清楚,不出一月,金陵城的戏班定会减去大半,仇家班也不能幸免,你若是同意,仇家班的人我可尽数收留。”

洛九娘说的没错,仅仅半月,金陵城的戏班便走的走,散的散,仇家班更是有好几天没开张唱戏了,这戏班子十几个人的开销不小,已经撑不了几天了,若是不加入凤栖楼,那么过几日便要散伙了。

“仇爷,好汉不吃眼前亏,那洛九娘既然看重仇爷,不如咱们就投奔了她去吧。”兰生说道。

“是啊,仇爷,投奔她总比咱戏班解散了的好,我打听过了,那洛九娘看不上凤栖楼的那帮小戏子,早就有心换人,想必让咱们都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咱们先去,到时候再另谋出路。”

仇月白想了想,现在一时义气也不是个办法,只得收拾收拾行李,一行人向凤栖楼走去,这一场由凤栖楼引起的戏曲之战,在仇家班与凤栖楼的合并后落下帷幕,金陵城再无一家,能与凤栖楼匹敌。

凤栖楼满金陵的敛财,让人艳羡,可李良却有苦说不出,这洛九娘本就是他费尽心机请回来的一尊大佛了,如今再加上一个仇月白,李良更是当成祖宗一样的供着,弄得他是老板不像老板,伙计不像伙计,人人都到李良赚尽钱财,可这其中的苦楚谁又清楚呢。

仇月白和洛九娘就这样成了搭档,凤栖楼生意最盛时,他们两人甚至一天要唱上八九场,可别看这两人戏台上柔情蜜意,可下了台,却是对儿冤家,什么都能吵,什么都要吵。

今儿谁用了谁的油彩,明儿谁又添了新衣裳,动辄就吵到李良那里去,李良无奈,只得给九娘添置了什么东西,便要给月白也添上,无论他能否用上,总之九娘有的,他也要有就是了。这戏班子的人都说,这两个角儿在台下倒像是两个小孩子了,可他俩之间有情,却也是谁都看得见的。

可他俩有情,却是都不承认的。

“仇爷,您喜欢我就直说,动不动就和我抢东西用,也不嫌寒碜。”九娘这样打趣道。

月白脸一红,“少臭美!我可不喜欢你!”

九娘看着月白踉踉跄跄的背影,在脑海中与那个莽撞的少年重合,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月白整日与九娘拌嘴吵架,心下却是很欢喜的,这样与她吵架,让他想起十几年前走失的小丫头,他觉得九娘就是那个小丫头,是当初他偷偷喜欢着的那个小丫头,因此便更加积极的与她拌嘴,倒让其他人糊涂了起来。

这两人的情,旁人是看不懂的,看似无情却有情,看似有情情也无。

城东的李员外家要唱堂会,请了凤栖楼,李良皱皱眉,却依旧答应着了,回头却跟九娘说,“今夜的妆实在不必太过精致,李员外是个色胚,见不得美人。”

九娘一愣,却笑,“我长这么大,您是第一个说我是美人的。”

李良看着一旁黑着脸的月白笑了笑,“他若真是轻薄你,你也不必忍着,咱们凤栖楼还不至于怕他一个员外。”

李良说的不错,这李员外果然不是个良善的主儿,打戏班子进了他家的院子,这老头子的眼睛就没从九娘身上离开过,奈何月白一直跟在九娘身后,他不得近身罢了。

“你一路跟着我做什么,像个尾巴似的。”九娘看着身后影子一样的仇月白,调笑着。

仇月白的脸红了一红,“谁跟着你了!”

九娘何尝不知道仇月白的用意,道“我现下要换衣服了,你可还要跟着?”

月白的脸更红了,“我......我在门口给你守着......”

九娘摇了摇头,“眼瞅着就要开场了,你妆还没化全呢,不必担心我,我小心些就是了。”

这是九娘第一次如此温顺的与月白讲话,给月白惊得一愣,呆呆得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九娘换了衣服走到台后准备上场,刚行到廊下,便听见拐角处似乎有女子的呜咽声,她踱步走过去看,便看到翠竹被李员外那个老头子压在地上,挣扎不已,九娘心中大怒,又不好发作,她稍稍退了几步,轻声喊道,“翠竹!你个死丫头在这躲清闲!!!”

随后便状似惊讶到,“李员外怎么在这,定是这丫头毛手毛脚的冲撞了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李员外被翠竹挠了几下,本就不悦,见有人打扰更是恼火,回头却看是另一个美人,虽脸上化了戏妆,却也难掩姿色,于是抚了抚身上的尘土,放了翠竹起身,转而拉住九娘的手,九娘向翠竹使了个眼色,翠竹急忙跑开去叫人了。

跟着翠竹赶去救人的路上,月白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个丢掉的小丫头,他想,若九娘真是那个小丫头,若九娘真出了什么事,若是......

月白不敢再想下去,他暗自下决心,若今日能救下九娘,那他一定要细细的问一问,九娘是否是当年的那个小丫头,她是否记得他,是否怪他,又是否......喜欢他?

月白和翠竹行至廊下不远处,便看到李员外一脸笑意,手紧紧的握着九娘的手,九娘脸上也带笑,并未见不悦神色,看到月白走过来,九娘摇了摇头,月白会意便佯装匆忙的跑到九娘身旁,口里埋怨着戏快开唱了,向李员外福了福身便拉着九娘走开了。

待九娘和月白走远,便看到转角处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老爷。”那人拱手道。

李员外冷笑道,“大名鼎鼎的江南洛九娘,昔日一别,今日重逢,定不会再让你逃出我的手心!”

拾壹

自从结束了李员外的堂会,众人便发现了凤栖楼这两位角儿的不同之处,以往整日吵闹不休的两个人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常常能看到月白膏药似的黏在九娘身后不知道说些什么,而九娘再不见昔日的伶牙俐齿,反倒是红着脸躲着月白。翠竹看着这两个人,却是比谁都明白的,英雄救美,芳心暗许,这是一出好戏呢......

李良发现,李员外来凤栖楼似乎勤了些,这金陵谁不知道,李员外独爱杜家班的戏,凤栖楼也只在刚开业的时候来过那么一次,而现如今,只要没有公务,李员外必定在凤栖楼,而且一定呆到九娘唱完了才离开,且十次里有两次要到后台去看看九娘,将九娘请出去喝几杯茶,因着李员外赏了九娘不少金银,九娘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得陪他,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每次回来月白必定要怄气,总要有几日不见她。九娘虽不愿他难受,却依旧不拒绝李员外的邀约,依旧去赴约。

九娘不知道的是,月白因不放心李员外,几乎每次都小心的跟在他们身后 ,他眼看着九娘十分圆滑处理和李员外的关系,不至于太近,却也总不至于生疏,李员外偶尔的偷香九娘也不拒绝,只是更进一步的关系,却也是没有的,月白不知道该如何,九娘这样处理,他明白是最好的,不至于得罪李员外,自己也不至于吃了大亏,可看着九娘如此世故,他却如何也是高兴不起来的,更何况,李员外总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拾贰

月白猜的没错,还没到六月,李员外提亲的媒婆就到了凤栖楼,媒婆身后乌泱泱的跟着一大帮子人,大大小小的箱子有十几个,还不算几个婢女手里的篮子,风起楼外聚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都在议论着九娘好大的福气,一个低贱戏子有机会入住员外府,可不是好大的福气么。

九娘在房间里看着楼下的热闹景象,婢女在一旁为她梳头,也探头瞧了瞧,着实羡慕的不行,“姑娘真是好福气。”

丫鬟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一声巨响,月白匆忙撞开门闯了进来,丫鬟识趣的退下了,月白眼睛通红的看着九娘,“我们走!”说罢,拉着九娘便要走。

九娘却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去哪?”

月白一愣,“不走,难道你要嫁给那个李员外么!”

九娘冷笑着看着月白,“方才春阳说,我是好福气呢。”

月白的眼睛的红了,“何来的福气!嫁与他做妾便是好福气么!”

九娘的眼睛也红了,“不然呢,否则为何你次次跟在我身后,任凭他欺辱我也不肯露面阻拦,仇月白!你究竟当我作什么?”

月白急忙摇头,“九娘,并非如此,你该知道,李员外我们吃罪不起......”

“哈哈,是呢,吃罪不起,那是否就算我被他脱光了衣裳,你也要以一句吃罪不起视而不见!”

月白的眼里流下泪来,“在你眼中,我竟是这样的人么?”他似乎是极痛的,眼里赤红一片,有些颤抖的转过身。

“就像昔年,你因着你师傅喜欢我,便设计将我丢在了白城,与今日难道不是一样的情境么?”

拾叁

“春阳!告诉李员外家的人,我嫁!”

月白缓缓走出九娘的房间,他听见九娘的嫁字,却再无力去挽回什么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竟是不知道,原来九娘一直是明白的,她知道月白是当年的那个男孩,却未曾如他一般,将他们的重逢视作视作珍宝。她因对他的恨未曾忘记他,她以为是月白故意丢了她......

月白想,嫁吧,只要她高兴,那便嫁吧。

九娘出嫁的那一天很是热闹,虽是妾室,婚礼却很是隆重,九娘等了许久,月白始终没有出现,就在昨夜她还曾想过,若是今日月白阻拦,她便是死也要和他在一块,可现下看起来,对于月白来说,她果然是可以随意丢弃的么?

她心灰意冷的入了花轿,从今以后,金陵再无倾城戏子洛九娘,只有员外小妾洛九娘。

拾肆

一月过后,凤栖楼已人去楼空,被卖给了一个丝绸庄,丝绸庄门口有一个小疯子,穿着黑的看不出颜色的戏服,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有人认出她,说她是洛九娘,可谁还认得洛九娘,只知道是失了孩子被赶出员外府的小妾而已,再往前追溯,也不过是昔日红极一时的低贱戏子罢了,人人都说她因失了孩子所以没了心智,可没人知道,她的疯魔究竟是为了谁。

绸缎庄刚开没几天,有人在屋后的枯井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听说是以前戏楼里的戏子,不知道因为什么投了井,衙门的仵作将那尸体抬出来时,被那小戏子瞥见那垂下来的浮肿手臂上盖着的青色衣角,她便不知怎的哭了起来。

后来人与李员外提起这桩事,他只啐了一口:“那洛九娘我一早便认得,那是江南有名的妓女,娶了她也不过一时新鲜,只是成亲前日,有一个戏子来求我,让我放了那洛九娘,我想是那洛九娘一时迷惑了他,便与他说了洛九娘自幼青楼长大为妓的秘事,谁知那小子竟似疯了一般闹了起来,我便让人处理了他扔到了凤栖楼的井里去,全当是投井死的便罢了。”

旁人好奇,“那洛九娘......”

“她听人说了那戏子的事便嚷着要杀我,闹得我心烦,便将她赏给了侍卫然后赶了出去!”李员外恨恨地道。

“呸!区区戏子!”

拾伍

月白被葬在了乱葬岗,连覆身的黄土也没有,只和一众腐烂的尸体一起堆着,那日大雨,长街上空无一人,小疯子的嗓音清透红亮,唱着她最爱的那出戏,她身后的长板车上躺着一个青色衣衫的男子,小疯子将车停在了早已空无一人的凤栖楼,拖着那具腐烂的尸体穿过凤栖楼的庭院,大堂,到了那早已破败不堪的舞台之上,她嘴里不停的唱着,嗓子哑了也未曾停下来,她看着身侧安静睡着的男子,蓦地哭了起来。

她缓缓躺在那男子身旁,手轻抚着那男子灰败的面庞。

“月白,若有来生,哪怕拼了这副不干不净的身子,我也要与你在一起。”

窗外,雨依旧下着,九娘依旧轻声唱着,恍若回到他们重逢的那日,他坐在堂下,看着昔日那小丫头在台上唱戏,牡丹亭的戏文由她唱出婉转柔情,他想起他走失的丫头,她想起当年的他。

“咱不是前生爱眷,又素乏平生半面,则待来生出现,咋便今生梦见。”

作者简介:沉稥落,愿以文字堆砌一屋,一字一句皆为一砖一瓦,独坐其中,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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