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读书是从小时候开始的,那个年代书很少,但父亲在供销社工作,还能借到一些故事书,如《瓦岗寨传奇》《七剑下天山》《玉娇龙》《七侠五义》《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这些书成为我最早的启蒙读物,在我心中埋下了忠义、浪漫的种子。一直到二十岁之前,我还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侠女,身怀绝技,仗剑走天涯,有很多奇遇。 读书的意义是什么?那就是让你对生活永怀美好的愿望,最早接触的书籍会为你塑造一个精神的模型,让你向往那个天真、公正、勇敢的世界。书籍是你骨头里的钙,支撑你在世间行走,一个读书的人,不会轻易丧失自己对高尚人品的追求。一个读书的人,是追逐光明的人,他在这条路上拥有比别人更多的行走动力。 书是你孤独时,怀里抱的小猫,你抚摩它,它也陪伴你。是你寒冷时,脚边煨的火炉,无论外面怎样黑暗,火光都会带给你温暖。是你焦躁不安时,耳畔飘过的春雨,它会润泽你干裂的心。 我印象最深的读书,是十七岁的时候一个人在教室里读《百年孤独》,读《穆斯林的葬礼》,那种穿越时空、穿越国界、穿越宗教的感觉牢牢抓住我的心,让我觉得一刹那,年少的心灵变得成熟,我似乎到了老年,经历了一个族群的岁月。我就是《穆斯林葬礼》中的新月,芳华早逝,但真爱永恒。 最艰难的读书,是本科自考那几年,从小说转向文学理论。经常一个人在荒草坡上读书,夕阳给山野抹上暮色,独怆然而涕下的感觉是那样深刻。转型之后,继续在读书的路上跋涉,从文学理论转向心理学,就好像啃骨头一样啃了几年的书,忽然,自己变得独立了,不再人云亦云。 读书的变化和一个人的心境变化是相关的。工作压力最大的那几年,读理论书比较多,工作轻松一点的时候,就想读读小说。心情平静的时候,适合读文化史,读哲学。心情烦躁的时候,更喜欢朗读诗歌。当读书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就更注重书籍对精神的补给,书籍对心灵世界的拓展。读书也像是探险,像是旅游,去不同的地方,读不同的书,挑战更高的峰顶,长期读书的人,可能都有这种体会。凡是别人说不太好懂的书,都想找来试试。有一些读过的书呢,又想读出新的意味。 如果遇到一个能谈读书的人,心里当下狂喜。略微一打听,便可知能不能成为书友。虽然偶尔有分歧,但往往会向青草更青处漫溯。和你一起谈读书的人,就好像和你一起看星空的人,你们仰望苍穹,只见浩渺的银河间,无数闪耀的光辉,定格了历史,昭示着未来,心灵交汇的刹那,让你们分享的时刻也成为永恒。 一本是《约翰克里斯朵夫》的上卷,我极其喜欢这本小说,把很多句子反复读了又读,经常和文友分享里面的精彩句段,并且把喜欢的话抄写下来。但在我看完第一遍之后,书的上卷就不见了,几年来,想到那本丢失的上卷,就好像家里少了一个重要的人。 十几年前读书,喜欢新书,喜欢抚摸书的烫金字体,闻新鲜的油墨气息。最近几年,越来越喜欢旧书,喜欢去旧书摊上淘书。二三十年前几毛钱的书,现在卖到四五十,一本木器史要一百多,服饰史要一千多。我发现最近十几年出版的书质量越来越不好,很多书的封皮上宣传得好,内容却有错误,特别是文言文的注解,新版的书远远赶不上旧版的书。 我曾经从学校淘汰的旧书里面找到一些书,全是七八十年代学者编写的,一本逻辑学的小书,一本语法的小书,都很简明清晰,历史书里还夹着下乡知青写给家人的信。旧书里有很多故事,记载着那个年代人们的生活痕迹,我喜欢从铅笔的划痕上,去猜想读书人当时的心理,喜欢去看他们读过的诗句,记下的只言片语。我总觉得,读过同一本书的人,在灵魂的某一点上,一定是相似的。 因为好买书,好收藏书,只要听说谁有旧书不要了,飞快跑去拿回来。安大的姚维荣教授和李钦业教授给我不少旧书,姚教授给我的那些书里面,我最喜欢《幼学琼林》和《容斋随笔》,李钦业教授给我的书里面,我最爱读的是《古代山水小品文》和《古代文论集》。 ![]() ![]() 但我仍然觉得我没有把书读通读透,很多生活常识我仍然不知道,和别人交流的时候仍然语言笨拙,遇到应急事件,统筹安排能力仍然不足。最重要的是,我面临的纠结与选择似乎更多。所以我又在想,读书可能不完全是读纸质的书,还需要去读生活,读人,读自然万物。 书和现实有一些交接点,让你触摸到生命气息的存在。我喜欢描写真实人生的书,像余华笔下的乡村,不仅仅是晚霞烟峦,还有人性的残忍和冷漠。喜欢王小波的书,在幽默的讽刺中包含着对苦难的超脱。书里的悲惨人生,有时候会在现实中重现,我们会一次次深刻体验到人生的无奈、困境,但又因为有书带给人的希望,又一次次从困境中挣扎出来。 一位哲学家说,人的欲望就像一匹野马,稍有不慎就掉下万丈深渊。对于读书的人来说,面对欲望的考验可能更多,会更纠结,会有更多选择。在善与不善之间,在舍与得之间,在公与私之间,在少数利益与多数利益之间,在利己和利他之间,很多都是电车难题。 ![]() 王娅莉,安康达德书院院长。 ![]() 编辑:黄志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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