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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边塞诗人吴兆骞,被科场案和伟大友情改变一生!

 公司总裁 2020-03-09

好友顾贞观对吴兆骞的不离不弃,奔走呼号,深深打动纳兰性德,并为让吴兆骞早日回乡而出钱出力。

文:海绵(读史专栏作者)

历史上有很多边塞诗人,他们的诗里边塞模样是“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的荒凉与无奈,他们的诗里边塞景致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神奇与独特,他们的诗里边塞战争是“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的慷慨与悲壮。

边塞是诗人们向往的建功立业的远方,他们积极地、主动地奔赴远方,是那样的热血沸腾,是那样的满怀保家卫国的雄心壮志,而历史上最后一位边塞诗人吴兆骞,却是被迫来到边塞,开始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艰难生活,在遣戍的23年中,将伟大的汉文化和思想传播到边塞各处,教书育人的同时,更促进了各民族之间的团结,为那里的人们带去了文明的曙光。

人生是苦难而短暂的,诗文和精神却是传奇不朽的。

吴兆骞,字汉槎,是赫赫有名的江南才子,“江左三凤凰”之一,人中龙凤的他生活在“人家尽枕河”的苏州,家里是高门大户累世官宦,优渥富足的家庭条件和父母的宠爱让他养成了单纯狂傲、不拘礼法的性格。

顺治十一年,他遇到此生最好的朋友,顾贞观。一个是吴江人,一个是无锡人,两地相隔不远,他们经常相聚在一起煮酒论诗,情同手足。在结社相伴的日子,越发觉得志同道合。

友情的种子在相识的那一刻种下,便生根发芽,蓬勃生长,在往后的余生里,它枝繁叶茂,它成为了生命的支柱。

用功读书的他一路顺利的走过院试、乡试,正式成为一名举人。举人在那个时代,是知识分子的象征,是有着光明远大前程的象征,美好的未来似乎在向他招手,他兴匆匆地走过去,迎来的却是命运无情的一掌,扇得他头晕目眩。

顺治十四年,爆发了史上最惨重的一次科场舞弊案——丁酉科场案。

顺治皇帝重视科举取士,听闻可能存在舞弊的情况后,雷霆震怒,亲自主持复试,将通过乡试的江南考生召集,重新考试。复试合格的,可以保留举人身份。不合格的,就意味着洗清不了舞弊的嫌疑,将接受刑法的处置。

顺治十五年,这场科举案的风波才渐渐平息,只有考生吴珂鸣被特许参加殿试,“惟武进吴珂鸣以文理独优,特准与新贡士一体殿试”,另外一部分人被恢复举人身份,其他涉案的人或正法或处绞或革去举人身份,被杖责后永遭流放。

吴兆骞就是最后那一类,被杖责后,抄没家产,永遭流放宁古塔。宁古塔位于现在的黑龙江省海林市长汀镇,在那时候宁古塔是苦寒之地,人烟稀少,“非复人间,至此者九死一生”,很多人还没有走到那里,就在半道饿死了或是病死了;就算走到了那里之后,也很有可能被时常出没的野兽伤害,更要在饥寒交迫的绝境中求得一丝生机。

按照他当时的才华和名气,为什么重考没过关,有一种说法是,复试的时候,他太害怕两边的侍卫了,在战战兢兢的情况下,终没有完成考试,“武士林立,持刀挟两旁,兆骞战栗未能终卷”;还有一种说法是他心高气傲,直接负气交了白卷,“焉有吴兆骞而以一举人行贿者乎”。

那一时的心境是害怕还是狂傲,是惶恐还是不屑,三百年后的现在我们已不得而知,但诗人的才华却从未被这一场考试掩过,反而在遣戍后,在东北广袤的冰天雪地中,他的才华与东北的山川河流融为一体,创作出了不朽的壮丽诗篇。

在边塞的23年,从之前的各种不适应,到后来的开馆授徒,他积极地顺应命运的转折,为那里淳朴的人们带去有着悠久历史的传统文化。教书育人的闲暇,也不忘写诗作赋。

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一次二千多公里的流放,就没有“白雪横千嶂,青天泻二流”这样的诗句,供我们想象出那时长白山恢弘的景致;就没有“火照铁衣分万幕,霜寒金柝遍孤城”这样的诗句,供我们想象出那时边塞保家卫国战争的悲壮和残酷。

尽管东北有淳朴的民风、丰富的物产,诗人还是想念故土,想念和东北完全不一样的江南,“敢望余生还故国,独怜多难累衰亲。

妻子体弱多病,更经受不住寒冬腊月风雪的摧残,三个子女都面黄肌瘦,时常吃不饱。落叶归根,带着妻子儿女回江南老家,是饱经沧桑的诗人最不敢企及的奢望。

诗人越来越年迈,回去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自从身逐乌龙戍,不识春风二十年”的他,越来越想看到江南的春景,那到处是桃红柳绿、莺歌燕舞的江南春色。

幸好,谁都没有放弃。诗人没有,好友顾贞观更没有。曾在分别的时候许下“必归季子”的誓言,顾贞观一日都没有忘却,实践誓言的过程是那么艰辛和沉重,耗尽了他全部的心力。到处奔走的他,等过了一年又一年,也没能救回朋友。

康熙十五年,冬日,顾贞观留宿在北京的千佛寺,望着窗外飞扬的雪花,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友人,写下了千古绝调《金缕曲》二首。

他说,你还平安吗,等你回来了会发现一切都物是人非,不堪回首了,都要记不起我们从前畅快喝酒的日子了,但请你相信我一定会将你救回,就算要等到乌鸦头白了马的头上长着角了,我也不会放弃。

这是诗词,是书信,是承诺,更是我缱绻的思念和绵延不尽的情意。

多少个辗转的夜晚,顾贞观在思念着受苦的朋友;多少个奔走的白天,顾贞观忙于救回友人的事情。

顾贞观结识了当朝大学士明珠的儿子纳兰成德(因避太子保成名讳,改名为性德),将好友吴兆骞的故事讲述给他听,并把两首《金缕曲》一并奉上。

纳兰公子也是饱读诗书的性情中人,深深地被他们之间的友情所震撼,并回赠一首《金缕曲》,词中承诺“绝塞生还吴季子,算眼前、此外皆闲事”。

他们约定以五年的时间为期限,将诗人从绝塞救回来。

康熙十七年,吴兆骞写的《长白山赋》传递到了皇帝手中,皇帝惊讶地发现还有如此一位惊才绝艳的人流落在蛮荒之地。

但是,想要把人接回来其实很复杂。“此赋经圣祖御览,动容咨询,然有作梗者,召还未果”。

毕竟,这是上一任皇帝钦定的案件,想要通过康熙皇帝推翻他父亲的处置结果,是何等的艰难,而且这件已经确认过是“审无情弊”的案件,想要推翻整个结果更是难上加难,朝中又有反对之声,这一次便失败了。

康熙二十年,经过明珠父子的争取和多位朋友的同心协力,通过凑齐黄金二千两上缴给国库,把钱用来修缮工程设施这样赎罪的方式,终于将诗人从边塞救回来了。

友人们齐聚京城,为他接风洗尘。

能活着从宁古塔回到中原,回到家乡的,寥寥无几,而吴兆骞就是其中的一位,二十八岁那年出塞,五十一岁生入山海关,整整二十三年之后,他终于离开东北,回到了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江南。

康熙二十二年,三月的江南春回大地,雨润芳草茵,月溶桃花灼。他终于走过万水千山,一路跋涉回到家乡为母亲贺寿。

他的归来便是最好的贺礼,母亲看着眼前的儿子,像在做梦一样。他双目噙泪,默默哽咽,愧为人子的他,哪里敢哀叹这半生流离失所的仆仆风尘?

亲人们看着远方来的归人,记忆中的翩翩公子已经变成了一位颤颤巍巍的老叟,大家都恍如隔世,除了重逢的喜悦外,还有对曲折命运的无限感慨(父母兄弟本来也是流放宁古塔的,第二年出发的时候遇到康熙皇帝登基大赦天下而幸免)。

已想不起曾经的年少轻狂,也想不起和朋友们结社相聚的潇洒岁月,那个对朋友说着“江东无我,卿当独秀”的恣意少年郎,他狂放不羁的性格已被命运磨平了棱角变得通达圆润,神采飞扬的眼眸已经被岁月洗礼彻底黯淡了光芒;一位意气风发的江南才子,出走半生,归来已迟暮。

康熙二十三年,诗人走了,带着满身的病痛和无限感伤地走了,临殁语其子曰:“吾欲与汝射雉白山之麓,钓尺鲤松花江,挈归供膳,付汝母作羹,以佐晚餐,岂可得耶?”

临终之时,最怀念的竟然是射长白山的野雉,钓松花江的鲤鱼,然后一家五口美美地吃一顿晚餐的时光。

其实,扶摇直上的顺境也好,万劫不复的逆境也罢,跌宕起伏的人生中最珍贵的唯有真切的感情,除了感天动地生死不渝的友情,还有那朝朝暮暮相依相伴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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