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永宏 母亲离开我们八年了，这些年走到家门口，我再也不会看到她那慈祥笑容的母亲蹒跚着脚步，在家里忙里忙外的身影，再也不会吃到母亲为我们用大铁锅烙的汤面油饼和手工擀面条，再也不会听到母亲要我们注意这注意那的唠唠叨叨。可是记忆的闸门往往是无法控制的，只要一回到家里，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头脑里晃动的都是母亲忙碌的身影和关切的眼神。 母亲在世的时候给我讲：“她于1933年出生于酒泉，祖上是尤姓家族，兄妹四人，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家境比较清贫。因生活所迫，在1939年的秋季六岁的那年，外公带着我们全家乞讨西迁，乞讨的路途非常艰辛，外公牵一头毛驴，驴背上放一驼筐陀筐一头放弟弟，一头放妹妹，年长一点的大舅，领着母亲跟着裹着小脚的外婆。从酒泉出发后迁行数十日到达安西，这时外婆的拐杖头都磨掉了一截。暂时歇脚于安西县爷爷的岳父家，在这里给大户人家打工维持生计。数日后，爷爷的岳父又介绍外公前往敦煌张家堡子爷爷家打工生活。”后来，爷爷看外公憨厚老实能干，便委派外公到南湖看管爷爷开垦的荒地。时光如流，光阴似箭，一晃八九年时间过去了，在这段时间里，因爷爷忠诚厚道，乐善好施，受到家人们的尊敬，外公为感恩便将母亲许配给父亲当童养媳。到了1949年10月，敦煌解放了，解放后，父亲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酒泉中学，毕业后国家正是用人之际，父亲就安排到当时的酒泉行政公署工作，这个时候父亲和母亲正式结婚了。到了1954年的冬天，我在酒泉出生了，在我两岁时的那年，父亲考入了兰州大学，母亲正在酒泉护士学校上学。因父亲上兰州大学，外公、外婆还有母亲和我一大家子人没有了生活来源，无奈之下，母亲也辍学带我回到了父亲的老家，敦煌城里的张家堡子。 记忆里的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最能干的女人。小时候，父亲远在省城兰州工作，家中里里外外的事全靠母亲操心，她白天要到生产队挣工分，晚上还要赶上毛驴车转运修房子的土坯，每天只能休息三四个小时，就这样，母亲带着我经历了三次搬家后才修建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听母亲讲那是正是大跃进人民公社的年代，每天早上母亲把我寄放在一位姓冯的奶奶家。然后去很远的地方干活，劳动强度大，有时几天才能回家。母亲非常辛苦。在我六岁时对生活有了记忆，正值三年困难时期，全民吃食堂，每天中午母亲用一个淡绿色的小瓷盆，从食堂打回半盆大约有两碗稠稀相间带菜的玉米糊糊。母亲不吃，让我先吃，等我吃饱后，剩多剩少母亲才吃。母亲经常吃不饱，吃饭的情境，我现在都记忆犹新。此后的日子，粮食越来越短缺，敦煌的榆树皮榆树叶都吃光了，还听到了饿死人的传说。这时远在南湖的大舅，看到受饥挨饿的母亲和我，在某一天的晚上，找了一辆汽车，连夜把我和母亲从敦煌接回了南湖，逃离了挨饿的日子。 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勤俭的人。从小到大，我们兄妹几个都被母亲的勤劳和节俭耳濡目染着。到南湖后，我和母亲暂住在了外婆家。母亲和大舅妈大舅关系非常好，大舅和大舅妈也特别关爱我和母亲，在外婆家住了几年，因大舅家房子少孩子多。我和母亲借住了邻居的房子。那个年代人与人之间都很厚道，借住不收房租，生活虽然艰辛，母亲省吃俭用送我到南湖堡子小学读书。在这期间因没房住，母亲和我搬了几次家。直至上世纪70年代，经过母亲和我的艰苦奋斗建立起了自己的房子母亲为了养育我和弟弟，受尽了罪，吃尽了苦。家里的生活都有母亲一人操劳。母亲在邻居中的口碑也非常好，从不说人的长与短。和邻居从来没有发生过争吵憨厚待人。母亲和大舅大舅妈关係非常深厚亲如手足，有一次大舅胃出血，失血过多要输血，她不顾身体有病毅然决定给大舅输血。 母亲年轻时受尽了苦难。但随着我和弟弟的长大成人，也享受到了人生的幸福，上世纪80年代初迁户于省城兰州，在弟弟的关怀下，不再参加体力劳动。在兰州工作的弟弟为了让母亲过清闲自在的日子，接回兰州居住，并让母亲外出旅游，住一下高级宾馆，座一下飞机火车，让母亲享受幸福人生，安度晚年。可是，过惯了苦日子的母亲倒不习惯高楼林立、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繁华喧嚣的城市生活。就在1996年我的女儿考上高中那年，母亲坚决回敦煌陪伴孙女上高中。由于南湖距敦煌市区70多公里，交通不便，于是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处平房陪伴女儿。母亲把孙女儿视为掌上明珠，更是无微不至的关心。每当女儿放学时，一碗热气腾腾的饭已经做好了；无论是严寒酷暑，还是刮风下雨，每当女儿晚上十点钟下晚自习的时候，黑夜中总是看见母亲等待孙女的身影，在女儿上高中的四年中，耗费了母亲的滴滴心血。当女儿拿到被一所重点大学录取的通知书时，母亲笑了，她笑得那么开心；笑得那么自豪。从这以后，感觉母亲完成了她最后的使命，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大城市，回到了留恋的小乡村，住进了她亲手修建的老房子，在这里，一直度过了第八十个春秋。 这些年来，每当我静坐养神时，母亲那慈祥的容貌时常浮现在眼前。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母亲的养育之恩我永远答不完，母亲的一生就是一部曲折离奇丰富多彩的大书，足够我们一辈子阅读，一辈子学习的。不用立碑，母亲会永远活在我们的心底；无需作传，母亲的故事我永远也讲不完，愿母亲在另一个世界幸福安康。 2020年1月9日（初稿）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