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王小贝
家族财富传承不仅考验着家族创始人的传承智慧，也要求家族后代要经受住金钱和权力的诱惑，共同捍卫家族利益 规模巨大的财富转移运动，有的家族因此实现持续繁荣和扩张，有的家族则以此为拐点走向衰败甚至归零。在中国的家族传承故事中，后者并不少见，企业经营危机、家族内讧或财富配置不当等皆可成为压垮家族的最后一根稻草，反复印证着“创业难，守业更难”的老道理。 不过幸运的是，经过后来者的审视和反思，这些“前车之覆”逐渐转化为“后车之鉴”，推动中国家族传承在曲折中不断完善。 缺失的安全隔离带对不少家族而言，企业经营既是其家族财富最主要的来源，也是影响其顺利传承的重大风险。当企业陷入危机并损失巨大时，若缺乏有效的资产隔离措施，家族财富的大幅缩水便难以避免。 2007年，李明在北京正式成立小马奔腾文化传媒股份公司（下称“小马奔腾”），投资重心瞄准电影行业。2011年，建银国际向小马奔腾领投7.5亿元人民币，据报道，这是当时国内影视业最大的一笔融资。同时，小马奔腾还与建银国际签下了IPO对赌协议，约定若小马奔腾未能在2013年12月31日之前实现上市，则建银文化有权要求小马奔腾实际控制人或李萍、李莉、李明中的任何一方一次性收购其所持有的小马奔腾股权。 在资本的助攻下，小马奔腾很快驶入了发展的快车道，成为引人瞩目的明星企业，并在2012年宣布并购好莱坞著名特效公司DigitalDomain，这一案例被视为中国影视行业发展的里程碑。 然而，这匹一路疾驰的黑马却在IPO赛道上遭遇了层层阻碍，最终未能在协议日期前成功上市，更大的变故接踵而至：2014年1月2日，李明因突发心肌梗塞离世，随后李氏家族陷入内斗，小马奔腾的经营状况难言乐观。11月18日，“IPO对赌”的另一方建银文化向中国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提起仲裁，根据裁决结果，小马奔腾董事长李莉、董事李萍姐妹俩接手建银文化所持有的股份，并向其支付股权转让款6.35亿元。但此时四分五裂的李氏家族已无力履行回购协议，最终股权被投资人拍卖。如今，随着冉腾投资成为小马奔腾的控股股东，创始人李明的姐妹被清除出股东团队，这意味着，李明一手打造的家族企业已“改头换面”。 在复盘小马奔腾的兴衰历程时，李明是否该签署对赌协议成为争议的焦点。事实上，企业家在融资时被要求签订对赌协议的情况并不少见，虽然不乏对赌成功获得双赢的案例，但失败的代价也绝不可轻视。加之小马奔腾与李氏家族财富之间缺少有效隔离，对赌失败带来的破坏性影响进一步增强。 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院长助理田轩教授曾表示，从小马奔腾的案例中可总结出太多经验教训，比如在创始人骤逝后，如何完成家族企业的传承和治理便是个大问题。此外，在股份代持、家族内部关系处理等方面，李氏家族都缺少应对经验。“最要命的是激进的对赌协议，创业企业引入投资签对赌协议要慎之又慎。” 在北京市中伦（上海）律师事务所律师贾明军看来，企业家应慎重对待对赌协议等条款，全面评估对赌失败后自身的承受力，并运用信托、保险等工具做好家族财富规划，实现与企业财产的安全隔离。“家族信托一旦成立，委托人及企业的任何变故都不会影响其正常运行。一旦出现债务纠纷，债权人也无法对信托财产进行追索。”正因如此，家族信托也得到越来越多企业家的重视，成为家族财富传承的重要保障。 被高估的遗嘱如果说李明的猝然离世是李氏家族走向黯淡的导火索，那么霍英东家族的传承故事证明，即使创始人对家族企业及财富提前进行部署，有时也未必能保障传承的顺利进行，尤其是单一遗嘱的作用不应被高估，必须综合运用多样化的金融工具，才能在最大程度上规避意外风险。 作为香港首屈一指的超级大亨，霍氏家族的产业遍及博彩、石油、地产、酒店、航运等多个领域。据香港《新报》报道，霍英东留下约300亿港元巨额遗产，并且由于霍氏家族的部分资产未上市，因此实际价值或远高于上述金额。为避免家族成员争夺财产，霍英东早在1978年便制订了内容详实的遗嘱，规定其各房妻子及各房共13名子女为遗产受益人，其中长房成员可得约200亿港元，二房、三房成员各得100亿港元。
为防止财富被滥用，以上财产将按阶段分发。此外，霍英东还在遗嘱中煞费苦心地为三个长房儿子规划了不同的发展方向，并要求在自己去世后20年内，子女不得分配家产，只能定期支取生活费用。 然而，在霍英东去世仅五年后，2011年，一场沸沸扬扬的争产风波便在霍氏家族内部爆发，其长房三子霍震宇控告同是遗产执行人的兄长霍震寰和霍震霆、姑姑霍慕勤及其他家族成员，指控霍震寰侵吞至少14亿港元遗产，要求法院撤换遗产执行人，并要求霍震寰交代遗产账目。七个月后，在法院的调解下，以上各方达成和解。 但风波并未彻底平息，2016年霍震宇再次向法院指控胞兄霍震霆及霍震寰违反和解方案，要求以长房子女共同持股的公司名义，回购南沙项目25%股权。据港媒报道，聆案官透露，若霍氏子女最终未能达成和解，此案便将进入诉讼程序，各方需要分别传档证人和专家证供，预计最快要等到2019年才能开始案件的审理工作。 在这场争产风波卷土重来的同时，一家由霍震寰等控制的霍家财务公司向香港高等法院提起诉讼，称霍英东生前曾向该公司借钱，要求霍英东的遗产执行人从遗产中拨出一笔资金，以偿还该财务公司本金连利息10.68亿港元。 可以说，这份遗嘱并未如霍英东所希望的那样，能为霍氏家族的平稳传承保驾护航。不少家族创始人也已意识到这一点，开始提前对家族财富做出更详细、更严谨的安排。不过这并非易事，家族关系越复杂，难度便越大。对此恒基兆业创始人李兆基曾感慨道：“全香港有钱人中，只要有三个仔（儿子）或以上的，肯定搞不定，两个就好点。” 北京瑞银律师事务所创始合伙人王昊律师认为,霍氏家族争产风波揭示了在当前社会环境下，看似完美的遗嘱也往往存在诸多漏洞和不完善之处。“如果家族体系庞大、分支众多，内部关系复杂，那么在配合遗嘱的情况下，设立家族信托也很有必要。” 在他看来，若当时霍英东为每一个家族成员均设立单独的家族信托，或是分组设立信托，或许能在更大程度上降低争夺遗产的可能性，维系家族关系及财富传承的稳定。 无论如何，家族财富传承注定是一条充满挑战和不确定性的道路：它不仅考验着家族创始人的传承智慧，也要求家族后代要经受住金钱和权力的诱惑，共同捍卫家族利益，因此也决定了失败无法避免。幸运的是，不断经过持续探索和尝试，中国的家族传承经验日益丰富，家族基金、家族信托等让家族传承方式更加多元，而更多选择往往意味着更加安全。当无数家族皆能在代代传承中愈发强盛，“黑色篇章”也将难再重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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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英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