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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死尤二姐的,不是凤姐秋桐和尤老娘,而是这个看不见的隐形杀手

 寻梦向天歌 2020-03-10

尤二姐有多美?作者为凸显她的美貌,特意为她冠以“尤”这个姓氏,取“尤物”之意,意味着美艳不可方物。

她的美,映衬得在黛玉眼中恍若神仙妃子般的王熙凤在她面前都逊色了。老祖宗贾母就当面对凤姐说,“把你比下去了”;贾琏更是在柔情蜜意之际感慨,“人人都说我们那夜叉婆齐整,如今我看来,给你拾鞋也不要。”虽然话有些夸张,但无不从侧面说明尤二姐之绝色。

在贾敬的丧礼上,贾琏与尤二姐眉目传情,随后在贾蓉的撺掇下,不顾家孝国孝偷娶了尤二姐,像模像样地过起了家外有家的小日子,不亦乐乎。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件事还是被凤姐知晓了。趁着贾琏出差,王熙凤用戏精般的表演,将尤二姐骗进了大观园,紧接着凤姐又利用秋桐、善姐等人对她实施物质上和心理上的重重折磨,再设计将尤二姐的胎儿打下,使尤二姐再也生无可恋,只好吞金自尽。

一直以来,关于尤二姐之死,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

有人认为,凤姐应该负最大责任,毕竟是她借刀杀人;也有人认为是贾琏始乱终弃,喜新厌旧,使尤二姐心灰意冷;还有人认为最大的杀手是母亲尤老娘,因为她三观不正,嫌贫爱富,价值观扭曲,对于两个女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与“姐夫”鬼混都“装睡”默许……

的确,上述分析都有一定道理。

然而究其根本,这些人无论从主观还是客观,都对尤二姐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伤害,需要对尤二姐之死承担部分责任,却不是致命原因。

真正“杀”死她的,是众人有意无意间的语言暴力行为。

这些语言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一点一点地割在尤二姐自己都不敢面对的贞洁伤口上,尽管尤二姐嫁给贾琏后悔过从新,但过往的不堪却难以抹去,众人对她明里暗里进行语言羞辱和精神上无形的折磨,加上最后胎儿的流产,让尤二姐生无可恋,才会走上不归之路。

一、王熙凤暗地里对尤二姐实施“语言暴力”,手段很高明

(一)凤姐上门大闹宁国府,造成了一个对尤二姐十分不利的舆论环境

在贾琏没有偷娶尤二姐之前,客观地说,王熙凤和尤氏的关系还是比较和谐的。尤氏是贾珍的填房,估计比王熙凤大不了几岁,两人年纪相仿,加上尤氏善良温和的性格,妯娌俩经常当众相互打趣。

王熙凤把尤二姐诓骗进贾府悄悄安置后,不是第一时间去向贾母王夫人等长辈汇报,而是立马“杀”进了宁国府。

对于王熙凤为什么要到宁国府闹个鸡飞狗跳,之前一直不太明白,甚至想不通王熙凤到底图个啥。

反复品味,才明白原来王熙凤最主要的目的应该是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弱者的形象,关键是要败坏尤二姐的名声。

用今天的话来说,王熙凤就是利用舆论造势,主要是为了让尤二姐还未正式见众人,就已经暗地里落下一个坏名声。

第68回《苦尤娘赚入大观园酸凤姐大闹宁国府》,王熙凤支使旺儿找到张华让他状告贾琏在国孝家孝当中娶亲,官司一立案,她便马不停蹄地到宁国府去上演一场自编自导的大戏了。

凤姐滚到尤氏怀里,嚎天动地,大放悲声,只说:“给你兄弟娶亲我不恼。…谁知又是有了人家的。不知你们干的什么事,我一概又不知道。…”说了又哭,哭了又骂,后来放声大哭起祖宗爹妈来,又要寻死撞头。

尤氏本是内心善良之人,况且此事她始终觉得不妥,反复劝过贾珍多次也不管用,可以说是很无奈。王熙凤此刻把对贾琏的怨恨和尤二姐的嫉恨都一古脑儿地撒到尤氏身上,心思其实藏得很深,就是特意要出尤二姐的丑。

一直以来,宁国府臭名远扬,连外人都说只有门口那两个石狮子是干净的。尤二姐未嫁时,已经和贾珍贾珍贾蓉父子不干不净,这是宁国府阖府都知的客观存在。此时王熙凤大闹上门,就是揭开了尤二姐之前的遮羞布,把那些私下里下人暗地里议论的事情公之于众。

显而易见,王熙凤精心策划的目的达到了。她如此大闹一场,不仅让尤二姐之前曾经许聘他人的过往公开化,还讹了尤氏五百两银子。

(二)王熙凤与尤二姐言辞中透露众人对尤二姐的看法,让尤二姐有苦说不出

大闹宁国府之后,王熙凤便和尤氏将尤二姐带到贾母跟前,称自己因为不能生育,所以要给贾琏纳个妾。从此,尤二姐算是过了明路,正式搬到凤姐这里居住。

另一方面,王熙凤指使旺儿唆使张华加紧打官司的进度,并特意装作吓坏了去向贾母汇报,目的就是想告诉众人,尤二姐原来是有婆家的,这一点已经算是品性不端了。

偏偏张华跑回原籍,让王熙凤想让张华把尤二姐“物归原主”的想法彻底成了泡影。于是,表面上王熙凤每天对尤二姐嘘寒问暖,暗地里却特意指派丫头善姐折磨尤二姐。

她假装是和尤二姐闲话家常,说的话却似一把看不见的匕首直插向尤二姐的最痛处:

且说凤姐在家,外面待尤二姐自不必说的,只是心中又怀别意,无人处,只和尤二姐说:“妹妹的名声很不好听,连老太太、太太们都知道了,说妹妹在家做女孩儿就不干净,又和姐夫来往太密,‘没人要的,你拣了来,还不休了,再寻好的!’我听见这话气的什么儿似的。后来打听是谁说的,又察不出来。日久天长,这些奴才们跟前,怎么说嘴呢?我反弄了鱼头来折!”说了两遍,自己先气病了,茶饭也不吃。除了平儿,众丫头媳妇无不言三语四,指桑说槐,暗相讥刺。

俗话说,来说是非者,即是是非之人。

王熙凤故意以聊天的形式和尤二姐谈话,装作无意间透露尤二姐之前的风流往事,然后把自己打扮成极为无辜的模样,像一把无形的软刀子,这种手段,正是兴儿之前警告过尤二姐王熙凤为人“明是一把火,暗是一把刀”的真实写照,可惜尤二姐置若罔闻,当成了耳边风。

不得不说,王熙凤的手段也是太隐蔽高级了,她当着尤二姐转述其他人对尤二姐的非议,尤二姐听了,是有苦也说不出,只能默默地咽下苦水。

二、小丫头善姐是王熙凤对尤二姐实施语言暴力的“小卒”

王熙凤把尤二姐接到自己身边,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同居同处,同分同例,同侍公婆,同谏丈夫”,其实目的只有一个,尤二姐只要进了贾府,就好比三十六计中的“翁中捉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随时便于掌控,然后再设计慢慢折磨。

王熙凤委派丫头善姐照顾尤二姐的起居。一个“善”字,取其反讽之意,既有来者不善之意,也有其品性非“善”而是“恶”之意。

丫鬟善姐,就是王熙凤展开攻势的第一步棋子。

尤二姐使唤她去拿些头油,善姐便夹枪带棒冷嘲热讽长篇大论地教训她。

谁知三日之后,丫头善姐便有些不服使唤起来。

善姐儿便道:“二奶奶,你怎么不知好歹,没眼色?我们奶奶,天天承应了老太太,又要承应这边太太,那边太太;这些姑娘妯娌们,上下几百男女人,天天起来,都等他的话……

--我劝你能着些儿罢!咱们又不是明媒正娶来的。这是他亘古少有一个贤良人,才这样待你。若差些儿的人,听见了这话,吵嚷起来,把你丢在外头,死不死,活不活,你又敢怎么着呢?”一席话,说的尤氏垂了头。自为有这一说,少不得将就些罢了。那善姐渐渐的连饭也懒端来给他吃了,或早一顿,晚一顿,所拿来的东西,皆是剩的。二姐说过两次,他反瞪着眼叫唤起来了。二姐又怕人笑他不安本分,少不得忍着。

善姐的这一席话,看似只是一个刻薄丫头对主子的不满抱怨,实则活生生把尤二姐对未来生活的所有憧憬向往通通粉碎,把她从刚刚爬上去的云端一下子拉到深渊底,用最直接的话刺进二姐心中最敏感的地方:别以为搬进了贾府便能怎样,妾终究是妾,你和大奶奶永远是不一样、低人一等的。

语言上的冷嘲热讽仅是表面现象,事实上更是善姐对尤二姐精神上的折磨。而软弱的尤二姐因为心中有愧,竟然没一句反驳,自此开始了愈来愈不如一个下人的生活,物质上残羹冷炙,精神上忍气吞声。

可以说,在逼死尤二姐的道路上,善姐是王熙凤布下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小卒”,虽然只是一个丫头,可是她却与尤二姐朝夕相处,冷言冷语无时不刻都在折磨尤二姐已经破碎的心。三、秋桐是王熙凤对尤二姐实施语言暴力的“利剑”

凤姐口蜜腹剑,以一种贾琏都不敢相信的罕见的“贤良”,笑吟吟地接受了尤二姐和秋桐。

秋桐原是贾赦的小妾,出身低贱,比起王熙凤的虚情假意中间夹杂着对尤二姐的暗箭,秋桐仿佛一柄明晃晃的利剑,哪里是尤二姐的软肋,就直接刺向哪里,可谓简单粗暴。

王熙凤虽然恨透了秋桐,但眼下她的眼中刺却是尤二姐,因为一旦尤二姐怀孕,对她的地位可是有着致命威胁的。所以,凤姐正好把秋桐当枪使,暗地里挑唆秋桐出头和尤二姐吵闹,自己坐山观虎斗。

且说秋桐自以为系贾赦所赐,无人僭他的,连凤姐平儿皆不放在眼里,岂容那先奸后娶,没人抬举的妇女?凤姐听了暗乐。自从装病,便不和尤二姐吃饭,每日只命人端了菜饭到他房中去吃。那茶饭俱系不堪之物。

因为秋桐,喜新厌旧的花花公子贾琏在尤二姐身上之心渐渐淡了,让尤二姐不能再与丈夫像之前小花枝巷中那般恩爱亲密,这本就对尤二姐是一重精神上的打击,但秋桐自以为是、飞扬跋扈,对二姐的言语伤害,可是毫不掩饰,来得像暴风雨一样的猛烈、疯狂。

凤姐牢牢抓住秋桐,在秋桐面前故意捧高尤二姐,三言两语之间便成功挑起秋桐的“斗志”,火力全开横冲直撞,不仅天天大口乱骂,各种不堪入耳的话更是毫不掩饰地当众辱骂,同时在贾母王夫人等人面前添油加醋地说尤二姐不堪的过往。

可以说,秋桐有如王熙凤的神助攻,是凤姐借剑杀人的一把最锋利的利刃。

四、众人齐力对尤二姐实施的语言暴力

王熙凤所有想做但是又不能出面做的事情,都借着秋桐这个愚蠢至极的得意人通通做尽,借着这把利刃一步步把尤二姐逼入绝境。

众人见贾母不喜,不免又往下踏践起来,弄得这尤二姐要死不能,要生不得。

尤二姐受了气,又不敢说,只好偷偷的哭。秋桐又在贾母那里诬陷尤二姐,说她专门在家里哭丧,诅咒凤姐,盼着凤姐和自己死了,好一个人和琏二爷过日子。

原本贾母听说尤二姐之前订过亲就有点不满,后来虽然尤氏和尤二姐当面解释过去了,但是此事已经让贾母对尤二姐原本因美貌引起的好感大打折扣。

在秋桐以及众人的群嘲下,尤二姐便被作践成了水性杨花、风流淫荡之人。至此,尤二姐从进入荣国府那天起,就一步步地湮没在众人的语言暴力里,且越来越陷落。而秋桐等人不断地进谗言,更是使她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

久而久之,贾母也不喜欢尤二姐了。贾府的下人最会见风使舵,见老太太都烦了尤二姐,更是墙倒众人推,她们就更加往死里作践她了。

在身体和心理都遭受了极致伤害后,一个已成形的男胎被打下,成为压倒尤二姐的最后一根稻草。

面对众人日复一日的冷嘲热讽,明枪暗箭,尤二姐生无可恋,唯有吞金而死。

五、尤二姐对众人对她语言暴力的认知

其实,对于这样的结局,尤二姐应该是预想到的。

明知凤姐善妒、手段了得,尤二姐还是飞蛾扑火一般扑向了自己梦想的地方。

她像一个孤掷一投的赌徒,借着王熙凤这个大房亲自来接她,准备豪赌一把,赌的就是自己的命运。

对于曾经的风流,尤二姐在内心深处是一直不安的,也是她一直以来的心病。她自己就曾和贾琏说“我虽标致,却无品行”之类的言语,可见往日之事她深藏于心。

而此前尤三姐在自尽前,尤二姐在梦中得到尤三姐的托梦。

尤二姐病中梦到自己妹妹,妹妹叫她杀了凤姐。又告诉她,现在之所以受折磨,都是因为从前“淫奔不才,使人家丧伦败行”,就算现在改过自新,但是也已经让人家父子兄弟陷于乱伦之中,“天怎容你安生?”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其实,这些梦境是尤二姐自己思想意识的反应,是她对自己以前的行为的反思。她认为,自己现在受罪,都是因为以前做错了事。就算现在改了,老天也不会放过自己。

也因此,正因她自己知道之前品性不端,所以在善姐、秋桐当面嘲讽她时保持沉默,只有暗自垂泪,是因为不管是他人的辱骂也好,讽刺也好,面对众人纷至沓来的语言暴力,尤二姐自认都是事实,自己是没办法反驳的,她选择了低头和以泪洗面。

殊不知,越是如此,这些语言暴力会越升级,像火焰一般雄雄升腾不息。

语言暴力,就是使用谩骂、诋毁、蔑视、嘲笑等侮辱歧视性的语言,致使他人的精神上和心理上遭到侵犯和损害。

可以说,凤姐的悍妒、秋桐的辱骂、贾琏的始乱终弃,还有善姐及其他下人的嘲讽,饮食的粗劣、甚至胎儿的流产,都不足以令尤二姐绝望,不足以把她推向绝境。

真正让尤二姐绝望的,却是没完没了的那些自己无法辩解和反驳的事实,句句言辞之间的暗讽和鄙视,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刺在尤二姐的心上和身上,这种看不见的伤害,远远比身体的疼痛更为痛苦。

她既无力摆脱,也无法洗清,更不可能去辩解,只有用一死,来发出无声的、微不足道的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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