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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蔚:施蛰存录曼殊诗赠马以君

 昵称16627923 2020-03-10

李蔚:施蛰存录曼殊诗赠马以君

施蛰存(1905.12.3-2003.11.19),浙江杭州人。著名文学家、翻译家、教育家。1937年起,相继在云南大学厦门大学暨南大学、大同大学、光华大学沪江大学等校任教。1952年调任华东师范大学教授。1993年被授予"上海市文学艺术杰出贡献奖"。施蛰存博学多才,兼通古今中外,在文学创作、古典文学研究、碑帖研究、外国文学翻译方面均有成绩。有《施蛰存文集》。

马以君(1942.12.5-2013.12.13)广东顺德人,学者、收藏家。对近代中国文学有比较深入地研究,尤其所编《苏曼殊文集》,为今天最权威的版本,被苏曼殊研究奠基者柳无忌先生誉为“苏曼殊研究第三阶段的代表”。施蛰存书法作品中的“崔驰”是马以君的号。

所录诗“禅心一任蛾眉妒,佛说原来怨是亲。雨笠烟蓑归去也,与人无爱亦无嗔。”是曼殊组诗《寄调筝人(三首)》中的第一首。

调筝人是曼殊的日本女友百助。这是她的一幅工作照。

在日本靠近京都的滋贺县境内,有一著名胜景琵琶湖,它是日本最大的湖,湖光山色,非常优美。1909年,送走调筝人之后,曼殊曾来此地旅游。在湖畔,秀丽的自然风光不仅不能使他消愁解闷,反而再再触发了他对百助的思念。于是,写了这三首诗,寄给昔日的这位情人。

    此首诗的大意:下定了礼佛参禅、远绝俗世的决心,只好任由妳去怨恨。按我们佛家的说法,怨亲同等;怨恨我的,亲近我的,对于我,反正一样。在茫茫烟雨中,我披蓑戴笠,荡舟而去。对任何人,我现在都既谈不上爱,也无所谓责怪。

《寄调筝人(三首)》中的第二首:“生憎花发柳含烟,东海飘蓬二十年。忏尽情禅空色相,琵琶湖畔枕经眠。” 曼殊1884年生于日本横滨,六岁随嫡母黄氏返广东沥溪老家,至今(1909年)二十六岁。这二十年间,经常往返于日本和中国,如同蓬草的随风飘忽。他说:花红柳绿,撩动我的情思,徒然令我烦恼,引我憎恨。二十年来,我一直像蓬草那样,飘泊于人世。在这美丽如画的琵琶湖畔,我枕经而眠。我专心致志地修行,一切情欲的纠缠,我都歼除殆尽,彻底摆脱。——曼殊这样表白自己,正好说明摆脱之难;和百助那令人心醉的恋爱将他深深地缠结着。

《寄调筝人(三首)》中的第三首:“偷尝天女唇中露,几度临风拭泪痕。日日思卿令人老,孤窗无那正黄昏。” 我俩那热烈的亲吻,现在回想,依然令我感到陶醉。你唇上的甘露永远滋润着我的心田。自我们分手以来,我曾多次临风拭泪,思念着你,依恋着你,泪水往往不由得夺眶而出。我天天想念着你,心境好像都已完全衰老了。此刻,已是黄昏,孤窗之下,我眺望远方,又一次无可奈何地感到凄楚、悲哀。

《寄调筝人》三首,内容不仅彼此衔接,而且相互呼应,全诗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好似没完没了的一江春水,反复循环。你读第一首时,觉得诗人之绝情于调筝人,那态度是坚决的,你看着他雨笠烟蓑,逐渐消失在苍茫大自然中,会觉得一切都已过去,你只能惋惜、感叹。可是,接着你再读第二首,似乎远去中的头陀又在回头怅望。不是么,眼前的烟柳繁花,显然触动了他的感情,他有了或爱或憎的轻微感觉,并非木雕一件;就连他的身世飘零之感,现在也已被大自然诱发出来。虽然他雨笠蓑衣,在湖畔枕经而眠,但是感情却并非古井水波,纹丝不动;它在微微地起伏着,明显地萌动着。接着,你再读下去,到了第三首,你会突然觉得现在好像才看到了庐山真面目。在芒鞋破钵下掩盖着的,原来竟是一颗仍然在热烈跳动、渴望得到异性温存爱抚的心。他不仅尚在回味着那已经逝去的激动人心、永远难忘的幸福时刻,而且正在那去留不定的十字路口上徘徊着,矛盾着。他孤苦无依,他如饥似渴……。整体组诗排列奇特,组成了一个感情的回旋,既没有开头,也没有结束。读了最后一首,你清楚了诗人以往的恋爱生活,也洞悉了他今天感情矛盾的所在。那么,结局是什么,这自然是你所关心的。而组诗的第一首写的就正是结局。于是,你又回过头去读第一首,想看个究竟。最后一首就这样在吟咏中实际上又变成了第一首。组诗这样排列本身,吸引你非得去反复吟咏不可,逼得你在感情世界里只好跟着诗人转。可以设想,如果将现在的一、二、三首的次序倒过来,排列成三、二、一,从热恋──“日日思君”于黄昏孤窗之下写起,接着转入犹豫、悲伤──见花发柳绿而“生憎”,最后出现了决绝的结局──“雨笠烟蓑归去也”,那组诗就很难有什么回味的余地,因为一切都已告结束了。惟其这样组接,才显得“余音绕梁”,“不绝如缕”,显出无穷的韵味,给人以反复吟诵的吸引力和乐趣。

这三首诗,曼殊在19093月寄给邓秋枚、蔡哲夫请教时,其一曾拟题为:《失题》,其二前加本书中的《失题》一首,并题为:《西京步枫子韵》,其三题为:《水户观梅有寄》。

202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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