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刊《第三说》 “三”意味着更多的可能性,创造和发生,意味着对第一、第二的怀疑,意味着脱离和逸出,意味着超脱,意味着自由倾向,也是通向隐秘、内向和孤立,位于现实与虚无的边境。 《在吾乡,雨是寻常事 》 ——安琪 我见过少年的雨 在我和妹妹共用一把的黄色帆布伞上 跳来跳去,跳来跳去 泥泞的小坑头泥巴路,泥土吱吱 从我们的脚缝里挤出 穷人的孩子 舍不得在雨中穿鞋 四只脚掌噼啪作响 四只白嫩的脚掌,在小坑头泥泞的 泥巴路上劈啪作响。泥土吱吱 从它们的脚缝里挤出 雨水中的姐妹俩 雨水中的四只手,你争我抢,一把伞 遮不住两个人 那少年的雨还在小坑头 那少年的雨还在寻找那把黄色帆布伞 那少年的雨不知道 姐妹俩已被时间推出少年,推入青年 推到中年,她们还将被时间推进老年 最终她们,将要被时间,推出时间—— 那少年的雨不知道! 《冷冰川》 ——康城 我们走到这里,是为了说永别。 ——《霍比特人3—五军之战》 隔着墨镜,看不见爱人的眼睛 隔着屏幕,眼睁睁看着情人坠落深渊 隔着冰层,看不清人的生死 爱情的幻影不会粉身碎骨 台词是:我爱你 女方:你说什么呢 他掏出爱情的种子 她早已把手伸出 在意识之前 看不清一次握手 握住的是一段不会消失的生命 爱情不是其他数量的种子 只能有一颗 在两个人的身体里转换 爱情不是其他的种子 供养的是人的裸身 开出的花里是刺骨的世界 冷冰川里的春天 《冷风吹》 ——冰儿 听蟋蟀在不可见之处拉小提琴 看刺桐花在泥土中腐烂 看凤凰木果夹将枝头拉得很低 那些顶风而行者,皆裹面,掩耳,捂鼻 仿佛躲避,无处不在的凶器 唯有我如此不合时宜 还没有想好 在这首诗中,如何以玫瑰置换子弹 用永恒代替速朽 如何让这让孤绝的才华,配得上这多舛的命运 这里 林程娜 这里正在做着一个梦 天黑之后就能实现 他们都醒着走路,只有一个人 以睡眠的状态,迎接路的到来 这里的风是凝固的 没有谁能发现它的存在 落叶被他们攥在手里 即便枯碎,也要连同骨头一起入土 实际上,他们是没有骨头的 正如他们只长着一张脸 一个人的梦被风穿过 手脚就断裂了 而他们拒绝任何形式的穿过 拒绝任何形态的转换 一个人的意念在火里结冰是可怕的 如同妄图颠覆命运与时间 冬天已经在这里 他们需要一场恰如其分的毁灭 让枝头长出新的神经 让痛感布满每一棵做梦的树 这里已经人满为患 这里的人们有他们,我们 还有醒来的你们,唯独没有 真正睡着的你 面对自然的时候我很不自然 落地 你有急事找我 而我偏偏跑掉 群山万壑将鸟语虫鸣送入我耳 将清新空气涤荡浊肺 群山万壑庄严肃穆 翠绿的松涛波动我跳闸的心脏 你有急事找我 急得心脏跳闸 我正单枪匹马走在群山万壑之间 蜿蜒婉转的山路 没有什么比我自己的事更急: 面对自然的时候我很不自然 孤独 ——给马尔克斯 辛泊平 以孤独为词根,不经意间 你发现了时间皱褶里的秘密 一个以冰为发明的时代 一条苍老河流的耻辱 “多年以前,面对行刑队” 一个淡然而又遥远的开头 擦亮了世界偏执的眼睛 也改变了植物生长的方向 起航,搁浅,瞬间的抵达 炼金术里的人生,观照与预测 死亡与繁衍,家族的耻辱与荣耀 火焰之中,鬼魂与活人同在 一场杀戮连接另一场杀戮 文明的机车轰然挺进,伦理溃散 然后,血液凝固,时间凝固 一个时代和另一个时代悄然接轨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取自曹操《短歌行》 燕窝 我立黄昏 问足下你粥可温?这地下作俑者 不断鸣叫,日夜驰行,纵深400余里 把一身皮囊投寄到门前的 乌桕树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我们在冬天选择园艺,在夏天 选择栽培,花光马车和布匹 让每一颗滴露归于沧海。它修改 我们手掌心和脚底的图纸 越陌度阡 壮士宜左边,周公在右 用胸怀充盈日月的人居中,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夜色降低了它的高度 当她们波动 无辜的身段,让异乡出现在我们的愁肠里 一群人就是一座山头 承受了落日的重量。我们陷入内心的阵雨 席间一片汪洋 把风帆带进杯盘中的大海 在泥泞中交错彼此的道路。去日苦多 离席的人高冷,鬼雄嫣红 他们发明出阴晴圆缺 召唤一轮明月 洗涤了我们诗篇里的尘埃 旧时光 张朝晖 他摩挲着老收音机的皮套 童年的节目已卡在生锈的电路板 无法复制 他打开一本老书 两只前世的蝴蝶呼之欲出 旧时的小城宁静致远车马稀 城墙边水田飘来稻香 河畔捣衣声敲散晨雾 今天 他胡须干净 陈年的野山茶如一叶叶扁舟 飘浮或沉没在怀旧版茶缸 他期望心静如水 但从前终归是从前 不像现在 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秘密 朱佳发 我的伟大之处,我的渺小之处 我的沉沦,我的卑微 行走时的风向,陪我行走的 一路蚂蚁,一头无形的大象 一群人的迁徙,一个人的出走 雪山所包裹的,深渊所藏掖的 阳光永远不会照及的那一部分 我从未用文字说出的那一部分 我尚未写出的那一首诗,以及写出 却还没被人朗诵过的那一首诗 女唱师 ——兼致武玮 格式 阳光作为打手在你的胳膊上拍打出黑暗的亮度 如玉的眼神,几近脱骨 影子在镜子里回炉 凳子是脚踹掉的衣服 长发的音准大于灰尘覆盖的五线谱 写下来的,斧子都砍不掉。这话是普希金说的 没有墙的靠背,你的笔似乎无法做到笔直 十指连心。烟十支,今天,已经连坐了你的孤独 蓝色是固执的,皮肤病了,黄色的妥协很抽风 你的胳膊肘儿在塌陷的琴键上捣出休止符 把肉体铺成琴板,精神不在天涯,还在琴板上 神作为欲念的钉子户,要规定乐音,以证明你是一架自以为是的钢琴 你的眼是吝啬的,连给梦想抬头的把柄都不留 它似乎不会流淌,一直在用重金属样的虚无投弹 “就是这样。”风雷的鞋子全倒在地上,依旧没有落地 第三说诗群是从1996年起在福建漳州南山书社开始汇聚,2000年后在网络第三说诗歌论坛写作和交流,写作观念、倾向比较一致的诗人群体。主要成员有:康城、安琪、燕窝、唐兴玲、辛泊平、冰儿、梁辰、张左、落地、朱佳发、荆溪、林程娜、张左、格式、江浩、温天山、任毅、刘歌、张朝晖等。 诗学上的主张大体上一致的是: 不同于知识、文化传播或者现实的反映和叙述,而更多的是注重情绪和心理的真实记录,有时是即时性的,即兴。 强调回到语词本身,提出“语言的白色部分”的观念,并认为语词的视野超过思维和想象的边界。 语言的白色部分还可以指语词中可以激活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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