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刘民叔考次《汤液经》辨《伤寒论》之源流余大鹏,王柏枝(湖北省中医院,湖北 武汉 430073)湖北省中医院(光谷院区)退休专家门诊余大鹏 摘要:《汤液经》是在《神农本草经》的基础上,变单方为复方,是方剂学的萌芽;刘民叔的考次《汤液经》,使之复原面世,明确了经方发展过程,使经方发展源流得以渊源澄清、正本清源;《伤寒论》主要内容来自《汤液经》,是由张仲景继承《汤液经》“论广”而成, 仲景“传经”之功,远高于“论广”之功。 关键词:刘民叔 杨绍伊 汤液经 伤寒论 源流 刘民叔(1897—1960年),名复,四川成都人,少时从祖父、外祖习医,又从学于国学大师廖季平,对古中医学钻研颇深,后侨居上海,力致古医学的复兴。刘民叔行医40余年,早年常投麻、桂、白虎、承气原方以治时症;晚年探索以中药治疗肿胀、肿瘤等疑难重症。治杂病以虚实为纲,治实重在攻邪,常施巴豆、甘遂、芫花、水蛭等峻烈之品;补虚重在扶阳,每用大剂附桂、硫磺等。著有《鲁楼医案》、《伊尹汤液经》、《时疫解惑论》、《肿胀编》、《华阳医说》、《伤寒论霍乱训解》、《素问痿论释难》、《神农古本草经》等。 自《伤寒论》问世来,衍生的著述可观,但很少有将《伤寒论》渊源澄清、让人洞彻经方发展过程的著述。正因为不能正本清源,故中医界前仆后继地问道《伤寒论》,但很多人只是登堂,却不能入室。抗战期间,刘民叔侨居上海,与师兄杨伊尹深居简出,潜心考证《神农古本草经》与《汤夜经》,其中《汤液经》是由杨伊尹先生与刘民叔共同考次,正如刘民叔跋: 杨君绍伊,与余同学于经学大师井研廖先生。杨君愿学孔子,兼受古医经……近考次《汤液经》,成书八卷,校勘考订,几复古经之旧,精湛妥帖,殆非叔和所及。于是世之治国医者,于方脉有定识,于据注有定本,叔和撰次亦可以废矣…… (一)、对应《伤寒》,考次《汤液》 《汤液经》,又称《古汤液经》、《伊尹汤液经》,相传作者为伊尹。 传说中的伊尹从奴隶到宰相,以其卓越的政治才干被誉为中国历史上的第一贤相,据说伊尹曾辅助商汤灭夏,又帮助商汤制定了各种典章制度,是中国古代贤能名臣的典范。除了政治上的影响,伊尹还是夏末商初时期的风云人物,先秦典籍《尚书》、《论语》、《孟子》等对其史迹多有记述,民间也有不少关于伊尹的故事流传。同时,他精通烹饪,教民调和五味,故又被尊为中国的食祖。伊尹撰《汤液经》一书,创汤液经法,使中药由单方走向了复方时代。 《汉书·艺文志·方技略》记载有“《汤液经法》三十二卷”,属经方十一家之一,并简述了经方医学特点:“经方者,本草石之寒温,量疾病之浅深,假药味之滋,因气感之宜,辨五苦六辛,致水火之齐,以通闭解结,反之于平;及失其宜者,以热益热,以寒增寒,精气内伤,不见于外,是所独失也。”即说明,经方的复方也是用药物的寒热温凉,治疗疾病的寒热虚实,并根据疾病症状反应在表还是在里的不同,治用不同的方法,使人体阴阳平衡,其基本的八纲理论,是与《神农本草经》一脉相承的。魏晋时期的皇甫谧曾在其所著《针灸甲乙经》序言中讲道:“伊尹以亚圣之才,撰用《神农本草》,以为《汤液》”,说明是在《神农本草经》的基础上,变单方为复方,撰为《汤液经》。此书对后世方剂学产生了很多影响,南北朝时期陶弘景在《用药法要》中说:“诸名医辈张机等咸师式此《汤液经》”。元代王好古也认为:“殷伊尹用《本草》为汤液,汉仲景广《汤液》为大法,此医家之正学,虽后世之明哲有作,皆不越此。”也就是说,汉代“医圣”张仲景的“经方”就是在参考了《汤液经》的基础上撰写的,对方剂理论的形成影响深远。 对《汤液经》的著成年代、作者,章太炎的考证有着重要价值:“神农无文字,其始作本草者,当在商周间。皇甫谧谓:‘伊尹始作《汤液》’或非诬也。”是说《汤液经》的成书在《神农本草经》后。由《神农本草经》到《汤液经》,由单味药到复方,反映了经方方证积累漫长的历史过程,《汤液经》标志经方发展到了一定水平。故章太炎说:“夫商周间既以药治病,则必先区其品为本草,后和其齐(剂)为经方”,即《神农本草经》标志了经方的起源,《汤液经》标志了经方的发展。 后世将伊尹与黄帝、神农并称为“三圣人”,认为:“原百病之起愈,本乎黄帝;辨百药之味性,本乎神农;汤液则本乎伊尹。”伊尹作为重要的“圣人”被后世供奉于许多药王庙中,也在中国医学史上留下了美名。 《汤液经》原书已轶失,现由两方面的考证可洞观其内容,一是见于马继兴等《敦煌古医籍考释·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记载60个方证,在《伤寒论》可找到相类方证;二是参见杨绍伊、刘民叔的考证之作《伊尹汤液经》,两者皆力主《伤寒论》是由张仲景论广《汤液经》而来。《伤寒论》中许多方剂都源出《汤液经》,《脉经》、《辅行诀》及《千金翼方》中也引用了本书许多条文,可惜此书在宋代之后失传,使得历代医家皆忽略了本书的重要性。 上世纪30年代,刘民叔、杨绍伊开始以深厚文字功夫考证,认为《伤寒论》的原文大部出自《汤液经》,以“张仲景论广汤液为十数卷”为据,认为《汤液经》出自殷商,原文在东汉岿然独存,张仲景据此论广,故原文一字无遗存在于《伤寒论》中。又分析《伤寒论》条文,据“与商书商颂形貌即相近,其方质廉厉之气比东汉之逸靡、西京之宏肆、秦书之谯谯、周书之谔谔”,分辨出《汤液经》原文、张仲景论广条文及遗论,与章太炎的观点一致。 刘民叔、杨绍伊考证了《伤寒论》原序的真伪,即以“的是建安”、“均属晋音”,用“滴血验之”的方法,证实“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论、胎胪药录并平脉辨证”等23字为叔和撰入,又考证出王叔和对仲景书曾撰次三次,遗论、余论亦撰次两次,受《难经》“伤寒有五”的影响,将仲景论广之伤寒与《内》、《难》所述伤寒混同,将有关“三阴三阳”及“诸可与不可”内容集在一起定名为《伤寒论》;将其认为属于杂病的内容集在一起定名为《金匮要略》,二者合称《伤寒杂病论》。 直至1948年,刘民叔、杨绍伊以王叔和《脉经》和孙思邈《千金翼方》为本,校勘考订完成《汤液经》一书,明确提示了:第一,《汤液经》确实存在于汉前,商周已有积累,众多方证皆以八纲为理论,病位分表里,病性分阴阳,与《神农本草经》一样,不是一朝、一代、一个人所完成,托名《伊尹汤液经》只是标志时代背景而已。笫二,《伤寒论》主要内容来自《汤液经》,张仲景是由《汤液法》“论广”而成。笫三,从张仲景论广条文中,看到了张仲景对经方的发展。至此,《伊尹汤液经》得以流传。 “论广”是认识经方、解读《伤寒论》的关键词。晋代皇甫谧出生时张仲景尚在世,可以说是历代对张仲景最为了解者,在《针灸甲乙经序》云:“伊尹以元圣之才,撰用《神农本草》以为《汤液》,汉张仲景论广《汤液》为十数卷,用之多验。近代太医令王叔和撰次仲景遗论甚精,皆可施用。”林亿等又在《伤寒论序》中云:“是仲景本伊尹之法,伊尹本神农之经,得不谓祖述大圣人之意乎?”对于“论广”,胡希恕先生讲得最精炼:“谓为论广者,当不外以其个人的学识经验,于原书外或亦有博采增益之处”,《伤寒论原序》用了“撰用”二字,不过,经扬绍伊先生、钱超尘先生、李茂茹先生等考证证实“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论》、《胎胪药录》并《平脉辨证》”23字为王叔和加入,进一步证实了《伤寒论》主要内容来自《汤液经》,张仲景是“论广”,而并不是据“当时流行病、传染病、伤寒病”、家族多患“伤寒”而死,于是“渴而掘井,斗而铸锥”,一个人由无到有而写成。不用“撰”字,而用“论广”,反映了经方、《伤寒论》发展史实。 一些史籍记载也佐证,如赵开美《仲景全书》所收《伤寒论》,对该书作者题曰“汉张仲景述”;南宋赵希弁《郡斋读书後志》卷二沿其说:“仲景伤寒论十卷,汉张仲景述”;明著名藏书家及刻书家毛氏《汲古阁毛氏藏书目录》云:“仲景伤寒论十卷,汉张仲景述”,这些都是“述”而不是“著”。刘渡舟撰《方证相对论》一文,他说从“仲景本伊尹之法”、“伊尹本神农之经”两个“本”字中悟出,张仲景之术乃从《汤液经》中得出,说明《伤寒论》的主要内容,在张仲景前多已存在,并不是一人由无到有而撰成,皇甫谧谓“论广汤液”,是张仲景撰成《伤寒论》的主要方式、方法。 确认《汤液经》是《伤寒论》的蓝本,意义非常重大,一是说明了《伤寒论》不是由张仲景一人据《内经》撰成;二是由《神农本草经》到《汤液经》一脉相承的不仅仅是方药、方证,更重要的是八纲辨证理论,是经方自成体系的理论。经方发展至《汤液经》,由于方证积累的丰富、临床实践经验不断丰富,促进了八纲辨证的发展,孕育着六经辨证论治体系的形成 。刘民叔自从考订《汤液经》及《神农古本草经》后,认为对于《汤液经》,自己与仲景是同一起跑线的。 刘民叔的博学多识,“夫子之治学也,凡唐宋以还之书无不读,而独取神农、伊尹、仲景之书。一以古医经为正宗,创立中国古医学会,讲学于鲁楼讲台,四方景从而师事者日益众。二十年代中期,与神州国医学会中医界诸老友朱少坡、祝味菊等,协办景和医科大学并任教焉,为中医教育事业作出很大贡献。立论中国古医为六大学派:凡治神农学者曰汤液派,治黄帝学者曰针灸派,治彭祖学者曰导引派,治素女学者曰房中派,治苗父学者曰祝由派,治俞跗学者曰割治派。我中医处方用药者属汤液派,而神农、伊尹、仲景者为汤液派之大成也。汤液家法,辨证首重立法,立法而后候证,故先立风、寒、温三纲,后定汗、吐、下、利、温、中、养阴六法,再以表里分配而出六经。简约之亦即一表二里,一表在太阳主汗法,二里实则阳明主下法,虚则少阴主温法,此为汤液辨证之要旨,亦为药治学家之正宗。” 刘民叔对中医的源流与流传作了一个梳理,把繁芜复杂的门派归纳主要为两个大的流派,一个是以药物治疗疾病为手段的流派,称为汤液派,由神农、伊尹流传下来,著作为《汤液经》,直到东汉张仲景,整理、论广《汤液经》为《伤寒论》一书,因《汤液经》原书已佚,后人尊《伤寒论》为汤液派医经之首。现存《伊尹汤液经》以及后来敦煌《辅行诀》应该是在仲景以前流传的各种版本,古时只有手抄本和背诵记忆所录,所以各个版本有所不同。但是,一是说明张仲景是站在《汤液经》的肩上论广发展、著述《伤寒论》,二是刘民叔、杨师尹考次《伊尹汤液经》,应该是与张仲景同一起跑线,再次,刘民叔精研善本《神农古本草经》,本书成书应该在《汤液经》之前数百年。 刘民叔幸获《神农古本草经》也是比较传奇。1916年,年方19岁的刘民叔参加了在成都举行的四川全省中医考试,这是民国成立以后第一次全省中医考试,时王闿运任四川督军,年逾八旬,仍亲临考场,考题是《黄帝内经》“论治痿独取阳明”,刘民叔下笔千言,满纸诛磯,竟名列榜首甲等第一。王闿运见刘民叔少年有为,将其收藏的宋嘉佑官本《神农古本草经》明翻刻本赠与刘民叔,1941年,刘民叔再行考订重印并附《三品逸文考异》,后据版本学家考证此书为现存最早的翻刻本,亦为绝无仅有的孤本书。 刘民叔幸获此书,精研细考,深有心得,继而考订出《汤液经》,所以显得如此自信。在他的大量医案中的脉证、病机分析中,即便是繁于诊务,但信手写来,文风与仲景同出一辙,大有汉晋遗韵,可见其考证《汤液经》功力深厚。 杨伊尹作《考次<汤液经>序》一文,由于文章典雅,简练有余,阅读时须得反复琢磨,结合《伤寒论》《金匮要略》的相关条文,仔细剖析,才能领略其中道理。《伤寒论》中诸多条文,应该是《汤液经》中的原文,《汤液经》和《伤寒论》明显的对应关系: 医家典籍,向推仲景书,为汤液家鼻祖。仲景之前,未有传书,惟皇甫士安《甲乙经·序》云:“伊尹以元圣之才,撰用《神农本草》以为《汤液》,汉张仲景论广《汤液》为十数卷,用之多验。”据士安言,则仲景前尚有任圣(伊尹又称任圣)创作之《汤液经》,仲景书本为《广汤液论》,乃就《汤液经》而论广之者。《汤液经》初无十数卷,仲景广之为十数卷,故云“《论广汤液》为十数卷”,非全十数卷尽出其手也。兹再即士安语而详之,夫仲景书,既称为《论广汤液》,是其所作,必为本平生经验,就任圣原经,依其篇节,广其未尽;据其义法,着其变通。所论广者,必即以之附于伊经各条之后,必非自为统纪,别立科门,而各自成书。以各自为书,非惟不得云广,且亦难见则柯,势又必将全经义法,重为敷说。而仲景书中,从未见称引一语,知是就《汤液经》而广附之者。若然,则《汤液经》全文,则在仲景书中,一字未遗矣。 仲景书读之,触目即见其有显然不同之处。即一以六经之名作条论之题首,一以“伤寒”二字作条论之题首。再读之,又得其有显然不同之处。即凡以六经名题首者,悉为书中主条;凡以“伤寒”二字题首者,悉属篇中广论,而仲景即自谓其所作为论“伤寒卒病”,于是知以“伤寒”二字题首者,为仲景所广,以六经名题首者,为任圣之经。标帜分明,不相混窃,孰经孰传,读者自明…… 《汤液经》为方技家言,不通行民间,惟汤液经家授受相承。非执业此经者,不能得有其书;医师而异派者,无从得观其书。汉世岐黄家言最盛,汤液经学最微,以是传者盖寡。尝谓医学之有农尹、岐黄二派,犹道学之有羲孔、黄老二派。岐黄之说,不如农尹之学之切实精纯;黄老之言,不及羲孔之道之本末一贯。岐黄学派,秦汉以来,流别甚多,著录亦广……知者以汤液家以六经统百病,岐黄家以五藏六腑统百病。……农尹之学,则稽诸载记,汤液家外无别派,《汤液经》外无二书,足证此学,在当时孤微已极。幸仲景去班氏未远,得执业此经,而为之论广,任圣之经,赖之以弗坠。此其传经之功,实较论广之功,尤为殊重,而绝惠伟,可贵可谢者也! 充分肯定了仲景“传经”之功,远高于“论广”之功。 叔和所以未得见《广论》原本者,此其故,孙思邈已言之,《千金方》云:“江南诸师秘仲景要方不传”,此语即道明所以未得见之故。夫以生于西晋之王叔和,去建安之年未久,且犹未得见原书,足征仲景《广论》,遭此一秘,始终未传于世而遂亡…… 《汤液经》书即出,析而观之,《汤液经》文辞质实,记序简显,发语霜临,行气风迈,殷商文格,此属一家。全经百七十九条,而汗、吐、下、利、温之诸法具详;主方二十有二,而中风、伤寒、温病、卒病之治法咸备,允非神明全智者不能作。容尚多有致遗者,是则当问诸江南诸师也。 仲景《广论》,踮蹄有循,发微穷变,补益实多,其论厥诸条,大《易》之遗象也…… 复原《伤寒论序》为《张仲景论广《汤液经》序》: 论曰:予每览越人人虢之诊,观齐侯之色,未尝不慨然叹其才秀也。怪当今居世之士,曾不留神医药,精究方术。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长全,以养其生,但竞逐荣势,企踵权豪,孜孜汲汲,惟名利是务,崇饰其末,忽弃其本,华其外而悴其内。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卒然遭邪风之气,婴非常之疾,患及祸至,而方震傈,降志屈节,钦望巫祝,告穷归天,束手受败,赍百年之寿命,持至贵之重器,委付凡医,恣其所措,咄嗟呜呼!厥身已毙,神明消灭,变为异物。幽潜重泉,徒为啼泣。痛夫!举世昏迷,莫能觉悟,不惜其命,若是轻生,彼何荣势之云哉!而进不能爱人知人,退不能爱身知己,遇灾值祸,身居厄地,蒙蒙昧昧,蠢若游魂。哀乎!趋世之士,驰竞浮华,不固根本,忘躯徇物,危若冰谷,至于是也。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纪年以来,犹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感往昔之沦丧,伤横夭之莫救。乃勤求古训,博采众方,为《伤寒卒病论》合十六卷,虽未能尽愈诸疾,庶可以见病知源,孔子云:“生而知之者上,学则亚之,多闻博识,知之次也。”余宿尚方术,请事斯语。 (二)、《汤液》为源,《伤寒》为流 晋·皇甫谧《针灸甲乙经·序》云:“仲景论广《伊尹汤液》为数十卷,用之多验。”然而《汤液经》早佚,近有南北朝时梁·陶弘景《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因藏于敦煌千佛洞蛰伏千年而再现,现普遍认为《辅行诀》所载《汤液经》即为《汉书·艺文志》所载《汤液经》,视为“经方十一家”之一。《汤液经》荐方360首,《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仅保存了《汤液经》方60首,主要由五脏病证方、二旦六神方、救卒死中恶方三大类方组成。其中的五脏病证方体现了一种颇具特色的组方理论和模式,即药性组方法则。 《辅行诀》以道家思想为指导,以五行图为核心,融合阴阳五行学说,将理论与临床相结合,全面论述了经方的组织制度,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临床诊疗方法。 1、《汤液经》组方模式图的出现: 在《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一书中,载有一张“《汤液经》组方模式图”。“汤液经法”的意思就是按照《汤液经》的思想组方。该模式图充分说明了《汤液经》方剂的组方依据和组成原理,充分体现了当时药性组方理论之内涵与特色。正如作者陶弘景所言:“此图乃《汤液经》尽要之妙,学者能谙于此,医道毕矣”。至于冠之以“汤液经法”,就是取自于《汤液经》的精髓。研究《汤液经》立方用药的原则。 2、《汤液经》药味配属独具特色,特别是对二十五种药物精华的记载: “经云: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天有五气,化生五味,五味之变,不可胜数。今者约列二十一种,以明五行互含之迹,以明五味变化之用,如左:味辛皆属木,桂为之主,椒为火,姜为土,细辛为金,附子为水。味咸皆属火,旋覆为之主,大黄为木,泽泻为土,厚朴为金,硝石为水。味甘皆属土,人参为之主,甘草为木,大枣为火,麦冬为金,茯苓为水。味酸皆属金,五味为之主,枳实为木,豉为火,芍药为土,薯蓣为水。味苦皆属水,地黄为之主,黄芩为木,黄连为火,白术为土,竹叶为金。此二十五味,为诸药之精,多疗五脏六腑内损诸病,学者当深契焉。” 所载药物性味与五行配属与当前主流中医药理论相比有显著差别。如将旋覆花、大黄、泽泻、厚朴归类为“味咸皆属火”;将枳实、豉、薯蓣归类为“味酸皆属金”;将地黄、竹叶归类为“味苦皆属水”等,这里的“补”“泻”不是“虚者补之,实者泻之”之义。李中梓《苦欲补泻论》指出:“夫五脏之苦欲补泻乃用药第一义也,不明乎此不足以言医。”“夫五藏者,违其性则苦,遂其性则欲。本藏所恶,即名为泻;本藏所喜,即名为补”(俗话说“胃以喜为补”即此意)。 《汤液经》五脏病证方依药性组方法则为遣药组方之典范,五脏病证方以《辅行诀》所载五脏苦欲补泻理论为组方依据,以诸药之精五味配属关系为选药基础。《汤液经》药性组方法则是一种失传已久却具有很强实用性的组方理论,是在《汤液经》的思想上形成的,虽然该理论与当前的主流中医药理论具有很大差别,却可以从另一角度拓宽我们对组方理论的学术视野和认知广度,但是刘民叔的用药理论源自于古医经,对于药精的使用率是比较高的,他对药性的认识,应该是源于《神农本草经》和《汤液经》。刘民叔临症奇绝,大致是遵循了这个理论,该理论具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值得进一步深入研究和挖掘。 《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出土之后,体现出重要的学术价值,首次以与《伤寒论》不同的另一角度,阐述了汤液经法、经方的用药组方规律,其“汤液经图”堪称是全书的核心。 古代医学的发展,《汤液经》的影响深远。根据《辅行诀》云:“汉晋以还,诸名医辈,张机、卫汜、华元化、吴普、皇甫玄晏、支法存、葛雅川、范将军等,皆当代名贤,咸师式《汤液经》,愍救疾苦,造福含灵。其间增减,虽各擅其异,或致新效,似乱旧经,而其旨趣,仍方圆之于规矩也。”其中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一书,是专门继承和发展《汤液经》的代表著作。 根据刘民叔著作的思路,认为经方派的发展的渊源应该是这样的:伏羲、神农、伊尹、黄帝、张仲景,在此过程中,还依靠了不胜枚举的无名方士如扁鹊、《五十二病方》和《武威汉代医简》等的经验积累,故酝酿出了每个时期的高峰。《伤寒论》是汇合诸“经”的大海,其书堪称为“论”,并从此以后再也未见真实“经”的创造。《伤寒杂病论》问世的时期,是中医药学终于经历了其五个成长阶段而基本成熟和定型的时候。故此,前有《汤液经》,张仲景也不敢称“经”,而以“论”述之。 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一书,是继承和发展《汤液经》的代表著作,刘民叔便在《伤寒杂病论》中找到了《神农本草经》和《汤液经》遗留的痕迹。《神农本草经》和《伤寒杂病论》之间,尚欠缺着一些桥梁著作,刘民叔认为,添补这个空白环节的关键著作,即是《汤液经》。 深入研究该《汤液经》能告诉我们张仲景经方的来源,并由此逐步明晰从神农--伊尹--仲景这一经方学派的传承脉络。不容置疑,张仲景著作不仅为神农伊尹经方传承的高峰,也是整个中医学在当时代的最高产物。 刘民叔、杨伊尹考次《汤液经》,卷一即以六经病证而详论,自病证第七卷开始到病证第三十三卷,内涵比《伤寒论》六经病证丰富得多,条理也很清晰。稍微遗憾的是刘民叔、杨伊尹未能够见到《辅行诀》的出土面世,否则更加全面。刘民叔、杨伊尹认为《汤液经》为医方之源,张仲景医方为医方之流,《汤液经》与《伤寒论》之间存在明显的对应关系。 (三)、独尊《汤液》,比肩前贤 刘民叔幼承庭训,少年医学思想在于明清诸家,后又师从于蜀中大儒井研廖季平,得其真传,专门研究古医学,以廖师治经之法以治医,中年医学思想专宗岐黄,编著如《脉法古义》、如《脉学肤言商榷》、如《诊余读书记》、如《篌后轩读书记》、如《与吴羲民君谈谈尺字》、如《辨素问五藏别论之奇恒之府》等文,大谈《内经》理论,而且每有新解,对中国医学深有自信,刘民叔曾说:“迨五十而后,始跳出《内经》圈子,直溯汉魏以前汤液。古医以为脏腑、经络、阴阳、五行,皆臆说也,而汤液治病首重辨证。而证者实也,灵活运用六经辨证,此即为我中医理论之最高境界,亦即为我中医之朴素唯物辨证之所在。昔陶令有觉,今是而昨非之说,故廖师一生经学思想六变,晚号六译老人。”刘民叔一生医学思想的变化,也是追求真理日臻完善的变化。所以在五十以后,撰著多在《本经》、《汤液》。认为《内经》理论是岐黄家言,为针灸家设,不与汤液药治家法同谋也。于此可以知道刘民叔早年医学思想,而后知道刘民叔晚年理论之有渊源。刘民叔自认为是“汤液家”,五十岁以后,“去《内经》化。”但其是基于对《内经》深刻认识的基础上“去《内经》化。 古之医者,救死扶伤,自然令人钦佩,但在古代封建王朝等级森严的制度下,医生地位很低,社会推崇的是贵族,士子,文人。古代文人医家对张仲景的评价一般还没有达到现代这般崇敬高度,有时将《伤寒论》与小品平列,有时与朱丹溪、李东垣并列,认为是各有所长。随着中医学的发展,对疾病的认识有了新的方法和理论,中医学进而也逐步强大和完善,如果综合古医书《五十二病方》、《武威医简》、《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神农本草经》、《汤液经》等来考量,张仲景《伤寒论》是在历史长河中的阶段产物,还不是神;认为《伤寒论》毕竟是是“论”,还不能称为“经”,固不能同百家经典相提并论,即使是中医三经《神农本草经》、《汤液经》、《黄帝内经》,也与之有别。《伤寒论》是从《汤液经》论广而来,所以仲景自是不敢称为“伤寒经”。如果我们这么认为,当然是有限的认识,但是刘民叔如果是站在古代巨著《汤液经》、《神农本草经》的肩膀上来认识中医,自然更加推崇的是“经”,而不是“论”。 参考文献: [1] 刘民叔. 刘民叔医书合集[M].天津:天津科学技术出版社,2011 [2] 梁永林, 刘稼. 辅行诀 汤液经法图 例解[J]. 时珍国医国药,2011,22(2):56-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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