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春天

《清嘉录》是清代道光间苏州文士顾禄的著作，此书以十二月为序，记述了苏州及附近地区的节令习俗。这些习俗有的已成为历史，有的则还继续沿袭传承下去，成了苏州靓丽的民俗风景。

跟着《清嘉录》的时令描述，春夏秋冬，四季轮回，游历苏州四时的美景和民俗，不亦乐乎。

在老苏州的传统中，鞭打春牛代表着春之伊始。

其实不光是在苏州，甚至在整个中国，立春都是值得浓重庆祝的。立春前日，苏州郡太守率属下到娄门外的柳仙堂供奉泥塑春牛。围观者无论男女老幼，以手摸春牛以沾新春喜气。

立春日，太守以鞭打春牛，农民则以麻、麦、米、豆抛打春牛，预示新的一年农事有个好兆头。

从大年初一至正月十五，家家户户在火炉中烧压制成匾状的巨型煤饼，称为“欢喜团”，意指温暖欢喜过大年。

大年初五是路头神诞辰，大家早早地起来放鞭炮迎接，称之为“接路头”，也称之为“接财神”。为了争先接路头，还曾有诗云“隄防别处迎神早，隔夜匆匆抢路头”。

正月十三祭刘猛将军，也是苏州的老传统。游人云集吉祥庵，庵中两支巨型蜡烛可以燃烧半个月，以祭祀“猛将神”这位稻田的“守护神”，好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及驱逐蝗虫。如今苏州东山还有赤膊抬猛将游行的传统，已成了当地的一大民俗。

春节前后的灯市，在吴趋坊、中街路、皋桥一带尤为盛。货郎出售的花灯林林总总，精巧别致。有西施采莲、张生跳墙、刘海戏蟾等人物造型的花灯，也有猴鹿马兔、鱼虾螃蟹、瓜果等动植物造型的花灯，这些颜色艳丽、造型奇特的琉璃球、走马灯、梅里灯，给春日的苏州带来温暖的色彩。

走三桥是江南水乡春节的独特风俗，在元宵节夜晚，妇女结伴走过三座桥梁，以祛病保平安。如今同里古镇中就有鼎足而立、相距不足50米的太平桥、吉利桥和长庆桥这三座古石桥，现在游客的“走三桥”已经不局限于时节，更多的是获得古老习俗的一种参与感。

正月里的吃食也很丰富，苏式糕点喜甜，因此枣子糕、百果糕、玫瑰猪油糕、汤圆等甜点司空见惯，即便到今天，黄天源的糕点也是老苏州家里必备的年食。此外荠菜春卷、火腿粽子等咸口食品也是春节必备小吃。

小孩子也有专属的黄连头可吃，这种四五月份采摘的黄连树嫩芽叶，用甘草浸泡，给小孩子吃后可以解内热，至于口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农历二月里最重要的一件事，莫过于去玄墓看梅花。玄墓即如今的香雪海，彼时人们扶老携幼，骑马、乘船、坐轿，带上被褥、酒食，夜以继日的游玩赏花。康熙十八年（1679年）进士沈朝初的《忆江南》写道“苏州好，鼓棹去探梅。公子清歌山顶度，佳人油壁树间来。元墓正花开”，描写了早春赏梅的盛景。就连康熙、乾隆都曾多次游览香雪海，现如今香雪海还有乾隆赏梅时留下的御笔。

二月初二，将年前的年糕切片用油煎而食之，以求腰板硬朗，能耐得辛苦劳作，故称“撑腰糕”。蔡云《吴歈》一诗中写到“二月二日春正饶，撑腰相劝啖花糕。支持柴米凭身健，莫惜终年筋骨劳”，虽然现在人们大多不在农田辛苦劳作，但吃撑腰糕的传统一直传承至今。

二月十二日是百花生日，闺中女孩子剪好五彩绸缎黏贴在花枝上，称之为“赏红”。每到这一天，虎丘的花神庙就会供牲祭祀，以祝贺花神诞辰，谓之“花朝”。

二月十九日是观音诞辰，士女或在庙宇供奉香烛、长明灯，或乘轿去郊外支硎山的观音寺敬香朝拜，祈求生子或保安康。

农历二月二十八日，老和尚过江，必有风雨，如果吹南风则要大旱。这“老和尚”指的是达摩祖师，相传菩提达摩到中国弘扬大乘禅法。

当他离开金陵，来到长江岸边要过江时，发现江面宽阔且无船只渡江。后遇一位老妇人，旁边放着一捆芦苇，便恭敬地请求老妇人赐一苇渡江。达摩轻轻踏上芦苇，此时恰巧刮起南风，便顺顺当当地过了长江。无论传说如何，每年到了这一日，大概率的确是风雨交加的天气。

农历三月初三，人们纷纷到野外去采摘荠菜。因谚有三月三蚂蚁上灶山的说法，所以这一天人家皆采摘野菜花置灶陉上，以躲避虫蚁。俗称“野菜花”的荠菜有着清凉明目的功效，有些妇女将野菜花别在发髻上，以祈清目，因此也俗称“眼亮花”。

老苏州似乎更钟爱荠菜馅儿的馄饨，且听童谣一首“阿大阿二挑荠菜，阿三阿四裹馄饨，阿五阿六吃得屁腾腾，阿七阿八舔缸盆，阿九阿十哭仔一黄昏”，甚为有趣。

清明日，满街叫卖杨柳枝，人们买回去插在门上，就像端午节门上插艾蒿一样，农人用插杨柳这天的晴雨来占卜当年的水旱。

正如谚语所言“清明不戴柳，红颜变皓首”，妇女则用杨柳枝结成球戴在发边，以祈求红颜不老及除病袪邪之用。

春天放风筝也是不可少的民俗，从元宵节开始，到清明节放断鹞。风筝又叫“鹞子”，吴语中“鹞”近“妖”，“断鹞”有“去妖”之意，将风筝弄断放走，象征着病痛与晦气也一同被带走，因此有着祛病消灾的含义。

春天也是游春玩景的好时节，园林百花竞相盛开，除了在亭台楼榭间赏花，游人也去天平山、灵岩山探古迹、访名胜，乐此不疲。

乘着画舫游玩虎丘和七里山塘，也是名人雅士及普通百姓的一桩乐事。

南园和北园，油菜花盛开，暖风烂漫，一望金黄。沈复的《浮生六记》曾记载和朋友去南园赏花之时，芸娘雇了骆驼担给赏春之人预备茶水和热食的雅事。

蔡云在《吴歈百绝》也咏道：“北园看了菜花回，又早春残设饯杯。此日无钱甚买醉，半壶艳色倒玫瑰。”

春天，美味的苏州美食一定不会缺席，吃的青团子、品的碧螺春茶，在《清嘉录》里都有描写。

但其实未收录在书里的美食更是林林总总、分外诱人，诸如明清螺丝、菜花塘鲤鱼、蚌肉金花菜、酒酿饼、酱汁肉、腌笃鲜、乌米饭、马兰头，这些极具苏州特色的时令佳肴，给苏州的春天增添了最美丽的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