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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轻于鸿毛,为艺术与命运而战重于泰山

 怡心斋YXZ 2020-03-13

在很多人看来,艺术是悠然自得的乐事。

在特殊年代里,有一个内心热烈而孤独的灵魂用穿透时代的喉咙喊出:

为艺术战!

这个艺术的战士,抛开中西古今艺术的桎梏,一次次承受时代的枷锁与钳制,身边的战友在痛苦中屈服,在愤恨中倒下,而他肉身被命运的悲剧拷打即使遍体鳞伤,与亲人天各一方,战士的本色依旧不改,比顽石还要坚固的心性却致使不变。

如同寒夜里的孤鸿,无人相伴却执着的向坚信的目的地飞去,无论何时,总有一些心性相仿的人可以读懂他。

林风眠,广东梅县人,画家、艺术教育家、国立艺术院(现更名为中国美术学院)首任院长。自幼喜爱绘画,历任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校长、国立艺术学院 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上海分会副主席。

19岁,留法勤工俭学

早年失去母亲,林风眠变得很沉默,很多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对母亲的眷恋和浓浓的乡愁一起陪伴他一生。因此,中学毕业的林风眠,收到了梅州中学的同窗好友林文铮从上海发来的信函,获知了留法勤工俭学的消息,遂作为第六批留法勤工俭学的学生,他们从上海乘法国邮轮四等舱,艰难航行月余抵马赛港,开始了崭新的人生历程。那一年,林风眠 19 岁。

那时的巴黎是人类视觉艺术的黄金时期。马蒂斯比林风眠早一年到巴黎,莫奈在巴黎正达到他的巅峰状态,塞尚与莫迪里阿尼已去世,但他的艺术理论正被巴黎重视;毕加索等当时还健在巴黎。

《琵琶仕女》中华艺术宫藏

林风眠《渔村丰收》

在这样的环境下,林风眠的艺术水平和自身的气华得到了质的提升。意气风发的他忽然有了游学德国的念头,于是拉上好友一起去柏林。

这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旅行,就是在这次旅行里,他认识了他的发妻——罗拉小姐,一个出身没落的贵族家庭,虽然学的是化学,却有着极深的人文学养,成了他了解和研习西方绘画、音乐、文学艺术的向导兼红颜。

1923 年,在法国学了三年绘画的林风眠(中)游学德国,与好友林文铮、李金发去柏林

林风眠的德语很糟糕,但是罗拉并没有嫌弃他,也没有嫌麻烦,反而与他用字典交流。她的博学和体贴深深地打动着林风眠,于是,他们在圣母教堂神父的主持下举行了婚礼。

《骛群》上海中国画院藏

意气风发,出任国立艺专首任院长

娶妻之后,林风眠带着爱妻罗达返回巴黎,随后,他的巨幅油画《摸索》在法国举行中国美术展览上,赢得了巨大声誉,被法国记者评为“中国留学美术者第一人”


林风眠《摸索》局部

他所描绘的这幅作品仿佛人类精神中最宏大的史诗,盲诗人荷马在前摸索,后面被圣哲包围,大概早年命运不幸让他会比旁人更多思考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画中主角的摸索,也见证了他的摸索。蔡元培从《摸索》里看到了中国美术教育事业的希望,与林风眠一见如故。

“小伙子,有前途。”

“前辈谬赞了,还请前辈多多指点。”

蔡元培笑了,似乎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肯定的说道:“一定,一定。”

蔡元培

此时的林风眠真可谓是人生得意,但命运似乎不愿意放过他,当年他的妻子罗拉分娩时不幸染病,母子双亡,他们的离去加上不久前祖父和父亲的相继去世,亲情和爱情皆失去的林风眠,孤独几乎击倒了他。

还好,他还有艺术。

林风眠《秋山深居》

在生死别离中,他悟到了生命的脆弱,创作了另一幅名作《生之欲》,独占了巴黎万国博览会的鳌头。蔡元培称赞:“得乎技,进乎道矣!”

1925 年圣诞节过后,林风眠选择回国。船刚在上海抵港,就看见岸上大红条幅写着:欢迎林校长回国。那时林风眠并不知道,蔡元培已经保荐他为国立艺术专科学校校长。

就这样,年仅 26 岁的林风眠稀里糊涂地被“架”到北平并当了校长。

林风眠

《葵花》上海市美术家协会藏

时局动乱,莫名含冤,家人离去

1928年,受蔡元培提携,林风眠赴杭州出任国立艺术学院(后来的中国美术学院)首任院长。

在林风眠主持下,在这里,真才实学是在艺专确立话语权的最重要标准,谁的绘画成绩好,谁就得人尊敬,谁就是天之骄子。短短十载,就培养了一大批国际顶尖艺术大师。

1936年,林风眠带领杭州艺专教师们到超山凭吊吴昌硕墓

只是,命运的剧本总是跌宕起伏,不久便倒了白色恐怖时期,当局到处逮捕,屠杀共产党人,林风眠愤怒而作巨幅油画《痛苦》,并在西湖博览会上展出。结果,蒋介石看到了,十分不满,质问:“光天化日之下哪来那么多痛苦?”

林风眠《痛苦》

这些可惨了,得罪了蒋介石,那还有好果子吃?结果,未等到蒋介下令关门的手谕,却等来了卢沟桥的炮声。

1938年,在流亡教学中,杭州艺专与北平艺专合并,引发了派系斗争,毫无宫斗经验的林风眠为全校师生留下“为艺术战”四个字,离开了他苦心经营的学校。

《青山》上海市美术家协会藏

抗战期间,辗转西南,生活虽然清苦了,但林风眠这个人却自由起来。

在嘉陵江边一排破旧的大仓库里,林风眠孤身开始了箪食瓢饮苦行僧的面壁作画。他满怀激烈地画下了嘉陵江山水,画下了鲜活的劳动妇女,画下了行进在湍急江水中的大木船……

林风眠《丰收的早晨》

后来,抗战结束,他把妻女接到了杭州的玉泉别墅里,在杭州艺专做了一名普通教授。然而好景不长,学校一批师生被冠以“新派画集团”进行批判,林风眠就成了“形式主义祖师爷”,这个“罪”很大,而他的身躯太小,承担不起。

1950 年代的林风眠,在杭州玉泉寓所

《白荷》

在职场上有一种体面的劝退,叫自动离职。1951年,在批判会开始之前,他选择了主动辞职,蛰居在上海南昌路旧楼中,此后27年,再没挪过窝。

他大概可以忍受分别的煎熬,却难以接受身边的人受苦。1955年,也不知是他为了妻女的安全劝走了她们,还是因为她们受不了那样的苦楚,这一年,妻子和女儿远走巴西,再未归来。

1963年,林风眠在上海南昌路寓所画画

野蛮的恐惧,毁掉作品求生

无亲人,无工作,无收入,林风眠变成了“三无分子”,生活变得异常清贫,连他相依相靠的猫,因爱吃鱼不得不忍痛送人。

只有艺术不穿衣吃饭,不会背叛。只要能画画,他就可以同画里的人物、花鸟、山水、动物对话、交流,他的内心就是愉快的。可是,就是想静静画画的梦想,也被不请自来的文革打破了。

在红卫兵抄家之前,他把几十年心血凝聚成的成千幅画作,或泡为纸浆,冲入马桶,或焚为灰烬。

20世纪60年代末,林风眠把大量作品冲毁在这个抽水马桶里

他对于自己的作品“毫不留情”的销毁,平时谈笑风生的他,此时也是紧缩者眉头。来自心底的觉知却告诉他,画可以毁,心中的艺术的火种却不会灭。看着身边好友一个个陨落,甚至像傅雷夫妇双双自杀。

疯狂的年代,有人发疯有人自行了断,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再次从绝望中崛起,如果说“为艺术战”说出了他艺术战士的身份,这次则是要为生命而战:

“我绝不自杀。我要理直气壮地活下去。”

然而欲加之罪,又怎能逃避,换得四年多的牢狱之灾,让70多岁的林风眠,有苦难言,有觉难眠。

他就像隐士,像战士,独自一人奋斗着。

林风眠

晚年到香港,燃烧的激情,每天疯狂画画

“我像斯芬克士,坐在沙漠里。伟大的时代一个一个过去了,我依然不动。 —— 林风眠1977年“文革”结束后,林风眠在叶剑英帮助下被批准出国探亲。他被允许带走 34幅旧作,换得一张从香港到巴西的单程机票的外汇,转机四次,飞行 40多个小时,到巴西看望分别 22年的妻子女儿。

1977年林风眠即将离国之际赠予好友兼同事于庾梅女士的《双鹭图》

临行前,他把带不走的画全部赠予朋友。好友巴金收到的是一幅《鹭鸶图》,这幅画至今挂在上海武康路 113号巴金故居的客厅中。学生吴冠中收到的是芦塘和归雁,他为此赋诗一首,遥祝恩师“浮萍苇叶经霜打,失途孤雁去复还。”吴冠中想到先生此去孤雁离群,不禁潸然泪下。

1990年2月吴冠中与林风眠在香港太古城寓所

《芦雁图》

客居香港的10多年间,林风眠先后在日本、法国、香港、台湾成功举办个展,在80高龄凭记忆重画在“文革”中毁掉的作品。这次他用实际印证了艺术不朽,艺术品可毁,而灵魂不灭。吴冠中提起他的老师,说道:“将生命留在尺牍间奔腾、呼号、哭之笑之”。

《人生百态》、《噩梦》系列等作品,不复精致的含蓄,而是回归青年时代蓬勃的浪漫与表现主义格调,既老辣又天真,仿佛让人看到“尖峰突兀,山林深杳,残阳如火,雪域荒莽”,“笔触之粗犷、色彩之强烈、风格之纵放,前所未有。”(郎绍君语)

林风眠在香港的生活照

纵观林风眠的一生,命运多舛,他就像画坛的一只孤鸿,凄美地飞翔在天地之间,又像身披蓑衣的独钓老翁,任由烟雨吹打寂静地漂流在艺术之湖上。他为艺术做了很多,艺术也支撑着他一直走下去,他和艺术好似就是一体的。看到他墨彩间铸就的寒夜孤鸿,会心的人或许会忽略时间之轻,而能体会灵魂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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