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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鄱专栏 | 王运美 | 此情"棉棉"(一)

 香落尘外 2020-03-14
 

文:王运美

红花结青果

青果开白花

人人家里有

个个都用它

大人总是给小孩子出这个谜语,它的谜底是: 棉花。

棉是乡村重要的经济作物,一朵小小的棉花往往凝聚了全家人的心血,也寄托了全家人的希望。在父母眼中,它也是个宝宝,而且特别娇贵。

我很早就参与了有关棉的劳动,从头到尾,十分辛苦。

一开始要为棉宝宝打"营养钵",这好像宝宝成长的摇篮。在油菜地里腾出一小块地,把泥掘松,浇上粪,放些草木灰,复合肥,这些泥就有了特别丰富的营养,隔几天用专门的打营养钵的机器来完成这个任务。

打营养钵时,先两手握紧把手,把机器插进泥堆,连插几下,直到机器灌满了泥,再用力一踩,一个外表光滑的小圆柱体就诞生了,中间有个小窝,是方便放棉籽的,一般放两粒左右。多放一粒籽是考虑到棉籽的出芽率。这样做多了一份保险。

打钵子看似轻松,其实辛苦。小孩子总忍不住要尝试一把,但一是个子小,二是力气小,往往对营养钵机把握不住,灌泥不饱,压泥不紧,踩出的泥钵松松垮垮,而且只有半截,这当然是废品,大人会把小孩赶走,说别误事,叫你做不如我少抽一根烟。赶功夫的时候,小孩子没机会试手的,但从小耳闻目睹,长大了自然一试就会。所谓"文人的儿子会用笔,将军的儿子会甩刀,"就是这个道理。我们把泥钵子摆放整齐,点上棉籽,棉籽是用药浸过的,可防鼠害,可防病毒。

打营养钵是个累活,父母钻在油菜地里,一个个汗流浃背。为了棉籽早日出芽,要搭一个小小的塑料棚,以便保温,保湿,防虫鼠害。然后要经常察看,大白天要防高温,适当透气,晚上要防低温,及时盖好。要及时喷水,打药。

可以说,棉的一生是十分麻烦人的,从小就开始了。到它长了两片叶子,就要掀掉塑料纸,让它日晒风吹,增强抵抗力了。

油菜一割,棉宝宝就要去占领这个阵地了,先把地整平,刨松,再用牛耕出一道道深沟,大人们挑着棉花钵子,再由我们摆放好,四周推上泥,压紧。棉钵不可摆太密,亦不可摆太疏。若是太密,棉苗长大后开枝散叶,互相撑着,无法舒展,好比一个操场,多站了几百个学生,人挤着人。若是太疏松,好几米摆一棵,显得"地广人稀",降低了产量。

棉钵由于营养丰富,杂草也是疯长,它们也要占一席地,分一杯羹,往往喧宾夺主。但芝兰当道,不得不除,何况是杂草。它错估了形势,被人按住棉钵,轻轻拔掉,弃在太阳底下,很快垂头丧气了。若是牛筋草,可没那么好讲话。它盘根错节,占领了整个棉钵,你若是直接拔它,则整个钵子都碎了。这家伙火气大,它以玉石俱焚的方式告诉人们:对付我可要动点脑筋呢。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往往先按兵不动,让它和棉苗一齐栽下去,等到棉苗站稳了脚跟,再用小铲子十分细心地将这牛筋草挖走,这时它已无法挟持"人质",也无法牛气冲天了。

由于一个钵子放了几粒棉籽,而几粒棉籽同时出了芽,这样一钵就长了两三棵棉苗,仿佛孪生兄弟,一个个都那么可爱,叫人无法取舍,而它们中只能一棵苗活下来。这时主人还是按兵不动,一起栽下去,给它们竞争机会,一段时间后,再剪掉弱小者。

但留谁活下来不能操之过急,要等它们长得地虫咬不动了才下手。棉的成长也像唐僧取经,要历九九八十一难,如果过早地只留一棵苗,若是被地虫咬断了,这块地方就绝了种了,正确方法是慢慢来,另外多预备些苗,以便及时"补窠"。

小孩子总是性急,像我,喜欢拔钵子上的草,一拔,整个钵子碎了,浪费了一棵棉苗,还喜欢拔多余的苗,一拔,其它的苗根也松了,栽下去也活不了。因此常挨父母批评。确实,做任何事都是一门学问。

刚栽下去的棉苗望过去东倒西歪,弱不禁风,让人十分怜爱。农民要频频看望,扶持,就像呵护刚刚学步的孩子。他们凭着经验,细心观察,总会发现问题。

若是棉苗蔫了,他会发现那是地虫咬断了,地虫又叫地老虎,形状像蚕,专咬嫩苗。从前家家有一双铁筷子,是专门捉地虫的。

若是棉苗黄了,就要施肥。不能直接扔肥料,那样棉苗会被"辣"死。只能把肥料投进水中融化,再用陶壶淋下去。这是一个繁重的体力活。干旱时节,父亲要从很远的地方挑水,一亩地十几担,七八亩地上百担,父亲来回穿梭,我们看他悄无声息,挺轻松的,其实父亲的肩膀早已结了厚厚茧子,那是扁担压出来的。我也挑水,十几担下来,早已是肩膀红肿,步履艰难,两桶水荡来荡去,到地里只剩两个浅半桶。

有时父亲会在每一桶水里勾一勺粪,混合尿素一起,据说效果完全不同。我们在舀水的时候小心翼翼,但还是弄得一身臭烘烘的,过于小心使我们很容易打碎陶壶,这时又会受到父母责骂:一个壶毕竟值两三块钱。

对棉宝宝来说,陶壶就是它的奶瓶。我们小心饲候着这些宝宝,希望它能平安度过童年。

但棉宝宝三步有灾,十步有难。前有地虫咬根,后有蚜虫吸"血",那蚜虫小小的,青青的,家族成员庞大,往往铺天盖地。它们躲在棉苗叶底下,枝叶间,茎杆上,疯狂吸食棉苗汁液,拉出甜甜的便液,吸引了无数的蚂蚁,十分兴奋地爬上爬下。农民们本着兵来将挡的原则,施以毒药,换来一时清净。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些虫子也不例外,侥幸活下来的虫子获得了耐药性,这时农药要升级了,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场人虫大战至今还在演绎新的战法。可怜那些害虫的天敌如七星瓢虫却也被农药消灭殆尽。

棉的一生好像林黛玉,是个药坛子,农民背上不离药水桶,他们喂的药也年年不同,从前是一六零五,呋喃丹,滴滴畏……后来是甲胺膦……我都记不清楚了。父亲肩上总是勒着两道沟痕,身上总是药味。

除了体弱多病,棉宝宝还像个阔少爷,处处要人服侍。

稍大些,要给它"脱裤腿",就是去掉多余叶子,"打分丫",就是剪掉多余的枝叶,目的是让棉苗卸掉包袱,轻装上阵,减少营养流失。如果不"打分丫",棉苗就会长大量的"二流子丫",所谓"二流子丫",就是看起来很壮实的分枝,其实它只"吃饭",不会长一朵棉花,故曰"二流子"。

父母侍弄这些棉宝宝,就像老师耐心教育他的学生,尽力治好他的毛病,让他顺利成长。

眨眼间,它已成长为翩翩少年,叶初舒展,枝初蔓延,亭亭玉立,含苞待放,叶下多有绿阴,花间翻飞蝴蝶,空间都已填满,一天一个面貌。

若是一场夏雨过后,则叶更绿,花更繁,茎更壮。此时,它已成长为一个强壮的青年。

此时,施肥渐少,肥太多了,棉花只长个子,少结棉桃。

棉桃挂满枝丫,垂在地上,棉杆似有不可承受之重。暴雨之后,地土松软,有的棉杆会倒在地上,根翘在空中,是棉桃太多了,它被压倒了。

雨后,农民要进地里扶它一把,踩紧根部泥土,父母有时会准备一些小竹棍,给棉杆打撑。这也是繁琐而细致的大工程。父母弯腰撅背,扶它站稳,就好像父母扶起他们不小心摔倒的孩子。

在此之前,一场雨,一场草是免不了的,除草是反复要做的事。父母用的耙子柄油光的,口圆圆的,那是使用太久的缘故。父亲有时用"天门铲",很轻巧地铲起一层草皮,随手翻在下面,那草头尾倒置,过不了几天会死。

棉杆越长越高,地面上能占的空间都占满了,大人走在里面只露出个头,小孩走在里面看不到人。隔些时候又要打药,这时主要打的是"红蜘蛛"等害虫或病毒,它们会侵蚀棉花叶子和棉桃,你若是放任不管,则叶子变红变枯,提前掉光,棉桃也会烂掉。父亲个子很高,但在其中也只露出肩膀,药水把他的手泡麻了,衣服打湿了,回到家,带着一身的农药气味,他赶快洗个澡,换衣服。

版式设计:湛蓝

简介

王运美,中学教师。爱山水,读书,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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