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燃烧的三角梅（上） 图、文、诵读 / 一场烟花而已 版式设计：湛蓝  九月的阳光是秋老虎，晒出的热很是霸道，连风里都裹挟着烫人的蒸气。 梅子汗水淋漓，在日头里紧蹬着三轮车，从三十里外把简单的家当运过来，想快点把乱糟糟的出租屋收拾利索。 她搬家了。 女儿考上了重点高中，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小区租了个简陋的屋子来陪读。此刻的梅子，攒足了浑身的劲儿，两腿一前一后循环往复地画着圆，用力蹬着车子，丝毫没觉出火辣辣的天气带来的不适，反倒内心空旷而宁静，宛若一片水草丰美的田园。 她的苦日子熬到头儿了。 全国打黑除恶的强劲势头来袭，厮混于市井的地痞丈夫终于落入法网。梅子这些年受的辱骂殴打都在此刻结了痂，按按哪儿都不疼了。她的屁股在座儿上扭得频率加紧，汗珠儿欢快地从眉间滚落在嘴边。梅子用舌头转个圈儿舔舔，都感觉甜滋滋的。懂事的女儿还在等她奔生活，她的速度不由又加快了。 勤谨的女人不需要一日就把屋子布置得清洁干净，又温馨。纱窗是自己换的，窗外的花儿是从老家带来的。一水儿的三角梅，炽烈地开着，隔着洁白的沙，妖娆而妩媚地燃烧，这是梅子绝望时候的安慰与希望。她把几盆花并排排放在北窗台，绚丽的红将满屋子的生机点燃。 忙忙碌碌，就到了晚上十点钟。梅子还在厨房准备明早摊煎饼的各种食料。面有杂粮的，紫米的，白面的，五谷的。打豆浆的豆子也泡好了：黄豆，红豆，绿豆，黑豆。还有配料——花生，芝麻，枸杞，大枣，一样一样被她精致地摆放在不同的玻璃碗里，厨房像窗外的花开一般热闹。  “妈，我回来了！”下了晚自习的女儿带着一阵风，从身后紧紧搂了一下母亲的腰。 “诶呀！”梅子右手勺子里的开水一晃荡，正好泼在了左手背上。 “你这孩子，大了还粘人！” 女儿吓了一跳，没成想亲昵的动作惹了祸。赶紧抓着被烫的手用冷水急冲，又迅速地切了块土豆片儿敷上。两个大水泡还是瞬间就鼓起来了。 “妈，对不起。”女儿的泪含在眼眶里，“疼不？”她噘起好看的小嘴，心疼地对着伤处吹了又吹。 “哎，没事没事。妈什么没受过，你又不是不知道……” 梅子话说到一半，觉出不妥，便不再言语。从前，丈夫喝了酒吸了毒以后给予的拳打脚踢，哪一处伤痕不是烙在她心上，这点疼，算什么呢？ 女儿听出弦外之音。妈妈受得苦，每一分每一秒她都看在眼里，更为自己的鲁莽带来的伤害内疚，于是狠狠地把脸贴在母亲的后背上：“妈——” 梅子分明感到，两行热热的曲线，湿哒哒地滑落在自己的衣服上。娘儿俩的眼泪瞬间一起决堤。梅子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转过头，捧起女儿的脸，掀起围裙角替孩子擦擦，赶紧转移话题：饿不饿？妈今天买了你最爱吃的小凉糕。 “那你陪我一块儿吃。” “嗯！你先吃，我这就来。”闺女的懂事和体贴，让梅子眼泪吧嗒吧嗒又止不住。她转过身，假装去洗手。 吃饭洗漱完毕，丫头娇嗔地喊：“妈，新换地方我睡不着，要不咱俩挤挤呗。”说着话儿，迅速把母亲的枕头抱到自己床上，嘻嘻笑着等回答。 梅子看着这一张干净秀气的，眉眼儿都挂着顽皮的俏脸蛋儿，心头漾起幸福的涟漪。这个鸡飞狗跳的家，曾经给予了孩子多少恐惧和无助啊。此刻，她又是多么地心安和快活。梅子的心，酸酸的不是滋味儿，总觉得亏欠女儿太多，连一个安稳的生活都无力给她。愣过神儿，梅子抱了被子贴到闺女床边，慢慢躺下。 “妈——”闺女往她近处凑凑，脑袋倚在妈妈肩头，胳膊挨着胳膊，亲密至极。梅子用手指轻戳着丫头的脑门儿：“你就不害臊吧。离我远点，怪热的。” 夜幕早已拉开，有路灯昏暗的光，从窗帘微微透过来。梅子听着女儿均匀的呼吸，拽一把被角，给她搭在肚子上。丫头动了动身，把胳膊腿儿裸露出来，紧紧搂住被子，像小时候一样，一只脚丫轻触在母亲的小腿边，酣睡呓语。  梅子睡不着。她确实为走出曾经的阴霾，缓缓舒了一口气。可是，眼前她和闺女的生活，紧紧巴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法支撑起这个煎饼摊，希望小生意更好一点，让眼前的日子，更亮堂些。 她恨恨地想起自己的男人，他也曾在最初的相识中给过她美好的回忆，可惜昙花一现。漫长的十几年，他不务正业，为非作恶，不仅对孩子不管不顾，还因为吸毒，掏空了梅子努力维持的家底。好在他最后还有点良知，事发入狱前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梅子的心里，这许多年苦得像药一般。此时，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定定望着帘外黄晕的光，她不敢翻身，怕惊动了沉睡的女儿，就那么直愣愣躺着，满脑子的事情影影绰绰，来来去去。 大约五点钟，窗外就亮透了。太阳早早儿地又把热气散出来，洒水车唱着欢快的曲子满大街跑。梅子昏昏沉沉地起来，洗漱完毕，习惯性地先给窗外的花儿喷水。换了新家的三角梅，似乎并不认生，清水洗涤过后，红灿灿地如朝霞，似云锦，开得更加叽叽喳喳热热闹闹。梅子招呼女儿起床，然后赶紧把杂七杂八一样样端到楼下的煎饼车上。面桶，脆饼，油条，葱花儿，香菜，辣酱，面酱，火腿肠……小小的煎饼车，一会儿就被填得满满当当，五脏俱全了。 她紧赶慢赶蹬到闺女学校的门口，此时是高中走读生入校的高峰。刚停下车，丫头喘着气就从后边跟过来了：“妈，先给我摊一块，我边吃边上学去了。” 煎饼的香，一会儿就吸引了无数的孩子，梅子娴熟地一一照顾到，大约半小时，校园门口儿一片清净。这里的生意，就是火爆那么一会儿。她转身，又骑车到居住的小区门口，这个点儿上班的该出来了，还有生意可做。梅子把车停好，两个铲子并用，蹭蹭几下，把平底锅上遗留下的渣子除干净，又用白色的抹布，将车内的边边角角擦拭一新，给人利落整洁的感觉。 七点左右，安子从家走出来，想左转去隔壁店里喝豆腐脑儿。突然看见小区门口多了个煎饼车，就改了方向。 “来个紫米煎饼，两个鸡蛋，不要辣。”  梅子应声，随手舀了面糊，翻在锅底，刮刀完美地画两个圆弧，饼就摊开，等面成型后，放入鸡蛋抹匀再翻转煎。等饼的那面可离锅底，上面鸡蛋服帖，刷酱，放香菜，葱等，点上麻酱，再放上香肠，酥饼和油条，卷起来，装好，递到安子手里。 找了零钱，他正要离开。梅子变魔术一般，从车里拎出一个圆形的小快餐盒：“给，一点凉菜，就着煎饼吃，不干巴。”安子愣了愣，随即又掏钱。 “这个不要钱，您要觉得好，就欢迎常来吃。” 安子明白了，招揽生意的小点子罢了。还挺有心，他不自觉粗略地看了看眼前这个女人：中等瘦削的身材，大约四十岁，穿着一个碎花的围裙，衣着简单朴素，中发随意挽在脑后，肤色暗黄。 女人正在低眉忙着，嘴里不停地问下一位顾客，香菜要么？葱花要生的熟的？吃辣么…… 安子没再看下去，他一边大口咬着煎饼，一边往家走取面包车，准备开工。家政公司的活儿最近还不少，得必须早点干。 梅子从小区门口又转战到大商场旁，又到医院边。回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她忘了自己没吃午饭，只兴奋地把车安放停当，捡齐了锅碗瓢盆，往楼上奔。她急急掏出零钱，数数有三百多，按捺不住的欣喜，飞上嘴角儿。 直到闺女来，她还沉浸在愉悦里。 第二天，梅子起得更早。她一边给花喷水，一边琢磨着怎么合理安排时间，赶在各处人流旺盛的时候多卖出一些。她随手拽了拽白色睡衣，用手指挑起一串将开的骨朵儿，贴在鼻子上，深深嗅一下，散落的发，自然地垂在三角梅的红肥绿瘦之间。殊不知，这一幕，却惊艳了对面男人的眼。  作者简介 一场烟花而已，此生，我只想做个将军。让每个字，都做我的小卒。任凭，我排兵布阵，沦陷你的城池。可我，就是个烟火里的女子，只好一手把柴，一手写诗。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总编：湛蓝 名誉总编：赵丽丽 总编助理：无兮 特邀顾问：乔延凤 桑恒昌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李国仁\杨秀武 \骥亮 策划部：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白晓辉 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美编：无兮 ETA 玉丽 编辑部： 总监：徐和生 主编：清欢 编辑： 风碎倒影 连云雷 播音部： 部长：魏小裴 主播：自在花开 过往云烟 眉如远山 西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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