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路那煤那乡亲 作者:王牧滋 图源:网 络 版式设计:路 人 那山那路那煤 那乡亲 山,两座。 路,120里。 煤,100斤。 乡亲,上山下乡时期帮助过我的所有乡下人! 那山那路那煤窑,留下了我当知青时挑煤的足迹。 翻开自己上山下乡日记,我的眼睛定格在这一天: 71年4月21日,晴 “今天又进行了一次挑煤尝试,虽然人回来后很疲劳,但在思想却是有了很大收获。原来在家里就是到十来里路的地方,也要坐车,而现在却走了120里路,而且是挑煤! 才来时,听说要到100里外的地方挑煤,是很嚇人的,觉得是件非常艰难的事情,非常难的。 伟人说:“你要有知识,你就得参加变革现实的实践,你要知道梨子的味道,你就得将变革梨子亲口吃一吃。”为了知道挑煤的感受,我从去年三月十八日起,到今天,先后挑了六次煤,亲身体验了挑煤的滋味。原来,被人们说得很艰难的挑煤,并不是十分艰难。 "120里“、"六次"、一年多一点,就凭这几个数字,就够吓人的了。现在想来,当初是怎样走过来的,真有点不可思议! 但日记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事就实实在在地发生在当年我的身上! 而在我的另一本出工记载中也有关于挑媒的时间、地点和重量的记录。只是几次搬家之后,那本出工记载已不知去向。 望着日记,我的思绪又回到上山下乡时期。当年挑煤的情景自然便浮现了出来…… 那山那路那煤 那乡亲 我们下乡的四川省开县(现属重庆市开州)义和公社那个地方,虽说是半山区,但却异常缺燃料。早先周围的山还有一些树林,但经过大跃进和大炼钢铁后,都变得光秃秃的无柴可砍。乡亲们烧火做饭,除了生产队分点农作物杆类,如包谷杆、棉花杆、胡豆杆、黄豆杆外,就是谷草,麦草等不经烧的草类。因此,全年里大部分时间都靠烧煤,而市场上的煤又很贵,要卖3元100斤,如果是好的无烟煤,每百斤还要多出2一4角。这个价格乡下人是承受不了的。而到宣汉县山里的小煤窑去买,只要4角钱100斤,但是路途遥远,来回要两三天时间。 在那个时代,乡亲们的收入是极低的,最好的全劳力干一天(10工分)也只挣得几分钱,好一些的生产队可挣上一、二角钱。(第一年我队小春预算每个全劳力每天7分钱)。乡亲们虽然没有钱,但是有劳动力,因此,他们别无选择,只好在农闲时,成群结队地到宣汉县大山里的小煤窑去挑煤。 由于燃料紧张,为了节约用煤,因此家家户户的灶台旁都配置有一个风箱,煮饭时"扑哧扑哧"地拉它,煮饭就会更快更节省煤,这样挑一次煤就可以管用两个月左右。我记得我落户后,副队长带我置办家具,买的第一件物品就是风箱。 那是我下乡落户的第二年春季,一天晚上,与我很要好的贵娃,照例来到我的住处玩耍,他只比我小九个月,由于年龄相仿,所以我俩很谈得来。 我和贵娃住的地方是一个大院落,分上下两院,我住上院,他家在下院,和父母哥嫂住一起,哥哥叫安娃,曾是义和街上供销社的职工。因嘴巴爱说,大鸣大放后引发大批民众被下放。作为家里主心骨的他哥也在其中,只好带领全家人来到了仁和一队的农村。 我插队落户之后,他哥有一种都是“落难人"之感觉,因此,很是同情我,经常请我到他们家吃饭,虽然生活极其困难,但只要他家有点什么好吃的,他哥总忘不了我,总会叫贵娃来请我,那份真心和诚意真是可圈可点,难能可贵。 因此我和他弟弟贵娃自然就成了很要好的朋友。他几乎天天晚上都要来我这里耍上一阵才回家。这天晚上临走时,他突然说明晚我们要去挑煤,有十几个人一路,你想不想去? 我说想去,有多远? “120里。"他轻描淡写地回答。 “120里?"我惊愕。 反问道:"不是说60里吗?" "那是南面的南山,是烟煤,我们是往北,过开江,到宣汉去挑,是很好的大砣大砣的无烟煤。" 于是,他便讲起了以往挑煤的故事:要过踏水桥;要爬两座山;要经过一个平地长廊;路上还有晾风垭,灯台树;还要爬很陡很陡的"之“字形路;要去的煤窑在山沟里;挖煤的工人几乎都不穿衣服裤子等等等等,说得天花乱坠,好像不是去挑煤,而是去看山景。 听着贵娃的讲述,那山那路那煤窑,深深地吸引着我。出于好奇,我决定跟贵娃他们一道去尝试一下挑煤,去感受一下挑煤的艰辛,去看一看大山里的世界。同时也可以好好地锻炼锻炼自己的毅力, 于是便回答说想去。 我和贵娃说好:由他给我借花篮(装煤用的竹筐,当地称花篮,这名字很好听)、扁担、打杵等挑煤用的工具。我自己则准备干粮、大米等吃的食物。 第二天,他给我准备好了挑煤用的花篮等物,我则做了几个玉米窝头,还准备了一袋大米。贵娃教我将两个花篮重在一起,把花篮的绳子系成能背的背绳,把粮食和干粮装在花篮里,扁担和打杵系在绳子中间。这样就把花篮背在背上,走起路来会轻松许多。 当晚九点钟左右,队里一群身强力壮的男人在大堰塘堤坝上集中后,在茫茫的夜色中沿着石板路往开江方向行进,目标是西北方向宣汉县大山里的小煤窑。 一路上,穿过斗牛寨(这是一个长形的寨子,中间断开,远远望去,好似两条斗架的牛,因而取此名),过锁口水库,从水库的尾部开始往上爬山。 漆黑的夜晚,乡亲们点上用向日葵杆经水浸泡再晒干后做成的火把,很亮,但烧得也快,每个人都有一把,轮流点燃照明。我是唯一带手电筒的人,但怕电池的电量耗完,所以一般都不会轻易打开。 我是第一次在农村走夜路,我和贵娃走在队伍前面,有这么多人在一起走夜路,我有一种新奇和兴奋感。 乡亲们边走边说笑,会计首先讲了一个笑话。他说,以前是上私塾,教书先生喜欢在课堂上出对联考学生,他先出上联,然后叫学生答下联,一般情况下,学生们几经讨论都能答出正确对子。这天,老先生又出了一个上联,曰:"花红不香,花香不红,唯有牡丹花又香又红。"上联吟出好一阵,竟没有学生能对出下联。这时,一直在教室外看学生们上课的放牛娃突然发声,冒了一句:"响屁不臭,臭屁不响,独有碗豆屁又臭又响。"此语一出,引起了学生们的哄堂大笑,先生听罢也惊得目瞪口呆。 会计的笑话讲完,大家在一阵热闹之后,便搜肠刮肚,争先恐后地讲起了各自所知道的笑话。 脚下,弯弯曲曲的山路在茫茫的夜色中不断向远处延伸,一会儿宽,一会儿窄;一会儿是石板路,一会儿又是泥巴路。大家走着摆着笑着,朦朦胧胧的路在乡亲们的说笑声中慢慢向后退去,手中的火把渐渐熄灭,举目四望,漆黑一片,偶有远处的鬼火忽闪忽闪地并伴随着鬼般的嚎叫,真有点吓人。我打开电筒,大着胆子和贵娃急步在前,待走到刚才有鬼火出现的地方细看时,却什么也没有,再往前看,鬼火又忽闪忽闪地出现在前方,待再走近看时,又什么也没有,给人一种很神秘的感觉。 ![]() ![]() 天快亮时,坡爬完了,队伍上了一片平地,这是一个处于两山之间的狭长地带(地名已记不起了),总有二十来里长吧。一条石板路躺在地带中央,两边散布着大小不一的水田。石板路两旁住着不少农家,此时炊烟袅袅,家家户户都在做早饭。我们来到地带中段的一户农家,主人热情地接待我们,大家扔下米袋,告诉主人,晚上我们回住这里,请主人早点给我们煮好晚饭。 那时住一晚再加上主人帮忙煮晚、早两顿饭,每人收费1角。因开县方向挑煤的人大都要走这条石板路,所以石板路两旁的农家大都经营着此行道一一住宿和帮忙煮饭,而且生意不错。 大家扔下米袋后继续前进,说笑声仍不绝于耳。队伍中的民兵排长是个大喉咙,他突然说,回来时我们走老王(指我)后头,好捡他扔下的煤块,众人以笑应之。 走了很长一段平路,来到一垭口,翻过垭口,便是向下的"之"字形路,一直到沟底。 穿过沟底,又开始向另一座山上爬去。贵娃说,就是这座山,开有许多小煤窑,我们今天要去的那个煤窑叫洞河坝,煤质很好。 他接着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有人第一次到这里来挑煤,看到如此好的煤块,就尽量往花篮里装,挑着上路后,越挑越重,最后实在走不动了,为减轻负担,只好扔掉一些煤块,走一路扔一路,于是跟在后面的人就捡煤块,一路走一路捡。我想,难怪刚才有人说要跟在我的后面。 这边的山更高,没有一点庄稼地,除了树林就是漫山遍野的竹林,竹子不大,但密密麻麻全是,挑煤的小路蜿蜒曲折,时而在明处,时而在暗处,一直延伸到山顶,过了山顶小路向下,仍然是竹林与路。 大概又走了近20里路,终于下到沟底,这沟底有一条淌着黑水的小溪,小溪上方不远便是一个小煤窑。窑前有一个小坝,也是黑色的,小坝边上有一个小山,却是红色的,那是燃烧着的一大堆煤阡石,但看不到火焰。这红色小山温暖了这个小坝。小山旁,不少人伸长胳膊用树枝叉着窝头或饭团在那里烧烤,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 ![]() 不断有人背着花篮来到这个小坝,不一会儿小坝就全是人了一一挖煤的和挑煤的。二者很容易区别,那未穿衣裤、屁股后面拖着一个小船的是拖娃子(挖煤工),穿着衣服、背着花篮的是买煤的人。拖娃子全身黝黑,上下赤裸,大部分都只在中间拴有一布条,也有一丝不挂的,走起路来,面前那话儿故意一甩一甩的,招人眼球。因这里没有女性,所以他们也不顾忌。 小坝边上堆放着一些垮了架的小船。这小船全由毛竹编制,做成船形,底部多加了两块厚厚的毛竹板。拖娃子拖着满载煤炭的小船在窑洞里爬行,就靠这两大块毛竹板着地,拖着装有约200斤煤的小船向前滑动,拉出洞后每一小船煤能卖8角钱。 没有帐房,没有司称,甚至没有一间像样的房屋,交易直接在坝子里和拖娃子们间进行。不需要过称,不需要细算,一船煤8角钱,先交钱后拖煤。我和贵娃找到一个刚卸下煤炭的拖娃子,每人交了4角钱。拖娃子收钱后叫我们等着,他再进去挖,便拉着小船儿转身钻进了窑洞。 我来到煤窑洞口,那是一个很小很矮的洞口。仅能容得下人的身子,拖娃子们都是拖着小船爬着出来。 我们在洞口侯着,等了良久,才见拖娃子拉着小船爬了出来, 船上装满了煤。 这煤确实不一般,大砣大砣的,泛着白光。我和贵娃二一添作五,把它分了。 贵娃说,多了你挑不动,拿一砣给我,我帮你挑,回去后还你。乡亲们也说,老王,你第一次来挑煤,少装点吧!我们都可以帮你挑一些。眼看这么好的煤,我那里舍得?依仗着在家时经常挑水,而且有着在十多里外的中樑山煤矿挑煤的经验,我自恃有劳动力,挑得动,固执地不给。 等大家花篮里都装了煤,(每个人都是100斤)于是一行人急急地挑着煤担子上了路。开始我还觉得挑得起,走得动。但没走多远,脚杆便乏力了,步子也迈不开了。贵娃和民兵排长看见,过来一人拿走一砣,我只好默认。快到山顶,大家见我走得很慢,于是又有人来帮我减负,看看我的花篮里大概也就五六十斤煤了,我再也不好意思让大家拿了,于是又继续上路。 再爬坡,肩上轻松了许多。山路上走的挑煤者渐渐地多了起来,这是几路挑煤者汇入的,最后山路上形成了长长的蛇形挑煤者的队伍。 走着走着,只听得前面的挑担人长长的一声吼:"哟…………呵!" 声音在山谷里回荡,传得很远很远。这是在招呼后面的挑煤人该歇气了,然后"啪"地一声,打杵立地,担子悬空平放在打杵的月牙形顶端上。 倾刻间,后面挑煤者的"哟呵、哟呵、哟呵……"声不断响起,算是答应。 接着打杵:“啪、啪、啪、啪……“纷纷落地,然后,人们把担子从肩上挪到打杵顶端的月牙上,大家一个挨着一个地站立着,歇气了! ![]() ![]() 在山区挑担子歇气,不像平地,在平地可以放地上,再搁上扁担,人还可以坐在扁担上休息。而山区地不平,担子放不下来,因此,只能悬空放在打杵的月牙形顶端上,而人则扶住打杵,站立着休息。因此,这打杵棒就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歇气、减重和换肩。 打杵是一根与肩等高的杂木棒,上端是一月牙形木块,好搁扁担,下端则安装了杵地的锥形铁头。 挑担时减重:一只肩搁扁担,另一只肩搭打杵,打杵从扁担下方穿过,月牙形上端从肩后勾住扁担,胸前,用一只手按住打杵,使打杵端头往上,托起扁担,这样可以承受担子的一些重量,使一肩受力变为两肩受力,感觉担子就会轻了许多。 换肩:不用卸下担子,靠打杵的帮助,可以轻松地旋转担子,把它从这一只肩上换到另一只肩上。 歇气:打杵铁头朝下,直立地上,担子即可悬空平放于打杵的月牙形端头上,从而腾出肩膀站立着休息片刻,这种短暂的休息方式被称之为"打杵"或"打一杵"。 我夹在队伍中间,学着大家放下打杵,移动担子,想把它放在月牙形端头上。初用打杵,由于掌握不好平衡,担子两头像打秋千一样晃动,要不是贵娃拉住,人都要倒下。我咬紧牙关,努力控制住晃动的花篮,让它慢慢停下来,使它保持平衡,就可让站立着的我得到休息。休息片刻后,我们又挑担上路,上到山顶后往下又是15里,感觉比上山轻松一些。 下到沟底往对面山上望去,只见前方的"之"形石阶梯路上,挑煤者一个挨着一个,慢慢往上挪动。贵娃说这之字形路很陡,有5里多,有得爬。 我随着队伍上了“之"字形路,队伍也走得很慢很慢。石梯坎很陡,前一个人的花篮在晃动中几乎碰着后一个人的脑袋,同样,我的花篮也几乎撞到下一个人的脑袋。 走几步就要打一杵,经过数次打杵休息之后,我们终于爬完了"之“字形路,来到了晾风垭口。 过了垭口往下,有一条小溪,地势平坦,于是大家放下担子开始在小溪旁歇大气,并就着溪水吃午饭(早饭根本就没有吃)。我拿出玉米窝头,咬一口,又干又硬,咬不动,赶忙喝一口溪水,再咬,只咬下一小块。贵娃看见,赶忙递个掺有菜叶的饭团给我说,吃这个吧!你那个要不得,于是他拿走我的窝头,不知在哪找了个小顶罐,装上溪水把玉米窝头扔里面,在小溪旁架起火煮了起来。 吃饭休息大概花了近1个小时,再挑担上路,前面全是平坦的石板路,只见挑煤者队伍向前的速度快了起来。 ![]() ![]() 队伍中,有专业挑煤者,是专吃挑煤这碗饭的。他们在小煤窑花4角钱买100斤煤,挑到百多里外的义和等场镇上,可以卖到3元以上,卖掉后再返回煤窑。他们长期往返于煤窑与场镇之间,赚点劳力钱,用以养家糊口。 看看他们的扁担,与我们的完全不一样,长长的,那是用富有弹性的树木而非毛竹制成,至少比我们的扁担长一倍,弯弯的呈很大的弧形,挑煤时扁担两头往上翘。为了防止花篮向下滑动,扁担两个端头各有两颗木钉,用来固定花蓝绳索,避免两头往中间滑。挑担时两翘头向上,走动时扁担两头因弹性好而不住的上下闪动,两个花篮被抛上又落下,配合好脚下步伐,这样会更省力。这种扁担我们不会用,我曾试过,放在肩上它会翻下而不是上翘。 由五六人组成的专业挑煤者的队伍更是脚下生风,行走如飞,他们肩上的长扁担闪悠闪悠的,挂在扁担两头的花篮一上一下欢快地跳着。步伐整齐,动作一致,他们更像是舞者,不是在挑煤,而是在跳舞! 专业挑煤者队伍的出现,成了这条路上的一道风景线。他们走得极快,贵娃对我说,我们挑一次煤要两三天,而他们跑一趟只需一天。 傍晚,我们到达了来时搁米的住宿地,老板正在煮稀饭。山里人的灶,没有灶台,屋中一个地坑,稍加石围,便是灶,一来煮饭,二来也好烤火。樑上一根粗铁丝,吊着一个大顶罐一一山里人喜欢这铁顶罐,大大小小每家好几个,除了吊着顶罐,旁边还吊了一些大块腊肉。在另一间屋,大大小小的老南瓜码了半屋。门外,宽大的屋檐下满挂未脱粒的金黄色玉米,很是好看。贵娃对我说,山里人不缺吃的,只是缺大米。 主人边煮饭便告诉我们:南瓜和玉米是他们的主粮。开春后,拿个小锄头,带上干粮和水,背上玉米种子。在山上一干就是一天,小锄头打个小窝,扔一粒玉米盖上土就不管了,秋后只管漫山遍野地去收。南瓜则在房前屋后方园几百米的范围内栽种,一年下来,不光人吃得饱,还可喂两头猪儿。 龙门阵摆着摆着,稀饭煮好,没有下饭菜,一干人狼吞虎咽,很快见了锅底。老板又端来洗脸水,一张帕子又小又黑,一木盆水又洗脸又洗脚。洗毕,大家排排坐式地上了大床。这床用数根小园木捆绑而成,并铺了厚厚的一层稻草,稻草上面是席子,每人一床烂棉絮。贵娃悄悄告诉我,这床上虱子多得很,我也管不了这些,和十几个人挤成一长排,很快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又是稀饭,大家吃完早饭挑着担子又上路了。这边的路是平路和下坡,少有往上爬大坡的,昨晚睡了起来,浑身都疼,特别是肩膀和小腿。但我不能退缩,必须坚持下去。于是我咬紧牙关,忍着疼痛挑着担子艰难地上了路,一步一步地往前迈,这也是在接受再教育的革命道路上向前迈进。乡亲们为了照顾我,整个队伍也放慢了前进的速度。 ![]() ![]() 与此同时,家里各自的女人也背着背篼出发,前来接煤。两队人马相向而行,在哪碰面就在哪接煤。碰见后她们从自己男人的花篮里取出一些煤块背着,以减轻丈夫的负担,然后一同返回。 我和贵娃还没有女人,当两队人马碰面时,男人们欢呼起来,放下担子迎接女人们的到来。我看到贵娃的哥嫂也在里面,他哥是来接贵娃的。同时他指着嫂子笑着对我说:老王,让她帮你背一点,松活一些。我一听这话先是深感意外,然后是喜出望外,在我举步维艰时来了救兵,实在是让我感动。因为我知道,贵娃他哥嫂本是街上人,身体都有病,比不上农村人身体健壮,能做出帮我接煤的决定,实属不易。 嫂子也不作声,径直来到我面前,从花篮里取出两大块煤装进背篼背着就走,这使我好生感动。卸去一些煤块后,我顿感轻松了许多,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回到家已是半下午,赶忙烧一大锅热水擦澡,然后将全身衣服泡在铁锅里烫煮,以消灭衣服上众多的虱子。收拾完毕,贵娃又来喊我去他家吃晚饭。 晚上,睡在床上,摸摸两个肩膀,肿得像馒头一般,疼痛难忍,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一样。当晚,很快便进入梦乡,直到第二天晌午才起床。一个星期之后,我的身体才恢复正常。 就这样,我和贵姓在一年多的时间内,跑了宣汉的好几个不同煤窑,每个煤窑都是上好的大块大块的无烟煤,除第一次去的那个地方外,还有一个地方的小煤窑名叫"英光煤",挖出的煤块乌黑乌黑的,表面有着大朵大朵的金线暗花,就像是梅花一般,很是好看。我敢说,在重庆是见不到这样好的煤炭的。 还有一次挑煤,贵娃送给我一双他自己编的草鞋。他说穿草鞋挑煤更轻松,走得更快一些。于是我穿着草鞋去挑煤,开始确实很轻巧,又起脚。去时走到半山腰,从竹林中爬出一只大螃蟹在石板路上慢行。贵娃见后说,要落大雨了。果不其然,回来途中下起了大雨,浑身都湿透了,我们挑着担子冒雨急行,草鞋经不住雨水的浸泡,很快烂成两大块,走起路来在脚下一挞一挞的,很是碍事,无奈我只好脱下草鞋扔掉,赤着脚,居然也把煤挑了回来。 六次到宣汉挑煤,六次长途跋涉,六次翻山越岭,六次体力锻炼,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无疑是人生途中的一次"长征",然而,我挺过来了。通过挑煤,使我得到磨炼,培养了我坚韧不拔的革命精神,在我的成长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 改革开放四十年来,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水泥公路已通到生产队,乡亲们生活所需的煤炭可拉到家门口,再加上电磁炉,大家再也用不着翻山越岭地去挑煤了。 ![]() ![]() 但是,那山那路那煤,凝结了我和贵娃兄弟般的感情;那山那路那煤,聚集了乡亲们的深情厚谊;那山那路那煤,是我人生中意志的大考场! 那山那路那煤,将使我终身难忘! ![]() 那山那路那煤 那乡亲 留言: 五十年过去了,对当年的挑煤,我仍记忆犹新,对乡亲们的帮助,我仍深怀感激。写下这篇文章,也算是对上山下乡五十周年最好的纪念吧! 有一年春节将至,突然想起贵娃和他哥,经多方打听,得知全家已搬回义和街上。其哥已八十有余,但仍然健在。想起贵娃和他哥对我的好,想起乡亲们的深情厚谊,很想回第二故乡去探望,却又抽不开身。于是急忙汇点过年钱给贵娃他哥,略表心意,也算是问候。 贵娃他哥收到钱后非常高兴,特打电话邀我前去过年,可惜未能成行。 ![]() ![]() 作者简介 王牧滋,别名牧童,1950年生于重庆。1969年下乡。1976年返城。返城后在四川石油管理局工作。2010年退休。一生信奉:说老实话,做老实事,当老实人。爱好写作。有作品先后发表于《四川石油报》、《重庆晚报》以及《石桥铺的故事-石桥广角》。主张生活要丰富多彩。喜欢旅游和运动,特别爱好打乒乓球、集邮、钓鱼、研制乒乓球底板并为球友修补高档球拍。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总编:湛蓝 名誉总编:赵丽丽 总编助理:无兮 特邀顾问:乔延凤 桑恒昌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李国仁\杨秀武 策划部: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白晓辉 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美编:无兮 ETA Effi 路人 编辑部: 总监:徐和生 主编:清欢 编辑: 风碎倒影 连云雷 播音部: 部长:魏小裴 主播:自在花开 过往云烟 眉如远山 西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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