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哈密生活  图、文：毕雪静 版式设计：花黎   编者按： 若是一座城市里住着你所爱的人，你没法不热爱这座城市。若一个地区生存着一群可爱、心灵贫瘠的人，你没法不把自己的青春和知识倾注进她们的心灵。 ——香尘君  哈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一个新兴城市。是新疆通向中国内陆的要道，新疆的东大门,自古就是丝绸之路的咽喉，有“西域襟喉，中华拱卫”和“新疆门户”之称。 对我而言，以前它只是一个遥远的存在，但是，从这个秋天开始，我将在这里度过一年半的时光。不是探亲，也不是旅游，而是支教。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喜怒哀乐将和这个城市息息相关，我将在这里完成思想的升华或者蜕变。我知道，最初的新鲜都将化为平常，别人眼中的诗和远方也将化为琐碎与平淡。但我会和操着不同口音的人友好相处，用真情换真心。会用双脚走到所能到达的地方，了解这里别样的风土人情。从今天起，我要把在这里的点点滴滴用文字记录下来，再现我在哈密的真实生活，从今天起，我就是来哈密的援疆人。用行动证明自己是一个出彩的河南援疆人。从今天起，我就是一个与哈密一中的学生共同学习成长、真实单纯的语文老师。从陌生的环境开始，从点滴的付出开始。我捧着一颗心来到这里，但愿，在支教结束的时候，能看到一个新的自己。  一、初到哈密 坐了整整31个小时的火车，2018年8月30日凌晨3点50分，我们顺利抵达离家2600公里的哈密。热情的哈密用一场五十年罕见的沙尘暴和暴雨为我们接风洗尘。 带着满身的疲惫，参加市长组织的欢迎会，结束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我们分别被各自学校的领导接走。校长考虑到我们一路辛苦，原本安排的下午和学校领导见面会改到第二天上午，计划新学期第一次全体教职工大会也推迟到第二天的下午。 一天的会议终于结束，年级长给我们发了办公用品和课程表。我教高一两个班的汉语文，办公室在四楼。我在靠门口的位置坐下来，邻居桌是一个美丽的维族老师，我们互相问候。教材还没到，明天上午前两节的课，得赶紧备课写教案。开学伊始，办公室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我觉得门口太吵，就搬到靠里边的办公桌。美丽的邻桌发现我不见了，着急得四处张望，最后终于找到了我，急忙说：“你回来嘛，快点回来嘛。”还装着生气的样子，我赶紧过去给她解释，她不听。一直说：“你回来嘛，和我近一点嘛。”我拍着她的肩膀说：“都在一个办公室，不远嘛。”她嘟着嘴生气，拉着我的手一直不松开。我回头，看见同是教维语的巴哈古丽，我的新邻桌，对我又招手又挤眼，很得意的样子。  看到留不住，艾古丽无奈地目送我离开，巴哈古丽迫不及待地迎上来抱住我，好像找到了她失散多年的妹妹。刚坐稳，巴哈古丽就告诉我，挽留我的老师叫艾古丽，意思是月亮，巴哈古丽的意思是春天的花儿。艾古丽听到了，反驳说自己是月亮之花，月亮之花很浪漫，又说每个人的名字都像她自己，春天的花，娇艳美丽。我表示赞同她的解释，她才得意地笑了。我突然想起曾经听到的一个说法：被新疆人认作朋友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她们的真诚和热情超乎你的想象。真的，我们，我和艾古丽，和巴哈古丽昨天才认识。 我走后，另一个援疆老师马洁来了，是年级长瓦力亲自接送的，他抱着马洁的办公用品，马洁端着笔记本电脑，跟在他后边。他把书本放在桌子上，发现凳子是学生用的，立刻拉出来和邻桌吾买尔换了。马洁不好意思，在瓦力组长走后又悄悄换了回来，刚好被进门的吾买尔发现，办公室便出现了有趣的一幕：一个说：“不行，你是客人，你不能坐硬座。”一个稳稳坐着，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笑。一个继续央求，一个不为所动。吾买尔没办法，放下椅子回到座位上，故作沮丧地说：“我只能站着备课了。”马洁只好和他换回来，坐在舒服的椅子上。不但是同事，就连房东也让我们感动。得知我们房间有灯不亮，他就在约定的时间准时赶到，仔细检查完，认真记下要换的物品和数量，还说今天时间紧，买好东西回来换会耽误我们上班，明天他还这个点来。临走叮嘱，有啥需要帮助的就打电话给他。 同屋的郑洁琼说想买辆二手自行车，不知道去哪儿买。他立刻掏出手机联系，安排对方尽快物色26寸的女式二手车，对方也爽快地答应。挂了电话，他说，等买到了立刻给我们送过来。问他附近有没有瓜田枣园，他立刻说：“等你们有空了我开车带你们去，距这才80公里。我大哥的亲家有几百亩地，种大枣、桃子，葡萄品种更多，随便吃。在新疆，不管认不认识，到地里吃啥都不会有人管的。”越聊越多，他很耐心地为我们答疑解惑。 说新疆的治安非常好，夜不闭户。棉花很好还便宜，可以脱籽后网成棉被寄回老家。但是青菜很贵，买菜论公斤，别买多了。住在哈密很舒服，冬天屋里是暖的，夏天是凉的。电费很便宜，夜里12点后每度3毛多，平时也只有5毛2。但哈密水贵，因为是天山雪水......最后，他自信的说，在新疆住几年你就不想回去了，回去你的观念也会变。“我们哈密好得很”是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初到哈密，我便真切地感觉到“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的含义，体会到哈密人民的热情与真诚。是天山的雪水滋养了他们雪莲花一样真诚美好的心灵吧？是茫茫的戈壁造就了他们胡杨一样的热情和豪放的性情吧？不然，为什么会让我们在遥远的异乡感受到家的温暖与踏实呢？我突然想起汪国真的诗：我本想收获一缕春风，你却给了我整个春天。又想起临行前领导语重心长的话：一次援疆行，一生援疆情。 我们来哈密，必将不虚此行。新疆真是个好地方。  二、适应环境 哈密什么都好，就是干燥得很。 百度上说，哈密属典型的温带大陆性干旱气候，干燥少雨，年平均气温9.8度，年降水量33.8毫米，据说，去年冬天，连一片雪花儿都没落。 哈密的干燥超过了我们的想象。援疆微信群不断有人发消息，说早上起来鼻子干，嗓子疼，照一下巴掌大的小镜子，看自己的脸就跟脱水的葡萄干一样。商丘的邵钧老师在群里请教增湿良策，有人说买空气加湿器；有人说在床头放一盆水；有人说多喝开水，室内放一盆水，加湿器开一夜，多管齐下；还有人说用湿毛巾擦全身，手脚抹一些保湿霜；每天睡觉前要拖地，拖得湿湿的；水要少喝，勤喝；有暖气后，在上面放几条湿毛巾......可还是有人苦着脸说，每天睡前，房间里放半盆水，还会因为口干醒来4-5次。还有，餐厅的饭太油腻，咸且辣，蔬菜少羊肉多，羊肉虽好，吃多了会上火。来哈密还不到一周，老师们开始出现各种不适应，问题最大的是肖老师，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大便干，排不出来，肚子涨得难受，说话有气无力。 肖老师来自信阳，那里山清水秀，环境怡人，一下子来到干燥的西北边城，最先发出抗议的就是身体。肖老师想请假去看病，却不知道医院在哪里，年级组长瓦力给他拿点药，让他先带一个班，调理身体，他苦着脸说：“我感觉快不行了，这咋办呢？”我安慰他，现在最要紧的是身体，你先吃点药试试，不行就赶紧去医院，课谁都可以帮你代。  时差还没倒过来，就投入到紧张的教学当中，大家感觉都很累。连年轻漂亮的王慧也在微信群里发声说累趴了，能不能不坐班。立刻有人回应说，没有说我们非得坐班啊。是没有人这么说，可我们是河南人啊，我们代表的是河南形象，更重要的是我们是带着使命来的，肩上有着责任和担当。能亲自参与到“十三五”规划的建设当中，本身就是莫大的荣幸。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我是第一次强烈地感觉到使命的神圣与光荣。人不分男女，地不分南北，此刻，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河南援疆人。 王慧教4个班的政治，每周12节课，除了上课，还要开会。这里开会比较多，除了每周一下午的教研会、周三下午政治学习外，还有各种形式和内容的会，大会集中到会议室，小会随时都会在办公室开。教研活动，汉语老师和英语老师一起，维族语文老师第二天上午教研。老师们互相做自我介绍，领导安排本学期的教学计划。最后支教老师反馈问题。问题太多了，多到领导招架不住，从教材说到学生，从学生说到资料，说到作业批改，说到试卷结构，比预计时间长好多。领导说，我们提出的问题他们学校从来没有出现过，但会尽快解决，不能解决的也会给予答复。 我们知道，以后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挑战等着我们。但我们都相信：一切难题都能克服，一切都会越来越好。正像有人说的：不是每朵花都能长在天山上，雪莲做到了；不是每棵树都能长在戈壁滩上，胡杨做到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来支教新疆，我们做到了。当个人的脉搏与时代的脉搏一起跳动的时候，这份光荣当个人的脉搏与时代的脉搏一起跳动的时候，这份光荣与神圣，足以让我们忘记所有的困难。 三、遇到挑战 上课开会都能很快适应，比较难适应的是这里的干燥，更难适应的是教学。 教了20多年书，第一次觉得教书如此不易。我支教的哈密市一中是个民族学校，绝大部分是维族学生，还有哈萨克族和回族孩子。今年是民汉合校第一年，才招20多个汉族学生。 虽然我已经提前了解过学生的情况，知道他们的汉语基础不好，但我没想到竟然如此薄弱。已经是高中生了，除了讲解课文内容，我还要花相当多的时间教他们字音字形。“携来百侣曾游”和“曾记否”的“曾”，单是纠正读音我就用了三节时间，每次都有人读成zeng，还一脸无辜的样子。今天要开新课，课前我问：“关于《沁园春·长沙》大家还有不理解的地方吗？”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没有。”眼里的自信和纯真让我忽然也有了信心，完全忘记他们的实际情况。新课是戴望舒的《雨巷》，虽然我知道，在干旱少雨，地域广阔的哈密讲解《雨巷》，学生难以理解其中的意境，但我还是想用文学的魅力去感染他们。 范读后，我问：“这首诗写的好吗？”照例是异口同声的好。又问，听完你有什么感受？有什么要说的话或者问题？有人摇头，更多的是沉默。我介绍完背景，把生字词都写在黑板上，只标注音，口头解释了词义，让他们带着感情去读诗。这时，问题出现了，不断有人举手问字的读音和写法。那么好的一首诗，生生被他们用新疆普通话念成了干巴巴的说明文。我无语，只能为戴望舒一哭。哈密的秋天很美很凉爽，可学生的现状让我很沮丧。 想起第一次听当地老师讲课的时候，听她详细讲解字音字形，近义词语辨析，还觉得纯属多余。她布置的作业是：字音字形、词语意思每个抄两遍，作者简介抄一遍，我还暗笑，觉得像小学生的作业。当时我只让学生们把课文注释的词语意思抄一遍。结果却是：有的把注释全部写下了，包括选自《毛泽东诗词选》（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年版），这是很听话的学生。有的只写上阕注释，且偷工减料，十个词只写五个，这是偷懒的学生。有的抄写的是译文，天知道他们从哪里抄的，要命的是把“译文”写成“择文”，还振振有词地说，老师就是让写择文的，这是上课没有注意听讲的学生。还有抄错的，把橘子洲的“橘’和浪遏飞舟的“遏”字写错的超过十个，这是基础不好的学生。还有把汉字写得歪歪扭扭，丢胳膊少腿儿的，满纸都是蜘蛛在爬的，这是学习态度有问题的学生。全班49人，几乎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再想想今天出现的问题，我觉得我对学生的了解太少太浅，过于乐观自信了。 回到办公室我开始反思，我是带着全省人民的重托和深情来到新疆哈密一中的，正是因为文化基础薄弱，才需要我们来支援的。我不能坐以待毙，教了一年，学生两手空空没有收获，别说学生不乐意，自己心里也过不去。我必须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只要用心，办法总比问题多。我开始向其他老师请教，向班主任了解学生分班情况，研究他们过去的汉语文考试题。 掌握了学情，我明白了不但讲课内容需要改进，作业也得用心设计。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我发现后来的课堂作业完成得不错，虽然注音和解词是几个人共同完成的，造句也有把“辽阔”和“寥廓”弄混的，但仿写的句子还是不错的。例句是：秋天来了，天空像一块温润晶莹的蓝宝石，它已经被秋风抹拭得洁净而美丽。他们写的句子超过了我的预期，说秋风像个魔术师，大地像地毯，柿树上像挂满了红灯笼，树叶像蝴蝶，像金币，原始森林像性格粗犷剽悍的山野大汉，白云像刚弹好的羊毛......虽然和标准答案相差很远，但他们的奇思妙想还是让我看到了希望，有了信心，我觉得自己离适应这里的教学又近了一步。 想想自己学英语的时候，也是从字母单词开始的，字词关不过，文学的美就无法体会。高楼万丈平地起，于是，我的汉语文教学，就从字词入手，从最基础的听说读写抓起。第二周开始，我要求学生每天练一页字，课前背成语、讲成语，每周带着任务读书，做摘抄、写书评。还鼓励学生收看新闻联播，了解国家大事，关注社会热点，发表自己的观点。把没规律的语文教出规律就是语文老师的骄傲，把有潜力的学生培养成才就是教育者的幸福。只有荒凉的戈壁，没有荒凉的人生。即使不能长成天山雪松的高大，至少也要有一些沙漠胡杨的坚强。只为成功找方法，不为失败找理由。从这个秋天开始，我的生活已经与学生的编织在一起了，我应该对自己充满信心，更要对学生有信心。 既然千里迢迢地来了，就要不辱使命。 就要收获点什么，还要留下点什么。 哈密，必定会留下我最温暖的家国记忆。抬起头，看到天上朵朵白云，若絮若棉，轻盈可掬。一群鸟儿，带着我的心愿向天空飞去。 作者简介 毕雪静，原河南省商水第一高级中学教师，现支教新疆哈密市第一中学。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总编：湛蓝 执行总编：风剪云 名誉总编：赵丽丽 总编助理：无兮 特邀顾问：乔延凤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 策划部：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白晓辉 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美编：无兮 ETA Effi 花黎 编辑部： 总监：徐和生 主编：清欢 编辑：铜豌豆 风碎倒影 连云雷 播音部： 部长：魏小裴 主播：自在花开 过往云烟 眉如远山 叶儿 西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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