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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天地】秦忠录 | 忙假的记忆

 香落尘外 2020-03-14

本文已授权本平台发布

文:秦忠录  |  排版设计:无兮

自从上小学开始到高中毕业,每年收麦季节都会放两周忙假,让学生回家参加生产队劳动,也就是帮生产队收割麦子,每到这时大家总是欢呼雀跃,就像笼中的鸟放飞了一样高兴。

记得小的时候,忙假期间主要是在收割过的麦地里拣拾遗落的麦穗。队上会派放假回来的年轻女老师带队,把全队小学娃娃组织在一块,每人胳膊上挎一个大竹笼,来到刚收过麦子的地里,分散开来,拣拾地里落下的麦穗。大家都低头缓慢挪动,时不时弯腰拣起一杆麦子,掐掉麦杆,把麦穗放进竹笼里。带队的女老师穿的干净漂亮,都是“的确良”布料做的衣服,头上都会戴一顶白色的圆遮阳帽。她们偶尔也会弯腰拣起地上的麦穗,放进跟前谁的笼里。等到收工后,大家跟在带队老师的后面,来到指定的地方,依次过完秤后回家休息。

拾麦最怕的是中午,太阳火红,大家又不戴草帽,人人脸都晒得通红,又渴得受不了。那时要是能听到带队女老师几句安慰的话语,一切都会抛在一边,感到很高兴的。我心里很希望能受到带队老师的关注,也希望受到她的赞扬,其实带队女老师还真是表扬过自己,自己也心存感激。

除了忙假期间帮生产队拾麦子,还要完成学校的勤工俭学任务,就是帮学校拾麦子。等到开学后把收拾干净的麦子再带到学校,班主任指派干部过秤登记,然后对拾的多的同学表场,有时还会奖励一个本子之类的东西,我每年都会受到表扬奖励。

那时给学校拣拾麦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能利用空闲时间,也只能在队上已经拣拾过的地里去拣,拣回来的往往都是一些小的或是发霉的麦穗。先是把每天拣回的麦穗收积起来,等到快开学时再叫家里大人帮忙,经过棍捶脚碾,簸箕簸去杂质,再把干净的麦粒装进布袋中。原来看着不小的一堆麦穗,弄出的净麦粒怎么只有一点点,心想这样不行的。怎么办呢?天快黑的时候,往往是队上打麦场碾完一场麦子的时候,刚扬干净的麦子就堆在场地上,我就借着和伙伴玩耍时,在麦堆里一阵打闹,鞋子里早就装满了麦粒,回家后脱了鞋再把麦子倒出来,几次之后,装麦的布袋明显鼓了起来。有时怕还不够就会偷偷向麦子中掺进一些面面土,份量自然也就重了。

稍微长大后,忙假时不再去地里拣麦穗了,而是开始站岗放哨,保卫三夏安全。我们生产队的打麦场在城外的高中门前,有二十几亩大。大人们不管是下地收麦还是去麦场碾麦,都得从东北角的城门出入,队长就安排我们几个学生在这里站岗放哨,凡是出城的大人,特别是男的,一律要停下来接受检查,防止有人把火柴带出城外,防止火灾。

我们接到任务后很激动,认为自己肩上的责任非常大,心里想着一定要向那些少年英雄人物学习,时刻提高警惕,防止阶级敌人的破坏,确保三夏安全。 有时还会在头脑里想象出各种各样和坏人坏事斗智斗勇的战斗场面,最后把坏分了押进了批判会的台子上,五花大绑,低头认罪,而自己成了贫下中农眼中的小英雄,受到赞扬。我们先是找出早已锈迹斑斑的红缨枪,擦磨得明光闪闪,配上红红的缨子,俨然像是电影中少年英雄人物的样子。然后找些树枝,搭建一个草棚,手持红樱枪站在草棚下,对出城的大人进行盘查。

大人依然像平常一样要出入城门,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当回事情,在他们看来这群娃娃不过是玩玩而已。每当有人被几个站岗的娃挡住要他们交出火柴时,有的人说叔已戒烟了还带火柴干啥,就要走过去,却被几个娃娃拦住搜身,还真的搜出了火柴盒,他会笑着骂上两句,然后出城走了。有的大人则会被我们的举动惹恼,会瞪大眼睛,高声呵斥,但并没有吓住我们,不得已只好伸开双臂接受检查,然后气冲冲地走了。

当然,过不了几天这种热情就迅速降温了,大家更多的是聚在草棚下玩军棋或打扑克牌。再后来,队长说不用再站岗放哨了,忙假也快结束了。

到了上中学时,忙假变得不再那么有意思了,这时我们被当成了劳力去参加收麦劳动。每天早晨队上十字口槐树上那口大铁铃响起时,慌忙从被窝爬起来,胡乱抹一抹脸,睡眼惺忪地来到十字口大槐树下,听老队长安排当天的活路,然后再回家拿上相应的工具,懒懒地朝地里走去。虽然是早上,太阳升起来了,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又大又红的太阳看着就害怕。

中午,太阳晒得麦田里热浪滚滚,那些妇女们头戴草帽,一身旧衣,脖子上搭一条擦汗的毛巾,手握镰刀,每人占五行麦子,依次排开,齐头并进,一片片小麦在镰刀的嚓嚓声中倒下去,一排弯腰挥镰的女人的身后,留下一堆堆麦子。我们都推了自家的“地老鼠”独轮推车,跟在割麦的妇女后面,将割倒的麦子抱起来,整齐地装在推车上,再用麻绳拴紧,一回一回的推到打麦场里。那些妇女实在是厉害,她们或猫腰或蹲着,满身是灰满脸是汗渍,鼻孔也黑了,手中的镰刀却在不停地舞动,一大晌时间也少见她们喝水和休息。这可苦了我们这些推麦子的了,没人戴草帽,也没带水,有人还光着上身。午后的太阳把大地晒得滚烫滚烫的,我们又饥又渴又累,看着那似乎永远也推不完的麦子,真是想就地躺下去。

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在打麦场干活,摊场,翻场,碾场,起场,时不时还要晚上加班扬场。场长说,在场里干活要丢下叉把摸扫把,得有眼色。

收麦季节的活实在是太苦了,好在还有一些令人快乐的事情,才使得忙假不再那么过分沉闷和单调。例如在麦场干活的间隙,我们会趁着看门的侯师傅躺在那棵大皂角树下的躺椅上打盹时,悄悄翻墙溜进高中去,偷摘果园里的杏。高中的西南角是一片果园,有苹果树和梨树,更多的是杏树。收麦季节正好是杏子成熟的时候,那时又没有东西吃,更别说吃水果了,我们就老惦记着学校的杏树,总是踅摸着偷些来吃。有几次,侯师傅发现有人偷杏,就大声呵斥,我们就慌不择路,越墙而出,口袋里的杏子散落一地。侯师傅并不罢休,他骑上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一路狂追,一直撵到巷子里,看不到我们的影子了,他才骂骂咧咧地推着车子走了,随后我们往往会消停几天。

再一个令人期待的事情,就是收公粮的时候就能喝上粮站的甜稀饭。每年夏收开始后,兴镇粮站就开始陆续收各生产队缴的公粮。那时人思想比较激进,各生产队都争着把最早碾打的小麦拿去上缴公粮。先是把碾打出来的麦子晾晒在场里,下午三四点钟,借着太阳晒得正凶,收在一堆,再由两三个老农手执木锨,将麦子重呛一遍,然后装袋堆放整齐。这时拉粮的胶轮大车吆过来了,前头套了队上最好的三头大骡子,吆车把式在叭叭的长鞭响声中把车停好。队长把队上最精壮的男劳力挑选出来,有十来个人,派他们装粮跟车,到粮站缴公粮去。这些被选派去的人是身体最壮最有力气的,他们就像是令人羡慕的英雄人物一样,脸上洋溢着自豪和骄傲的神情,我要是能长成那样的体魄该有多好啊。

收公粮的时候,也就意味着粮站开始卖甜稀饭了。每天晚上7点多开始卖,每碗5分钱,碗很小也很浅。稀饭是用江米熬的,放有白糖或糖精,当时觉得那就是最好喝的东西了。劳累了一天,有时母亲会给几毛钱,叫我去粮站提几碗甜稀饭回来,全家人分了喝,每到这时我就觉得很高兴。遗憾的是这样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而且每次都没有喝饱过,因为那时实在是太穷了。

每年的忙假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过完了,但它留给我们的记忆却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作者简介

秦忠录,男,60年生。陕西省蒲城县兴镇中学数学教师。

香落尘外管理团队

主编:湛蓝

总监: 犇  徐和生

顾问:刘向东  龚建明  蒋新民  崔加荣   孟江海   李思德   王智林  张建华

特邀顾问:乔延凤

排版:强哥   凤尾

审稿一组: 铜豌豆  柳外斜阳  莲之爱

审稿二组:连云雷  风碎倒影  无兮

终审,校对:烟花  清欢

播音:从前慢  魏小裴  向日葵的微笑  过往云烟   叶儿   佳石  自在花开

稿费:湛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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