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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外婆站在屋后的一树梨花下唤我的小名。外婆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娇小的身体，穿着素色的对襟衣服，裹着小脚。走路是小小的碎米步，十分好看。外婆是性格孤傲的女人，因只有母亲（原本母亲上面还有个哥哥，五六岁的时候得了痢疾夭折。）外公续了小妾。后来外公的大嫂生孩子难产死亡。外婆抱养了她产下的男婴，好吃好喝抚养其成人。外婆一直独身居住在一间小小的土墙房内。又因她性格刚烈，所以记忆中每次来我家都住不了多久便要收拾包袱回到她又矮又潮湿的土墙房内。那时每每放假都会去外婆那里小住。外婆甚是欣喜，但也不表露于色。吃饭时扒开锅面上的玉米饭，底下是专门做给我的白米饭。剥开一个鸡蛋递给我，自己就着酱油或者自制的豆腐乳吃完玉米饭。记忆中和外婆的交流甚少，似乎她是十分内向疏离之人。外婆抱养的儿子成家立业之后，对外婆极其恶劣。不给外婆担水，不给外婆粮食。更别说照顾饮食起居。母亲离得远，除了每次去探望给些钱米之外。实是无能为力。后来听说外婆那时一直食用农田里面的水有几年之久。外婆病重那两年，因抱养儿不予理睬，外婆又不愿离开那间小屋，母亲只得常去那里小住。但又不能住长（父亲早已过世，母亲放心不下我和妹妹独自在家）。外婆和母亲说起那可恶的抱养儿夫妇。偶尔进到外婆屋里都只是去巡视外婆是否断气，看到尚有呼吸，转身就走。外婆有时口渴或是想翻个身，试图叫住他们，听到的只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母亲不在之时幸得小外婆之子一家时时照看，不然恐怕外婆就算死去尸体发霉也不会有人知晓。 外婆说起这些，悔恨不已。悔当初不该看他可怜而抱养他，恨如今他的忤逆不孝。外婆临终之前录下一盘磁带。诉说很多年来养儿的不孝以及虐待。句句是泪。声声是血。外婆过世后母亲每次拿出来听都是声泪俱下，痛哭不止。命运。如此强大。外婆的一生，也曾挣扎也曾抗拒。最终命运的车轮还是毫不留情的碾过她的生活。碾碎她也曾有过的对幸福的幻想。年少时的外婆，可曾知道她这一生的残酷命运？亲子夭折。丈夫纳妾。养儿不孝。。。她都通通默默地承担下来。又有谁知道她瘦小的身体里所承受的那些属于自己的漫长而哀伤的时间？外婆是这样善良的女子。但却未得到命运的垂怜，未得到世间的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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