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已授权本平台发布  世界的尽头有多远 作者 | 侯宪英 版式设计 | 强哥 就是这样一个孕育生命的春天，99岁高龄的奶奶终没圆了儿孙们对她世纪老人的期盼，静静地闭上了那双浑浊而苍老的眼睛。我无法悲痛，因为对奶奶来说，离世也许是一种解脱。 奶奶是一位典型的农村老太太，在旧社会的压迫下裹了小脚，经历了她那个年代所发生的一切苦难。从记事起，奶奶那因为过于操劳而早早白了的满头银发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直到现在，我所能想起的也是那些挽个发髻盘在脑后的白发。听说，奶奶年轻的时候很能干，将近一米七的身高在那个饥饿的年代是很难见到的，所以奶奶干起活来像男人一样。听说奶奶曾为了全家的生活，50年代初期独身一人走街串巷去讨口粮，自己舍不得吃，全拿回来给父亲和父亲的兄弟姐妹；听说奶奶一生都在和爷爷的坏脾气“战争”，却还是和他相守了一辈子，直到10年前爷爷过世。没有人去想过那是不是爱情，也许爷爷奶奶一辈子也没想过爱情是什么，因为他们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被那个年代牢牢地拴住了；听说……是的，这些只是听说，我从没想过去考证奶奶的过去，对她的了解我只能靠着这些听说的故事，去揣测奶奶命运多舛的一生，突然感觉此时的我是多么可笑和愚蠢。  奶奶一生养育了五个孩子，其中一个不幸夭折，这曾给了她很深的伤痛和遗憾。在她还有能力劳动的时候，奶奶把全部心血给了她的孩子们。后来她老了，老到只能在家看着她的孙辈们的时候，奶奶失去了往日的乐观和豁达，开始变得啰啰嗦嗦，也许是因为她不甘心就这样老去吧，苦难的岁月没有打倒她，时间却无情地给了她重重一击。很快地，随着孙辈们的陆续出生，奶奶终于甘心地看护着她的孙子孙女们慢慢地长大、上学，然后小鸟般的一个个离开她，去不同的城市生活。这是奶奶不能理解的。三个六、七十岁的儿媳妇轮流照顾着年迈的婆婆，她们不再吵架，尽管她们针尖对麦芒了几十年，偶尔想起她们指桑骂槐、兴师动众的岁月，我都会很恍惚，她们的关系就是一部典型的农村婆媳史，可现在她们谁赢了呢？她们的尖牙利嘴呢？她们的后代都大了、老了，她们都输给了时间，输给了衰老。在奶奶的葬礼上，哭的最伤心的是和她相处了几十年的三个儿媳妇，这种感情是无法形容的，没有人能说这是虚伪的。是啊，她们也老了，老了的人更怀念曾共同走过的艰难岁月，她们怀着更多的感恩告别奶奶，如此而已。 每次回老家，奶奶都会拄着她那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旧拐杖，颤颤悠悠地跟在我的后面，不停地问一些老掉牙的事，让我哭笑不得。记得很多年前去黄山旅游的时候，曾给奶奶买过一个拐杖，从来没见她用过，我悄悄问母亲原因，母亲不屑地说这根旧拐杖是爷爷用过的，你买的不知道被她放哪里去了。我释然了，从此再没问过这根拐杖的来历，直到奶奶去世前，我还看到那根拐杖安静地放在她的床前，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孤独无助。 奶奶一生都不贪便宜，不欠人情。尽管生活并不富裕，逢年过节时总要张罗着把该还的都还了，催促父亲他们把每个亲戚看望一遍，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这曾让她的几个儿媳妇很是不满，那么大年纪了，该享用的就享用，操那么多心干吗？奶奶总是说只有这样才有人味儿，不能白吃别人的东西。现在想想奶奶的话在理啊，特别是在今天这样的社会，亲戚邻里之间更需要多走动走动，彼此之间才有人情味，才能更好地沟通和交流。  老了的奶奶是孤独的，常常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一天，没有人陪她聊天，也没有时间听她唠叨那些陈年往事，连她最小的孙女都要在遥远的城市结婚成家了。大家各忙各的，儿辈们要看他们的孙子、孙女，孙子辈们在忙着挣钱生活，重孙子辈们几乎不认识她。她不知道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化，加速变化。她知道如今种地不再拉牛、赶驴、耕地了吗？她知道麦子熟了，不用再一个礼拜披星戴月在田里吃饭抢收吗？她知道现在不用种地，光做生意也能生活而且会生活的更好吗？她知道现在工作不再是写字记账而是用电脑吗？她不知道，也没人告诉她。她依旧穿着一二十年前的灰蓝色大襟褂子，穿着孙女在街上买的老年裤、对口鞋。一手拄着旧拐杖，一手拿着小板凳，在院子里转啊转，偶尔转到大门口，隔着门缝看外面。如果碰巧母亲没把门锁上，她能挪到大门外坐上半晌。这是奶奶给我的最后的记忆。 奶奶有一个癖好，就是总把好吃的东西藏起来。每次孙子、孙女回家的时候都会特意给她买些小点心，可她就是舍不得吃，偷偷地藏起来，下次再去的时候她会悄悄地塞进你手里，有时候看着这些早已变质的东西，不知道是感激还是生气。生女儿的时候，奶奶已经90多岁了，多年不再出门的奶奶坚持要到家里来看我，父亲拗不过她，找了辆车把她带到家里，看着她用颤抖的手从内衣里取出一张卷得紧紧的钞票，我流泪了，说什么也不愿意要。父亲说这是奶奶的心意，还是收下吧。握着那张带着奶奶体温的钞票，我终于明白为人父母的辛酸和责任。后来我把钱给了母亲，让她给奶奶买点好吃的，在孙女看来，只有这样才会心安。 世界的尽头有多远，我不知道，也无法统计，奶奶的生命却走到了尽头。我想思念有多远，世界就该有多远吧……希望奶奶在另一个世界一路走好。 作者简介 姓名：侯宪英 通讯地址：江苏沛县大屯煤电公司新闻中心 香落尘外管理团队 主编：湛蓝 总监：子寒 顾问：蒋新民 排版：绿腰 强哥 ETA 凤尾 审稿一组： 铜豌豆 一池萍安 一心 审稿二组：连云雷 风碎倒影 终审，校对：烟花 清欢 播音：米米 从前慢 配乐：罗晚词 稿费：湛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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