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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王万兵:马天保再谈朱自清《背影》的经典性!

 hong guangmin 2020-03-17

作家王万兵:马天保再谈朱自清《背影》的经典性!

指导导师:中国院院长、《新文报》副刊主编 、中国作家第一村知名作家王万兵及工作室鼎力推荐。

作家王万兵:马天保再谈朱自清《背影》的经典性!

再谈朱自清背影》的经典性

马天保

《背影》自1925年发表至令,近百年时间多次被选人我国不同地区不同版本的中学语文教材之中,以至于“在中学生心目中,朱自清三个字已经和《背影》成为不可分的一体”。作为经典课文存在理所应当,它的经典性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作者选取的是一个极其普通、极其项细的生活片段,表达的却是中国文人不擅长表达的父爱主题,小事件承载着大情感,真实地道出了埋藏在作者和读者内心深处已久且极为柔软的父子之情。接受美学认为,文学接受是文学活动系统中一个不可或缺的环节,这一方面是指文学作品只有通过接受环节才能进入社会,创作因此才有了意义;另一方面则是强调,接受活动以再创造的方式参与了文学生产,直接规定了文学作品审美价值的实现和社会功能的发挥,从而形成了在审美活动层面上的文学接受与文学创作之间的互动关系。简言之,文学活动应该是由“作者一作品”的创作过程和“作品一读者”的接受过程所组成的“作者一作品一读者”的全过程。一部文学经典必定是在读者长期阅读欣赏和文学批评的过程中形成的,读者的接受过程使文学作品潜在的审美价值和社会意义得以实现。《背影》寓复杂的情感于简约的场景之中,以小见大,所流淌出的真情实感很容易打动读者,从而激发起读者反复阅读的兴趣和欲望,创造出引起读者广泛共鸣的高能效应。钟敬文这样评价朱自清的散文集《背影》,他说:“抒情,是朱君这个集子的主要特色,中间尤以《背影》和《儿女》等篇,写得更凄黯动人。我自已也正和朱君一样,几年来为了口腹,迢遥地离去了老境颓唐的父亲。他为悲伤所损害了的双眼,老远地在迷漠中盼着我的归程。但是,羁身千里外的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朱君,你以为在这样到处是苦恼撒播着的人间世,寂寞中怆忆着爸爸的背影的,只有你独自儿的一个么?”自然不是朱自清“独自儿的一个”在晶莹的泪光中寂寞地怀念着父亲,钱理群也因《背影》泛过泪光:“在现代散文中,朱先生的《背影》恰恰又是知名度最高者中的一篇,至少我们这样年纪的知识分子就不知被它‘赚’过多少回眼泪。”可见,《背影》问世以后,有太多个你,我、他都在用自己独特的表达方式怆忆着父亲的背影。读者不自觉地从被动接受转为主动感悟,并把自身生活经历和情感体验转接到《背影》中老父亲背影审美解读的再创造之中,以自我真实的内在体验与文本谈谈心,进行一场情感上的交流与互动。

作家王万兵:马天保再谈朱自清《背影》的经典性!

第二,作者运用白描技法,不事修饰,速写似的粗线条记事写人,看似简约,却将四个巨大的感情张力网铺垫其中,寄丰富的内涵于简练的笔触之中,读完如嚼橄榄,先涩后甜,回味无穷。文章第二个感情张力网形成于同行路上父子双方截然不同的心理表现。父亲在是否亲自送儿子这件事上表现得颇为踌躇,先是说定不送,再三嘱托一个熟识的茶房陪同自己的儿子,又对茶房不放心,踌躇了一会,最后决定亲自送。进了车站,父亲忙得不亦乐乎,又是照看行李,又是忙着和脚夫们讲价钱,又是给儿子拣一个易进易出的座位,又是对茶房和儿子千叮咛万嘱咐。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不放心,这也正是“儿行千里父担忧”的集中体现。但当时的儿子对父亲的担忧心理并不理解,甚至嫌弃他“说话不大漂亮”,“暗笑他的迁”,认为自己已经长大,来往了北京两三次,没有必要担心。儿子对父亲的所为明显表现出一种抵触厌烦的情绪,觉得父亲既不谙世故,又瞎操心。当儿子也变为人父(作者写《背影》时已结婚生子)再来回想父亲、反省自己时,他完全领悟了父亲当年的煞费苦心,真正理解了父亲当年的种种言行,又因为当年没有体会到伟大父爱而追悔、愧疚,不禁发出了“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的自责和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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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采用一般回忆性散文常用的第一人称的记叙视角,作为一个视点,其字里行间始终闪动着‘我’的一双眼睛,正是由‘我’的一双眼睛摄下了父亲感人的背影。”《背影》买橘子的高潮是在父亲奋力挣扎和儿子默默观察的对比中生成的,而文章第三个感情张力网正形成于此。穿铁道、爬月台买橘子这一连串的动作对于一个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小伙而言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作者本来要自己去,但父亲不肯,“只好让他去”。但这不远的几步路却使年老体胖的父亲“显出努力的样子”,他手攀脚缩,手脚并用,动作迟缓笨拙。即便步履艰难,父亲仍然坚持着买来橘子,因为橘子可以带来福气,带来吉利,父亲希望儿子出行平安顺利。当父亲“将橘子一股脑儿放在我的皮大衣上”,顿时轻松了下来,这无疑是他在尽完为父的责任之后无憾和满足的心理表现。我们从中可以看到这样一个细节:寒冬,父亲穿着黑布小帽、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整套着装是布料材质,而儿子座位上垫的却是父亲做的紫毛大衣,身上穿的是皮大衣,父亲宁愿自己冻着累着,也要把最好的留给儿子。终于,儿子在父亲无微不至的关怀体贴下,情不能已,送别的片刻就两度落下眼泪。

谈到《背影》的创作过程,朱自清在答《文艺知识》关于散文写作时曾说:“我写《背影》,就因为文中所引的父亲的来信里那句话。当时读了父亲的信,真是泪如泉涌。我父亲待我的许多好处,特别是《背影》里所叙的那一回,想起来跟在眼前一般无二。”文章结尾作者引用了父亲的来信,信中写道:“我身体平安,惟膀子疼痛利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作者看到年迈的父亲在感伤悲叹大限将临,联想到父亲奔波操劳的一生,少年独立谋生,做了许多大事,中年家运不济,但又不辞辛苦,老年却因家庭琐屑如此颓唐,不禁黯然伤怀。虽然父子二人在生活上有过龃龉,但“大去之期不远”,父亲终究还是忘却了儿子的不好,儿子也盼望着早日与父亲相见。在生死面前,父子亲情是种生命关系的积淀,这成就了文章第四个感情张力网。作者抚今追昔,不动声色地将四个巨大的感情张力网埋藏在平实简约的文字之下,恰似汩汩清泉,又如滔滔巨浪,缓缓沁入读者心田,却又给予读者情感上的震撼,于平静处现波澜。

作家王万兵:马天保再谈朱自清《背影》的经典性!

“要谈‘五四’以来的散文,就不能不提到朱自清;而要谈朱自清,又不能不提到《背影》。”“因为《背影》的确是典范性的散文作品,在艺术上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之处是很多的。”《背影》浓墨重笔集中描写了一个父子离别的片段,虽然短小,却脍炙人口,感人至深。它所表现的舐犊亲子之情与感孝父母之情正是中华民族几千年继承下来的优秀文化传统,更是人之本性,人之常情。“《背影》抒写的父子伦理亲情,是人类永恒的文化母题,它永远可以作为读者伦理道德教育的生动教材,同时也说明,表现人类文化母题的经典,读者也是没有国界的,它应该是属于全人类的精神财富。”通过阅读理解,通过语文教学,处在青春叛逆期的学生或许会从俯视、平视父亲转为仰视父亲,生发出对父亲的感念之情。笔者相信,随着学生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他们会从少年时的一般感受转化为青年甚至中年时震颤性的生命体验,这是受益终生的。正因如此,《背影》才得以不断入选带有启蒙教育功能的基础教材也基于这一点,我们绝不应该将《背影》从中学语文课本中删去。

李广田:《最完整的人格——哀念朱自清先生》,转引自《朱自清研究资料》,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252页

王先霈孙文宪编:《文学理论导引》,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187页。

钟敬文:《芸香楼文艺论集》,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6年版,第444-445页。

钱理群:《父父子子·序》,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2页。

薄培林:《〈背影〉再解读》,《南都学坛(人文社会科学学报)》2007年第3期。

朱自清:《关于散文写作答〈文艺知识〉编者问》,《朱自清全集(第四卷)》,江苏教育出版社1990年版第483页。

林非:《现代六十家散文札记》,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82年版,第49页。

朱金顺:《读朱自清的〈背影〉》,《朱自清研究资料》,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219页。

林道立张王飞吴周文:《〈背影〉的美学价值及其文学史意义》,《天津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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