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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鄱专栏 | 雷灵香 | 回家

 香落尘外 2020-03-19

- 回家-

文:雷灵香 / / 图源:堆糖

今年春节期间,老家的天气非常恶劣,日日下雨,阴雨连绵,又湿又冷,路上到处泥泞难行,家里热水器是太阳能的,这样的天气根本没热水洗澡,感觉身上油腻腻脏兮兮,纵使每天爆竹声声欢,也冲不散内心的郁闷与烦躁。

初四就急不可耐地收拾东西,准备早早地返广东,广东天气晴朗,气温舒适得穿单衣,更何况天天可洗热水澡,室外也干净整洁,春暖花开。

第二天一早接到老三电话,说老妈昨晚在老二家半夜上厕所摔倒,挺严重的,送医院诊断髋部骨折。

与他把行李收好放在车尾箱,然后开车直奔医院,母亲痛得哼哼唧唧但人很清醒,我们与三姐与三姐夫在医院轮流陪护并照顾,直到手术成功并康复有望,正月初十,把医院所有事情交待好大姐二姐并请好了护工与二姐轮流照顾,然后再启程回广东工作。

一年之计在于春,初春开个好头对我们生意人特别重要,何况,春节期间在淘宝卖的宝贝也要赶着发货。

回家,回江西是回家,回广东也是回家,母亲在哪里,那里就是娘家,而公婆生活的地方是婆家,娘家已是物是人非,婆家虽然也是我们起的新楼,但心里仍然是疏疏离离不太自由。而广东才是我心中真正意义上的家,是我们购置并亲手布置的,有他有爱有欢笑,有书香花香有茶香,有WIFI有热水有躺椅,温馨得怎么呢呢㗏㗏都行……

回广东工作与生活都很顺心,宝贝儿子也从美国回到学校,只是还牵挂母亲,母亲虽说手术成功,但却吃不下东西,每天只能喝一点汤或粥……

每次只能打电话从二姐处了解情况,母亲时好时坏,整天迷糊睡觉进食甚少,伤口却愈合得可以,医生说10天左右后可出院。

出院后住哪儿呢?却是我心中难过得一直不敢去想的问题,母亲出院后至少要躺20多天才可能起床慢慢行走,而二姐一个小女子是不够力气与精力照顾好的,大姐一家又特殊情况,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后来大姐打电话来说,母亲出院后先住雷家,毕竟大哥一个男子力气还是大些,可以搬得动母亲。

唉,妈,希望尽快好起来,能走路就好了。

我难过又无力地想。

母亲出院没几天,婆家急电: 姚父亲脑梗病危,已住入鄱阳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

姚第二天一早就与小姑子江娇开车回家。

姚在医院陪护他父亲期间,有天中午,正在办公室午休的我突然接到大姐电话,大姐哭得撕心裂肺,原来大姐夫被车撞断了腰,正在医院抢救……

我的泪水一下子涌出来,心也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大姐开一家小超市,长年累月地忙碌,家里二儿子又瘫痪,姐夫又出事……这个家怎么办怎么办?

……这样,大姐更没时间去看望母亲了。

这2019年,怎么就一个伤悲接着一个悲伤?

几天后,姚又打电话给我,要我带着儿子一起回去,老爷子不行了,外面工作的所有儿女子孙都要回去见老爷子最后一面。

儿子连夜从深圳赶回佛山平洲的家,第二天一早与我一起坐他姑爹的车回江西。

雨,哗哗地下。

我在姐妹微信群发了个信息: 姚父病危,我已启程回鄱阳。

约一小时车程后,接到三姐语音信息,声音哽咽带哭腔: 老四,哥嫂刚打电话给我,说老妈不行了,我也正与姐夫启程回家。

眼泪,禁不住簌簌地往下流,母亲一生勤劳并体贴儿女,都没享什么福,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

儿子拥了拥我的肩。

一路烟雨凄迷。

儿子的两个姑爹轮流开车,当晚就回到鄱阳县城,姚把我与儿子接到酒店,让我们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休息,第二天一早我们开车回雷家看望母亲。

姚父在医院重症监护室,每天只许一个亲人探访,逗期半小时。

母亲住在雷家从前她与父亲住的阴暗的小砖房里,还好大姐在地上铺了一层红色皮纸,稍显温暖些。

母亲无力地躺在床上,脸上瘦得骨骼突出,脸皮无法包住牙齿,头发散乱……

一见,不由地心酸。

我忍不住拭泪,母亲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母亲的意思,点头是:宝贝,你回来了;摇头是:宝贝,别难过。

母亲,已经不能说话了。

我坐在床边,伸进被窝握着母亲瘦骨嶙峋的手。

三姐二姐在,姨妈也在。

姨妈这些天,天天步行来看妈,谢谢你的陪伴,谢谢。

中午饭后,与大哥一起帮母亲换药换纸尿裤,母亲全身都干了,全是皮包骨,而且臀部都烂了……

心里一阵阵发冷,看来,母亲是好不了了。

下午四点左右,必须与姚回婆家,去收拾好家里,姚父后天出院,家里姐妹都要来住并陪伴的。

三姐二姐说这几天她们陪伴妈,叫我别担心。

傍晚站在姚家二楼阳台上,心里一边挂念母亲,一边眺望茫茫四野,心绪空洞飘忽,突然一眼瞥到村外的土地庙,对呢,母亲前年春节住在我家,曾经让我带她去拜过这个小庙,母亲边拜边念念有词,出庙后我曾笑问母亲念什么词,母亲说:我求菩萨保佑我好好回家。

那时笑母亲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现今突然心里一动:好好回家,就是希望好好地去了,不要受太多磨难,母亲是个爱干净的人,她受不了躺在床上大小便……

这与我的养老观念一致: 不求长寿,但求洁净健康而有尊严地活着。

暮色四合,微光中我再次把目光投向小庙,轻轻搓摸着手中的菩提手串,暗自祈祷: 神呀,你要么让我母亲健康的好起来,要么早早地让她去了,不要让她受尽折磨。

第三天一早,公公带着氧气出院,一回到家,刚抬上床,家人们全部严阵以待,围在房中,老公与他妹妹细娇小心翼翼地拿下氧气管,公公一口痰噎着,差点上不来气,细娇嚎啕大哭,全家人跪下……一会儿,公公又上来气了……一家人长吁一口气……

我对公公没什么好感,毕竟,他也是个挺折腾子女的长辈,但将死之人,所有的不满都一笔勾销,好在子女都孝顺,老公为了他多次只身开车回家照料,白发也为他增添了不少。

但这时,我却羡慕他,病重,子女轮翻照料直至痊愈;临终,又是这么多子孙陪伴,连女婿都在。

而我妈,大女婿住院连着大女儿都没法看望,二女婿又病逝,儿媳妇又不亲近,四女婿女儿家里有事,现今只有三女婿三女儿可多陪伴些……

中午,细娇在喝汤,几天没说话的公公突然说:给点汤我喝吧。

好像状态好了些。

那明天去看我妈,永新点点头。

第二天早饭后,三姐打电话来说她已去雷家看过老妈了,老妈还是老样子,她明天有6节课,课多找不到人代,所以今天先回湖南,明天照常上课,后天又回来陪老妈。

好的,你去吧,我今天会抽空去看妈。

老爷子从昨晚就状态差了,几次差点去了。

中饭后,老爷子还那样,永新就载我一同回去看望母亲。

母亲还是躺在床上呼呼地喘气,气粗又无力,二姐难过地说今天水都进不了。

今天姨妈没来,可能是家中有事。

我喂一点水到母亲嘴里,母亲连吞水的反应都没有了。

但我与她说话,她还是会点点头或摇摇头。

坐在床沿与二姐聊起母亲以前的往事,母亲善良勤劳,家中里里外外都是她打理并操持,父亲不懂疼她,连爷爷奶奶也总冤枉并欺负她,记得母亲为了节省,总不上桌吃饭,躲在厨房吃咸菜并用开水伴饭,而爷爷却说母亲背着他们偷偷吃好的,我们姐妹几个是知道母亲受冤枉的,心里为她难受极了。

母亲听到我们的谈话,一滴泪悄然从眼角滑下来。

我知道我不能在雷家逗留太久,婆家随时会来电话。

可是,大哥去哪儿呢?好想帮母亲换了纸尿裤再走。

大嫂说大哥打农药去了。

没办法,只能让永新来帮忙,让永新戴上眼罩帮母亲侧身,我们打开纸尿裤,发现母亲大便了,而且带血,母亲差不多一个月没吃东西,每天都只进少许汤汤水水,怎么会……?

二姐难过地说:母亲真的不行了,去之前排尽体内残渣……你姐夫也是这样后不久就去了。

心里一咯噔,母亲不会挺不过今晚吧。

刚把母亲擦干净,细娇来电话哭着说: 哥嫂快回来,爹爹不行了,在等你们。

我不得不跟母亲说: 妈,我知道你是爱干净的人,我与二姐把你擦干净了,我现在得走,永新的爹不行了,我明天来看你。

母亲点点头。

一上车,我带着哭腔发了语音信息给三姐: 姐,老妈可能挺不过今晚。

回到婆家,所有家人都围在公公房间,细娇更是流着泪抱着公公的头,老公也爬上公公的床喊: 爹爹,我回来了。

公公喉咙扯了一会痰,就去了。

全家人跪着痛哭。

公公毕竟是有福之人,这么多子孙送他回家。

可我母亲呢?三姐走了,大姐在医院,二姐因为要帮大姐看店,晚上也不能陪伴妈,连姨妈今天也没来……

(后来才知道,姨妈这天刚好感冒。)

母亲,我希望你早走少点遭罪,却更希望你在我们的陪伴下离去。

晚上,我左眼使劲地跳。

第二天一早,接到大嫂电话,母亲昨晚走了,昨晚12点左右,大哥去看妈时,她就走了,撇开所有亲人,走得安静又悄然,正如她不折腾的一生。

母亲,好好回家,天气预报本说出殡那天下雨,可太阳神拼尽全力为你辅满阳光的路,你的墓地,油菜花盛然开放。

         2019年3月

版式设计 | 湛蓝

作者简介

菱香,外表安静,内心斑斕,超喜欢旅行。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总编:湛蓝       

名誉总编:赵丽丽

总编助理:无兮     特邀顾问:乔延凤  桑恒昌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李国仁\杨秀武 

策划部: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白晓辉

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美编:无兮    ETA    玉丽   路人

编辑部:

总监:徐和生         主编:清欢

编辑: 风碎倒影   连云雷  

播音部:

部长:魏小裴 

主播:自在花开   过往云烟   眉如远山   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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