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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已授权本平台发布 望着你，青春不在的容颜 文：七 岭 / 版式设计：Effi Lu /图源：堆糖 这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床头柜上的闹钟“滴嗒，滴嗒”走着，声音枯燥而又单调，在这夜静更深的时候，更让人感到一种异常烦闷的落寞孤寂。 我坐在你的身边，在床头灯昏暗的光晕下，静静地看着你。本来就劳累一天了，又加上疾病的折磨，你好不容易在痛楚的疲惫中睡着了。望着你时而急促，时而舒缓的呼吸，我的心情愈加沉重，我知道你即使在睡梦中，还是那样的郁闷和纠结。 这是一张我多么熟悉的脸啊！当年，是那样的青春靓丽，和善可亲，光彩照人！你给所有认识你、接触过你的人，都留下了热情大方、朴实善良的好印象！而今才过了多少年啊，你的头发却几乎全白了，染过的头发稍一长长，撩起来头上就白乎乎一片，白头发特别地扎眼了。 你为我们这个家，为了我和孩子，付出了太多太多的汗水和心血啊！ 当年，我们刚一确定恋爱关系，有人就悄悄地在你面前说我们不般配。那时候我刚刚被批准提干进军校培训学习，除了我即将拥有的军官身份之外，你各方面条件都比我好，难怪别人有这样那样的说法。“我下嫁，就相当于‘扶贫’了吧！”别人再说的时候，你这样和人家调侃。我知道，你看重我的，是我的勤奋、朴实和本分吧，你不止一次地说过，找对象过日子，人好，比什么都重要！ 结婚前，我带你回了趟我的老家。那一次你在我们村里引起了“轰动”，我们出出进进都被乡邻们指点着评论，你的美丽、见识和礼貌都让村人夸奖着。 我们结婚这么多年，我的村里人都非常认可并称赞着我找的这个“外面的媳妇”，有不了解的不服气，就有村里的“权威”人士出来讲，不说别的，儿媳妇常年给公公婆婆打毛衣织毛裤的，你们谁家媳妇做到了？ 其实，自打我们结婚后，你的善心孝行又何止这些呢？不管老家的亲人还是我们身边的朋友，和你处过的都给你翘大拇指。而这里边，你又多付出了多少辛苦和汗水呀！ 你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南方女子那种机敏聪慧、吃苦耐劳在你身上很好地传承下来，大家庭里的勤俭厚道和劳作磨砺让你把我们的三口小家操持得井井有条。你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也是一个好女儿、好儿媳；而我，却不是一个常人眼里称心称职的好丈夫、好父亲。 在部队工作那些年，尤其是在基层岗位上、做具体工作的时候，“公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自家的事再大也是小事”，我们都是以牺牲个人和家庭利益为荣的。每到这样的时候，受委屈的便首先是你们这些军人家属，如果得到领导表扬，大会上再一宣扬，我们往往做的就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你也有着四年多的从军经历，很熟悉也深深地理解着这一切。于是，你默默地用自己瘦弱的双肩把家里的大事小情全都大包大揽下来，全力地支持着我在部队“好好干”。 …… 时钟还在滴滴嗒嗒地响着，时针不紧不慢，往复循环。 你又长出了一口气，慢慢地翻了下身，我把滑落的被角往上拉了拉，把被子给你盖严实了。我坐在你的身边，定定地望着你，你那蓬乱灰白的长发间脸庞愈加削瘦了，面容憔悴，面色苍白得几乎没有一点血色。同龄的女人如今像你这个年纪的大多都发福了，而中等身材的你体重却始终都没超出过50公斤。 是我做的不够，做的不好，才让你这么辛苦啊！ 从你怀孕时起，我就没有照顾好你，没给你做出过一顿可口的饭菜。那时候我在师机关当新闻干事，经常下部队采访，跑报社改稿，陪新闻单位的领导和编辑记者参加各种会议和活动，一年到头地忙。女儿出生后我没好好照顾你，说实话，那时的我也不懂得怎么照顾产后的爱人，我那来自乡下的老母亲也做不出让你吃得可口的饭菜，我还忙得一天到晚不着家，以致你在月子里自己下床收拾家、洗衣服，给老家来看你和孩子的亲戚做饭，洗东西摸凉水，开冰箱取冻肉，月子里落下了病，每到阴天下雨你都腰疼腿疼，还有月子里落下的肌肉疼和风湿病多年来折磨着你，一度让你干不了重活。一想起这些，我心里就不是滋味，是我们对不住你呀！ 女儿从小到大，也都是你在照管。我照看孩子你不放心。 你那时还在商场上班，一年到头倒班，节假日也不能休息。那个星期天我在家边看孩子边加班写汇报材料，一岁多的女儿在床上爬来爬去，不是抓我的钢笔就是撕我的稿纸，我把她用被子围起来，拿了一大堆报纸让她撕着玩儿，没承想孩子把撕碎的报纸吃进了肚子里，害得她连着两天拉肚子。你上班回来知道了，心疼的什么似的，着急上火又对我哭笑不得。 想起来那时候亏欠你真的太多了。那几年我平时顾不了家，就是在你生病时还常常要加班、去出差。 记得那次你感冒发高烧，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却还为了报道员小冯提干的事要带他跑北京。我实在不好意思和你张嘴说了，就让小冯来家找你，你听说后尽管也很不情愿，但还是叮嘱我，这是关系到人家小战士前途命运一辈子的大事，要我一定尽全力去帮助他。 我在北京忙活了一个多星期，为小冯整理好了稿件资料，跑上级机关补齐了档案材料，在军区规定的时限内办齐了手续。他最终如愿以偿了。他后来在部队成家立业，之后又调进了北京，也就再没和我们联系了。听说他后来仕途发展很好，我想他现在肯定不会记得，为了他的前途命运，他的嫂子也是做出过贡献的了。 其实这么多年来，你从不需要别人记住你什么，更不要说贪图回报了。曾经有记者多少次想写写你这位让人敬重的军嫂，你都没有答应；有多少次我所在单位要把你作为先进和模范推荐表彰，你听说后都婉言相拒。你不想张扬自己，只是踏踏实实地做着自己应该做好的事情。 那一年，我所在的部队撤销了。我被重新分配到离家200多公里外的一座山沟仓库工作，常常一个多月也回不了一趟家。 那时候，女儿刚刚上小学。单位一撤销，专为部队子女上学保障的接送车也停了。你平时上班两班倒，一到营业旺季也常常加班加点，女儿的学校又远，接送和吃饭都成了大问题。 因为孩子太小，报小餐桌吃饭、找私家车接送凑合了大半年，总是出这样那样的问题，我们双方的老家里也没人能来给我们帮上忙，我又工作去了外地，家里就更指望不上了。在家庭和单位工作之间实在无法兼顾的时候，为了我和孩子，你开始考虑不上班了，放弃自己的正式工作。 你是从部队回来后安排的正式工作，你在单位是业务骨干，独挡一面且很有发展，就为了照顾孩子照管家，让我在部队工作没有后顾之忧，就这么断然放弃了。 我知道你承受了多大的委屈，多少同事和亲友都不理解，甚至当面埋怨你，你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只是有一次我出差路过突然回家时，看到你正和朋友通电话，你说起自己已经没有工作了，凄憷的脸上满脸的泪花…… 我的父母都是老实巴脚的乡下人，没有文化也没有更多的见识，自打我们结婚起，你一点都没歧视他们,一如既往地尊重他们，孝顺他们，连续多年给他们打毛衣织毛裤，每次回老家时，吃穿用的给老人带的一应俱全，想的做的比我们这些亲儿子、亲闺女都尽心都周到。 从小学到初中的近10年里，你在女儿上学时天天接送、课余时陪伴着报班辅导，无论雨雪风寒还是高温酷暑，从没间断过。女儿优异的学习成绩里有你辛勤的汗水，全国和省、市美术大赛的一摞又一摞的获奖证书，是你含辛茹苦付出的见证。女儿一年年地长大了，而你的眼角也渐渐出现了皱纹，鬓角过早地生出了白发。 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我望着你熟睡中那一脸的倦容，也丝毫没有一丝睡意。 你真的太累了，操心太多了，你长期透支着自己，超负荷的劳作，与任何人相处都不想让人家说出你半个“不”字来。长年下来，你本来身体就不好，又患上了多种慢性病，也没得到及时有效的诊疗。你真的需要好好地查一查，看一看，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的呀！ 2008年年底，组织上确定由我作为医疗队政委带队赴西非利比里亚执行维和任务，到异国他乡去维和，任务区情况复杂，风险也极大。我了解你，知道你在我的工作上绝不会拉我的后腿，我也知道你最担心什么。第二年我们的女儿要升初中，面对的现实是，孩子要想上一所理想的中学，最关键的还是得靠找关系。 “你一出国就是大半年，到时孩子上学找谁？” “我找领导说说，看组织上能不能给想想办法”。 有关系的话，可能还得要一笔数额不小的择校费，没有过硬的关系，往往花再多的钱也进不了教学师资都排名最靠前的好学校。 你非常纠结。可怜天下父母心哪！又有哪个家长不希望给自己的孩子创造最优等的学习环境和条件呢？为了女儿的学习，你可是把自己的工作都丢了呀！而我向组织上反映时，代表组织上和我谈话的领导最迫切需要的是要我克服一切困难去为国争光。 有几个朋友和战友主动答应帮忙了，我们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我们出国前，你自己操持，在家里整出了一大桌子拿手菜招待大家。我喝得大醉，送完客人上不了楼回不了家了，你半背半搀着把死沉死沉的我弄回家，整整收拾打扫了大半夜。而那两天，你的感冒还一直都没好呢。 我在国外维和的八个多月，是你最提心吊胆的日子。你不断地给我发短信问情况，提醒我注意身体，注意安全。放暑假时女儿小学毕业了，你紧着打听升学的事，哪知主动帮忙的战友一直答应的好好的，最后关键时刻却食言了。那几天，你的头发一下子几乎全白了。 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你给我打电话，因为时差，国内早上八点钟的时候，我在利比里亚的绥德鲁任务区正是半夜十二点钟。你强忍着眼泪告诉消息，哽咽着问我该怎么办。 我在异国他乡的红土地上，因为时差的关系，和你断断续续地通着话。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马上该去找谁去。我只能劝你别着急，慢慢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你一听就火了，那是你第一次和我发那么大的火。我知道你去求人办事，可能看尽了别人的冷脸，接连受到怠慢，我知道你为此跑细了腿，陪尽了笑脸。最后还是没结果。我也知道再不抓紧，错过机会可能就没机会了。可是，马上又有什么办法呢？国内是上午上班时间，你去找谁谁都不见（有的是不在），我这儿正半夜三更的，战友们都已进入了梦乡。 我在维和驻地生活区空旷的操场上，一时无所适从。我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对不起老婆孩子，让她们在家受难受治，奔波无助。我仰望着利比里亚灿烂的星空，禁不住热泪长流。 好在我们在女儿新学年开学的时候完成了维和任务，如期回到了国内。在单位新任领导的关心，在其他几位好友的帮助下，女儿终于进入了相对满意的学校。那时候，你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燕子，燕子你觉得怎么样了？” “燕子……”我看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快凌晨四点了。 你扭着头，身子动了动，嘴角喃喃地说了句什么，还是没有醒来。看得出你虽然极度疲惫，但睡得很不踏实。 昨天下午，我从单位赶回来，告诉了你组织上确定我转业的消息，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晚上吃完饭，你竟在客厅里一下子跌倒了。后来才知道，你这段时间身体不舒服，天天都吃不下饭去。这么多年了，你一直不知道爱惜自己。 维和回来后不久，我提职到离家100多公里的一座位于大山深处的油料仓库担任政委，艰苦，偏远，交通十分不便。职务提升了，但责任更重了，作为单位主官，工作起来就更顾不了家了，最忙的时候要两三个月才能回一次家。 又是几年过去，你对此已经习惯了。 军人啊，就是一种意味着艰苦奉献和危险牺牲的特殊职业，真正的军人，心中牢牢地守着这个“军”字，在不同的岗位，以不同的形式付出着自己的青春、热血甚至整个人生。而军人的家属，尤其是那些好军嫂们，为了支持自己的爱人，更是经常克服着生活中常遇到的艰难困苦，还有那些不为人知的苦辣辛酸。军旅歌唱家谭晶那首著名的《妻子》，就是对当今军嫂们默默奉献的最好的诠释了。 其实，从军人自己的角度讲，谁也不会天生就喜欢过这种聚少离多，夫妻都在付出和奉献的家庭生活，实在是军人的天职使然，是一种必须的责任和担当啊！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的任职时间长了，年龄也大了。到了考虑进退走留的时候。我知道你心里也有一个军旅情结，甚至在我身上也寄托着你自己的一个绿色的梦，希望我能走得更高、走得更好。但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在当下这种社会环境中走上正团职领导岗位工作几年，我已经很知足了。 还有，就是你考虑的可能更实际一些，随着我的转业，你的随军未就业补贴等也会停发，你成了真正的没工作没一点儿收入的家庭妇女了。 你失望了，失落了？还是你觉得这么多年来自己的付出都白费了？你伤心到了极点。 说实话，这段时间我的心情也非常不好。我们话不投机，都忍不住争吵起来。你又气，又累，又病，一下子躺倒下了。 夜已经很深了，我坐在你的床头，静静地望着你，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对不住你。我真的不应该和你争吵，把工作中和单位上一些不如意的坏情绪带到家里来。你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孝敬老人，相夫教子，善待亲友，乐于助人，你透支了自己的身体和精力，为家庭、为亲人做出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的一切。就像你白天时说的，这么多年里，我们双方家里十几口人都穿过你亲手打的毛衣，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哪里，只要有你在，大家就都能吃到你做的可口的饭菜。不管谁有难处，都会得到你真诚的关心和真心的帮助。可是你自己呢，在这年复一年不停的辛苦和劳作中，过早地衰老了…… 整整一个晚上，我坐在你的身边。在昏暗的灯光下，静静地望着你，望着你已青春不在的容颜。 啊，这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作者简介 七岭，来自农村，曾经军旅，久居太原。纤陌红尘中，执着于一种宁静、平和与淡雅，不急不躁，不卑不亢，临窗听雨，向好而生。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总编：湛蓝 执行总编：风剪云 总编助理：无兮 特邀顾问：乔延凤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 策划部：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白晓辉 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美编：无兮 ETA 婉静 编辑部： 总监：徐和生 主编：清欢 编辑：铜豌豆 风碎倒影 连云雷 播音部： 部长：魏小裴 主播：自在花开 过往云烟 眉如远山 叶儿 西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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