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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回答,19号大院

 阳光晨晓 2018-11-23

1

2008年,我第一次到19号大院,和孩子爸在军官饭堂一楼的军苑餐厅吃了第一顿见面饭。

 

如同所有部队大院,19号大院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庄严而神秘。

 

士兵站岗,钢枪斜挎,绿军装步履如风,目光如炬。出操的军号声、一二三四的口令声,清脆地回应着围墙外车流的喧嚣。但凡路人多打量一会大门,或是拍照,都会遭到哨兵的盘问或禁止。

 

第二年,我便嫁到了19号大院。


大院二号哨毗邻东风东路;三号哨外是东皋大道;东面有部队招待所、礼堂、烈士陵园和嘈杂的陵园西手机一条街;西面便是广州众多河涌中比较有名的一条叫东濠涌。


坐拥繁华,大院内部虽然整洁肃穆却又老旧简陋。


我的婚房非常富有年代感,土黄色的门,老旧的楼梯,外墙斑驳,像耄耋老人脸上布满了老年斑。


但也正是这些筒子楼、营职楼、团职楼等老楼里,居住过战功赫赫的老红军,见证了几代共和国军人激情燃烧的岁月,也继续见证着和平年代军人的默默奉献。


2011年,宝贝女儿出生了。大院虽不大,却成了女儿最开心的大乐园。


抱在怀里时每天咿咿呀呀要去军人服务社买零食;


同伴摔伤了,一群小朋友前簇后拥将他护送到卫生所,呲牙咧嘴地看军医给清理伤口,吵着嚷着要着创口贴拿来玩;


游泳池、篮球场、乒乓球台等体育设施是孩子们的常规游乐项目,看大人打球或在一旁游戏是最美好的亲子时光;


二号哨对面几百米就是部队幼儿园,附近的小学也优先保障部队子女入学,大院的孩子们从幼儿园小小班就一起手拉手上学,再结伴回家。


我突然很羡慕女儿,出生在这样一个集体大院,有这样一群青梅竹马,她的记忆会被这一帧帧画面填满,在成年后的艰难里,能感受到来自旧时空的脉脉温情。

 

2013年,我转业到地方,脱下穿了13年的军装。这其中的迷茫不舍,懂得的人并不多。


绿军装里有我明亮的青春,坚守的誓言,选择不难,说再见却很难。幸好,我还有大院,这里还有我熟悉的军营和军装绿。我的回忆能够在大院继续延续,我曾以为会一直这样延续下去。


2

2016年,军改拉开了序幕。军区成为历史,部队移防,人员分流。


军嫂X的丈夫去了NN,军嫂L的丈夫去了GL,我和军嫂Y的丈夫先后转业到了地方,军嫂R的丈夫等待尚不明朗的下一次分流。

 

大院俨然变成了湿地公园,绿军装们像南飞的候鸟渡过一个漫长的暖冬后,呼啦啦全飞走了。军绿渐渐成了点缀,不再是大院的底色。

 

篮球场不再有喧嚣的锣鼓声,大坪不再有拔河的号子声,军娃Z最爱的活动不再是下楼和小伙伴疯玩,而变成了等爸爸回家。


每逢周末,军娃Z就会坐在客厅里,边看书边听门外行李箱的滚轮声,总能从好几款滚轮声中辨别出爸爸的声音。

 

军嫂X成了风一样的女人。每天骑着电动车嗖嗖嗖地接送孩子,买菜做饭,送兴趣班,辅导作业。周五下班后,接娃连夜去部队探亲。挤在简陋的单身宿舍,用开水壶煮菜,用行军床拼床,但这反倒成了孩子最爱的家,因为这个家里有爸爸!



尽管留守妈妈、留守老人、留守儿童成了大院的底色,但底色的温度从未消减。


加班赶不回,一个电话就能找到大院的妈妈帮忙接送,带回家吃饭写作业。


晚餐时分,就像‘’请回答1988‘’里的那几家人一样,孩子们被指派着把刚出锅的菜肴、时令水果送到其它小伙伴家。


军嫂R的二胎预产期快到了,老人还没来,丈夫接到命令出差。大家在微信群里商量解决方案,军嫂J去R家陪睡,军嫂Z将手机调最大音量随时准备开车送医院,军嫂X负责看管R家老大和接送上学。


大院的一切依然井然有序,依然充满温度。

当军人丈夫们冲锋陷阵在异地他乡筑起一座新的营盘时,大院军嫂们选择撑起了另一座营盘——家。


她们挑起柴米油盐、孩子教育、赡养老人的琐碎,让大院成为绿军装坚固的后方,迎接他们一次次疲惫的归来和休整,又送走他们一次次心无挂碍的前行和出发。

3

2017年,响应部队停止有偿服务的号召,大院二号哨外的味然香、尊宝披萨、军民图文复印店和三号哨外的裁缝店、家电维修、老班长米粉等相继关停,并用砖砌住门面,刷上了统一的颜色。

 

2018年,大院拉起了住房清理的横幅,时常见到搬家公司的卡车停在楼下,曾经共事多年的老领导和同事们,陆续搬出了这个居住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大院。

 

大院仿佛盛大演出刚散场的礼堂,慢慢只留下清洁阿姨笤帚扫地的刷刷声,单调地回响。

 

军官T'博士'转业后也搬出了大院,但每次都来三号哨外的理发店理发,说是理发师熟悉他的发型。其实我知道,他是想念大院的味道,想念大院的战友。还记得搬家时货车缓缓驶出二号哨的那天,他回望大院的双眼,专注而深情,大院见证了他奉献的青春。

 

我忍不住感慨,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也要搬出去?

女儿抬起稚嫩的小脸说,这么好的大院,为什么要搬出去?

 

女儿的小闺蜜甜甜,也出生在大院。两人一起流口水、吸大拇指、吃辅食,一起学爬、学走路、学骑单车,手拉手读完幼儿园宝宝班小班中班大班,还拉勾要读同一个小学,甜甜却因爸爸分流到其它单位离开了大院,于是一有时间,就会央求妈妈带她坐半小时公交车回大院玩。


每当这时,女儿就会飞奔着去大院哨口迎接。

每当这时,我就期盼着女儿的大院回忆能够持续的久一点……


04

如今的大院,每天早上都有班车开进二号哨,一群熟悉而陌生的绿军装下车,涌入食堂或者地道。

 

我和孩子爸第一次见面的小餐厅早已被推倒,成为一块空地,旁边建起了灯光篮球场。

 

大院十年来越来越新,新公寓楼、新综合楼、新游泳池、新沥青马路,新的是设施,熟悉的面孔却越来越少。

 

时间会流逝,所以时间带来离别,留下遗憾,但时间给我们最大的礼物或许是爱过的记忆——

 

早上,一群绿军装涌入食堂吃早饭又三五成群走进地道去对面办公楼上班。

 

中午,绿军帽又像满鱼塘的鱼苗吐泡泡一样从地道口咕嘟咕嘟往外冒,去食堂或回家吃饭午休。

 

傍晚是一天中最喧嚣的时刻,放学的孩子、下班的家属、带宝宝的老人,聚集在地道口的大坪里玩耍聊天,迎接绿军装们下班回家。

 

每逢新年,各部局都会召开团拜会,宴请官兵家属和父母,畅谈和感谢一年的成绩和辛劳。绿军装们在'一二三干'的如雷酒令中,享受亲如兄弟的战友情谊和小家庭的温暖,酒精熏红的脸上永远不缺对新一年的期许和斗志。

 


我们回忆十年前的大院,不仅仅是回忆自己的青春,战友的青春,我们回忆的是GZ军区一个时代的谢幕,回忆的是战友战友亲如兄弟的情谊,回忆的是军令如山献身国防的誓言。

 

尽管一个时代已经谢幕,但大院的绿军装们,无论是分流、转业还是自主择业,依然勇往直前。


军官ZZ分流到新岗位继续献身国防调职晋衔,军官GS转业到地方机关埋头苦干步步高,军官LZG和LZ相继自主择业,一个进入民企,几经磨练成为中高层干部,一个创立了影视动漫公司,几部作品相继问世。


军队改革给大院带来了分离和阵痛,但也带来了选择和重新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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