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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与生命意义——《论语》中的死亡认知问题

 雾海中的漫游者 2020-03-19

摘要

《论语》中多处讲到死,涉及了死亡认知问题。在最严格的意义上,孔子及其弟子认为死是言说生的限度;跨越死,任何关于生的言说都会显得空泛而不可思议。在常识层面,死亡的降临尽管有一定偶然性,但是,就总的趋向而论,它是所有人不可摆脱的命数,"死生有命"与"自古皆有死"揭示的就是死亡作为偶然运气与必然趋向的统一。对死亡的认知在《论语》中不仅限于事实的澄清,还兼具价值意义的辨惑,尤其在对"成仁"理想的诉求中,死或不死的价值认定对孔子及其弟子而言显得特别重要。

死是一个可怖的字眼,提及死 ,人们总会联想到自己、亲人、朋友的逝去或即将逝去,然而这一隐忧在何种意义上成立,需要我们对相关问题进行深入分析。就认知而言,一个活着的人想象他人的死是可能的,至于 自己的逝去,虽然于事实而论可以成立,但在理论澄清上却显得困难重重。 “一个人只要活着,他就还没有死,而一旦死去,他就不再活着”,这样,对于一个鲜活的 “我”来说,在认知上似乎不存在那个允许死亡栖身的时间 “间隙”。死亡的探究尽管如此艰难,但是,这丝毫无法降低人们对这一问题的关注热度。作为中国古代的重要典籍 ,《论语》对死亡问题同样有所关注,本文对死亡的阐发就是借此展开的。

一 . 死作为生的限度

死亡是怎么回事?就严格的认知来说,人们通常会诉诸它的另一端——生,因为死亡之所以成为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和人们对生的关切息息相关。儒家也不例外,在追问死是什么时,他们同样把视角转向对生的关切。也正因此,长期以来,理论界一直以为儒家、尤其是孔子在死亡问题上讳莫如深,以致在生死认知上出现了“谈生不谈死的偏差”。可是,问题真的如此简单么?这里首先需要对 问题本身做一深度还原,然后就其中的是非曲直进行具体的判定。

考察上述观点的根源,还得从《论语》中一则耳熟能详的问答说起:“季路问事鬼神。子曰: 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日:'未知生,焉知死?’”(《论语·先进》)这则问答对研究孔子乃至儒家生死观非常重要,历来注家甚多。比较有代表性的可追溯至三国的陈群:“鬼神及死事难明,语之无益,故不答也。”依陈注,孔子在此处之所以没有回答弟子的疑惑 (“问死”),主要是考虑到死亡和鬼神的事情一样,都属于不可论究(“难明”)之类,所以为避免无谓的 (“无益”)纷扰,干脆以“不答”做了断。表面上看,这未尝不是一个合理的解释。因为死亡问题的确不易回答,所以对于孔子来说,选择“不答”也是明智之举。但问题是,《论语》明确告诉我们,孔子对于“问死”不是“不答”,而是有所答,且以“未知生,焉知死”的反问方式警示了死亡在认知上的严肃性。

讲到认知的严肃性,不能不提及孔子的另一条教诲:“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论语 ·为政》)这是孔子对弟子在认知态度方面的教诲,其中不乏对认知严肃性的警示。在孔子看来,保持“知”的态度对于成就认知非常重要。何谓“知”的态度?至少有两层意思:其一,对于可知的问题,一定要有精准的把握,做到“知之为知之”;其二,对于不可知的问题,一定要 自觉其之所以“不知”的关键所在,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理解上接受“不知为不知”同样也是“知”的道理。一个人只有在思想认识上达到如此深度,才能在整个认知活动中自觉其能力限度,继而以更加开放的态度去面对 “不知”之域 。易言之,面对不可知的问题,一定程度上的“止步”也是一种“知”,不过,这种“知”不是经 由无谓的超验性思辨获得的,而是通过深切体察“知之”与“不知”之关系达致的。

就对死亡的认知来看,由“未知生”到“焉知死”所展示的是一条间接的进路,然而,孔子为什么会采取这种迂回的方式来讨论此问题呢?也许在孔子看来,直接去讨论死亡是什么似乎有些棘手,所以,倒不如从它与生的关系出发去获得对它的深切领会。当然,这种迂回两端的讲道理方式不仅仅局限于孔子对死亡的认知,也是其应对诸多疑难的一贯方法:“子曰: 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论语·子罕》)这是一个有关认知困难的典型案例,而孔子提出了“叩其两端”的方法。何谓 “叩其两端”?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特别的进路来解决问题?对此,孔子交代得十分清楚 :“叩其两端”并不意味着认知上的折中或敷衍,而是主张以正反结合的方式去讨论问题。根据孔子的意思,生活中总会遇到一些无法直接给出答案的问题,故而只能以正反结合的方式去处理。尽管这么做似乎于问题本身一无所得,但是它在某种程度上恰恰捍卫了“知”的严肃性,由此会使 自我在疑难问题的理解上变得清楚明白,而不留死角。

以死亡认知的另一面向(死后)为例,则可以发现,孔子把死亡界定为理解生的限度,这或许也是其主张“知生”可以达成“知死”的根本原因所在。当然,在孔子的时代,人们已经习惯于把“鬼神”和人的死后相联系,但问题是,有谁可以见证死后究竟怎样呢?毕竟,那是一个不可能直接去讨论的问题。对于此类疑难,孔子是有所自觉的,“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 (《论语·雍也》)已然隐含了这一理论自觉。这里,“远”既指逻辑上的永不可及,也映射出人们在经验认知层面的无能为力。既然死是生的限度,那么对于所有活着的人来说,追问死后 (“鬼”)怎样似乎超越了知识的限度,所以,对此类问题的“远”无疑是孔子在认知上对“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原则的坚持。然而,墨子不接受这种处理问题的方式,他不仅关切生命存在的当下,而且还试图达到其超验领域 (死后),如墨子在《明鬼》中所主张的“明鬼”就明显带有超验性思辨的痕迹。从经验分析的立场看,超验之域高高在上,既不可证明,也不可证伪。对于这样的问题,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两种针锋相对的认知倾向,一种是唯灵论者,另一种是狭隘的经验论者。前者基于超验世界不可证伪而片面夸大其存在的实在性;后者则因超验世界不可证明而极力否定其存在的可能——“人死了就化为乌有”。

相较于唯灵论者和经验论者的非此即彼,“未知生,焉知死”在认知上未尝不是一个具有建设性的提议。面对生死之两端,它不仅严格坚持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 “知”的原则,而且还结合生的可知性对死的不可知性有所敞开。“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论语.泰伯》)。 “将死”终究还是死亡的尚未到来,所以依然不是生的末端,因为生的末端才是死的开始。随着死这一具体时点的到来,关于生的探讨同时也必须停止,孔子在这方面显然是有所准备的:“子不语乱、力、怪、神”(《论语·述而》)。作为超验对象,“鬼”、“神”既不在一般的经验常识中,亦非缜密的理性思维所能确证,所以和破坏社会稳定的乱、力等因素一并为孔子所“不语”。一个简单的“不语”,表明孔子在死亡认知方面为后人确立了一个基本要求,那就是“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论语·子罕》)。死亡问题尽管可以探讨,但是其认知不能任由自我臆想 (“毋意”、“毋我”),而是必须从生的意味中去寻找相应的规定性。在这一点上,孔子一直严格坚持着死作为生之界限的本分,相反,唯灵论者和狭隘的经验论者的态度则比较激进,他们非此即彼的认知逻辑在一定意义上和孔子主张的“毋必 ”、“毋固”相去甚远。

二 .死亡发生的偶然与必然

作为生的限度,死虽然无法直接把捉,但是,它的确存在着、发生着,而且,其降临也不以任何个体的意愿而改变,由此在认知上增加了死亡的不可预知性。关于死亡发生的这种不可预知性, 《论语》中有一个非常悲怆的场景:“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 !天丧予 !”’(《论语 ·先进》)很显然, “天丧予”在这里是一种情感的宣泄,表达了孔子对颜渊之死的无助感。在诸多弟子中,孔子对颜渊偏爱有加,然而在 “颜渊死”这一点上,无论怎样努力,孔子依然不能做到 “爱之欲其生 ” (《论语·颜渊》)。所以,在痛失爱徒之际,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头顶的 “上苍”。当然,这种因“尤人”而“怨天”的现象在 《论语》中比较多见。尽管孔子本人对这种做法很不以为然,但是,面对突如其来(不可预知)的颜渊早逝,他的确有些承受不住。另一案例是司马牛问兄弟,当看到别人皆有兄弟时 ,司马牛惆怅自己没有,于是孔子的另一弟子子夏马上安慰道:“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论语·颜渊》)这是说,死生的问题和富贵的问题一样,都具有一定的偶然性,而一个人生来的高低贵贱、天寿祸福对他本人而言又具有不可选择性,所以,这一切在某种程度上是诸多偶然因素汇聚的结果。

从因果分析的角度看,所有后果的酿成绝非偶然,至少在遗传学上,“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是一条天经地义的通则。但是,在“人皆有兄弟,我独亡”(《论语·颜渊》)的感叹中,的确存在着某种类似于运气的成分,因为一个人出生在兄弟多的家庭或兄弟少的家庭 ,不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而是完全取决于父母的。甚至还可以说,每一特定个体的出生完全取决于父母孕育情景的特殊性。同样,在死亡的问题上也存在类似于运气的成分,因为一个人究竟在何时会死去,这一点在认知上是无从精准预判的。孔子悲叹颜渊之“死”就是一个鲜活的例证:“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 !”( 《论语·雍也》) “短命”较之于“长命”而言仅仅是一个相对的说法。颜渊究竟在多少岁会死去,是不可以精准预判的,因为其中充满不确定性,如父母的遗传基因、本人的一个随机决定甚或是对别人陷阱的一次误判等。在诸多因素中,任何一个因素都有可能影响到颜渊的天寿存亡,至于最终是哪一个或哪几个因素决定其死,却不在预知之中。于是,死亡最终成了一件关涉个人运气的事情:“幸运”意味着死亡的姗姗来迟;相反,死亡的提前降临则是一种 “不幸”,它在某种程度上缩短了个体生命的广度 (“短命”)。

作为运气,死亡的发生有其偶然性,所以难 以预知,但是,就总的趋向而论,任何人最终都不能摆脱死:“自古皆有死。” (《论语·颜渊》)这是孔子关于死亡必然性的一个重要观点。在此,孔子强调“人必有一死”作为精准的认知判断是经得起经验证明的,至少在他和弟子的所见所闻中,这是一条普遍有效的“法则”。当然,从分析的角度看,“自古皆有死 ”依然是一个归纳命题,它的提出基于人们对诸多死亡事件的经验性总结,其有效性也仅仅适用于解释以往已经完成的死亡事实。一旦涉及当下或将来,其解释力会大打折扣——昔人的普遍作古在逻辑上不能确证今人必将逝去。好在《论语》并未局限于此,而是诉诸另外的认知方式:“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不舍昼夜。’”(《论语·子罕》)这句话非常著名,也颇具争议,李泽厚认为这是《论语》中“最重要的一句哲学话语”,可问题是它到底讲出了怎样的哲学道理呢?传统上人们习惯于以时间论“逝者”,认为“不舍昼夜”是孔子对已经逝去的岁月的感叹,然而,岁月的流逝又有什么好叹息的呢?南梁皇侃的疏解很具有启发性:“孔子在川水之上,见川流迅迈,未尝停止,故叹人年往去,亦复如此。”按照皇侃的意思,“川流”的“不舍昼夜”对孔子而言本无可叹之处,所叹者应该是生命 的“往去”不返,其 中隐含着孔子对死亡之必然性的深沉关切。

死亡为什么会必然发生?在“川流”之感叹中,孔子并未诉诸现实的经验归纳,而是把这一问题具体嵌含在流水的隐喻中。也就是说,在河水的流动中,孔子首先想到了时间流逝的“不舍昼夜”,而以反思时间流逝为前提,他又很自然地联想到了生命消逝 (死亡)的不可抗拒性。这样,在死亡之必然性的认识上,由“川流不息”到“时光消逝”,再到生命的“往去”不返,展现为一种独特的认知方式——“隐喻”。透过这种“隐喻”不难发现,孔子关于死亡之必然性的认识表现出双重规定性:一方面,像“逝者”的“不舍昼夜”一样,死亡发生的必然性具有形而上的意蕴;另一方面,在现实层面,死亡也体现出其具体性的一面,其发生有如 “往去”不返的“川流”,真实而不可抗拒。

于是,在死亡发生问题上,偶然与必然构成了其在认知上的一体两面:说偶然,主要是针对死亡发生的不确定性;说必然,则是强调它终归有一天会降临,此即死亡的确定性。在日常生活中,人们虽然知道死亡总会到来,但却依然不能精准地预知它究竟何时降临。恰恰由于这一缘故,死亡平添了人们生活的烦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论语·里仁》)。“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论语·宪问》)。这两处都讲到了“知”,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用来疏解孔子对于死亡发生的基本认识。在 “知父母之年”的情境中,所有的 “喜”和 “惧”都与死亡的发生相关。就“喜”而论,显然是高兴父母在死亡这一偶然运气面前有幸“长命”,而“惧”则主要源于自我面对父母必死趋向的惴惴不安。一喜一惧,虽然态度有别,但是它们共同折射出个体面对死亡降临的无能为力。按照孔子的意思,对死亡本身无所谓怕或不怕,因为不论是怕还是不怕,死亡最终还是要发生。所以,与其在死亡问题上怨天尤人,倒不如对它的发生在天道和人道层面进行一番 自觉,继而 以“知者”的方式从容应对死亡的发生。

三 .死或不死的价值辨惑

人固有一死。就事实分析而言,这无分于圣贤与凡夫。然而,在价值评价的意义上则情况千差万别,同为死,有的重于泰山,有的却轻于鸿毛。《论语》不仅重视对死亡事实的澄清,还特别关注其在价值层面的辨惑:“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论语·微子》)这段话对死亡,既有态度的认定,也涉及价值的评价。就“比干谏而死”来说,死亡无疑源于自我自觉、自愿的选择,因为在明知“进谏”必死的前提下,比干还是选择了“进谏”这一方式。作为选择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即放弃“进谏 ”而保持沉默,如此可免于一死,但比干并没有这么做。因为“比干谏而死”不是逞一时之勇,而是出于对“仁道”的自觉捍卫,其中体现的是“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论语 ·卫灵公》)的精神。

从“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论语·子罕》)的角度看,选择 “杀身”的确比较容易,但能否“成仁”还得看 自我对相关价值原则的正确认识 (“知”)。特别是在那些看似可以死、也可以不死的情境中,死或不死的抉择成了问题的关键。如本来为了“成仁”而选择“杀身”,但结果却适得其反——非但没有“成仁”,反而施害于“仁”,而正是这种“可选择性的存在才是困惑的根源”相应于“惑”的澄清,“知者不惑”无疑是说,通过对 “仁 ”的先行认识,可以在行为裁断上最终避免选择的 “困惑”:“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 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论语·宪问》)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 《论语·宪问》)以上两段是孔子和不同弟子关于管仲之死与不死的价值辨惑,其中涉及对“成仁”理想的细致讨论。

在管仲要不要赴死的问题上,孔子和弟子表现出完全不同的态度。就深层原因而论,这种分歧无关乎管仲本人究竟有没有赴死的勇气(“勇”),而是更多地纠结于对“成仁”理想的不同认定(“知”)。如何理解“成仁”? 《论语》对此有专门的说明,“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论语·泰伯》)这是孔子弟子曾子的观点。显然,曾子把 “成仁”视为人生在世的使命,人生天地间,无论赴汤蹈火还是委曲求全,都不能背离这一使命。曾子的这个态度基本能够代表孔子和其他弟子对“成仁”的认识。所以,在管仲要不要赴死的问题上,尽管孔子和弟子之间分歧很大,但是,他们都以“成仁”为终极的立场,只是他们理解“成仁”的具体志趣有所不同。孔子讲“成仁”比较看重其“博施于民而能济众” (《论语·雍也》)的普遍意蕴。相比之下,子路和子贡理解的“成仁”未能摆脱特定的伦理关系——君臣关系,所以,他们批评管仲“不仁”实为“小仁”之见。关于孔子和弟子在“成仁”志趣上的这种偏差,我们还可在《论语》其他篇章中找到印 :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论语·公冶长》)以上对话虽然没有明确讲到 “仁”,但却无不体现出对“成仁”理想的深切关注。在具体志趣上,子路讲的“成仁”不外乎“朋友”这么一个“小圈子”;颜渊尽管没有局限于特定的伦理关系,但是其 “行仁”的态度看起来不及孔子积极;至于孔子,不仅态度积极,而且意蕴也比较普遍。在“成仁”志趣上 ,除了主张“朋友信之”,他还非常关心普天之下“老者”、“少者”的安康问题。随着“成仁”志趣的澄清,关于死或不死的选择疑虑也因此迎刃而解。比干谏而死,成就其 “仁”;管仲不死,同样成就其 “仁”。死,还是不死? 《论语》并未设限,而主要是看其中有没有对天下的普遍成就:“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论语·里仁》)

结 语

《论语》对死亡的认知是全面的,既有事实层面的分析,也有价值意义的辨惑。在事实分析层面,《论语》首先注意到人在认知能力上的有限性 ,所以一开始就避开了对死亡是什么的本质性追问,继而诉诸死在逻辑上对生的限定意义;关于死亡发生的可预判性,《论语》指出,死亡的具体降临尽管有一定偶然性(不可预判),但是,就总的趋向而论,它是所有人不可摆脱的必然命数 (可预判)。这些无疑都是非常有意义的理论探讨。此外,在死亡价值的评价方面,《论语》并未把标准固化在特定的伦理关系中,而是转向更为广阔的人我之间,展示出对普遍价值的追求。《论语》关于死亡的认知具有深远的历史影响,北宋之后,面对佛、道对 “轮回”、“不死”的大力传播,理学家们之所以能够保持较为理性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和他们对 《论语》的持守与理解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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